“怎么样?巴哈将军怎么说?璜儿的事,他有没有怀疑?”漠北王宫内,明庭见到萨都回来,起身问道。

    “哎,完全顾不上了……”只见萨都摆摆手,示意侍奉的人出去。

    原来这巴哈将军的女儿琪琪格自幼体弱,各种汤药不离口,这次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成璜客死异乡的消息,竟一时肝肠寸断,卧床不起,巴哈将军实在没有办法看着女儿如此,于是便急忙派人将萨都邀了过去。

    “巴哈看到我送过去咱们璜儿的聘礼,便像是得了什么救命的仙丹一般,对我真是千恩万谢,想巴哈将军一生高傲,目下无人,哎,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萨都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不过我看琪琪格的光景,怕不是等不及璜儿回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看来我们要早做打算了——”此刻的明庭,反而镇定了下来。

    巴哈将军现在因为女儿的病情一时急红了眼,所以来不及细想。可是,这纸终究包不住火,万一成璜真的回不来,巴哈将军又失去了女儿,一个恼羞成怒,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漠北人尽皆知,巴哈将军之所以带头拥戴明庭继承汗位,就是为了成全自己女儿的一片痴情。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这门婚事,要知道这可不仅仅是一门婚事,而是代表着明曜王族和巴霍部族的结盟。自古以来,姻亲便是草原上最有力的结盟,若是此事没有个说法,必然会有人说明庭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这样就会严重影响到明庭的威望,就会让那些巴霍族人怀疑大家一致拥戴的大汗是否真心值得效忠。一旦起疑,人心生变,到时候不但入主中州会变成一场幻梦,万一让明宇的残部与巴霍部族联合起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寝殿内一片沉寂,间或有恼人的秋风吹进,将窗扇吹得啪啪作响。

    “是的,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萨都说着,在案上敲了敲自己的大烟枪,“不管璜儿能不能回来,我们都要以最快的速度与巴霍族结盟!要我说,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病秧子身上,倒不如从巴霍族另外选人!大汗应该还记得巴霍族长巴利的孙女吧?”

    不提起这个巴利倒还好,提起这个巴利,明庭的脸色便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

    想当初,明庭已经积攒了一定的实力,想要拉拢巴霍族长,为了向他示好,亲自上门表明想要为自己的亲弟弟明堂求娶巴霍族长巴利的孙女为妻,谁知这巴利竟然对明庭爱答不理,事情传开以后,让明庭失尽了颜面。

    而且在后来的汗位推举中,巴利也是站在明宇那一边的,公然站在了明庭的对立面。

    以至于在明庭继承大汗后的第一次庆典上,都没有邀请巴利,故意将他晾在了一旁。

    萨浒见明庭不说话,缓缓吐出几个大烟圈,继续道:“那巴哈将军虽然在军中甚有威望,但巴利毕竟才是巴霍族的族长,倘若一直这样晾着人家,反倒显得大汗你小气。再说了,不管之前巴利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你才是这漠北板上钉钉的大汗,我可是听说他的那个孙女至今还没有嫁人,试问,哪怕现在巴利想要他的孙女嫁出去,又有谁敢娶呢?姑娘家家总不能一直这样耽搁下去吧,我就不信那个巴利不着急!”

    “怎么?难道要我再去帮璜儿提一次亲?”明庭没好气的反问道。

    “肯定不是璜儿啊,璜儿若是回来了,那要娶的肯定是巴哈将军的女儿,这件事断不容反悔。再说了,这巴哈将军的女儿必然是正室夫人,难不成要巴利族长的女儿去做妾室?倘若如此,那就不是提亲了,那就是赤裸裸的羞辱……这件事,璜儿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所幸,我们不只有璜儿……”

    “那萨都的意思是?”明庭不解。

    没想到萨都却突然将手里的大烟杆指向了明庭——

    明庭见状一惊,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杯,“萨都的意思是——我?”

    只见萨都点点头,“正是!大汗稍安勿躁,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了!要知道当年老汗王可是有二十多个侍妾……”

    明庭满脸都挂着不愿意,可是眼下形势比人强,便只得勉强点点头:“既然萨都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只是将巴利的孙女给我做侍妾,巴利会愿意吗?”

    “他当然愿意,他也必须愿意,巴利虽然沉默寡言,却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心里肯定明白,摆在他眼前的可是一个莫大的台阶,这个台阶他若是不肯下,那么以后整个巴霍族那便是巴哈将军一个人的天下了,不过——”说到这里,萨都再次敲了敲他的大烟杆,目光炯炯的看向明庭。

    “不过什么?”明庭亦看向萨都。

    “不过不是做妾,而是明媒正娶的大妃,既然大汗要做中州的皇帝,那么到时候军功赫赫的巴霍族的女儿自然就是皇后。”萨都一脸认真的看着明庭。

    “这怎么可以?我与帕露梅是结发夫妻,我答应过帕露梅,将来我若登基成为中州之主,她将是我独一无二的皇后,再说,我们现在已经有了珏儿——”明庭说着站起来坚决的摆摆手,表示不同意。

    “我说明庭,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心里不愿意承认,自从你继承汗位之后,萨舞族长一次都没有拜见过帕露梅,这说明什么?说明萨舞族根本就不承认帕露梅的大妃身份,在他们的眼里,帕露梅的出身是绝对不可以成为明曜族大妃的!从来,明曜族的大妃只能是从萨舞族或巴霍族中选,没有例外!”萨都语重心长道。

    “对,我知道,他们瞧不上帕露梅的出身,嫌弃她是最低贱的奴婢,可我和她是患难夫妻啊,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她无怨无悔的陪在我身边,还给我生了儿子,所以,我根本不稀罕这个大妃,我一定会入主中州,让我的帕露梅成为皇后!”明庭的语气里满是无可置否。

    “皇后?现如今这样的形势,倘若后面没有巴霍族的全力支持,大汗觉得自己的汗位还坐得稳吗?更不要提什么入主中州了!”萨都一脸担忧的反问道。

    是的,萨都的分析很对,现如今,娶一位巴霍族的大妃,便是解决眼下之困的最好办法!

    只是如此这般,他怎么对得起一直以来含辛茹苦的帕露梅?

    如果巴霍族的姑娘成为了大妃,那帕露梅的身份岂不是会尴尬至极?

    “可——”明庭这厢刚要开口,转身却发现帕露梅已经走了进来。

    “我觉得阿爹说得对!”帕露梅说着,朝着萨都轻轻行了一礼,“帕露梅从来都不想做什么皇后,以前大汗困苦的时候没有想过,以后大汗当了中州的皇上也不会想,帕露梅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大汗踏踏实实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眼前的帕露梅是个其貌不扬的漠北女人,虽则刚刚年过三旬,但常年的辛苦操劳和朴素的装饰,竟让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衰老,乍眼一瞧,会让人以为是王宫中做粗重杂役的使唤婆子。

    她本是乌兰草原上无依无靠的孤女,那年,萨都奉命护送明庭和明堂两兄弟到乌兰菩提部,正好在路上遇到病得要死的帕露梅,就顺便将她带上了车。病愈之后,萨都可怜她的身世,便把她收做了自己的干女儿,并教她读书识字。自此,帕露梅就一直在明庭的身边伺候,直到后来他们的儿子——明珏出生。

    碍于当时朝不保夕,人心惶惶的形势,他们之间并没有正式行过嫁娶之礼。

    所以,当明庭继承汗位之后便有人一直在背后偷偷议论,说明庭一定会抛弃她,将她们母子扔在这草原上。

    帕露梅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成为明庭的大妃,因为她从心底认为,自己永远都配不上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明庭的相貌因为兼具老汗王的高大威猛和慕容夫人的俊眼修眉,所以一直被人称为漠北第一美男,一直都是乌兰草原上的女孩子们最爱慕的男人。

    她最大的心愿不过是能够长久的守护在他的身边,在他累了的时候或许可以在她的肩膀靠上一靠。

    帕露梅何尝不知道明庭自继承汗位之后,为了给自己名分费尽了心思,所以这些话,已经憋在她的心里很久了。

    萨都一直都知道帕露梅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见这夫妻俩似乎有话说的样子,便拿起自己的大烟杆悄悄退了出去。

    “好了,这些事你都不懂,就不要跟着瞎操心了——”明庭见萨都出去了,连忙走过来握住帕露梅的手。

    “不——除了这件事情,我什么都可以听大汗的——”只见帕露梅突然跪了下来,双手还拖着一把匕首。

    “你,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明庭见帕露梅如此,满脸惊愕道。

    “我知道,你也不见得有多稀罕争当这个大汗,可是大家都知道,如果不争,那等着我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么多年来,每天就像是有一把刀刃悬在自己的脖子上,整天的提心吊胆。本来我以为,只要你当上了大汗,我们的苦日子就算到头了。可我现在才发现,这个大汗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还是要跟以前一样战战兢兢。当然,我相信我的男人会战胜一切,可帕露梅不希望你是为了我去冒险,大汗若是一意孤行要立我为大妃,势必会引发众怒,如果是这样,我情愿给自己一个了断。”帕露梅满脸绝然的看着明庭。

    夫妻多年,明庭最是清楚帕露梅的性子,知道凡是她认定了的事情,那就是一万头牛都拉不回,所以即便心中万分不愿,也只得点点头,“好吧,就按萨都说的做,这样总可以了吧!”

    边说边一把夺过帕露梅手中的匕首,将帕露梅搂在了自己的怀里,“让你嫁给一个这么无能的丈夫,真是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不管将来谁是大妃,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大汗或许属于是天下人的,可明庭永远都只属于你一个!”

    “大汗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帕露梅伏在明庭的怀里啜泣着,她一直都是个很坚强的女人,从不轻易落泪,这次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好了,不许再哭了,万一被孩子们看到,还以为是我们吵架,肯定会害怕的。”明庭说着帮帕露梅拭去脸上的泪水,试图转移帕露梅的思绪,“对了,我听鸠什说,萨舞族长来看过悠悠和阿琥?”

    “是,老族长还送了个虎头枕,小阿琥一看到老族长就笑,两个酒窝跟萨浒小时候一模一样……”提起萨浒,帕露梅虔诚的抬头向长生天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

    要说那萨舞老族长萨穆阿已经年过七旬,他膝下唯一的儿子萨尚早殇,只留下了萨猛和萨浒两个孙子。长孙萨猛,从小即聪明好学,又极其的守礼,所以便被萨舞族长寄予厚望,可惜萨猛也像他的父亲一样还不到25岁就病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萨其玛。

    打那以后,萨穆阿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萨浒身上,直到那天听到萨浒殒身黄沙的消息,老爷子当即晕了过去……

    往事历历在目——

    要说这悠悠和萨浒本来也是青梅竹马,萨舞部和菩提部也是世代姻亲最亲近的部族,所以萨舞族长当年才会把明庭明堂兄弟俩送到菩提部保全。无奈悠悠的爹也就是菩提部的老王爷菩提莫念有一次喝醉酒将悠悠许给了旁边阿古部的王子。

    当时只说有这么一回事,毕竟那时候的阿古部还很弱小,大家谁都没有放在心上。没承想这阿古部后来居然抱上了太子明宇的大腿,成为了明宇的姻亲,一下子变得豪横起来,直接派人来通知菩提部要来娶亲。

    彼时的悠悠和萨浒早已私定了终身,听到这个消息,顿时都慌了神,细细打听才知道,那阿古部的王子从小便是个病秧子,这么些年来全靠汤药不断吊着一口气,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王子不适合娶亲,为何此时偏偏要到菩提部强人所难呢?

    这就是明宇在背后的谋划了,他知道悠悠公主跟明庭明堂两兄弟关系不错,尤其是明堂,派过去的探子来报说经常在草原上看到悠悠公主和明堂驰马纵横嬉戏,菩提部的人儿皆以鬼罗刹面具为辨认明王的标识,殊不知为掩人耳目,掩藏在面具底下日日与悠悠纵马嬉戏的其实是萨浒。

    明宇以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打击明堂——至少不能让菩提部跟这明庭明堂两兄弟产生什么纠葛以至成为这两兄弟的助力,所以才故意让阿古部前来娶亲,而且特意请来了萨舞族长前来主婚。

    正在萨浒悠悠为了这件事手忙脚乱无可奈何的时候,没想到那阿古部的王子竟然一命呜呼了,真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这边悠悠和萨浒总算是长舒一口气,可经此一事,算是把萨浒给吓破了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直接跪在地上跟老族长坦诚了一切。

    “爷爷,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是真心喜欢悠悠,我们在长生天下许愿,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求你,就成全了我们吧!”只见萨浒扑通一下跪在前来主婚的萨穆阿跟前。

    萨穆阿乍见萨浒如此这般,满脸诧异,转身又看向前来“请安”的明庭明堂兄弟俩,显然他也听说了一些“传闻”。

    “明庭,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族长边说边喝了口茶。

    “就是——”明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索性直接将成璜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转身戴在了萨浒脸上,看着萨穆阿低声道:“就是这么回事——”

    萨穆阿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眼前的“三小只”,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侍立在他旁边的萨都。

    “老主子,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这还总觉得他们都是小娃娃哩,谁承想——”此时的萨都也是一脸无辜。

    一阵安静,空气里静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不过,小主子也确实该议婚了,不然这萨舞家总是太冷清了些——”萨都边说边给萨浒使了个眼色。

    “爷爷,求你,反正我这辈子除了悠悠谁都不要!”萨浒一脸笃定道。

    “那你连你爷爷我都不要了嘛?我问你,如果阿古部真的来娶亲了,你们打算怎么办?”萨穆阿转身看向萨浒。

    “去抢亲,我们会把悠悠带走,反正不能嫁给阿古部!”这厢萨浒还没来得及张嘴,成璜已经面无表情的抢先回答了。

    “具体就是,放一把火,让人以为悠悠被烧死了,然后我们就把她藏起来——给她找个新的身份——”萨浒在旁补充道,“我要爷爷,爷爷年纪大了,我是绝对不可能离开爷爷的,可是我也不能放弃悠悠——”边说边痛哭流涕抱住了萨穆阿的大腿,一副死缠烂打的小孩子模样。

    本来萨舞族掌管祭祀,对子弟品格的要求更是严正端方,凡事都要将就个名正言顺。萨浒作为萨舞族唯一的继承人,虽从小便被耳提面命,凡事不敢越雷池一步,但他毕竟也是萨舞家的唯一继承人,老族长对他终究还是宠溺更多一些。萨浒吃定了这一点,也就顾不得什么颜面,索性在萨穆阿跟前撒起泼来。

    萨浒如此,萨穆阿也是无可奈何,好在这里并没有外人在,只得转头看向明庭,“他们俩个这样胡闹,你知道不?”

    “我大哥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都是我的主意,反正悠悠不能嫁到阿古部!”还没等明庭张嘴,成璜便又面无表情的“抢答了”。

    “老主子,事已至此,要不,就成全了他们吧!”萨都见风使舵,在旁解劝道。

    “反正,我这辈子都要跟悠悠在一起。爷爷,求你!”萨浒抬起头来,眼巴巴的哀求道。

    彼时的老族长已经完全没有了平素里严肃的大家长模样,完全就是一个被自己的小孙子磨得不胜其烦的老头子。

    明庭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老族长,不禁把头埋了下来,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在大家多方助攻,事情要出现转机的时候,要死不死,明宇居然带着几个小部族的王爷闯了来,大有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现任菩提部的王爷菩提尊宝是悠悠同父异母的哥哥,平日里胆小怕事在草原上是出了名的怂包,如今看到明宇过来,知道自己顶不住,于是赶忙来找老族长求救。

    “真巧老族长也在,正好给我们评评理!”明宇看到萨舞族长,锐气依旧不减。

    “阿古部的王子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萨穆阿见明宇气势凌人,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像那些南人一样,让悠悠过去守寡?”

    “老族长知道我最讨厌南人了,怎么可能按照他们的风俗行事——”明宇边说,边用不屑的眼神瞟了一眼明庭兄弟俩,“现在王子死了,不过他的叔叔继承了王位,悠悠理应嫁给他的叔叔做侍妾。不然,我想这草原上也是没有人敢娶悠悠公主的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悠悠公主的终身考虑啊!”

    真是够狠!

    他这么一说,就算是菩提尊宝有心把悠悠再许给别人,听到他的话,也是决计不敢的了。

    明宇这就是在用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做筏子,告诉所有人亲近明庭明堂两兄弟的下场将会是多么凄惨。

    只是明宇的话音刚落,只听得“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被掴在了明宇的右脸上。

    明宇大概也是没想到,整个人趔趄着后退了几步,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大气不敢出一下。

    要知道这是明宇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嘴角都出血了,整个人有些发懵,呆呆的看着萨舞族长。

    待到醒过神来,赶忙跪倒在地。

    “你说得对,这么一来,草原上没有哪个部族敢娶悠悠了,菩提尊宝也不敢把她嫁给别人,既然如此,那就把悠悠嫁给萨浒吧!”萨穆阿说着看向菩提尊宝,“我作为萨舞族的族长现在正式向你提亲,请问菩提王爷愿意将你的妹妹悠悠嫁往萨舞族吗?”

    “愿意!愿意!一百个愿意!一万个愿意!如此,我菩提部愿奉上三倍嫁妆!”一直都跟霜打了茄子似的不敢抬头的菩提尊宝满血复活一般,连说话声音都洪亮了起来。

    萨浒愣住了,没想到天降福灵阿,内心一顿狂喜,表面却只佯装淡定的磕头,“孙儿但凭爷爷做主!”

    “嗯嗯,但凭老族长做主!”菩提尊宝点头如捣蒜。

    明宇挨了一巴掌,又看到萨穆阿当着众人面给悠悠指婚让他颜面扫地,跪在那里脸色已经铁青却依旧是敢怒不敢言————要知道即便老汗王将来真的传位给他,但如果萨舞族长不同意的话,他也是无法服众的,所以他是绝不敢招惹萨舞族长的。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后面办喜事的时候再来请大家喝喜酒,大家也都散了吧,明宇你留下!”萨穆阿说着摆摆手。

    “恭喜老族长,恭喜菩提王爷——”众人拜礼后,便陆续走了出去。

    这厢明宇正要站起来,没想到瞥见萨穆阿的眼神,又乖乖跪了回去。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差点就让你害了悠悠的终身,你觉得你这个样子,怎么配当草原上的大汗?”萨穆阿突然一脸凌厉的低头疾步走向明宇,“如果我们草原未来的大汗,每天都费尽心思想着要怎么迫害除掉自己的亲兄弟,那么我会想,这个人到底能不能成为我们的大汗呢?”

    “是,明宇知错,明宇再也不敢了!”彼时的明宇不得不低头服软。

    虽然老族长一直在明里暗里保护明庭两兄弟,但明庭心里明白,萨舞族长心里还是属意明宇成为继任大汗的,打他,也是为了他好。只是谁也没想到后面萨浒会枉死,若不是萨浒的死,明庭相信老族长肯定会继续支持明宇,如果说是萨浒的死帮他换来了这个汗位,那么,明庭情愿一辈子在草原上牧马放羊也要萨浒好好活着。

    可惜没有如果——

    萨舞族长能服众,就是因为严守族规,所以即便他知道阿琥是自己的亲曾孙,但鉴于萨浒悠悠没有正式行过嫁娶之礼,所以他就无法承认这个孩子,没法让阿琥名正言顺的认祖归宗。

    逝者已矣,眼下,明庭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悠悠母子,看护好萨舞家的这最后一丝血脉。

    那么,如何给小阿琥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以便他以后在草原上立足,就成了明庭夫妇的一桩心事。

    明庭知道成璜和悠悠之间并没有儿女私情,但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了,知道他会为了萨浒,不顾一切的把悠悠母子留在身边,只是没想到后来巴哈将军会亲自登门示好并主动要求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成璜,这可一下子让明庭受宠若惊,如若联姻成功,那么对于明庭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是决计不会错过的。

    惊喜之余,他也意识到,这样的话,悠悠就肯定不能嫁给成璜了,明庭思来想去,既要把悠悠母子名正言顺的留在身边,又不使这母子俩受委屈,那他的身边就只剩下一个流志了,如此,便决定将悠悠指婚给流志。

    “大汗,那天,老族长临走时,跟我们说了一件事——”帕露梅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明庭。

    “什么事?”明庭问道。

    “老族长说他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以后祭祀典礼上唯恐体力不支长生天降罪,所以,想要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入嗣到萨猛一脉。”帕露梅缓缓道。

    “你的意思是?阿琥?”明庭一脸惊喜。

    “是,这是让阿琥认祖归宗最好的机会,不过——”帕露梅顿了顿。

    “不过什么?”明庭急忙反问。

    “按照族规,过继的孩子,只能从萨舞族、明曜族和巴霍族中选取,摩腾部肯定是不行的——”帕露梅看着明庭道。

    话说到这里,明庭心里就已经彻底明白了,老族长老了,虽然碍着无数条族规束缚,可还是想要认回自己的曾孙,老人家碍着面子,很多话没有办法明说,所以便只能当做闲话说给帕露梅听,老族长之所以让帕露梅过来传话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件事要尽快!

    想来想去,成璜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现在的情形,成璜却是在外生死未卜——

    “当年,若不是老族长让阿爹带你们兄弟来乌兰,咱们也就不会相遇。后来,为了护住璜儿,还把萨浒也叫了过来,萨浒死得那样惨,老人家非但没有怨恨我们,还带头拥立你当大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族长是站在咱们这边的。至于这个大妃的身份,只能说我的出身太过卑微,即便老族长有私心也不能不顾族规,可是这个不打紧,真正要紧的是,小阿琥的身份,这个孩子要认祖归宗,否则他以后在草原上要怎样立足?你想让阿琥跟我们一样从小就被人看不起吗?萨浒在天上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人看不起,肯定会怪罪我们的……”帕露梅情绪激动的看着明庭。

    “那你的意思是?”明庭看帕露梅的样子,便知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悠悠的心已经跟着萨浒死了,她现在活着就是为了阿琥,根本不在意什么名位,若说等璜儿回来做个侍妾也不是不可以,但我知道这样巴哈将军就会疑心,所以你才会把悠悠许给流志,可是眼下,要我说,最好法子,是你也一并娶了悠悠!”帕露梅坚定的说道。

    “什么?又是我?”明庭一脸诧异道。

    不过转念一想,这确实也是最好的主意,他现在马上娶了悠悠,不仅可以让阿琥名正言顺的认祖归宗,满足了老族长的心愿,还可以顺便给巴利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他不愿意嫁孙女,漠北诸部可有是的姑娘愿意嫁给大汗。

    想到这里,明庭不禁苦笑了一下。

    转身拿过案上从中州买来的提线木偶,兀自的摆弄了起来,“你说我这个大汗做的,跟这个木偶又有什么区别?”

    “大汗心里的委屈我都知道,可眼下这都是最好的法子——”帕露梅说着给明庭倒了一杯茶,按道理,这明庭娶妻,一下子还有娶两个,最不高兴的人应该是帕露梅,没想到她却是长舒了一口气,看到明庭默认同意,整个人神色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反倒开始找话题想要哄明庭开心。

    “还记得当年要给璜儿是娶亲吗?我去打听过了,说这巴利的孙女从小就熟读中州典籍,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将来进了门儿,肯定也是个好相处的,还有悠悠,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反正这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人多了热闹,我就喜欢热闹,每天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还能打打牌!”帕露梅一边帮明庭收拾木偶一边说道。

    “是啊,知道的是我娶新人,不知道还以为是你娶了新人呢——”明庭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帕露梅故意这样说是为了给他宽心。

    “这么一来,如果真像阿爹说的那样,那我们璜儿是不是就能早点回来了,我们一家就又能团圆了!”帕露梅说着满脸期待的看向明庭。

    原来是成璜长时间未归,外面的流言终究还是传进了帕露梅悠悠的耳朵,明庭怕悠悠那边又出现什么意外,便先发制人,暗地里派人给帕露梅悠悠传话是因为成璜不同意跟巴哈家的亲事所以迟迟未归。

    看帕露梅如今的样子,就知道悠悠也还没有起疑,明庭赶忙附和着点点头,“是啊,就快回来了呢!”

    “大汗,你说你让他们去骗璜儿回来尽早成婚,还特意叮嘱前去的侍卫故意把悠悠生了阿琥,要把悠悠指婚给流志的事情讲给璜儿听,可这都大半年过去了,璜儿却依然没有回来,流志也已经走了几个月,依然是不见人影,可见璜儿根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我当时就说,应该先等璜儿回来跟人家姑娘见一面再做打算,要知道璜儿性子清冷,即便当时璜儿真的被你们给骗回来了,又被你们逼迫着把人娶进了门儿,可以后的日子呢?夫妻总要同床共枕,璜儿可不是你,他若是不喜欢那个姑娘,可是连理都不理的,到时候岂不是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真心,那样的话,巴哈将军恐怕更生气,到时候的麻烦恐怕更大……”帕露梅满嘴絮叨着家常里短,顿了顿,嘴角划过一丝欣慰,继续抬头看向窗外的满月,“不过这下就都好了,巴哈家的女儿若是过段时间真的没了,估计咱们璜儿也就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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