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来,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说梁王勾结漠北探子,残杀边地流民,并嫁祸给漠北王庭,意图篡位自立——一时之间,茶馆小店,瓦舍勾栏,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大家都知道,国丈爷一向是主和,反倒是拥立梁王的人一向主战,不过梁王在朝中的口碑一向都很好,怎么可能去勾结漠北探子呢,真是胡说八道。”

    “如今朝中是两虎相争,其实支持国丈爷的还是占大多数,梁王若是真的想要掌权,仅依靠那些少壮主战派显然是不够的,这个时候若能挑起民愤,让老百姓都站在他这边,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争什么争,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争的,主战又如何,难道真的以为能咱们能打得过那些漠北骑兵?不过是为了他们萧氏的荣华富贵让咱们这些贫民子弟去送命罢了。要我说,还不如求和,不管谁来了当皇帝,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成璜坐在雅间内,一边听着这些人的议论,一边悠悠的喝着茶,流言显然是他让给放出去的,如此,梁王那边的人就不会把心思都集中在孟莹身上,他也可以静心养伤——好好想想下一步的对策。

    流志派来的亲兵都在周围布防,为了防止孟莹起疑,成璜还特意让流志过来买孟莹做的绒花,如此一来,不仅流志可以光明正大顺理成章的出现在成璜身边,而且连孟莹都有了新生意新朋友——其中跟她最聊得来的就是流志的侍卫统领阿吉豆。

    阿吉豆个头儿不高,整个人胖胖的,话很少,看起来憨憨的,却是个十足的吃货,很喜欢吃中州的各色小吃,但他不会说中州话,每天都要跟着孟莹一起出门,让孟莹带着他去吃各色小吃,吃饱了回来就随便找个地方睡了,害得孟莹经常找不见他。

    这天大夫给成璜换了新的药方,孟莹正想着去找阿吉豆一起出门,没想到刚穿过花园走廊就看到有人打起来了,不是别人,正是阿吉豆,可惜他光长了一副看似强壮的皮囊,却被旁边的人按在地上打,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孟莹这下急了,赶忙转身跑着就去找流志,结果正好看到成璜和流志一起走了出来。

    成璜见孟莹一脸焦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知道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一把将她拉近自己身旁。

    “阿吉豆,是阿吉豆被人打了,被人按在地上打……”孟莹边说边拉着成璜一起跑。

    还真是被人按在地上打,等到成璜和流志赶到的时候,阿吉豆已经被那人打得鼻青脸肿,但两人却依旧在泥地里缠斗着,脸上身上都裹满了泥浆,若不是阿吉豆那庞大的身躯,完全看不出谁是谁,成璜使了朝着流志使了个眼色,流志立马冲过去便将两人给制住了,紧接着五花大绑的给提了上来。

    只见阿吉豆一脸委屈的抹抹脸,“我才刚睁眼,就发现这个人一直在那里瞅我,我就问他,你瞅啥,他还不搭理我,还瞪了我一眼,我就再问,我说你个丑货你瞅啥?结果他就动手了,下手阴得很,我差点就着了他的道儿。”

    流志正觉得奇怪,阿吉豆虽说表面上看起来憨憨的,可在漠北好歹也算是个高手,否则成璜也不会让他看护孟莹,怎么这会子反倒会被一个中州小个子“折磨”成这个样子呢?

    看来这小个子绝非等闲之辈,流志见他一直低头不肯抬头,正觉得纳闷要走近看下,谁知一道剑光就朝着流志刺来。

    亏得成璜手疾眼快,抄起案旁的杯盖就扔了过去,只听得“哐当”一声,匕首和杯盖双双落在了地上。

    “果然阴的很!”流志反应迅捷,一脚便将那人踹翻在了地上。

    “漠北探子——我一定会杀光你们这些探子!”只听得那人倒在地上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道。

    听到这些,流志不禁与成璜对视了一眼,成璜点头,流志立即会意。

    “什么漠北探子,我们可是正经买卖人!”流志佯装无奈的摇摇头,说着就要把那人拖走,竟不不小扯开了他的发带,却是个女人?!

    “辛惠姐姐,是你吗?”只听孟莹试探着问道,一开始这人被拖上来的时候她便觉得有些眼熟,直到看到了她的长发。

    辛惠却是慢慢抬起头,努力的睁开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孟莹。

    辛惠这段时间一直奉梁王之命调查边地流言一事,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发现了流言散布的源头——正是春风楼里这个漠北胖子!

    她原本还以为是曾子建把孟莹救出并藏了起来,这会子却看到孟莹跟这些“漠北探子”混在一起——

    通过他们的站位就能看出来,漠北胖子听命于那个黄毛娃娃脸,而黄毛娃娃脸显然听命于孟莹身边的那个病秧子。

    新仇旧恨顿时一起涌上辛惠的心头,让她整个人回光返照般在那里嘶吼着。

    “想当年景飒公主不守妇道,跟漠北探子厮混在一起,生下你这个野种,若不是梁王力保,你哪里还有命活着,让你去跟云都和亲你不肯,偷偷跑回来,如今,你跟你那个娘一样,又跟这些探子厮混在一起,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你以为这个探子是真的喜欢你吗?你错了,他就是在利用你的身份,利用你和梁王府的关系,就像你娘一样,想当年,你娘就是被人用后即抛弃,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就像是过街老鼠一般被人唾弃!不知羞耻的□□!“

    孟莹做梦也没想到辛惠会骂的这样难听,还会说出她的身份,她在成璜面前掩饰多时的身份,又在那里斩钉截铁的说成璜是漠北探子,整个人顿时有些懵,呆愣愣的站在那里,显然十分无助。

    成璜看孟莹在发抖,正欲拉她的手,没想到却被她一把给推开了。

    流志觉察到孟莹和成璜眼神中的异样,赶忙将辛惠打晕了去,让她闭嘴。

    “真是个疯女人,估计在她眼里,是个漠北人就是探子……”流志试图找补,准备将辛惠给拖出去。

    “你要带她去哪里?”孟莹过来挡住了流志的去路。

    流志正欲解释,突然一阵烟雾袭来,成璜直接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孟莹,混乱中与来者有交手,不过一二招式,对方并无杀意,待到烟雾散尽,辛惠已经不见了,而孟莹,也晕倒在了成璜怀里。

    夜深人静,成璜的房间里却是灯火通明,孟莹高烧不退,躺在床上一边哭一边说着胡话。

    流志把熬好的药端进来,门外还站在一脸担忧的阿吉豆。

    “王爷,来人应该是曾子建,看来我们这里已经被人给盯上了。”流志说着将汤药放在案上。

    “既来之,则安之!”成璜说着舀了一勺汤药尝了一口,随即端起那药碗一饮而尽,“去找大夫,就说这个药太难喝了,换一副好喝的来!”

    “是……”流志点点头,说着便退了出去。

    成璜看着孟莹,突想起白天她看着自己的那个眼神,整个人不禁打了个冷颤,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有些怕——他怕他终究没有能力护她周全。

    他的身体也才刚好一点点,趴在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直到被外面的异动惊醒。

    原来是孟莹醒了便闹着出门,流志却不让她出去。

    流志一行自然是不敢对孟莹动手,两厢就这样对峙着,直到成璜将孟莹一把抱了回来。

    “你的那个辛惠姐姐是不会放了你的!你现在出去,说不定她会再把你抓过去和亲!流志他们也是为你好!”成璜将孟莹放在床上,边说边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可是我不走,她会派人过来抓你们的——她会以为你们都是探子——她这个人很固执,只要是她认定的了的事情,就不会变卦,现在她都认定了你们是漠北探子,就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不能再留在这里连累大家。她甚至以为你和流志是一伙的,流志还好,他们有功夫还可以回漠北,可是大哥哥你不一样,他们真的会杀了你的……”孟莹一脸委屈道。

    听到孟莹如此说,成璜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原来孟莹并没有相信辛惠的话怀疑他们是漠北探子,反而是担心她自己的身份会连累自己……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这是要大难临头各自飞?都不跟我打声招呼,一个人就走了?”成璜说着给孟莹剥了一瓣橘子,“可我现在病得这么重,又不会赚钱营生,你要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说,你也嫌弃我是个病秧子,想要甩掉我,自己一个人跑得快?”

    “哪有,大哥哥你真是胡说,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可现在你不是都知道了……还在这里打趣我……”孟莹说这抢过成璜手里的橘子,自己剥起来,一边剥橘子还一边给成璜讲起了自己在梁王府长大,后来又怎么跟着喜公公一起去了梅溪,又跟着子建到了上京莫名其妙被送去和亲又莫名其妙的被救了出来的事情,说着还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梁王写给她的信,像是在分享什么私密一样念给成璜听:孟莹吾儿,和亲事已了,吾儿可回梅溪自觅良人!

    成璜看着自己的亲笔信,嘴角闪过一丝浅笑。

    “所以,我猜,这个辛惠如此针对你,可能也有别的缘由——”成璜揣测道。

    “可会是什么事呢?”孟莹不解。

    “我猜,她可能一直喜欢曾子建,可是曾子建又只喜欢你,她的嫉妒之情不好宣之于口,所以每次都只会拿出你娘的事来打压你,故意刺激你。”成璜道。

    “大哥哥你可不要乱说,子建哥哥可是早就成亲了,现在连儿子都有了呢!”孟莹撇嘴道。

    “成亲是成亲,喜欢是喜欢,这完全是两码事!”成璜又道,“对了,这次,若不是曾子建也要和亲,你会不会就嫁给这曾子建呢?我可记得在梅溪的时候,你就对这个子建哥哥心心念念,有一次喝醉酒还念着他的名字呢!”

    这个问题,也着实在成璜的心里憋了好久,终于趁着这次机会问了出来。

    “哪有,没有,子建哥哥确实跟我说了要娶我,可是我也拒绝了,当着舅母的面儿,我也说清楚了,我说我已经有……”孟莹说这看了下成璜的眼睛,随即又低下了头,瞬间羞红了脸。

    “哦,看来是有喜欢的人了呢,可又是谁呢?”成璜却是穷追不放,“难道是那个巴音台吉?”

    “什么呀,大哥哥你不要乱说好不好,巴音台吉哥哥和青青姐姐那是青梅竹马,两人早就定了终身的!”孟莹说着瞪了成璜一眼,紧接着翻过身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却还牢牢抓着成璜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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