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鸳鸯戏水,绿柳抚风,湖面波光粼粼。

    明王府花园内,牡丹盛放,展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姹紫嫣红。

    琪琪格坐在花间堂间,虽是满园美景,却是无心欣赏——直到看到她的贴身侍女玉镯儿远远跑过来。

    “怎么样?王爷好些了吗?”琪琪格赶忙问道。

    “嗯,猗卢大人派人传了话儿进来,让您千万宽心,王爷只是风寒引起的高热,在南苑休息几日便会好。”玉镯儿便擦汗边说道。

    “真的吗?可我听说萨穆阿老族长也来了——没有给宫里传话,连夜直接进了南苑——”琪琪格担忧道,“我总觉得是出了什么大事……”

    “确实有事——”玉镯儿说着压低了声音,往琪琪格耳畔凑了凑,“听说是颜大人的独生子被原来萧随的人给杀了,颜夫人伤心过度,病得厉害——”

    “什么,有这样的事?”琪琪格满脸惊讶。

    “颜大人对大成劳苦功高,这才特意请了老族长过来给颜夫人看病……”玉镯儿叹了口气,继续道,“听说颜大人还在朝中,并不想此事闹大……所以,让王爷留在南苑极有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否则真有什么事,王爷怎么可能不告诉王妃?”

    “只要王爷没事就好——”琪琪格说着长舒一口气,在玉镯儿的搀扶下起身来到了花间。

    “对了,我听说,要给阿琥议婚了,是吗?”琪琪格看着眼前那朵明黄色的牡丹花,忽然停住了脚步。

    “是,老族长这次来八成也跟这件事有关系,老族长看中了明宇的小女儿明蕙,上次在南苑您不是也见过了吗?多少亲贵都看着呢,明宇一脉能不能翻身就看这次了。”玉镯儿嘴里喃喃。

    “当年明宇暴毙,老族长将明宇的家眷收继在族中,并将他的孩子悉心养大,或许,这也是老族长的苦心吧!”琪琪格皱眉道。

    “小姐,你有没有发现,都说老族长偏心明王,可我看,这几年,老族长也没在暗中少为难殿下——方伯给王府送来的南成美人,都是他们暗中派人毒死的,还有睿王的婚事,睿王是明王的养子,明宇又是王爷亲手杀的,如今让睿王殿下娶明宇的女儿,岂不是当众给王爷没脸吗?”玉镯儿继续道。

    “这些闲话,你可千万不要出去乱说——”琪琪格抬头,看着两只上下翻飞的彩蝶叹了口气。

    **

    彩蝶翩跹,一直飞到了南苑——

    南苑大厅内,萨穆阿面色凝重正襟危坐。

    猗卢和阿琥端坐两侧,一句话也不敢说。

    忽然两只蓝黄相间的彩蝶从窗中飞出,一直飞到了萨穆阿头顶,猗卢朝着阿琥努努嘴,阿琥会意,正要站起,孟莹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进来。

    “阿姐你——”阿琥正要开口,却见孟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便见她小心翼翼的朝着萨穆阿头顶的蝴蝶走去。

    只是刚一抬手,那蝴蝶就不见了……

    “不见了——”孟莹嘴里喃喃,以为那蝴蝶是被萨穆阿给藏起来了,于是便在他身上到处翻找。

    猗卢见状,忙要上前阻止,谁知萨穆阿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动。

    “阿祖,我的蝴蝶不见了!”只见孟莹看着萨穆阿,一脸认真的眨眨眼,“你是不是把它们给藏起了?”

    “没有,蝴蝶飞到外面去了,阿祖带你去外面捉蝴蝶,好不好?”萨穆阿说着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摘下给孟莹系好。

    孟莹却是看着那披风出身,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的似的,冲到了阿琥旁边一个花架旁,轻轻拍着那个花架,唱起了哄孩子的儿歌……

    “朴儿快快长大,姑姑带你去吃白糖糕和糖葫芦,对了,还有梨花酿,你现在还小,不能喝酒,等你长大了,姑姑就带着你一起喝,对了,还有大哥哥,他肯定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你看外面的月亮又圆了,他还是没有回来……好了,朴儿不要哭了,干爹也喜欢朴儿,他回来,肯定给朴儿买很多好吃的,还有读书,读很多很多的书……”

    萨穆阿看着眼前的孟莹,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幸亏阿琥手疾眼快给扶住了。

    “把你阿姐扶回房间——”萨穆阿摆摆手。

    孟莹似乎听到了萨穆阿的话,顿时从地上跳了起来,站起来就往外跑,谁知刚跑到门口,却愣住了——

    是成璜,只见他病容憔悴,只一袭中衣扶着门楹站在门口。

    凝视着眼前的孟莹,嘴唇哆嗦着,眼中满是泪光,久久,有大颗的泪珠自他的眼眶滑落,落到了地上。

    “摔碎了都——”孟莹指着地上的泪水道。

    成璜不说话,眼泪却是不住的落下……

    “你不要哭了,眼泪都哭红了——”孟莹说着,去摸身上的帕子,无奈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只好踮起脚尖用自己的袖口帮他擦眼泪。

    “你长得真好看,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孟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说着将披风给成璜披上了,“你生病了,不能着凉哦。”

    本来好好系着披风,孟莹却一动不动了,呆呆看着成璜胸前漏出的神鹰曜日纹身,而后突然大叫了起来。

    “杀了他,杀了他!”只见孟莹嘴里喃喃,抄起了旁边的解手刀便朝着成璜刺去。

    幸亏阿琥及时出手,将孟莹打晕在了自己怀里。

    **

    “就是这样,昼夜颠倒,不吃不喝,一天总要闹上好几回,老族长年纪大了,带回漠北肯定也应付不来,所以我想,还是留在这南苑——”猗卢看着睡熟的孟莹,转头看向成璜。

    “她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成璜看着孟莹道。

    “不知道,或许明天,或许这辈子都这样了。”猗卢说着拍拍成璜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事情变成这样,我们都不想的,但是,你还是要离她远一点儿,当心她伤到你。”

    这厢成璜刚要开口,却听到了敲门声。

    “颜师傅来了,要求见阿祖——”阿琥说道。

    “他来找老主子做什么?”猗卢说着看了成璜一眼。

    朝中人尽皆知,颜文梁代表的是中州南人势力,而老族长代表的则是漠北旧族的势力,这么多年,两者矛盾重重,纵有成璜一直用心平衡,颜文梁此人却与漠北亲贵旧族没有任何来往。

    今日竟然主动过来拜访老族长,众人心中不免一愣。

    隔壁书房内,萨穆阿与颜文梁均是神情严肃。

    看到成璜和猗卢进来,颜文梁刚要起身行礼,却被萨穆阿给按住了,“不要这些俗套,坐吧!”

    “我在想,等孟莹情况再好些,便把当年的实情都告诉给她,或许让她知道,明王并不是有意利用她,当日种种,因为也是因为梁王为了那句谶语要杀孟莹,明王也是将计就计而为之,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当年在云都之事作证,我身上的伤疤便是梁王府杀手的明证!”文梁说道。

    “事已至此,我宁愿她恨我一辈子,也不想让她知道,她唯一的舅舅,唯一的骨肉至亲,竟然为了一句谶语千方百计要置她于死地。”成璜摇头道。

    一阵沉默,案上的烛火一连爆了两次。

    “颜大人深夜前来,不会就是为了孟莹吧?”猗卢试探道。

    “嗯,就是为了孟莹——”颜文梁说着起身,竟跪在了萨穆阿跟前,“文梁此番前来,就是来求亲的,希望老族长能将孟莹许给我!”

    颜文梁此言一出,众人全都愣住了,阿琥悄悄看了一眼成璜,顿时又低下了头。

    “老族长若是点头,文梁当即便与明王辞官,带孟莹回到云都,从此隐居世外,照顾她一生一世!”颜文梁一脸诚恳道。

    “颜文梁,我一直听猗卢说你是个聪明人,果然,不仅聪明,还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我喜欢这样的人——”萨穆阿说着点点头。

    “所以老族长是同意这门亲事了吗?”颜文梁追问道。

    “于公于私,我好像都没有任何理由不同意这门亲事——”萨穆阿转身看着颜文梁,顿了顿,继续道,“于公,你走了,朝中便再也无人敢于漠北亲贵正面抗衡,敢正面跟我做对,正好可以趁机壮大漠北旧族的力量,于私,孟莹现在的情况,亟需一个能够真心实意照顾她的人来托付,而你,便是这最好的人选!我确实应该答应你。”

    “可是老族长为什么不同意呢?”颜文梁显然听出了萨穆阿的言外之意。

    “为了他——”萨穆阿说着,看向了成璜,“放眼朝中,唯一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就只有你,当年,为了大成的天下,他不得已舍了自己,舍了孟莹,以一己之力抗下了所有,如今情势复杂,他一人只怕独木难支,怕是最需要颜先生的时候,至于孟莹,作为萨舞族的一员,倘若因她的缘故损伤了漠北大成分毫,那就是需要她为漠北大成献生的时候到了。”萨穆阿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事已至此,言已至此,颜文梁再不敢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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