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将军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只觉得“轰隆”一声，身后有一堵厚重坚固的高墙倒了下去——
明王妃琪琪格伤心以致晕厥，一连三日水米未进，成璜日夜照顾其间，难以分身。
颜文梁坐镇中州，但这震荡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了上京朝堂。
原有平衡被打破，明眼人都知道上京朝堂之势即将重新洗牌，于是纷纷拉帮结派，以谋出路。
要知道当年明珛继位本是众望所归名正言顺，无奈明王借由巴哈将军势力强行推举明珏继位，巴霍族碍于巴哈将军的声势，当时只能忍气吞声，同意明珏继位，但是部族人心一直不服——
如今，巴哈将军亡故，明珏大婚几年却一直无嗣，内宫还经常有脉案传出，一时之间，再度推举明珛的消息便甚嚣尘上，惹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但明珏继位已是事实，巴霍族也不傻，没有公然闹事，只是希望能够立明珛为太子。
“阿爹，我从小在宫里，明珏阿哥一直待我跟亲妹妹一般，而你现在却带头逼迫他立珛儿为太子，你这样，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进宫？”风梳看着费年若吉道。
“那个病秧子，本就不配做大汗，这么多年，不过是碍于巴哈将军的面子，我巴霍族一直屈居人下，如今这番，我定要代表巴霍族将这口气争回来！”费年若吉一边吃着烤肉一边看着风梳道，“这件事，是巴霍全族的意思，你回去告诉颜文梁，巴霍族此番心意已决，就算是萨穆阿这次不敢再说什么……”
“阿爹，你不要乱说，才不是颜师傅让我来的呢？”风梳撇撇嘴，喝了一口奶茶。
“我是不喜欢明堂，可为了你和阿琥的事儿，阿爹愿意忍，可这件事不一样，这可是巴霍族的大事！”费年若吉补充道。
“好了，知道了！吃你的肉吧！”风梳说着将刀子扔在案旁。
只是回去便将费年若吉的意思一五一十的都告诉给了文梁——
“颜师傅，我阿爹他们这次是铁了心了！”风梳看着文梁说道，“而且我阿爹还说，这次老族长肯定也不会说什么……”
文梁却不说话，只转头看向阿琥，阿琥立即会意，转身就赶往南苑萨穆阿的寝殿。
果不其然，萨穆阿也点头同意了——
“只是权宜之计，将来珏儿有了孩子再改立也不迟，至少眼下，先安抚人心要紧！”只见萨穆阿躺在床上朝着猗卢摆摆手。
没想到猗卢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长这么大，鲜少看到猗卢如此，顿时吓得屏住了呼吸。
“不能立珛儿，珛儿他不是明庭的儿子！”猗卢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萨穆阿登时睁开了眼睛，双目灼灼的盯着猗卢。
“阿鲁青跟明庭大婚之前便有了孩子，孩子的生父是巴音台吉。”猗卢答道。
“啪——”只听得一记响亮的耳光被打在了猗卢脸上。
“你明明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明庭的，还让这个孩子生了下来，猗卢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糊涂？！”萨穆阿愤怒道。
“明庭说阿鲁青是无辜的，他说他愿意接纳这个孩子，所以请我帮忙，我当时也没有想到明庭会走的那么急……”猗卢解释道。
“所以呢，现在知道急了——”萨穆阿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自己犯的错，自己去弥补吧！”
“是，猗卢明白了！”猗卢说着抬起了头。
阿琥没有去找颜文梁，而是径直跑到了明珏的寝殿，站在寝殿门口，整个人都在颤抖。
其时明珏批完奏折，在寿安的搀扶下出来透透气，看到阿琥站在那里发呆，便走了过去。
“哎呦，殿下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寿安看到阿琥脸色苍白，顿时大吃一惊。
“阿哥，我——”阿琥看着明珏，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陛下，可是要传太医过来给殿下瞧瞧？”寿安关切道。
“无妨，你去传话，就说睿王在这边歇下了，回头别让他们又找不到人——”明珏说着将自己的披风给阿琥披上，带着他回到寝殿。
“阿哥，你会立珛儿为太子吗？”久久，阿琥讪讪的开口了。
“这件事要听王叔的，你知道，我这个皇帝，现在依旧还是名义上的。”明珏说着给阿琥倒了一杯热茶。
“可是颜师父说了，这次怕是王叔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立珛儿为太子，可是颜师父又说，一旦立了珛儿为太子，巴霍族就会趁势逼宫，让你把皇位让给珛儿，到那个时候，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阿琥喝了一口茶，继续道。
“所以你是害怕了？”明珏同样喝了一口茶，淡然问道。
“阿哥你不怕吗？”阿琥放下茶杯，反问道。
“以前怕过，现在不怕了——”明珏说着拍拍阿琥的肩膀，“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阿琥不解。
“珛儿还小，若是真的做了皇帝，也只能听巴霍族摆布，那些人不会真的关心他，若是珛儿顾念兄弟之情，只怕还会遭到他们的为难，珛儿自小被大家捧在手心里宠惯了，哪里过得了那样水深火热的日子……”明珏若有所思道。
“可是，阿哥，如果没有珛儿，或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你说是不是？”阿琥继续。
“所以，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明珏听到阿琥如此说，顿时警觉的站了起来。
“没——没人说，是我自己随便问问——所以，阿哥，如果珛儿跟我一样，也不是大阿爹的亲生儿子，如果他要争夺皇位，你会杀了他吗？”阿琥壮着胆子道。
“大成武帝，膝下三子，齐入主中州，当年阿爹带着我们三人告天盟誓——”明珏说着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我只知道自己有两个弟弟，阿爹曾叮嘱我要好好看顾自己的兄弟，至于血缘，在我看来，并没有那么重要。”
月色朦胧，人的心事也跟着不甚分明了起来。
阿琥只觉得心底乱糟糟的，躺在那里一夜未眠，等到天一亮，就让寿安假借明珏的旨意将珛儿接过来，谁知却扑了个空。
“萨穆阿老族长进宫了！”有小太监满头大汗的跑来回禀，“还有巴利老族长也来了！今天要在太后宫中举行家宴！”
自漠北入主中州，这还是萨穆阿和巴利首次来到上京——
难以想象这两位年近耄耋远离上京一直生活在草原上的老人，却对整个漠北大成朝局起着举足轻重的关键作用。
众人自是不敢怠慢，阿鲁青担心两位老人家吃不惯中州的饭菜，更是亲自在厨房盯着。
“说来就来，都不提前说一声儿……”门外有小太监在悄悄议论着。
“可不是，这下子可都忙到鸡飞狗跳。这可是真正的大事啊，说不定这顿饭吃完，就变天了呢！”另外有小太监在旁答道。
这厢看到阿琥走过来，都齐齐闭上了嘴巴。
“二哥你怎么才来，王叔刚才还问你呢！”明珛看到阿琥，手里举着奶酪就冲了出来。
“王叔也来了？阿琥说着接着明珛手里的奶酪，放在嘴里大口嚼着，“嗯，真好吃！”
“来了，不仅王叔来了，颜师父也来了，还有风梳姐姐，哦哦，还有费年若吉大人，他很奇怪，一进门就对着王叔看……”明珛答道。
“真是，怎么没有人叫我？”阿琥说着往窗里看了一眼。
“因为皇后嫂子也来了，我阿娘说今天是大日子，不能出差错，所以就跟大哥商量不让叫你，怕你又跟皇后嫂子打起来……”明珛解释道。
“真是的，我有那么不长眼吗？”阿琥说着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哎呦，睿王殿下来了——”寿安看到阿琥，赶忙殷勤的迎了上去，本意是想要拦住他，谁知他却径直往里走。
“真是越大越没规矩，看到各位长辈，还不行礼？！”猗卢说着给阿琥使了个眼色。
“给老祖请安！”阿琥用着不太熟练的漠北话行着陌生的漠北旧礼道。
“快起来，怎么我瞧这个孩子比萨浒的模样还要好呢！”巴利打量着阿琥，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儿对着萨穆阿道，“今年多大啦？”
“十六了——”阿琥在旁恭敬答道。
“哎呀，可定了哪家的亲事啊？”巴利继续问道。
“还没定，这会子也正在看呢，你身边要是合适的姑娘，劳驾您给说说呢——”猗卢抢先答道。
听到猗卢如此说，阿琥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风梳。
风梳侍立在巴利侧，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要我说，这孩子的模样……”巴利抽了一口烟，继续道，“也就那个明宇的小女儿明蕙配得上了，那丫头也是一副好模样。”
听到这，成璜和颜文梁面面相觑——
却是明珏站了起来，主动递上一杯茶给到巴利，“阿琥自小被宠坏了，心性还不定，做事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本是要议婚，后来就想着等他心性再定定，也省得人家的姑娘嫁过来受委屈……”
“嗯，还是珏儿想的周全，可也不能太晚了——”巴利说着接过茶，喝了一口，转头看向萨穆阿，“既然说起这个，我想起青青上次去乌兰跟我说的，让我在族里挑几个女孩给珏儿充实后宫……”
“那敢情好，那就拜托你好好挑，我还在想萨其马一个人在这中州怪寂寞的，你就多挑几个进来，正好也有人陪着萨其马说说话儿，她们姐姐妹妹的在一起，也热闹！”萨穆阿说着点点头。
猗卢在旁赔笑，萨其马却是一脸的阴云密布。
“要我说，这眼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风梳自幼就被养在宫里，以后给珏儿做个妃子就挺好！”巴利说着看了一眼风梳道。
风梳却是大惊失色，屏住呼吸，一张脸变得惨白。
“风梳自然是好，可也因为自小进宫，就像我的亲妹妹一般，若是一下子让我娶她，我只怕做不到！”明珏一脸诚恳的行礼道。
“你看看，这孩子就是中州的规矩学多了，我这想要偷个懒都不行——”巴利说着朝萨穆阿摆摆手。
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老头子是疯了吗？怎么会让你嫁给阿哥……”花园里，阿琥跟风梳抱怨道。
“可真把我给吓死了，我阿爹脸都绿了，他也没想到巴利族长会那么说——”风梳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对了，老头子怎么突然来了？”阿琥问道。
“不知道，阿爹和我也是一大早得到的消息，说老族长来了，让我们出去接驾，听说是你阿祖给请来的——”风梳道。
“我阿祖？”阿琥嘴里喃喃，突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猗卢正神色匆匆的走向厨房。
“哎呦，两位祖宗，这就开饭了，赶紧回去吧！”寿安巴巴的赶过来朝着阿琥和风梳使了个眼色道。
“嗯，我先回——”风梳说着跟着寿安过去了。
阿琥正要回去，却看到颜文梁和成璜肩并肩走了过来。
“所以，这是要做什么？我总感觉怪怪的，萨穆阿若是同意了要立珛儿为太子，那又何必再如此大费周章请了巴利过来？”文梁神情凝重道。
成璜却是不说话，心事重重的看着眼前的大树。
“若真是如此，巴霍族势必会进一步逼宫，到时候说禅让都是好听的，这一点，你肯定也想到了吧？”文梁继续。
只见成璜转头看着文梁，却是欲言又止。
回去的时候已经开席，文梁推辞良久，依旧被叫上了主桌——
“颜大人为漠北大成鞠躬尽瘁，劳苦功高，理应坐下！”萨穆阿说着将文梁按在了自己身边。
于是萨穆阿、巴利主座，明珏、皇后、阿鲁青、明珛、费年若吉、猗卢、成璜、阿琥、风梳、颜文梁陪座。
酒过三旬，两个老头子依旧相谈甚欢，明珛却已经昏昏欲睡，于是朝着明珏眨眨眼睛。
“阿哥我困了——”明珛儿伏在明珏耳畔说道，“阿哥我想去骑马，吃完饭你带我去骑马好不好？”
“好！”明珏点点头，笑着摸了摸明珛的头。
“珛儿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巴利也看到了珛儿的困倦状，关切的问道。
“不过是风寒没好利索，这不今天的药还没喝呢——”阿鲁青说着给旁边的侍女摆摆手，“把殿下的药给拿上来吧！”
“总是养在宫里，不让他出门骑射，身体当然弱。”巴利说着摇摇头，“还是要精于骑射的好，如此，费年若吉你去给珛儿挑个好师傅！”
不过这厢还未等费年若吉开口，珛儿却先开口了——
“我不要别的师傅，我就要我阿哥教我，我只要阿哥教我！”珛儿说着拉住了明珏的胳膊。
要知道珛儿自幼被养在深宫，阿鲁青因内心有愧，一直以明珛体弱为名，禁止明珛学习骑射，只找了南人师父叫他诗词歌赋，以求他将来做个闲散宗室，如此这般，饶是阿琥也不敢带着明珛去马场——除了明珏。
所以明珛的骑射功夫都是明珏手把手亲自教习的。
“你还是先把药喝了，不然身上不好，阿哥也是没法带你出去玩的！”阿鲁青说着给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见状，赶忙将药端到了明珛跟前。
明珛看着那汤药，无奈的撇撇嘴，端起来正送到嘴边准备一饮而尽，谁知阿琥一脸醉意的倘过来，一下子就打翻了珛儿手里的汤药，滚烫的药汤登时洒在珛儿手背上，当即把珛儿给疼哭了。
于是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大家赶紧将珛儿挪到偏殿。
待到猗卢给珛儿包扎好伤口，已至深夜——众人都已睡去，唯有阿琥的书房内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只见阿琥跪在墙角，半边脸肿的通红，嘴角还流着血。
猗卢站在窗前，却是余怒未消。
成璜站在台阶上，久久，还是伸手推开了房门。
“珛儿没有大碍，今晚宿在了珏儿那里，阿琥也不是故意的，猗卢师傅就不要生气了……”成璜说着给猗卢倒了一杯茶。
“这是最好的办法，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巴利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还是要赶过来，可见巴霍族这次是绝对不会让步的。”猗卢说着看了阿琥一眼，“结果都被这小子给毁了！”
成璜却是不说话，转身走到阿琥身边，伸手将阿琥扶了起来。
“所以，阿爹你也知道？”阿琥满眼惊愕的看着成璜，不禁往后退了两步，“你也知道……”
“当年，若不是为了保她们母子，将此事公之于众，你就不会被迫娶了琪琪格，孟莹更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猗卢悲愤道，“如今，这是最好的法子！”
“可珛儿他是我们的弟弟啊！”阿琥哭着道。
**
寝殿内，明珛在御榻上睡得很安稳。
明珏倚在榻侧，一边轻轻的拍着明珛，一边抬头看着床上的帷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小时候，最喜欢藏在帷幔的后面，等到阿爹回来躺在床上的时候一下子跳进他的怀里。
那是他小时候最开心，也是他们一家三口每天都幸福的时刻。
直到那次，他藏在帷幔后面，意外听到了父母之间的谈话——
“这次还是要辛苦你，别人我总不放心——”明庭一边说一边给帕露梅揉肩。
“总是我该做的——”帕露梅说着，“那孩子我看了，长得像阿鲁青，旁人应该不会疑心的。”
“哎，巴霍家的女儿极其自尊，这件事，我跟她说过无数次，可她心里总是放不下，我真怕她那天又想不开，伤了珛儿，所以还是你来带着吧！”明庭继续，“真是，若是亲生的，就不用如此劳心，本来，我只是说巴霍家的女儿，我只要好生养着便是了，可如今，我要好好照顾她，加倍好的照顾她，就是委屈你和珏儿了，我看那孩子最近都瘦了——”
“你自己的儿子，你要放心，跟你比，他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再说了，珛儿是他的兄弟，有了弟弟，哥哥受些冷落也是应当的。”帕露梅继续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哎呦，我这腰有些疼，你也帮我揉揉！”明庭继续道。
明珏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在帷幔里的那个时刻。
那时候，在他心里积攒的所有委屈都消解了，就好像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突然就消失了……
他从原来的怨恨，极度排斥阿鲁青，从慢慢的去给她请安。
她生育后身体不好，他也会以儿子的身份去侍疾…….
他会帮忙照顾珛儿，阿鲁青也很放心的把珛儿交给他……
阿鲁青禁止珛儿学骑射，所以珛儿的骑射都是明珏亲自教的……..
明庭崩逝，珛儿可以说是明珏一手带大的，正所谓长兄如父——
所以，现下的形势，他唯一想做的，却是要保全他的弟弟……
虽然他知道，解决眼下的困境，最好的方式就是舍掉这个孩子，
可是要保住这个孩子，却是要千难万难。
可再难，他都决定要试一试——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明珏知道除了寿安还有别人，于是还未等叩门，便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阿鲁青来了！
“那药是好的，是你让人换的——”阿鲁青开门见山。
“如果我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那这个皇位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明珏说着给阿鲁青倒了一杯茶。
“可若是珛儿并不是你的亲弟弟呢？”阿鲁青继续。
“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亲弟弟——”明珏转头道，“所以，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就算是母后你也不可以！”
“珏儿，你是真的长大了！你阿爹在天有灵，看到你今日这般，一定会觉得很欣慰。”阿鲁青眼睛里闪着泪光道。
暗流涌动，人心不安，可朝廷表面上却是一片平静，除了对巴哈将军例行的追谥吊丧，好像什么是都没有发生过——
次日清晨，西山南麓，成璜和文梁看着一轮朝阳冉冉升起。
“绕是你，在漠北旧族面前都是规行矩步，不敢违拗，没想到珏儿却是谁的账都不买，就把他们都晾在了一旁，这孩子，可真是长大了！”颜文梁一脸欣慰道。
“这都是颜师父的功劳，是你教的好！”成璜看着文梁道。
“天下牧民，无分彼此，以此为愿，只怕他以后的路会更难！”颜文梁又道。
“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的！”成璜答道，“两位老人家虽然都心有不满，但对珏儿此番表现出来的魄力和态度，还是暗自称许的！眼下的大成，需要的是正是这样有魄力有定力的君王！”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只觉得“轰隆”一声，身后有一堵厚重坚固的高墙倒了下去——
明王妃琪琪格伤心以致晕厥，一连三日水米未进，成璜日夜照顾其间，难以分身。
颜文梁坐镇中州，但这震荡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了上京朝堂。
原有平衡被打破，明眼人都知道上京朝堂之势即将重新洗牌，于是纷纷拉帮结派，以谋出路。
要知道当年明珛继位本是众望所归名正言顺，无奈明王借由巴哈将军势力强行推举明珏继位，巴霍族碍于巴哈将军的声势，当时只能忍气吞声，同意明珏继位，但是部族人心一直不服——
如今，巴哈将军亡故，明珏大婚几年却一直无嗣，内宫还经常有脉案传出，一时之间，再度推举明珛的消息便甚嚣尘上，惹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但明珏继位已是事实，巴霍族也不傻，没有公然闹事，只是希望能够立明珛为太子。
“阿爹，我从小在宫里，明珏阿哥一直待我跟亲妹妹一般，而你现在却带头逼迫他立珛儿为太子，你这样，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进宫？”风梳看着费年若吉道。
“那个病秧子，本就不配做大汗，这么多年，不过是碍于巴哈将军的面子，我巴霍族一直屈居人下，如今这番，我定要代表巴霍族将这口气争回来！”费年若吉一边吃着烤肉一边看着风梳道，“这件事，是巴霍全族的意思，你回去告诉颜文梁，巴霍族此番心意已决，就算是萨穆阿这次不敢再说什么……”
“阿爹，你不要乱说，才不是颜师傅让我来的呢？”风梳撇撇嘴，喝了一口奶茶。
“我是不喜欢明堂，可为了你和阿琥的事儿，阿爹愿意忍，可这件事不一样，这可是巴霍族的大事！”费年若吉补充道。
“好了，知道了！吃你的肉吧！”风梳说着将刀子扔在案旁。
只是回去便将费年若吉的意思一五一十的都告诉给了文梁——
“颜师傅，我阿爹他们这次是铁了心了！”风梳看着文梁说道，“而且我阿爹还说，这次老族长肯定也不会说什么……”
文梁却不说话，只转头看向阿琥，阿琥立即会意，转身就赶往南苑萨穆阿的寝殿。
果不其然，萨穆阿也点头同意了——
“只是权宜之计，将来珏儿有了孩子再改立也不迟，至少眼下，先安抚人心要紧！”只见萨穆阿躺在床上朝着猗卢摆摆手。
没想到猗卢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长这么大，鲜少看到猗卢如此，顿时吓得屏住了呼吸。
“不能立珛儿，珛儿他不是明庭的儿子！”猗卢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萨穆阿登时睁开了眼睛，双目灼灼的盯着猗卢。
“阿鲁青跟明庭大婚之前便有了孩子，孩子的生父是巴音台吉。”猗卢答道。
“啪——”只听得一记响亮的耳光被打在了猗卢脸上。
“你明明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明庭的，还让这个孩子生了下来，猗卢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糊涂？！”萨穆阿愤怒道。
“明庭说阿鲁青是无辜的，他说他愿意接纳这个孩子，所以请我帮忙，我当时也没有想到明庭会走的那么急……”猗卢解释道。
“所以呢，现在知道急了——”萨穆阿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自己犯的错，自己去弥补吧！”
“是，猗卢明白了！”猗卢说着抬起了头。
阿琥没有去找颜文梁，而是径直跑到了明珏的寝殿，站在寝殿门口，整个人都在颤抖。
其时明珏批完奏折，在寿安的搀扶下出来透透气，看到阿琥站在那里发呆，便走了过去。
“哎呦，殿下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寿安看到阿琥脸色苍白，顿时大吃一惊。
“阿哥，我——”阿琥看着明珏，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陛下，可是要传太医过来给殿下瞧瞧？”寿安关切道。
“无妨，你去传话，就说睿王在这边歇下了，回头别让他们又找不到人——”明珏说着将自己的披风给阿琥披上，带着他回到寝殿。
“阿哥，你会立珛儿为太子吗？”久久，阿琥讪讪的开口了。
“这件事要听王叔的，你知道，我这个皇帝，现在依旧还是名义上的。”明珏说着给阿琥倒了一杯热茶。
“可是颜师父说了，这次怕是王叔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立珛儿为太子，可是颜师父又说，一旦立了珛儿为太子，巴霍族就会趁势逼宫，让你把皇位让给珛儿，到那个时候，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阿琥喝了一口茶，继续道。
“所以你是害怕了？”明珏同样喝了一口茶，淡然问道。
“阿哥你不怕吗？”阿琥放下茶杯，反问道。
“以前怕过，现在不怕了——”明珏说着拍拍阿琥的肩膀，“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阿琥不解。
“珛儿还小，若是真的做了皇帝，也只能听巴霍族摆布，那些人不会真的关心他，若是珛儿顾念兄弟之情，只怕还会遭到他们的为难，珛儿自小被大家捧在手心里宠惯了，哪里过得了那样水深火热的日子……”明珏若有所思道。
“可是，阿哥，如果没有珛儿，或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你说是不是？”阿琥继续。
“所以，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明珏听到阿琥如此说，顿时警觉的站了起来。
“没——没人说，是我自己随便问问——所以，阿哥，如果珛儿跟我一样，也不是大阿爹的亲生儿子，如果他要争夺皇位，你会杀了他吗？”阿琥壮着胆子道。
“大成武帝，膝下三子，齐入主中州，当年阿爹带着我们三人告天盟誓——”明珏说着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我只知道自己有两个弟弟，阿爹曾叮嘱我要好好看顾自己的兄弟，至于血缘，在我看来，并没有那么重要。”
月色朦胧，人的心事也跟着不甚分明了起来。
阿琥只觉得心底乱糟糟的，躺在那里一夜未眠，等到天一亮，就让寿安假借明珏的旨意将珛儿接过来，谁知却扑了个空。
“萨穆阿老族长进宫了！”有小太监满头大汗的跑来回禀，“还有巴利老族长也来了！今天要在太后宫中举行家宴！”
自漠北入主中州，这还是萨穆阿和巴利首次来到上京——
难以想象这两位年近耄耋远离上京一直生活在草原上的老人，却对整个漠北大成朝局起着举足轻重的关键作用。
众人自是不敢怠慢，阿鲁青担心两位老人家吃不惯中州的饭菜，更是亲自在厨房盯着。
“说来就来，都不提前说一声儿……”门外有小太监在悄悄议论着。
“可不是，这下子可都忙到鸡飞狗跳。这可是真正的大事啊，说不定这顿饭吃完，就变天了呢！”另外有小太监在旁答道。
这厢看到阿琥走过来，都齐齐闭上了嘴巴。
“二哥你怎么才来，王叔刚才还问你呢！”明珛看到阿琥，手里举着奶酪就冲了出来。
“王叔也来了？阿琥说着接着明珛手里的奶酪，放在嘴里大口嚼着，“嗯，真好吃！”
“来了，不仅王叔来了，颜师父也来了，还有风梳姐姐，哦哦，还有费年若吉大人，他很奇怪，一进门就对着王叔看……”明珛答道。
“真是，怎么没有人叫我？”阿琥说着往窗里看了一眼。
“因为皇后嫂子也来了，我阿娘说今天是大日子，不能出差错，所以就跟大哥商量不让叫你，怕你又跟皇后嫂子打起来……”明珛解释道。
“真是的，我有那么不长眼吗？”阿琥说着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哎呦，睿王殿下来了——”寿安看到阿琥，赶忙殷勤的迎了上去，本意是想要拦住他，谁知他却径直往里走。
“真是越大越没规矩，看到各位长辈，还不行礼？！”猗卢说着给阿琥使了个眼色。
“给老祖请安！”阿琥用着不太熟练的漠北话行着陌生的漠北旧礼道。
“快起来，怎么我瞧这个孩子比萨浒的模样还要好呢！”巴利打量着阿琥，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儿对着萨穆阿道，“今年多大啦？”
“十六了——”阿琥在旁恭敬答道。
“哎呀，可定了哪家的亲事啊？”巴利继续问道。
“还没定，这会子也正在看呢，你身边要是合适的姑娘，劳驾您给说说呢——”猗卢抢先答道。
听到猗卢如此说，阿琥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风梳。
风梳侍立在巴利侧，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要我说，这孩子的模样……”巴利抽了一口烟，继续道，“也就那个明宇的小女儿明蕙配得上了，那丫头也是一副好模样。”
听到这，成璜和颜文梁面面相觑——
却是明珏站了起来，主动递上一杯茶给到巴利，“阿琥自小被宠坏了，心性还不定，做事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本是要议婚，后来就想着等他心性再定定，也省得人家的姑娘嫁过来受委屈……”
“嗯，还是珏儿想的周全，可也不能太晚了——”巴利说着接过茶，喝了一口，转头看向萨穆阿，“既然说起这个，我想起青青上次去乌兰跟我说的，让我在族里挑几个女孩给珏儿充实后宫……”
“那敢情好，那就拜托你好好挑，我还在想萨其马一个人在这中州怪寂寞的，你就多挑几个进来，正好也有人陪着萨其马说说话儿，她们姐姐妹妹的在一起，也热闹！”萨穆阿说着点点头。
猗卢在旁赔笑，萨其马却是一脸的阴云密布。
“要我说，这眼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风梳自幼就被养在宫里，以后给珏儿做个妃子就挺好！”巴利说着看了一眼风梳道。
风梳却是大惊失色，屏住呼吸，一张脸变得惨白。
“风梳自然是好，可也因为自小进宫，就像我的亲妹妹一般，若是一下子让我娶她，我只怕做不到！”明珏一脸诚恳的行礼道。
“你看看，这孩子就是中州的规矩学多了，我这想要偷个懒都不行——”巴利说着朝萨穆阿摆摆手。
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老头子是疯了吗？怎么会让你嫁给阿哥……”花园里，阿琥跟风梳抱怨道。
“可真把我给吓死了，我阿爹脸都绿了，他也没想到巴利族长会那么说——”风梳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对了，老头子怎么突然来了？”阿琥问道。
“不知道，阿爹和我也是一大早得到的消息，说老族长来了，让我们出去接驾，听说是你阿祖给请来的——”风梳道。
“我阿祖？”阿琥嘴里喃喃，突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猗卢正神色匆匆的走向厨房。
“哎呦，两位祖宗，这就开饭了，赶紧回去吧！”寿安巴巴的赶过来朝着阿琥和风梳使了个眼色道。
“嗯，我先回——”风梳说着跟着寿安过去了。
阿琥正要回去，却看到颜文梁和成璜肩并肩走了过来。
“所以，这是要做什么？我总感觉怪怪的，萨穆阿若是同意了要立珛儿为太子，那又何必再如此大费周章请了巴利过来？”文梁神情凝重道。
成璜却是不说话，心事重重的看着眼前的大树。
“若真是如此，巴霍族势必会进一步逼宫，到时候说禅让都是好听的，这一点，你肯定也想到了吧？”文梁继续。
只见成璜转头看着文梁，却是欲言又止。
回去的时候已经开席，文梁推辞良久，依旧被叫上了主桌——
“颜大人为漠北大成鞠躬尽瘁，劳苦功高，理应坐下！”萨穆阿说着将文梁按在了自己身边。
于是萨穆阿、巴利主座，明珏、皇后、阿鲁青、明珛、费年若吉、猗卢、成璜、阿琥、风梳、颜文梁陪座。
酒过三旬，两个老头子依旧相谈甚欢，明珛却已经昏昏欲睡，于是朝着明珏眨眨眼睛。
“阿哥我困了——”明珛儿伏在明珏耳畔说道，“阿哥我想去骑马，吃完饭你带我去骑马好不好？”
“好！”明珏点点头，笑着摸了摸明珛的头。
“珛儿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巴利也看到了珛儿的困倦状，关切的问道。
“不过是风寒没好利索，这不今天的药还没喝呢——”阿鲁青说着给旁边的侍女摆摆手，“把殿下的药给拿上来吧！”
“总是养在宫里，不让他出门骑射，身体当然弱。”巴利说着摇摇头，“还是要精于骑射的好，如此，费年若吉你去给珛儿挑个好师傅！”
不过这厢还未等费年若吉开口，珛儿却先开口了——
“我不要别的师傅，我就要我阿哥教我，我只要阿哥教我！”珛儿说着拉住了明珏的胳膊。
要知道珛儿自幼被养在深宫，阿鲁青因内心有愧，一直以明珛体弱为名，禁止明珛学习骑射，只找了南人师父叫他诗词歌赋，以求他将来做个闲散宗室，如此这般，饶是阿琥也不敢带着明珛去马场——除了明珏。
所以明珛的骑射功夫都是明珏手把手亲自教习的。
“你还是先把药喝了，不然身上不好，阿哥也是没法带你出去玩的！”阿鲁青说着给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见状，赶忙将药端到了明珛跟前。
明珛看着那汤药，无奈的撇撇嘴，端起来正送到嘴边准备一饮而尽，谁知阿琥一脸醉意的倘过来，一下子就打翻了珛儿手里的汤药，滚烫的药汤登时洒在珛儿手背上，当即把珛儿给疼哭了。
于是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大家赶紧将珛儿挪到偏殿。
待到猗卢给珛儿包扎好伤口，已至深夜——众人都已睡去，唯有阿琥的书房内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只见阿琥跪在墙角，半边脸肿的通红，嘴角还流着血。
猗卢站在窗前，却是余怒未消。
成璜站在台阶上，久久，还是伸手推开了房门。
“珛儿没有大碍，今晚宿在了珏儿那里，阿琥也不是故意的，猗卢师傅就不要生气了……”成璜说着给猗卢倒了一杯茶。
“这是最好的办法，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巴利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还是要赶过来，可见巴霍族这次是绝对不会让步的。”猗卢说着看了阿琥一眼，“结果都被这小子给毁了！”
成璜却是不说话，转身走到阿琥身边，伸手将阿琥扶了起来。
“所以，阿爹你也知道？”阿琥满眼惊愕的看着成璜，不禁往后退了两步，“你也知道……”
“当年，若不是为了保她们母子，将此事公之于众，你就不会被迫娶了琪琪格，孟莹更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猗卢悲愤道，“如今，这是最好的法子！”
“可珛儿他是我们的弟弟啊！”阿琥哭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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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内，明珛在御榻上睡得很安稳。
明珏倚在榻侧，一边轻轻的拍着明珛，一边抬头看着床上的帷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小时候，最喜欢藏在帷幔的后面，等到阿爹回来躺在床上的时候一下子跳进他的怀里。
那是他小时候最开心，也是他们一家三口每天都幸福的时刻。
直到那次，他藏在帷幔后面，意外听到了父母之间的谈话——
“这次还是要辛苦你，别人我总不放心——”明庭一边说一边给帕露梅揉肩。
“总是我该做的——”帕露梅说着，“那孩子我看了，长得像阿鲁青，旁人应该不会疑心的。”
“哎，巴霍家的女儿极其自尊，这件事，我跟她说过无数次，可她心里总是放不下，我真怕她那天又想不开，伤了珛儿，所以还是你来带着吧！”明庭继续，“真是，若是亲生的，就不用如此劳心，本来，我只是说巴霍家的女儿，我只要好生养着便是了，可如今，我要好好照顾她，加倍好的照顾她，就是委屈你和珏儿了，我看那孩子最近都瘦了——”
“你自己的儿子，你要放心，跟你比，他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再说了，珛儿是他的兄弟，有了弟弟，哥哥受些冷落也是应当的。”帕露梅继续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哎呦，我这腰有些疼，你也帮我揉揉！”明庭继续道。
明珏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在帷幔里的那个时刻。
那时候，在他心里积攒的所有委屈都消解了，就好像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突然就消失了……
他从原来的怨恨，极度排斥阿鲁青，从慢慢的去给她请安。
她生育后身体不好，他也会以儿子的身份去侍疾…….
他会帮忙照顾珛儿，阿鲁青也很放心的把珛儿交给他……
阿鲁青禁止珛儿学骑射，所以珛儿的骑射都是明珏亲自教的……..
明庭崩逝，珛儿可以说是明珏一手带大的，正所谓长兄如父——
所以，现下的形势，他唯一想做的，却是要保全他的弟弟……
虽然他知道，解决眼下的困境，最好的方式就是舍掉这个孩子，
可是要保住这个孩子，却是要千难万难。
可再难，他都决定要试一试——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明珏知道除了寿安还有别人，于是还未等叩门，便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阿鲁青来了！
“那药是好的，是你让人换的——”阿鲁青开门见山。
“如果我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那这个皇位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明珏说着给阿鲁青倒了一杯茶。
“可若是珛儿并不是你的亲弟弟呢？”阿鲁青继续。
“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亲弟弟——”明珏转头道，“所以，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就算是母后你也不可以！”
“珏儿，你是真的长大了！你阿爹在天有灵，看到你今日这般，一定会觉得很欣慰。”阿鲁青眼睛里闪着泪光道。
暗流涌动，人心不安，可朝廷表面上却是一片平静，除了对巴哈将军例行的追谥吊丧，好像什么是都没有发生过——
次日清晨，西山南麓，成璜和文梁看着一轮朝阳冉冉升起。
“绕是你，在漠北旧族面前都是规行矩步，不敢违拗，没想到珏儿却是谁的账都不买，就把他们都晾在了一旁，这孩子，可真是长大了！”颜文梁一脸欣慰道。
“这都是颜师父的功劳，是你教的好！”成璜看着文梁道。
“天下牧民，无分彼此，以此为愿，只怕他以后的路会更难！”颜文梁又道。
“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的！”成璜答道，“两位老人家虽然都心有不满，但对珏儿此番表现出来的魄力和态度，还是暗自称许的！眼下的大成，需要的是正是这样有魄力有定力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