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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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不住苏黎玥催，程之陌提前一天就请好了假。
秀场布置在北城商业中心区，找起来不难，程之陌跟苏黎玥到的时候广场外面已经站满了人。
有跟她们一样事单纯来看秀的，也有服装品牌来抓取今年的流行风向标的，而更多的是胸前挂着工作证的各家媒体，各个杂志社工作人员。
长枪短跑架了一路，哪怕秀还没正式开始，快门声已经不断。
苏黎玥给姚书林发了消息，不大一会，她的助理就接她们到后台。
琳琅满目的一排一排衣服架，全是各大品牌今年的新季款。
后台用一条走道隔开，两旁皆是分隔出来的小房间，门口贴了标识——
化妆间，试衣间，服装间，休息间，以及各类工作人员准备工作室。现场人员来来回回，每个人几乎都用跑的，秀前一小时，是做最后确认的时间，一点忽视都要不得。
姚书林正在补妆，可能是听到了助理的声音，她们刚推门而入，她就回过了头。
这是自高三毕业之后，程之陌第一次见她。
相比于大街随处可见的广告牌，真人要更加美艳动人。她穿着一件包臀紧身亮片酒红色连衣裙，这衣服仿佛是为她量身而做，勾勒凹凸有致的身材，浑身上下半点赘肉都没有，匀称的刚刚好。
程之陌抬手，先行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姚书林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不过转瞬即逝，站起身，没穿高跟鞋，仍旧比她们高了一个头不止。
她看着程之陌，笑：“毕业后再没见过，忽然有点不敢认。”
“不敢认的是我吧。”程之陌打趣道：“我现在出去是不是可以炫耀认识大明星了？”
“当然可以。”她道。
老同学之间的寒暄时间不多，姚书林这边忙的抽不开身，程之陌跟苏黎玥也不好打扰，不大一会就准备离开。
姚书林送她们到后台出口——
“之陌。”她忽然开口喊她的名字。
“嗯？”程之陌回过头。
那一瞬间，她的直觉告诉她，姚书林是有话要说的。
也许是想问一句：你有他的消息吗？
又也许不是。
因为姚书林最终还是没有开这个口。
“没什么。”她冲她一笑，“结束后再说吧，希望你不会怪我。”
程之陌点点头，与苏黎玥一同进了正式秀场。
室内秀场很大，舞台搭建也已经完成，中央是一个圆形窗帘，幕布垂下，从中缓缓拉开，而四周设置了一系列的屏障帷幕，帷幕上皆是中国风刺绣图案，灯光打下来，给人一种图案仿佛活过来的错觉。
秀场模特从拉起的屏障四周散开，走道的光线不同，要更加柔和，落在地上，是一个接一个的圆形光线圈，承接婀娜多姿、仪态万方的步伐。
姚书林是压轴出现的——
虽然一个小时前刚见过，但在那一刻又似乎无比陌生。
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人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架势，气场强大到无可撼动，那一刻，是可以用“女王”两个字去形容她的。
她一出现，很明显快门声要比之前更密集了些，有该秀场本身的摄影，还有各大媒体杂志抢先明日头条，有的时候，还有模特自己带的摄影。
封神图片不好出，一帧都不可错过。
姚书林给她们的票位置靠前，在第一排，不过在边角位置。
期间，程之陌手机在兜里震了好几下，她大概扫了一眼，是无关痛痒的群消息。
程之陌关了手机，再抬头，视线不经意扫过前方——
就在舞台的边缘框线外，有一个穿着一身黑，举着单反相机的人。
他双腿分开，一只脚轻轻的虚搭在一侧的台阶上，用两只手端稳相机，其中一只手成环形拖住镜头，帮助变焦和聚焦。
那人带着鸭舌帽，又是背影，程之陌看不清正脸，只是觉得这身影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随着姚书林的步伐，这人配合的一步步后退，直到停在距离程之陌不过几寸之远，在按下快门之前的轻微呼吸声入耳——
程之陌怔然抬头，视线从他刀刻一般的下颚线匆匆略过，停在了模糊光影之下的半边眼睛。
如初见。
泛着冷雾，挟带薄霜。
依旧是高挑又清瘦的身形，好似比记忆中更高两分。
黑色运动裤，以及近似颜色的针衫毛衣，脚步微错，停在了程之陌正前方。
刹那间，专属于他那熟悉的气息疯狂涌来——
漫长的时间并未湮灭她对各种细节的判断，时光倒转，仿佛有一种置身于那嘈杂小吃街的荒唐感。
“路尧野。”程之陌怔然出声，时隔太久，她再次喊这个名字。
“什么？”
苏黎玥侧身过来。
离她那么近的苏黎玥尚未听得清，前方伫立那个高大身影却忽然回了头——
眸色深邃，容易叫人沉溺。
他身上那种掩藏不住的锋芒感尽失，取而代之的，是脱离张狂肆意之后，重新披上的一点成熟感。
某一瞬间，只觉陌生。
一眼万年，不过匆匆一别，他很快回过头，举起相机，在慢半拍的迟钝之中，再次融入到还未结束的工作当中。
苏黎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用胳膊肘撞她，问：“真是啊？”
“嗯。”
是他，不会认错。
程之陌每次更新微信个签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会不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某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场合之下，两人相遇。
也许是偶遇，又也许是某一方的处心积虑。
她也曾不自量力的想，他会不会笑着跟她说：好久不见。
又或是：对不起，来的稍微有点晚。
那个时候，她一定不会怪他。
因为她总相信，当年的不辞而别，总有一个说得过去的无可奈何。
可当他这么凭空又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却忽然很想哭。
一天前自己还对苏黎玥拍着胸脯说，不喜欢了，早就不喜欢了，可在这一刻，她才忽然明白。
有些人，无论出现多少次。
她还是贪恋。
/
走秀结束，人群散尽，路尧野回了后台，打包收拾设备。
手心有汗，顺着裤缝擦了好几次，都不见效。
这次这个出差外拍，路尧野一开始并没有答应姚书林，白城本来是要派另外一个摄影师去的。
那日白城问他：为什么又同意要去了？
他说不上来。
也许是冲动之下想再来一次她生活的地方，又也许，程之陌两天前突然删空了她的微信个签，让他误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偶遇，多的是处心积虑。
两个人在散回人群之前，就要做好一辈子再不相见的准备。
总之，人来了，机缘巧合之下，也见了。
看见她眼睛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既然选择了消失，就应该彻底，没理由再来打扰。
“不去见她？”
身后声音响起，姚书林换了日常衣服，妆却还没卸，斜靠着半扇门，抱胸问他。
程之陌原本是要离开的，却被苏黎玥拉着不让走：“为什么不见，咱又不欠他，再说了，问问嘛，万一有苦衷，那岂不是冤枉人家了？”
“不想见。”程之陌跟苏黎玥拉扯，“多少年了，见了也没话说。”
“我想见，我想见好吧？”苏黎玥执拗，“高中同学，天涯海角的，见一面你都不知道有多难，这都碰上了，再说，还有姚书林，四个人都能凑一桌麻将了，为啥不见？”
程之陌拗不过她。
俩人走在秀场后台那条走廊道，看到姚书林靠上去的半点侧身背影，程之陌止不住的屏了一下呼吸。
下一秒，就听从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不见了。”
话音厚磁，透着半点沉恹。
三个字，不仅冷到没边，还甚是坚决。
她等了漫长时间，长到几近让人恍惚，而在此刻，却终于等到了答复。
满身沉灰，大风一刮，指尖落不下一丁半点。
“为什么？”姚书林问：“阿野，你不应该这样。”
良久的沉默之后，路尧野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怕她。”
程之陌一怔。
她听到他很淡的轻笑一声，说：“最怕掏心掏肺的人，我在她面前，无时无刻都有罪。”
苏黎玥拽她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出声：“之陌，要不我们走吧？”
不见也罢。
喉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不上不下，不厌其烦的折磨人。
程之陌嗯了一声，却还没来得及转身，清冷的气息已近在咫尺。
路尧野单手提着一个背包，手腕刚抬起来，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之中——
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好像连身旁落下的影子都跟着做了细微动作。
程之陌忍不住想，果然，分别是常态，而再见便是奢侈。
她费力扯了个笑，出声：
“抱歉啊，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不想见我，那么……打扰了。”
音量不大，甚至可以说柔和。
有一种徐徐道来的颓然感，让旁人听来，仿佛就是一句不轻不重的呢喃。
——啊，原来是这样啊。
程之陌低头，静默之下落下短促一声笑。
她不再去看那副参杂了太多陌生的眉眼，无论怎么去拨正，都与尘封记忆里的某人不重叠。
转身之际，竟忽生一种彻底的释然之感。
路尧野抬眼看去——
她脊背挺的直，垂在两侧的手指却不自觉的松握着。
浅白牛仔裤，帆布鞋，上身是一件略显宽松的花色衬衣，束在腰带里，一头的过肩长发，发尾微卷，在冷白色的光亮下，泛着不显见的藏青色。
没变，与记忆中的人分毫不差。
“程之陌。”
身后熟悉的声音落下，程之陌脚步一顿。
心波在那一瞬间晃了又晃，挨不到边。
她的长相不同姚书林，美的让人产生距离感，相反，她属于轻柔那挂，很少动怒，也不曾有过强硬心态。
与大学同宿舍其他三个人并不熟悉，却可以相处的很好，四年，很少有人见她对谁红过脸。
如并非原则问题，让一步或者退一步无伤大雅，但这并不代表她的人生里就可以没有规则。
路尧野看她顿足半刻，然后低头，依旧是轻到不可闻的短促一笑，抬脚，径直往出口方向走。
路尧野想也没想，追上去。
程之陌脚步放的快，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刚准备拉车门，胳膊就被人从后拽住了。
出租车打着双闪，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跳动。
司机从驾驶座探出头，问：“还走不走？”
“不走。”路尧野替她做了回答。
手指抓着她手臂的位置传来隐约的灼热感，又仿佛将她一下子又拽到了当下。
程之陌挣脱，抬眼，问：“不是不想见么，还跑出来做什么？”
“不是不想见。”他说。
程之陌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短短这么点时间，那跌宕起伏的故事似乎已经过了最高潮，迎来平静。
她竟然还想好好的再看看他。
“你好像，过的不错。”
这种秀场，不是谁都可以在里面谋的一份差事。
更何况，还有姚书林为他搭线。
路尧野并未回答，只是抬眼看她。
这种僵持并不陌生，毕竟，他之前就是这样，也没改变多少。
“高考完后，我找了你很久。”程之陌说。
“我知道。”他说。
程之陌问：“我上的哪所大学，你也知道？”
“嗯。”
还有什么可问。
三两句话已经到了尽头。
“路尧野。”程之陌抬眼，眼眸之中闪着微光，她说：“你让我觉得我就是个笑话。”
这四年来不间断更新的微信个签。
还记得大二那年暑假，她出去玩，凌晨三点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更新个签地址，竟会有做错事的愧疚感。
好像，是因为自己那不及时的几个小时，让她错过了他。
那年，能找的地方她都找了。
姚书林，白城，她问过关于他的消息，不止一次……
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
可是凭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程之陌抬头，看着他，说，“那年，我就差给你立块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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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不住苏黎玥催，程之陌提前一天就请好了假。
秀场布置在北城商业中心区，找起来不难，程之陌跟苏黎玥到的时候广场外面已经站满了人。
有跟她们一样事单纯来看秀的，也有服装品牌来抓取今年的流行风向标的，而更多的是胸前挂着工作证的各家媒体，各个杂志社工作人员。
长枪短跑架了一路，哪怕秀还没正式开始，快门声已经不断。
苏黎玥给姚书林发了消息，不大一会，她的助理就接她们到后台。
琳琅满目的一排一排衣服架，全是各大品牌今年的新季款。
后台用一条走道隔开，两旁皆是分隔出来的小房间，门口贴了标识——
化妆间，试衣间，服装间，休息间，以及各类工作人员准备工作室。现场人员来来回回，每个人几乎都用跑的，秀前一小时，是做最后确认的时间，一点忽视都要不得。
姚书林正在补妆，可能是听到了助理的声音，她们刚推门而入，她就回过了头。
这是自高三毕业之后，程之陌第一次见她。
相比于大街随处可见的广告牌，真人要更加美艳动人。她穿着一件包臀紧身亮片酒红色连衣裙，这衣服仿佛是为她量身而做，勾勒凹凸有致的身材，浑身上下半点赘肉都没有，匀称的刚刚好。
程之陌抬手，先行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姚书林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不过转瞬即逝，站起身，没穿高跟鞋，仍旧比她们高了一个头不止。
她看着程之陌，笑：“毕业后再没见过，忽然有点不敢认。”
“不敢认的是我吧。”程之陌打趣道：“我现在出去是不是可以炫耀认识大明星了？”
“当然可以。”她道。
老同学之间的寒暄时间不多，姚书林这边忙的抽不开身，程之陌跟苏黎玥也不好打扰，不大一会就准备离开。
姚书林送她们到后台出口——
“之陌。”她忽然开口喊她的名字。
“嗯？”程之陌回过头。
那一瞬间，她的直觉告诉她，姚书林是有话要说的。
也许是想问一句：你有他的消息吗？
又也许不是。
因为姚书林最终还是没有开这个口。
“没什么。”她冲她一笑，“结束后再说吧，希望你不会怪我。”
程之陌点点头，与苏黎玥一同进了正式秀场。
室内秀场很大，舞台搭建也已经完成，中央是一个圆形窗帘，幕布垂下，从中缓缓拉开，而四周设置了一系列的屏障帷幕，帷幕上皆是中国风刺绣图案，灯光打下来，给人一种图案仿佛活过来的错觉。
秀场模特从拉起的屏障四周散开，走道的光线不同，要更加柔和，落在地上，是一个接一个的圆形光线圈，承接婀娜多姿、仪态万方的步伐。
姚书林是压轴出现的——
虽然一个小时前刚见过，但在那一刻又似乎无比陌生。
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人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架势，气场强大到无可撼动，那一刻，是可以用“女王”两个字去形容她的。
她一出现，很明显快门声要比之前更密集了些，有该秀场本身的摄影，还有各大媒体杂志抢先明日头条，有的时候，还有模特自己带的摄影。
封神图片不好出，一帧都不可错过。
姚书林给她们的票位置靠前，在第一排，不过在边角位置。
期间，程之陌手机在兜里震了好几下，她大概扫了一眼，是无关痛痒的群消息。
程之陌关了手机，再抬头，视线不经意扫过前方——
就在舞台的边缘框线外，有一个穿着一身黑，举着单反相机的人。
他双腿分开，一只脚轻轻的虚搭在一侧的台阶上，用两只手端稳相机，其中一只手成环形拖住镜头，帮助变焦和聚焦。
那人带着鸭舌帽，又是背影，程之陌看不清正脸，只是觉得这身影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随着姚书林的步伐，这人配合的一步步后退，直到停在距离程之陌不过几寸之远，在按下快门之前的轻微呼吸声入耳——
程之陌怔然抬头，视线从他刀刻一般的下颚线匆匆略过，停在了模糊光影之下的半边眼睛。
如初见。
泛着冷雾，挟带薄霜。
依旧是高挑又清瘦的身形，好似比记忆中更高两分。
黑色运动裤，以及近似颜色的针衫毛衣，脚步微错，停在了程之陌正前方。
刹那间，专属于他那熟悉的气息疯狂涌来——
漫长的时间并未湮灭她对各种细节的判断，时光倒转，仿佛有一种置身于那嘈杂小吃街的荒唐感。
“路尧野。”程之陌怔然出声，时隔太久，她再次喊这个名字。
“什么？”
苏黎玥侧身过来。
离她那么近的苏黎玥尚未听得清，前方伫立那个高大身影却忽然回了头——
眸色深邃，容易叫人沉溺。
他身上那种掩藏不住的锋芒感尽失，取而代之的，是脱离张狂肆意之后，重新披上的一点成熟感。
某一瞬间，只觉陌生。
一眼万年，不过匆匆一别，他很快回过头，举起相机，在慢半拍的迟钝之中，再次融入到还未结束的工作当中。
苏黎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用胳膊肘撞她，问：“真是啊？”
“嗯。”
是他，不会认错。
程之陌每次更新微信个签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会不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某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场合之下，两人相遇。
也许是偶遇，又也许是某一方的处心积虑。
她也曾不自量力的想，他会不会笑着跟她说：好久不见。
又或是：对不起，来的稍微有点晚。
那个时候，她一定不会怪他。
因为她总相信，当年的不辞而别，总有一个说得过去的无可奈何。
可当他这么凭空又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却忽然很想哭。
一天前自己还对苏黎玥拍着胸脯说，不喜欢了，早就不喜欢了，可在这一刻，她才忽然明白。
有些人，无论出现多少次。
她还是贪恋。
/
走秀结束，人群散尽，路尧野回了后台，打包收拾设备。
手心有汗，顺着裤缝擦了好几次，都不见效。
这次这个出差外拍，路尧野一开始并没有答应姚书林，白城本来是要派另外一个摄影师去的。
那日白城问他：为什么又同意要去了？
他说不上来。
也许是冲动之下想再来一次她生活的地方，又也许，程之陌两天前突然删空了她的微信个签，让他误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偶遇，多的是处心积虑。
两个人在散回人群之前，就要做好一辈子再不相见的准备。
总之，人来了，机缘巧合之下，也见了。
看见她眼睛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既然选择了消失，就应该彻底，没理由再来打扰。
“不去见她？”
身后声音响起，姚书林换了日常衣服，妆却还没卸，斜靠着半扇门，抱胸问他。
程之陌原本是要离开的，却被苏黎玥拉着不让走：“为什么不见，咱又不欠他，再说了，问问嘛，万一有苦衷，那岂不是冤枉人家了？”
“不想见。”程之陌跟苏黎玥拉扯，“多少年了，见了也没话说。”
“我想见，我想见好吧？”苏黎玥执拗，“高中同学，天涯海角的，见一面你都不知道有多难，这都碰上了，再说，还有姚书林，四个人都能凑一桌麻将了，为啥不见？”
程之陌拗不过她。
俩人走在秀场后台那条走廊道，看到姚书林靠上去的半点侧身背影，程之陌止不住的屏了一下呼吸。
下一秒，就听从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不见了。”
话音厚磁，透着半点沉恹。
三个字，不仅冷到没边，还甚是坚决。
她等了漫长时间，长到几近让人恍惚，而在此刻，却终于等到了答复。
满身沉灰，大风一刮，指尖落不下一丁半点。
“为什么？”姚书林问：“阿野，你不应该这样。”
良久的沉默之后，路尧野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怕她。”
程之陌一怔。
她听到他很淡的轻笑一声，说：“最怕掏心掏肺的人，我在她面前，无时无刻都有罪。”
苏黎玥拽她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出声：“之陌，要不我们走吧？”
不见也罢。
喉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不上不下，不厌其烦的折磨人。
程之陌嗯了一声，却还没来得及转身，清冷的气息已近在咫尺。
路尧野单手提着一个背包，手腕刚抬起来，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之中——
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好像连身旁落下的影子都跟着做了细微动作。
程之陌忍不住想，果然，分别是常态，而再见便是奢侈。
她费力扯了个笑，出声：
“抱歉啊，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不想见我，那么……打扰了。”
音量不大，甚至可以说柔和。
有一种徐徐道来的颓然感，让旁人听来，仿佛就是一句不轻不重的呢喃。
——啊，原来是这样啊。
程之陌低头，静默之下落下短促一声笑。
她不再去看那副参杂了太多陌生的眉眼，无论怎么去拨正，都与尘封记忆里的某人不重叠。
转身之际，竟忽生一种彻底的释然之感。
路尧野抬眼看去——
她脊背挺的直，垂在两侧的手指却不自觉的松握着。
浅白牛仔裤，帆布鞋，上身是一件略显宽松的花色衬衣，束在腰带里，一头的过肩长发，发尾微卷，在冷白色的光亮下，泛着不显见的藏青色。
没变，与记忆中的人分毫不差。
“程之陌。”
身后熟悉的声音落下，程之陌脚步一顿。
心波在那一瞬间晃了又晃，挨不到边。
她的长相不同姚书林，美的让人产生距离感，相反，她属于轻柔那挂，很少动怒，也不曾有过强硬心态。
与大学同宿舍其他三个人并不熟悉，却可以相处的很好，四年，很少有人见她对谁红过脸。
如并非原则问题，让一步或者退一步无伤大雅，但这并不代表她的人生里就可以没有规则。
路尧野看她顿足半刻，然后低头，依旧是轻到不可闻的短促一笑，抬脚，径直往出口方向走。
路尧野想也没想，追上去。
程之陌脚步放的快，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刚准备拉车门，胳膊就被人从后拽住了。
出租车打着双闪，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跳动。
司机从驾驶座探出头，问：“还走不走？”
“不走。”路尧野替她做了回答。
手指抓着她手臂的位置传来隐约的灼热感，又仿佛将她一下子又拽到了当下。
程之陌挣脱，抬眼，问：“不是不想见么，还跑出来做什么？”
“不是不想见。”他说。
程之陌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短短这么点时间，那跌宕起伏的故事似乎已经过了最高潮，迎来平静。
她竟然还想好好的再看看他。
“你好像，过的不错。”
这种秀场，不是谁都可以在里面谋的一份差事。
更何况，还有姚书林为他搭线。
路尧野并未回答，只是抬眼看她。
这种僵持并不陌生，毕竟，他之前就是这样，也没改变多少。
“高考完后，我找了你很久。”程之陌说。
“我知道。”他说。
程之陌问：“我上的哪所大学，你也知道？”
“嗯。”
还有什么可问。
三两句话已经到了尽头。
“路尧野。”程之陌抬眼，眼眸之中闪着微光，她说：“你让我觉得我就是个笑话。”
这四年来不间断更新的微信个签。
还记得大二那年暑假，她出去玩，凌晨三点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更新个签地址，竟会有做错事的愧疚感。
好像，是因为自己那不及时的几个小时，让她错过了他。
那年，能找的地方她都找了。
姚书林，白城，她问过关于他的消息，不止一次……
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
可是凭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程之陌抬头，看着他，说，“那年，我就差给你立块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