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度走到存济堂门前，近乡情怯，在门口伫立。
“大师是要斋饭吗？”旁边一个声音响起。
方度转头：“李婶。”
李婶看了两眼：“哎呀呀，方度你回来了！你长高了啊，李婶我一下子没认出来你，你娘他们可想你了，还有那个小团子。”上前就拉着方度的手往存济堂里走，边走边喊道：“老方，阿蓁，你们的方度回来了！”
不一会儿，家里几个人全聚集到了大堂里，一个火红的小身影，直接扑到了方度身上。“方度哥哥！”
“笛儿，想哥哥了吗？”方度一把抱起狄笛。
“当然了，我每天都在想哥哥！哥哥你的头发呢？你怎么秃了？”狄笛搂住方度的脖子。
众人看着两年不见的少年，少年眉眼间的神色比当初更为坚毅，身形如抽条的竹子般，已经长得与狄戎差不多高了，可能是在外风吹日晒的，皮肤没有以前的白嫩，孙蓁当时就红了眼眶。
纪裳袖连忙安慰道：“孩子这是长大了，这应该高兴才对。”
“没错没错，度儿你累了吧，娘给你煮个你当初最爱吃的桂花小圆子，看看你都瘦了。”孙蓁边抹眼泪边道。
狄戎赶紧上前把狄笛抱了过来，说道：“你哥哥这不是秃了，是天天在外头，头发不好洗，才剃了的。”
“那我以后也要跟哥哥去闯荡，我是不是也要把头发剃了？”狄笛懵懂道。
大家顿时都笑了，方度想想光头小丸子，也忍俊不禁。
“笛儿你是女孩子，跟哥哥不一样，哥哥还要给你扎头发呢。”
“那好吧，哥哥你下次走的时候要告诉我哦，哥哥去哪里，笛儿也要去哪里。”
狄戎吃醋道：“怎么？笛儿就不要爹爹了？”
狄笛连忙抱着狄戎的脸，亲了一口，“怎么会，咱们一起去。”
众人七嘴八舌。
“那娘亲呢，你不要了？”纪裳袖揶揄道。
“还有你的婶婶呢？”孙蓁紧随其后。
“还有我还有我。”方仁赶忙举手。
狄笛转身给孙蓁和纪裳袖一人一个亲亲，对方仁说道：“爹爹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就不能给方仁伯伯亲亲了哦，但是我还是喜欢方仁伯伯的。”
然后转头摊开两只小手，对方度说：“哥哥你看，你不在，我做大家的小宝贝儿也是很累的。”
引得哄堂大笑。
再聊了一会儿，纪裳袖和孙蓁二人就起身，往厨房去做饭了。
狄笛拖着方度去后院。
“哥哥，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好好学习哦，爹爹还教了我一套枪法，我耍给你看。爹爹说我学会他的功夫就能去找你了，我学的可认真了。”狄笛一脸骄傲地说。
方度看着眼前耍着小红缨枪的女孩儿，尽管他并不会武，但是他也知道这一段枪法下来，必定不是一日之功，怕是这两年的日夜磨炼，才能让她这小小年纪就舞得一手好枪法。
自己心疼的这个妹妹，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勤奋刻苦，只是为了将来能陪着自己。
方度内心五味杂陈。
看着狄笛停下，一脸骄傲的表情，方度连忙拍手道：“狄笛真棒，等长大了，一定能保护哥哥。”
狄笛不知道是听到方度的夸奖还是听到方度说她能保护他，笑的越发灿烂。
这时纪裳袖招呼大家伙吃饭。
狄笛赶紧拉住方度，“哥哥，咱们去吃饭吧，我在蓁婶婶那里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小圆子，下回做给你吃。”
方度跟上，笑着说好。
饭桌上，大家边吃边聊，方度将自己这两年的经历当成故事说给众人听，众人笑得开心，心里却知道他吃了不少苦，为他叹息。
夜已深之时，方度将狄笛哄睡着，轻轻地关上门，转头看见狄戎坐在庭院里小酌，便走了过去。
“狄叔，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看今晚月色不错，便来小酌一下，你要来一点吗？”
“不了不了，再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出家人了，不可食用荤腥沾染酒气。”
“也好。”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望着天上的明月星辰，一个安静地坐着，一个不时地倒杯酒喝下，就在方度准备起身的时候，狄戎又开口了。
“你这回跟着祁王，可有听说什么消息？”狄戎停了一会儿，才道：“前朝的索朗将军，他怎么样了？是回去草原了还是在朝做官，还是…战死了？”
“我在欢送宴上有幸见过这位将军，看起来身体还算健硕，就是头发已经花白了，圣上本来极力挽留索朗将军在朝为将，但是索朗将军说，中原没有他留恋的东西，草原才是他的家乡，他说他怀念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策马驰骋的感觉了，他的妻子也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去草原生活，所以他们决定回草原生活。”
闻言，狄戎顿时眼含热泪，怕方度看出来，连忙侧头，平复了一会儿，说道：“你舟车劳顿的，很累了吧，今夜狄笛还缠着你要听你讲故事，辛苦你了，你早点去休息吧，我喝完这两杯也回去睡了。”
方度对狄戎的表现有点奇怪，但是当下也知道狄戎是想自己安静一会儿，也就告辞了。
狄戎一个人坐在庭院里，倒了杯酒，望着星空，半晌没喝。
不知道过了多久，狄戎将杯里的酒一口喝掉，随后端起酒坛子，一饮而尽，摇摇晃晃的走回房间。
空气中，徒留一股酒香和一阵消散的话语，隐隐约约听不清晰。
隔日清晨。
方度一出房门便看到狄笛跟着狄戎学剑术，狄戎舞一段，狄笛便舞一段，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学，较昨天的枪法来说有些生疏。
方度站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父女二人终于看到方度，于是狄戎就对狄笛说：“今天就先学到这儿吧。”
没想到狄笛居然没有停下，只说“我再练习一下。”
虎父无犬子可能说的就是狄笛和狄戎吧，方度和狄戎就站旁边看着，狄笛那一套剑花舞得越来越好。
“狄笛上手很快。”方度如是评价。
“这两年笛儿一直不曾懈怠，底子打的很好，再加上世间兵器总是触类旁通的，让笛儿多接触几个，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可能是你小时候一直陪着她打打闹闹，所以一直很在乎你这个哥哥。还记得你刚离开那会儿，我们跟笛儿说，等笛儿长大了，厉害了，我们就让他去找你。本来觉得她一个女孩子，跟他娘学些琴棋书画，针织女红的就好了，但是笛儿却缠着我教他武功，说是这样将来见了你才能更好的保护你，也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不拖累你。其实她从小被几个大人，甚至是你这个小孩、小哥哥保护的很好，很娇气，我们一直以为她就像以前要养鱼养鸟一样，隔一段日子就失去兴趣了，但是这两年居然没喊苦没喊累，坚持到现在。”
方度沉默，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和你娘他们都希望你这回回来了就不走了，一方面是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们也很担心，另一个就是狄笛舍不得你。”
“我会多考虑看看的。”
“嗯，不过男儿有志向是好事，现在改朝换代，颁布下来的几个政策都是利国利民的，看得出来这是个好皇帝，我们也是希望看到你能有成就的。怎么样，现在汉人做官不像以前一样难了，也有机会实现自己的价值了，还要继续做和尚吗？”
方度骤然想到玄清的话，思索了一下，没有告诉狄戎自己的想法，这一刻他自己应该也不清楚，是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是想要了却那未知的俗世。
方度正思考着，那边狄笛已经收起自己的剑，朝他们走来，声音软糯的叫到：“爹爹，哥哥，我们去吃饭吧，我已经闻到娘亲做的阳春面的味道了，还有婶婶的小笼包。”
方度看着狄笛，牵起她的手，边走边说道：“好啊，狄笛等会吃饱饱的，我带你出去玩。”
“好呀好呀。”
狄戎在身后看着这一大一小，也露出了幸福的笑。
饭后，方度带着狄笛去往王府。
王府是原寻城首富的宅邸改建而成。
首富本姓林，名唤林凌。祖上以布业发家，林家专出痴情人，往上数三辈，个个都是一夫一妻，从不纳妾，但也因此人丁凋零，三代单传，可能也正因如此，无兄弟阋墙，而个个掌家人都遗传了上一辈的经商天赋，所以百年基业，长盛不衰。到他这一辈，娶妻张倪，二人琴瑟和鸣，但是几年间一直无所出，两人不惑之年终得一子，全家将这宝贝宠上了天。
不幸的是孩子五岁时生了一场病，各个大夫束手无策，方仁以药续命月余，算是全了这一番天伦之乐，孩子也风光下葬。之后张倪却因此郁结于心，没几年便病逝了，林凌之后再未娶妻。
那时朝廷刚颁布祁王驻守寻城的旨意，派人选址修建王府。林凌帮来使选了几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使者回京复命之时，临行前，林凌说道：“先祖选址之时，风水先生曾道此处灵气集聚，将来必定诞生人中龙凤，王爷既为龙子，若是不嫌弃，我的宅子加之背后的田亩便给祁王改建做王府吧，也不悖于当年先生所言。夫人小时便顽皮，嫁给我之前，曾说想去其他地方看看，看看塞外的草原，看看北方的大雪纷飞。夫人虽为女子，一手弯弓使得却极为漂亮，囿于祖业，与我困在这江南一隅，现在我老了，天下也太平了，感恩皇恩浩荡之余，惟愿走遍江河湖海，看看那不一样的风景，将来也好讲给她听。”
使者将这番话对靖帝和祁王说了，二人感叹于夫妻情深，加之靖帝初登帝位，奉行节俭，以身作则，二人考虑到新建王府耗资巨大，便选了林家祖宅，并颁下圣旨感谢林凌。
林凌谢恩当日，遣散家仆，张倪生前贴身侍女表示自己不愿离开，愿为林家守着祠堂，照看小姐的灵位，林凌感动之余同意了，为她留下足够余生生活的银钱。之后，将自己的布庄都给了方仁，直言自己膝下无儿无女，感谢当初方仁让自己的妻儿临走前不那么痛苦，方仁虽百般推脱，却无奈于林凌执意如此，只能收下，随后将布庄给了纪裳袖经营。
次日天还没亮，有起早的农户就看到，林凌一人一马往城外走去，不知去了何处。
“大师是要斋饭吗？”旁边一个声音响起。
方度转头：“李婶。”
李婶看了两眼：“哎呀呀，方度你回来了！你长高了啊，李婶我一下子没认出来你，你娘他们可想你了，还有那个小团子。”上前就拉着方度的手往存济堂里走，边走边喊道：“老方，阿蓁，你们的方度回来了！”
不一会儿，家里几个人全聚集到了大堂里，一个火红的小身影，直接扑到了方度身上。“方度哥哥！”
“笛儿，想哥哥了吗？”方度一把抱起狄笛。
“当然了，我每天都在想哥哥！哥哥你的头发呢？你怎么秃了？”狄笛搂住方度的脖子。
众人看着两年不见的少年，少年眉眼间的神色比当初更为坚毅，身形如抽条的竹子般，已经长得与狄戎差不多高了，可能是在外风吹日晒的，皮肤没有以前的白嫩，孙蓁当时就红了眼眶。
纪裳袖连忙安慰道：“孩子这是长大了，这应该高兴才对。”
“没错没错，度儿你累了吧，娘给你煮个你当初最爱吃的桂花小圆子，看看你都瘦了。”孙蓁边抹眼泪边道。
狄戎赶紧上前把狄笛抱了过来，说道：“你哥哥这不是秃了，是天天在外头，头发不好洗，才剃了的。”
“那我以后也要跟哥哥去闯荡，我是不是也要把头发剃了？”狄笛懵懂道。
大家顿时都笑了，方度想想光头小丸子，也忍俊不禁。
“笛儿你是女孩子，跟哥哥不一样，哥哥还要给你扎头发呢。”
“那好吧，哥哥你下次走的时候要告诉我哦，哥哥去哪里，笛儿也要去哪里。”
狄戎吃醋道：“怎么？笛儿就不要爹爹了？”
狄笛连忙抱着狄戎的脸，亲了一口，“怎么会，咱们一起去。”
众人七嘴八舌。
“那娘亲呢，你不要了？”纪裳袖揶揄道。
“还有你的婶婶呢？”孙蓁紧随其后。
“还有我还有我。”方仁赶忙举手。
狄笛转身给孙蓁和纪裳袖一人一个亲亲，对方仁说道：“爹爹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就不能给方仁伯伯亲亲了哦，但是我还是喜欢方仁伯伯的。”
然后转头摊开两只小手，对方度说：“哥哥你看，你不在，我做大家的小宝贝儿也是很累的。”
引得哄堂大笑。
再聊了一会儿，纪裳袖和孙蓁二人就起身，往厨房去做饭了。
狄笛拖着方度去后院。
“哥哥，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好好学习哦，爹爹还教了我一套枪法，我耍给你看。爹爹说我学会他的功夫就能去找你了，我学的可认真了。”狄笛一脸骄傲地说。
方度看着眼前耍着小红缨枪的女孩儿，尽管他并不会武，但是他也知道这一段枪法下来，必定不是一日之功，怕是这两年的日夜磨炼，才能让她这小小年纪就舞得一手好枪法。
自己心疼的这个妹妹，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勤奋刻苦，只是为了将来能陪着自己。
方度内心五味杂陈。
看着狄笛停下，一脸骄傲的表情，方度连忙拍手道：“狄笛真棒，等长大了，一定能保护哥哥。”
狄笛不知道是听到方度的夸奖还是听到方度说她能保护他，笑的越发灿烂。
这时纪裳袖招呼大家伙吃饭。
狄笛赶紧拉住方度，“哥哥，咱们去吃饭吧，我在蓁婶婶那里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小圆子，下回做给你吃。”
方度跟上，笑着说好。
饭桌上，大家边吃边聊，方度将自己这两年的经历当成故事说给众人听，众人笑得开心，心里却知道他吃了不少苦，为他叹息。
夜已深之时，方度将狄笛哄睡着，轻轻地关上门，转头看见狄戎坐在庭院里小酌，便走了过去。
“狄叔，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看今晚月色不错，便来小酌一下，你要来一点吗？”
“不了不了，再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出家人了，不可食用荤腥沾染酒气。”
“也好。”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望着天上的明月星辰，一个安静地坐着，一个不时地倒杯酒喝下，就在方度准备起身的时候，狄戎又开口了。
“你这回跟着祁王，可有听说什么消息？”狄戎停了一会儿，才道：“前朝的索朗将军，他怎么样了？是回去草原了还是在朝做官，还是…战死了？”
“我在欢送宴上有幸见过这位将军，看起来身体还算健硕，就是头发已经花白了，圣上本来极力挽留索朗将军在朝为将，但是索朗将军说，中原没有他留恋的东西，草原才是他的家乡，他说他怀念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策马驰骋的感觉了，他的妻子也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去草原生活，所以他们决定回草原生活。”
闻言，狄戎顿时眼含热泪，怕方度看出来，连忙侧头，平复了一会儿，说道：“你舟车劳顿的，很累了吧，今夜狄笛还缠着你要听你讲故事，辛苦你了，你早点去休息吧，我喝完这两杯也回去睡了。”
方度对狄戎的表现有点奇怪，但是当下也知道狄戎是想自己安静一会儿，也就告辞了。
狄戎一个人坐在庭院里，倒了杯酒，望着星空，半晌没喝。
不知道过了多久，狄戎将杯里的酒一口喝掉，随后端起酒坛子，一饮而尽，摇摇晃晃的走回房间。
空气中，徒留一股酒香和一阵消散的话语，隐隐约约听不清晰。
隔日清晨。
方度一出房门便看到狄笛跟着狄戎学剑术，狄戎舞一段，狄笛便舞一段，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学，较昨天的枪法来说有些生疏。
方度站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父女二人终于看到方度，于是狄戎就对狄笛说：“今天就先学到这儿吧。”
没想到狄笛居然没有停下，只说“我再练习一下。”
虎父无犬子可能说的就是狄笛和狄戎吧，方度和狄戎就站旁边看着，狄笛那一套剑花舞得越来越好。
“狄笛上手很快。”方度如是评价。
“这两年笛儿一直不曾懈怠，底子打的很好，再加上世间兵器总是触类旁通的，让笛儿多接触几个，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可能是你小时候一直陪着她打打闹闹，所以一直很在乎你这个哥哥。还记得你刚离开那会儿，我们跟笛儿说，等笛儿长大了，厉害了，我们就让他去找你。本来觉得她一个女孩子，跟他娘学些琴棋书画，针织女红的就好了，但是笛儿却缠着我教他武功，说是这样将来见了你才能更好的保护你，也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不拖累你。其实她从小被几个大人，甚至是你这个小孩、小哥哥保护的很好，很娇气，我们一直以为她就像以前要养鱼养鸟一样，隔一段日子就失去兴趣了，但是这两年居然没喊苦没喊累，坚持到现在。”
方度沉默，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和你娘他们都希望你这回回来了就不走了，一方面是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们也很担心，另一个就是狄笛舍不得你。”
“我会多考虑看看的。”
“嗯，不过男儿有志向是好事，现在改朝换代，颁布下来的几个政策都是利国利民的，看得出来这是个好皇帝，我们也是希望看到你能有成就的。怎么样，现在汉人做官不像以前一样难了，也有机会实现自己的价值了，还要继续做和尚吗？”
方度骤然想到玄清的话，思索了一下，没有告诉狄戎自己的想法，这一刻他自己应该也不清楚，是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是想要了却那未知的俗世。
方度正思考着，那边狄笛已经收起自己的剑，朝他们走来，声音软糯的叫到：“爹爹，哥哥，我们去吃饭吧，我已经闻到娘亲做的阳春面的味道了，还有婶婶的小笼包。”
方度看着狄笛，牵起她的手，边走边说道：“好啊，狄笛等会吃饱饱的，我带你出去玩。”
“好呀好呀。”
狄戎在身后看着这一大一小，也露出了幸福的笑。
饭后，方度带着狄笛去往王府。
王府是原寻城首富的宅邸改建而成。
首富本姓林，名唤林凌。祖上以布业发家，林家专出痴情人，往上数三辈，个个都是一夫一妻，从不纳妾，但也因此人丁凋零，三代单传，可能也正因如此，无兄弟阋墙，而个个掌家人都遗传了上一辈的经商天赋，所以百年基业，长盛不衰。到他这一辈，娶妻张倪，二人琴瑟和鸣，但是几年间一直无所出，两人不惑之年终得一子，全家将这宝贝宠上了天。
不幸的是孩子五岁时生了一场病，各个大夫束手无策，方仁以药续命月余，算是全了这一番天伦之乐，孩子也风光下葬。之后张倪却因此郁结于心，没几年便病逝了，林凌之后再未娶妻。
那时朝廷刚颁布祁王驻守寻城的旨意，派人选址修建王府。林凌帮来使选了几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使者回京复命之时，临行前，林凌说道：“先祖选址之时，风水先生曾道此处灵气集聚，将来必定诞生人中龙凤，王爷既为龙子，若是不嫌弃，我的宅子加之背后的田亩便给祁王改建做王府吧，也不悖于当年先生所言。夫人小时便顽皮，嫁给我之前，曾说想去其他地方看看，看看塞外的草原，看看北方的大雪纷飞。夫人虽为女子，一手弯弓使得却极为漂亮，囿于祖业，与我困在这江南一隅，现在我老了，天下也太平了，感恩皇恩浩荡之余，惟愿走遍江河湖海，看看那不一样的风景，将来也好讲给她听。”
使者将这番话对靖帝和祁王说了，二人感叹于夫妻情深，加之靖帝初登帝位，奉行节俭，以身作则，二人考虑到新建王府耗资巨大，便选了林家祖宅，并颁下圣旨感谢林凌。
林凌谢恩当日，遣散家仆，张倪生前贴身侍女表示自己不愿离开，愿为林家守着祠堂，照看小姐的灵位，林凌感动之余同意了，为她留下足够余生生活的银钱。之后，将自己的布庄都给了方仁，直言自己膝下无儿无女，感谢当初方仁让自己的妻儿临走前不那么痛苦，方仁虽百般推脱，却无奈于林凌执意如此，只能收下，随后将布庄给了纪裳袖经营。
次日天还没亮，有起早的农户就看到，林凌一人一马往城外走去，不知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