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共渡患难

    两个人一直受到极道的跟踪。

    出过好几次有惊无险的事故。连带着北奶奶也接到过恐吓电话。

    某天北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在关东找了工作,一起去东京吧。

    森下问农园呢?北说自己的弟弟刚毕业,就交给他打理了。

    刚到大城市,房租又贵,北本身积蓄也不多。

    一起住在了挨着铁轨线,面积小、隔音效果又差的廉价出租屋,一栋小楼塞满好多户。

    森下一开始还像以前那样。每天呆在家里,吃零食打游戏。北白天去打工,晚上上夜校补习功课——他以往学的是农学,暂时没有在东京找到对口会社,只临时做起销售类的工作,现在计划重新考学其他专业。

    森下从小娇生惯养颐指气使惯了,住在这里落差过大。脾气也比以前更差。北前一天会做好第二天的饭,放在小冰箱内。某天回来却看到出租屋内东西被扔到满地都是。她独自靠在窗栏边,显然是忍受不了刚发泄过。

    北一反常态没有收拾。

    他很累。

    每天高强度的工作,跑单、推销、游说。结束后在便利店匆忙吃上一口饭,就要赶去夜校上课。每天温完书回来都是月明星稀,几近零点。

    邻居一间传来激烈的吵架声。

    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坐在窗边的森下又烦躁地站起身来,把手中攥扁的易拉罐从窗户狠狠砸去对面的阳台。铝皮罐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难看的弧线,最终滚落到马路上。

    北没有看一眼。放下手里的包,走去水池简单洗了把脸,然后进到里间裹着被子就躺下。

    森下转过头,盯着他直到他进去。

    没有感冒。也没有发热。

    只是连日的高强度体力消耗,以及无暇顾及饮食和休憩导致的免疫力降低,北睡得很沉,喉咙在梦里也发紧发痛。不知道是不是白天说了太多话。他向来不是个说话很多的人。

    森下走到他床边,第一次见北没有洗澡、没有脱掉刚从外面回来的衣服,就这么睡过去的样子。

    她看了一会,伸手进被子里,摸到他的衣服口袋,把钱包里剩余的现金和银行卡抽出来。然后她换好衣服离开了出租屋。

    当晚森下去牛郎酒吧喝了通宵,点了以前最喜欢的贵价酒香槟塔,哄得店长叫了最帅的服务生陪她,被她一巴掌扇开。

    “去沙发那,双腿张开,跳舞给我看。”她眯着眼睛,拿着酒杯示意。

    对方身材火辣,扭得也很卖力,森下看了一会意兴阑珊,冷着脸说没意思,甩下小费就打算回去。

    出酒吧门才发现天已经大亮。

    回到家时钟指到七八点,是北平时出门的时间。但森下注意到北还在睡,似乎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连姿势都没变过。

    眼睛阖起,眉头是皱起来的,嘴唇也紧紧抿起。

    睡梦里也是紧绷的模样。

    森下回忆从前在宅邸被软禁。似乎也没见过他这样。

    她坐在床铺边,想伸手碰一碰他的脸。电话却突兀响起,北一下子猛然睁开眼坐起身,头发还是乱的,下巴有轻微冒出的胡渣。

    他接起来,声音却沙哑不堪,一句话都讲不清楚。

    ——嗓子坏掉所以暂时失声了。

    就这么对着那边不停咒骂的电话哑声说“我马上就到”。然后没理会对方仍然持续的高亢声音,北挂掉了电话。

    他看了一眼自己床边,画着全妆、光鲜亮丽,好像刚刚约会回来的她,从旁边找来纸笔,写字给她看。

    “今天吃饭可以自己解决吗?”

    意思是他没有空做饭,得马上离开去工作。

    森下看着那行字,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胸口,没有办法通过任何暴力,或者娱乐方式来宣泄。它们就拥堵在那里,妄图破胸而出。

    北神情疲惫,但依然安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他瘦了很多,原本漂亮的眼睛现在显得更大,颧骨处流畅的弧度也有些凹下去,向来柔顺的头发现在狼狈得翘在头顶。

    她一把夺过那张纸攥成一团,同时也抢过他的手机,冷冰冰地说今天我替你去,你赶紧给我睡觉。

    很快买回来便利店的三明治和热牛奶,丢到床边的矮桌上。森下仍然在同电话那头的老板吵架,好像又怕打扰他休息,骂骂咧咧关上门继续吵。

    没多久。北听到换鞋换衣服的声音,关门咔哒一声,人应该出门了。

    他咬一口三明治,感觉困倦又涌上来。

    一觉睡到天黑,醒来闻到蛋包饭的味道。

    北起来把里间的门打开,看到森下正在热饭,还买了乱七八糟一堆药和温度计。什么都有,一看就不太有生活常识,他剥开几粒vc吞下去。森下把两份热好的便利店蛋包饭放到桌子上,甚至把筷子都拆好递给他。

    北接过来,两个人默不作声吃了起来。

    没一会森下终究忍不住,支支吾吾说,“我看你那个老板不爽,就自作主张替你炒了他。”

    看来是搞砸了。北想。

    森下把几张钞票放到桌上,说那个傻逼老板只肯结半日的工资,她明明做了一整天。

    北的嗓子还没恢复,只点点头。

    她欲言又止,“……信介,我明天就出去找工作。”

    “那什么,”她扒了一口饭,吞吞吐吐,“我把你钱包里的钱花完了,这几张是最后的。”

    “我会还给你的。”她很快补充,以为北会生气所以没有看他,闷头吃饭。

    半天没等到回应,一抬头,发现北神色如常,也在吃饭。

    悄悄安了心。

    接下来的日子。鸡飞狗跳。

    森下的工作每天都让她暴跳如雷,也理所当然丢了不少份零工再继续换。

    但两个人打工终究还是好过一个人忙碌。

    森下每天晚上回来,口中的脏话都可以淹没小小的出租屋。

    也只有北能在这样高频度的问候输出中安然地看书、做饭、打扫。

    很偶尔,森下在暴力地发泄一般踢着窗边那个老旧的栏杆——它每晚都会因为铁轨行过列车而发出震颤的吱呀声。这个时候会突兀地被北拉过去。

    掐着腰,就这么亲上来。

    下唇微微一痛,他找到她的舌尖,轻轻地吮。森下很快迷乱在这个亲吻里,外面还是喧嚷不停,北把她压到榻榻米上,探进衣服的手有些微的汗湿。她曲起双腿缠住他的腰,哼哼唧唧,不知道是不好受,还是太好受。

    于是第二天去工作,总会安分不少。

    日子总在慢慢变好。

    日子总会慢慢变好。

    “来忘掉错对/来怀念过去

    曾共渡患难日子总有乐趣”*①

    02、称呼变化

    北从来都是叫她森下,同居后也一直这样。最开始就是从陌生骤然被拉成零距离,所以她也没有在意过称呼。

    某天再寻常不过的一次采购日常用品。北在收银台发现钱不够,喊她。

    “千明,这三件要退掉哪一样?”

    ——第一次被叫了名字。

    但他看起来好像无比习惯。似乎这个称呼已经熟稔于心。

    ちあき。千明。

    森下有瞬间的呆滞。

    “千明?”

    “哦……哦随便啦。”她脑子嗡嗡的。

    回家路上,她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突然叫我名字了?

    ——是不是距离拉近更喜欢我了?!

    拉着的双手,她不太安分的手指在北的掌心划来划去。结果北没反应,很自然地换了只手拎袋子,握住她手腕,“牵就好好牵。”

    回家后北在做饭,被从人后面扑了,帮系围裙+卷袖口,然后从后面抱,手往下摸,北侧身说饿的话去把蔬菜洗了。

    吃完饭一整个心猿意马的森下,早早去洗完澡等着,北去浴室她还试图扒门——北在洗头,揉得满手泡沫,显然看出来她的企图,然后拍了拍她的额头,说“今天不做。”

    森下头上顶着一团泡沫,委屈巴巴,撇着嘴说为什么啊!

    北笑了笑,“你忘了今天钱不够,没有买安全套。家里存货都给你嚯嚯完了。”

    ……好气!刚才怎么没注意收银时候丢掉的什么重要东西啊!

    回去以后扑了三次都没吃到肉。

    ↑看来就真的只是突然改掉称呼习惯而已。

    03、丢掉工作的一百种方式

    来东京不久后,森下找到一份会社的文员工作,是派遣制所以薪水微薄。

    她想要尽快攒钱,于是向人事申请加班加量。

    午间,她在开放的开水间打水。

    后方被一片阴影覆盖。

    -很缺钱?我可以借给你。

    一只男性的手掌在她穿着白衬衫的腰间暧昧摩挲,森下回身,看到会社的分社长。

    中年男人粘稠不洁的呼吸包裹上来,过去的烟尘好像也就此包裹上来。

    她歪着头,慢慢露出一个甜腻的笑。

    好呀。

    午休的时间,她放下手里的杯子。被领进去对方的私人办公室。

    老式的圆形把手,摁一下便落锁。

    -早想与你亲近,钱的话都好说。

    男人拽了拽自己的领带,见她不言不语,油亮的脸上,表情逐渐放肆起来。

    森下坐在办公桌上,手从宽大桌面上慢慢滑过去,一双小腿悬空着晃来晃去。

    烟灰缸、笔筒、文件夹……

    社长走过去。因为她坐在桌上,此刻微微俯视下去,她可以看到对方因兴奋而微微发红的颧骨,眼神也变得邪狎。

    她又对着那张脸笑了笑。

    下一秒,抄起旁边的东西立手一砸,不知哪里来那么大劲道,厚重的书籍烫金脊背发出惊心动魄的闷响。

    男人倒地,发出尖锐的嚎哭声,森下面孔也溅上一点血,跳下桌面,骑在他身上劈头盖脸打将过去,渐渐他连哭声都不闻。

    随后她起身,靠墙吐出大口浊气,手里仍无意识地拽着那本书,书页已被手指洞穿,上面也有血迹。反过来看一看,是一本装帧豪华的会社成就收录,又觉怒从胆边生。

    森下将一旁纸篓朝着他倒扣,垃圾废纸纷纷落落如雪花。

    又把他满是血的嘴巴扒开,将桌上烟灰缸里余留的烟头和灰烬统统倒进去。

    社长在地上兀自扭动挣扎,抖成筛糠。

    -大叔,这烟屁股没火,你怕什么。

    她笑眯眯地拍拍手,空掉的玻璃烟灰缸咣当一下被丢到角落。

    呵,请不要激发我潜在的暴戾。

    我是好不容易因为某个人才稍稍驯服。

    下午警笛在办公楼外一直响。无人有心思做手上的事。

    两个警察将百叶窗拉上,隔绝外头一切窥探目光。

    又拿着询问笔录,对着坐在椅子上的森下问话。

    -你把人打出二级脑震荡。牙齿都掉落三枚。

    -他意图□□。

    肇事者满脸无所谓。

    -这么说,你是防卫过当?可他说关起门只想说工作的事情。

    -警官,你信谁?

    她此刻干干净净,脸上挂住乖觉表情,纯然天真。脊背比任何时候挺得更直。

    警察向自己的副手递了个眼神,对方点点头。

    来的时候,也有其他员工看到中午的时候分社长主动去勾搭她,以往不少人都忍气吞声被他骚扰过,这些成为结束纠纷的证据。

    不过——工作当然是没了。

    做完笔录后,森下走出来,看到北等在外面。

    她难得缩了缩脖子。被警察call来的“家属”领回去。

    北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出了公司以后,森下自觉离他一步远的距离跟着。他倒也没问什么。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穿过几个街口的红绿灯。

    气氛过于沉默,一路上她忐忑不安,原本一团怒火渐渐没了底气,在后面低着头,不太合脚的、用来通勤的廉价皮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很快低声开始在后头嘟囔。

    -好了好了。我道歉可以吧。

    -是我没有控制住力道,把人打成那样的。虽然他想做点什么也没得逞。

    -工作我会再找的。马上就找!

    -喂你不要生气了。我错了。

    北终于偏过头看了不停在碎碎念的她一眼。

    -你没事就好。我没有生气。

    刚才突然接到警方电话,一颗心在胸腔里担心地乱跳,打了车就去接人。出来以后人却闷不吭声,还离他保持一点距离。

    北以为她被刺激到,就也没有说话。

    现在看来——活蹦乱跳得很。

    森下转了转眼珠,像一只小动物那样后知后觉地、有点得意地笑起来。北朝她伸出手,她就跳起来扑过去紧紧拉住。

    -哈,我没事啦。

    -然而,把人打成那样,终究是欠缺考虑的。

    -嗯嗯嗯,我知道哦。

    森下敷衍地点了好几下头,然后笑嘻嘻地凑过去在他鬓边亲一口。

    -为了庆祝我丢掉工作,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路边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商业招牌。车辆锃亮体面地在路上奔跑。

    大城市也不错。

    04、想要留下的是

    近期确实有瞒着北一件事。

    自己偷偷买了车票,回去解决极道的遗留问题。森下的原意是想跟本家断绝关系,结果被困在本家回不来了。家族换了主事人,是她父亲当年认下来的白眼狼义子,把她抓回来就没有放回去的道理,意思是继续为家族效力。

    被困了好几天,北找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主事人给他打了电话。

    他听完威吓,很平静地对着一屋子黑泱泱的人问,那要怎么样你们愿意放人?

    主事人朝他吐了一口烟圈,“我调查过,钱你肯定拿不出来。难得我妹妹对你这么上心,还想脱离森下会社——你是不是也得向我们这些家里人表现你的诚意。”

    “你要我做什么。”北问。

    手下“嘭”在桌上放下一瓶酒,没有标签,瓶身都是黑色的。

    后面被摁住的森下睁大眼,对主事人怒吼说你疯了?!

    “啊呀啊呀。”主事人走过去摸摸她的脸,“他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你不也想看吗,装什么紧张呢。”

    北看着那一大瓶,他之前听森下说过,东南亚这边,有些□□赔罪会斟茶,有些切指断手,有些则像这样,看似喝交情酒,里头都是没有处理过的原浆,过高的度数普通人的血液都是无法排解这些酒精的,严重程度可以喝死人。

    “你把酒喝完我们不就是一家人了?你想带她走就带走。”

    森下呸了一声,“你以为在拍电影?他不会喝的。”

    结果下一秒她眼睁睁看着北真的拿起瓶子。他说,“那说话算话。”

    “他妈的,你不要……”她还没讲完就被后面的人捂住嘴,徒劳挣扎。

    之前没人见过北喝醉的样子,也只是有传言说他酒量很好。但正常人喝这种纯货都是遭不住的。

    北灌了几口就觉得大脑开始眩晕,喉咙跟被烫伤一样烧下去。眼前好像视网膜脱落,只有白色的强光。耳膜轰隆隆地响,他始终是注重身体维护的,第一次感觉身体和大脑断开链接。

    失重的感觉。天旋地转的感觉,已经不知道撑着身体的是哪只手,还是自己已经倒下来了?

    机械地一下接一下地灌。这个时候他根本听不到森下在呜呜闷喊,也看不到一屋子人起哄看热闹的鼓掌吹口哨。

    到后来已经是什么都看不到的程度。

    但好像瓶子空了。骨碌碌掉到地上滚到一边。

    他说不出话,也看不到听不到。

    不知道这是哪,不知道在干什么。

    主事人“啧”了一声,没想到这人真敢做到。一方面这么多底下人看着,他也得信守诺言;一方面他倒真有点佩服对方的有种。

    吩咐手下把森下放开,努嘴示意快滚吧。

    森下把北的胳膊架在自己身上,几乎是拖起来。失去自主行动力的人好沉,她也算体力不错的类型,几乎要拉不动。

    踉踉跄跄好不容易走出大门,北的头在她肩膀处微微动了一下,她马上紧张起来。

    “……再坚持一下,我正在,正在联系救护车……”声音在发抖,她哆嗦着掏出手机。

    北刚才强撑的最后一丝精神力好像也涣散了,从她的支撑下滑落,整个身体直直摔在地上。

    再睁开眼已经是白天。

    醒来的时候觉得光线刺眼,他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脑子缓慢从死亡一样的沼泽里苏醒。

    花了很久很久。

    慢慢地才想起来他是谁,床边的人是谁,发生了什么。自己手上为什么会有点滴的针头。

    北昏迷过去三天。

    送到医院后洗了胃,医生强制在他无知觉状态下把所有酒液呕出来,再强行多次灌水。

    森下吓坏了。守着他住院观察。

    看着人失去活气的样子,她就像被摁在海底无法呼吸一样恐惧。

    现在终于醒过来。她凑过去,北缓慢地转动眼睛,看了看她。

    森下刚要说什么,北又闭上眼。

    “不要跟我说话。”

    他的嗓音是皲裂破碎的,对她发出了醒来的第一道命令。

    因为她没有打招呼就突然失踪跑去本家,还在生气的北。森下哪敢讲话,小心翼翼地帮他调整了点滴的速度,又试探地掖了掖被角。

    被留下来以后,森下其实试探着问过很多次,开玩笑的口气,认真的口气,胁迫的语气都有过,“喂,信介喜不喜欢我?”

    每一次得到的回答也都是“不知道。”

    北是真的不知道。

    或者说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和她撇清关系,已经违背自己的理性了。

    这样极端的人,像埋在自己生活里的定时炸弹一样。为什么到现在居然还在照顾她,小到每天收拾对方的零食,大到帮着隐瞒和解决极道的追踪。怎么想怎么诡异。

    明明想要的是平静又按部就班的正常生活。春种秋收,有条不紊。惊涛骇浪、不确定性都是他不喜欢的要素。

    多喜欢吗?也没有。

    ……也没有吧。他想。

    不过。

    确实有在对方威胁地说出——如果信介以后谈恋爱或者和别人结婚,我会把对方做掉的。——这种话时,他却完全不生气。

    好像无所谓。

    好像也可以接受。

    好像也能够适应。

    忍耐她的不稳定,不再考虑和其他女性的可能性。甚至在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脆弱的时候,他竟然有一丝安心。

    想不通。

    但是,就这样吧。

    05、源于误会的第一句告白

    在东京一直待到了年底飘雪。

    天寒地冻,耶诞节和新年的气氛越来越近。街道被装饰得梦幻美丽。

    北同她商量,想回兵库县度过新年。于是两个人拾掇好手上的事情,买好回去的新干线车票。

    森下攒了很久的工资,高高兴兴提早买下贵重礼物,美滋滋地计划在圣诞节送出去。

    回来没几天却发生了很狗血的事情。是饭团宫一街之隔的新开花店,店面被暴徒砸个稀烂。墙上还有狰狞的恶意涂鸦。

    明明没有做过的事,熟知以前事情的大家都觉得是森下授意。

    连手法都一模一样。

    北应该也是临时从农园被警方叫过来做笔录,之前只有他身边的人三番两次被□□盯上。人群远远看到她,一言不发。

    森下看到现场就什么都明白了。笑了声,也没打算解释,掉头就走。当晚住在了外面的酒店。

    礼物被放在家里茶几上,北回家后盯着外包装看了一会,没有动它。

    第二天真相大白。警方特意电话通知他,始作俑者已经找到。

    北为自己昨天的怀疑心生愧疚,特意买了森下爱吃的菜。

    他给她打电话,显示对方一直关机。

    回到家里却发现森下早早就回来了,正在阳台背对他站着喝饮料。

    -昨天的事为什么不解释。

    北问。

    -反正信介也觉得是我吧。无所谓咯。

    她喝光了一玻璃杯的碳酸可乐,咬着冰块嘎吱嘎吱,一脸漫不经心。

    -反正……到今天本来也是我单方面在讨好你,你又不喜欢我。会那么认为也正常吧。

    北没回答,再度收拾了茶几,说别喝太多饮料,洗手来吃饭。

    他瞥见阳台有被踩扁的烟头,地上还有喝了一半的酒瓶。刚才瓶子里应该不是可乐。

    其实……很在乎吧。

    一顿饭吃得沉默异常。她味同嚼蜡,完全没注意晚上有什么菜色。

    其实森下以为自己会发火会暴怒,会像从前任何一个时刻那样恶语相向,最终却像这样无力无言。有什么用?反正他也不在乎,北信介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洗完澡后,她心口烦闷,走去阳台,发现酒瓶和烟头也不翼而飞,显然打扫过。原本放在茶几上没动过的礼物也不见了。

    北从后方走过来。

    -没有不喜欢你。

    -嗯?

    懵懵的,转过头的森下,还在发愣,一时没有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

    头发半湿不干,贴在脸颊上。

    他凑过去,嘴唇挨着嘴唇,声音好像喂进来。

    -我说,你这样挺好的。我很喜欢。

    -……

    这下森下更懵了。傻乎乎看着他。夜风吹进来,他闻到她头发上若有若无洗发露的味道。

    他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森下腿一软,被北拽到怀里。

    ——去沙发上。北轻声说。

    新年的花火在夜空一朵一朵,她迷迷糊糊,像沉浮在一场奢侈的梦境。

    顺带一提。森下攒钱给北买的生日礼物,是一块奢侈品牌的手表。

    北以前手腕上总会戴着老式机械针表。伊始正式第一次相见,在废弃工厂里被她的手下压在地上,表盘也因此损坏。

    森下记了很久,纯粹因为觉得北戴手表很好看。现在人普遍手机不离身,没有携带机械表的必要。

    现在它被一枚贵价的新手表取代了。

    偶尔两个人距离很近的接触时,手表会刮到她的头发,北想摘下来片刻,森下不让,依然会很开心。

    些微的疼痛——牵连着爱。她得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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