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歌是揭发幕后真凶的一个关键线索,李漳利用女鬼传闻杀了李开济还可以解释为幽愤难平,但杀雅歌……未免失智,还是说他并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样的联系?

    宁知越此刻没功夫多想,让玄素继续说下去。

    玄素与姜盈盈都不方便去飞香楼那种地方,只能在飞香楼附近盯着雅歌。

    李开济要应酬的人有许多,多是商人,还有南漳县府衙的一些官吏,许仲昇就曾多次赴约,而她们最关注的,还是那个曾出现在韦刺史回信中的那个人——贾源。

    盯着李开济有三五次,就能发现几次的邀约中,贾源都会出现。

    他并不是随着李开济一同出现,与李开济的那些邀约对象一同闲谈叙话,每次都是等着只剩下李开济一人——这种时候,便是雅歌也被排除在外,两人私下里见面。

    两人说了什么不知道,单看两人言谈间贾源的局促和恭敬,就能看出他是听命于李开济的。

    有了这个发现,她和姜盈盈暂且放下盯着李开济,思索着韦刺史的回信。

    从韦刺史的回信中,已然可以得知,姜参军当日回禀调查的内容里对李开济的怀疑很大,因而将家主和曹荣的嫌疑降低。

    但她很清楚,家主虽然为了做官像被鬼迷了心窍似的,却不至于对娘子和青予下毒手,这件事连小郎君也不知情,想是有人欺上瞒下,那么曹荣的嫌疑呢?

    还是不能确定。

    姜盈盈提议,暂且不用管曹荣,韦刺史提过要调查贾源要小心,说明关键的线索在贾源那边,还是需要想想如何了解贾源此人。

    直接打听恐引起注意,贸然前往崇川县也会打草惊蛇,最终还是从慈安寺里的香客中认识了几位崇川县人士,多番试探后,探知那贾源从前是崇川县恶名昭彰的地痞,与当日跟踪她的那些人也是来往颇深的。

    那香客说,贾源从前是专与那些街头游混的地痞堆聚在一处,没脸没皮,欺软怕硬,挑着富贵人家上赶着去奉承,竟也被他撞上大运,不知哪里得了大笔的银钱,在崇川县有模有样地学人做起了买卖。?

    买卖规模不大,正经百姓也不敢往跟前凑,他那店里瞧着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还都是他那伙狐朋狗友,但一年两年的,生意也还能撑下去。

    他老母早已亡故,只剩得妻女在乡下老宅里住着,他没说将人接到城中去,只隔三岔五地回去一趟看上一眼。

    情况了解的差不多时,玄素先回了一趟陈家,本是想问问小郎君是否知道贾源其人,若是不知道也能提个醒,正巧撞上家主和小郎君打算离开。

    听着小郎君急切规劝她离开的话,她没将想好的问话说出来,只等着将人送走之后再打算往崇川县去探个究竟。

    那时候,家主和小郎君的突然失踪使得张家、杜家、李家、吴家、曹家、还有贾家几人都很震惊,几人齐聚在南漳县,为她探听消息省了许多事。

    趁着这个时候,她专盯着贾源,看着贾源总是趁着张绍金与杜昆等人离开后,又偷偷折返,与李开济密谋。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有两三日,到陈启正得到消息兴冲冲地来接手陈家,贾源的焦愁才算是逐渐褪去,返回崇川县没再关心南漳县这边的剧变。

    贾家做的是木料生意,听说他家老宅后的一大片山林地都被他包揽下来,让村民为他种伐木材。只他店里生意惨淡,却总是忙得跟什么似的,三天两头的应酬,再往城外老宅中去。

    与贾源应酬的人多是衣衫光鲜,言谈得体的富贵望族、书香世家,其中还有些是南漳县人,她曾见过几回面的,平素自持身份,清冷高贵,与贾源坐在一处却是言谈和睦,其乐融融,这令她心生疑窦。

    她跟着贾源回过几次贾家村,但不敢靠得太近。

    贾家村外稍有路人经过,都会引得村里人注意,出来问明来由。

    她怕被发现,只在村子附近的林子里待着,端看贾源何时离开,一直从白日等到黑夜,终于让她发现,贾家村里的村民等到夜幕降临后,都早早的歇下,只在村头留一盏引路的灯笼,方便接受了邀约的人从此顺利进到村子后面那一片神秘的庄子里去。

    “贾家村后面还有一个庄子?那是个什么地方?去那儿的都是什么人?”

    玄素颇显沮丧,摇了摇头,“做什么用的奴婢还没弄清,那晚发现这一点异常,奴婢等外边进入的马车经过之后,也跟在后面,绕了许多的路,便有一批护卫在山道间拦下马车,核对了马车中人的身份,还递给对方一块对牌,才继续放行。

    “奴婢试了许多次,好容易从山壁上往下越过一段关口查验,往里去还有三道关口有人把守,就是凭着第一道关口处领得的对牌往后核验,每一段的对牌都不相同,可以想见庄子防范之严。

    “等到奴婢终于靠近庄子,那外围又有诸多把守巡逻,稍有风吹草动,势必有人来巡查,即便只是一只飞鸟,也难逃被扼杀的下场。奴婢本打算再想想办法继续探查,但这个时候李开济死了。”

    李开济死得太突然,她们与贾源皆是始料未及,那段时日贾源没再去贾家村后山的庄子,她与姜盈盈也琢磨着这个时候或许可以验证李开济背后的人究竟是不是曹荣。

    宁知越本来还想问一句是不是,但想起她最初的话,想来是没有。

    “李开济死后,总得有人与贾源再接头,那个人是谁?”

    玄素还是摇头,“没看见脸。贾源的确火急火燎来了南漳县,仍是在飞香楼里约见那人。贾源晌午就去了飞香楼,直到天黑以后那人才出现,一顶墨色斗篷将全身包裹在内,面上更是没露出一点痕迹。”

    “会不会是曹荣……或者曹襄,为防被发现身份,才有此举?”

    “奴婢与姜娘子都这般想过。特意等着贾源离开,盯着那黑衣人,但一直没等到那人出来,才发觉那人可能该换身份离开了,于是匆匆往曹家赶来,见曹荣尚在家中,不像出过门的样子。虽仍有怀疑,但没证据,于是猜疑那人也可能是曹襄,可姜娘子却说曹襄晚间还在寺里出没过,城门已毕,曹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城的,那人的身份也成了谜。”

    现在的形势已十分明显,张绍金、杜昆,还有李昌翰和吴通与贾源一样,都是用以取代陈家一家独大的工具,张、杜、李、吴等人是明面上瓜分了陈家,而贾源那边……那座神秘的庄子才是至关重要的所在。

    李开济是统领指挥这五人的人,那么指使李开济的人,除了曹荣、曹襄,还会有谁?

    “你后来还有没有见过那个黑衣人?或许是张家、杜家、李家、吴家里的人帮忙传递消息?”

    听这意思,娘子还是疑心曹家父子。

    “没有,那次之后贾源没再来过南漳县,至于张家、杜家帮着传递消息……这也是有可能的。李开济死后,城中传出了女鬼杀人的怪谈,还将此前公主落水犯病一事也牵扯进来,使得张绍金、杜昆、李昌翰还有吴通联合邓天锋与郭良在张家密谈过一回,大约是觉得有人借着这件怪事造谣,之前跟踪过奴婢的那几个地痞又出现了,凡事谈论此事的地方都能见到这几人,他们听过百姓的谈论,必得将人堵在角落里严刑逼问这则消息的源头在何处,闹得当时很少有人敢提及此事。

    “等过了三个月,又有人溺水,沉雪园里又传出公主犯病,这回便是百姓嘴上不说,心里都惶恐着真是鬼魂作祟,因而又闹出城中担水郎趁谣言抬高水价,闹得人心惶惶,谣言想堵也堵不住,只得由县衙出面,连同张家和杜家,将已典卖给外地商人的宅子买下来,以作法镇鬼为名,将谣言压下。

    “虽是做到如此地步,等又过了近三个月,城外又死了一人,城中百姓的恐慌表面上是少了,暗里都是天未全黑就闭门闭户,到寺庙道观求平安符、驱邪符咒的人却是络绎不绝。那群地痞也没闲着,不管百姓们怎么做,只不准说陈家、女鬼、公主之类的闲话,一旦发现便将人带走再没有回来过的。

    “奴婢与姜娘子因此也发觉,似乎还有人在暗中希冀将陈家的事揭发,又回回都能将公主牵扯进来,似乎是准备将这件事捅到京城去。奴婢与姜娘子乐见其成,但从陈宅里最初亡故的两人到当时的四个,已将近一年,不说京城,便是越州也不见动静,等姜娘子从别苑回来,奴婢才知晓,汜州境内有关此事的消息,都没法传出去了。

    “姜娘子觉得凶手已经发现制造谣言之人的用心所在,担心奴婢再追查此事会引火烧身,让奴婢暂且放下贾源那里的调查,就是南漳县已经发现的线索也先按下,若是这谣言能传递到京城最好,传不到也有公主这条线索攀扯,来日总有机会查明真相。”

    原来如此。

    宁知越看了姜盈盈一眼,所以……她早就知道传言是人为的,那她是否知晓李漳与映秋,还有绿珠的暗中密谋呢?

    许是察觉到宁知越的视线中散发出的疑虑,姜盈盈略思索便道:“我当时想着公主即便患有癔症,却也不能每次都正好与南漳县溺水之人是同一日同一时刻出事,不管是哪一边迁就,那人能将主意打到公主身上,必是在沉雪园里有内应。

    “玄素暂时没法调查,线索转到沉雪园,我又有机会在沉雪园里长待,便想找出那内应是谁,也好找出这个内应是谁,说不好日后能帮上忙。不过他们格外小心,我没能看出什么,若非虞郎君与你确定公主乃是中毒,又推敲出绿珠是凶手,我们也是想不出他们布局也如此周密的。”

    话音未落,她似又想起什么,问道:“只是这谣言确是为了招引京城注意,绿珠虽是为了公主能回京城,也是与凶手合谋了吧,凶手又是谁呢?”

    玄素也想不通,“这人看似要为陈家抱不平,但此前两桩溺水案都是在陈家发生,又以损毁娘子的名誉造谣生事,似乎是为了陈家背后的阴谋而来呀?”

    为陈家背后的阴谋……可能吧,但李漳尚且可以说是为了昔日的救济之恩报答陈家,祝十娘夫妇是为了什么呢?他们一直想念的都是走丢的女儿……

    陡然间,宁知越脑子里闪过一阵念头,激得她浑身一颤,头皮发麻。

    “玄素,那名仿着我造的女尸是何年纪?可知道她身上那得被凌虐的伤是何时造成的?”

    玄素茫然回道:“仿着娘子造的,年岁自然与娘子相仿。”

    年纪相仿……祝十娘说孙妙芙年纪比她只小几个月……难道……

    只能是这个缘由了,不然何以解释祝十娘夫妇为何会与李漳合谋,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只他们仍旧要找孙妙芙,究竟是为了将线索牵引至陈家,还是真的以为孙妙芙还活着?

    “娘子?”见她眉头紧锁,有难以琢磨之事,玄素唤了一声,又问,“怎么了,娘子为何问这个?”

    宁知越摇摇头,将脑子里惊骇的想法挥散去,目光忽而转至姜盈盈身上,又想起她方才的问题,便道:“你方才说的不错,绿珠与谋害公主的凶手接触过,但……据我所知,她的目的不仅在于将公主送回京城。”

    姜盈盈一愣,“还有其他的?怎么会?她全心投入在公主身上,还有什么事能要紧过公主,还能为此伤害公主?”

    连姜盈盈都如此说,可见绿珠待公主之心一片赤忱,但当日她与自己说得那番话……悲悯哀戚之意也不似作假。

    宁知越将那日绿珠的行为说与姜盈盈听,姜盈盈也是惶然,“她此举,不是明着将你卷入此案中,难道她早已知晓你是谁,或者知晓你是为陈家而来?”

    宁知越看着两人惊讶的反应,心道:因为知晓她是谁,姚琡、施绮还有姜盈盈和玄素才会觉得绿珠是要将她卷入此案中,即便是虞循,相信她之余也有些许怀疑,公主与冯昭却只凭从露的几句话,就打消对她的疑虑,还为她解释。

    她动了动唇,正要将当日见冯昭之时的情形说与两人听,倏尔想起一件事,冷不丁僵住。

    姜盈盈见此,也顿觉是她发现了什么,忙问她。

    宁知越:“你们来这儿有多久了?”

    这儿——当然指得是施宅,闻言姜盈盈与玄素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慌乱起来,“有半个时辰了吧。”

    半个时辰,从县衙到施宅已经足够有个来回了,她们俩来时与她和虞循定好的时辰也快接近了,却不防她听着玄素说这些往事,一时沉迷,没能想起虞循来。

    姜盈盈安慰她,“或许虞郎君一时有事,没能如时赴约?”

    不会的,虞循从来不会误时。

    “可是你那丫鬟也没有来通禀。”

    没有通禀也可能是虞循阻止了她……

    宁知越说不上来为何如此笃定,心里顿时乱了,他说不准早已料到她与姜盈盈有来往是因玄素,那日去慈安寺怕也是想确认玄素所在的。昨日才与他言归于好,今日撞见她与姜盈盈密谈,虽不难解释,但若当他发现玄素……

    玄素暂时不能被发现的……

    姜盈盈看着她冷着脸往外走,也与玄素急忙跟上,一边低声安慰:“或许没有你想得那么糟,虞郎君为人如何你该清楚,让她知晓这些事不是更便于我们调查吗?”

    “不行。”宁知越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叫姜盈盈和玄素都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宁知越也自觉自己方才太过冲动急躁,按下脾气,缓言道:“这桩案子牵扯太多人,面临的危险也不一样,就像我留着你们暂且不让人知道,就是为了日后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并不是不用,而是不到时候。

    “固然,将这些说与他知晓,他一定会相信我,但同时他也会成为凶手的目标。凶手只盯着我的时候,你们还有他尚有能力为我转圜,但盯着我们两个,我们都会被凶手对付,不如分散开,防止凶手势力集中对付。”

    闻言,姜盈盈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正待应下,春杏听得动静出现问讯。

    宁知越趁机问她,“虞钦使可有来过?”

    果然,春杏点点头,“来过了,姜娘子之后不久就来了,听闻姜娘子在,虞钦使说娘子定与姜娘子有些话要说,他正有一样东西忘记取了,一会再来。”

    宁知越呆怔片刻,本该提起的心此时却舒展开,想着他的借口不禁失笑,他哪是忘了取东西,分明是知晓她们没有合适时机“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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