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禾府邸内，历经了良久的等待，华空终于打开了房间的大门，合上门发现陆念禾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了过来，就在在门边等着，华空没留意被吓了一跳。
“小陆你怎么跑过来了，不是说好了，有消息了会喊你过来么？”
陆念禾看着华空手上未擦净的血迹和屋里浓郁的不同寻常的血气，一时脑子空了一片，直愣愣往里奔。
“哎，你等等，人没事儿啊……”
华空本想拦着他，奈何经历了高度紧张的几个时辰，此时此刻整个人也没力气把人拉住，只得叹了口气。
陆念禾精神紧张得很，虽然隐隐听到了华空的话，但他此刻就是很想见到殷清川。越往里走血气越重，他久经沙场，对血腥气敏感的很，却并不畏惧，此刻竟难得眉头紧皱，有些难以接受。
他微微听见殷清川和丁香交谈的声音，只是微弱的很，他有些急迫地想见到她，一掀帘，整个人都呆住了。
床边帷帐虚虚搭在两侧，窗外日光照进来，显得床上更影影绰绰了，殷清川整个人侧身对着他，乌发散在身上，所过之处肤色更是白得让人心疼，眼下乌青得很，脸颊，脖颈都显得人精瘦。
雪白的衣裳遮不住他的目光，心疼之余陆念禾才意识到殷清川只穿了一件单衣……他猛地闭上了眼，背过身去，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我看到仙师出来了，就想来见见你……不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的安危……我不是有意的。”
就算紧闭双眼，他脑子里也都是刚才那副景象，在细细簌簌的布料声里，陆念禾不断唾弃着自己，打仗的时候多少细作带着美人计来引诱他都不为所动，今天这是怎么了……，何况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啊啊，他到底在想什么……
自我厌弃中他听到一声笑，很轻的笑声，却不容抗拒的钻进了他耳朵里，他脑子里的弦一下子断掉了，耳畔又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你进来吧，现在无妨了。”
殷清川的声音像冷冷的水滴一样，像极了昨日大婚的雨，把他整个人浸了进去，他满脑子只有她了。
丁香把搭在两旁的帷帐支在了架子上，露出了殷清川的模样，她双唇已然白的有些过于虚弱，眼睫垂下来，流了一滴汗珠下来。
殷清川咳嗽了几声，丁香拿着帕子擦了擦她额角两鬓的冷汗。
“急哄哄地来找我，现下怎么愣着了，坐吧。”
陆念禾走过来坐在她身侧，眼睛竟然有些红，就这样盯着她，“你没事吧，屋里血气怎么这么重……你看着也这么苍白……”
“我无妨，仙师给我几处筋脉阻滞之处施了几针，又吐了几口血罢了，你怎么了？这么受不了血腥气，战场上，不得更难受？”殷清川闻言，抬眼看了看他，两道同样沉静深邃，却又都透着关怀的视线，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我方才去叫丫头们煎药了，在药房见着了之前一直给你调养身子的那个太医了，问了他平时给你用的药，中和调配了一方新的，我此次从东陵带过来的药挺多的，你且先喝一段时间，调养一阵。”
“余宁的药也算配的很好的了。中原确实不比东陵盛产奇物，劳烦了，每次都要让仙师替我操劳着。”
华空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啊，知道我操劳可还行？你要是早早地听我的话跟我走，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嘛？”
殷清川也不说话，就有些卖乖地看着她，看得华空连连叹了好几声气。
陆念禾心中微动，跟她走？清川要跟着华空去哪里？仙师竟是东陵人，难道是要去东陵嘛？
她们竟然关系如此亲厚，清川眼睛里淡淡的撒娇，仙师话语中的亲昵与埋怨，活脱脱是一家子一样，那他呢？
一时之间，陆念禾脑子里的想法像枝桠一样疯长，汲取着骨血乱窜出来。他明知自己不该这样想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这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惹得华空有些诧异，殷清川觉察到华空皱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先一步抬手把陆念禾一直转向自己的脸掰了过去，华空对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你怎么了？屋里太热了么，脸和眼睛怎么红成这样。这炭火虽说是足了些，但你一个将军不至于这么不耐热吧？”
陆念禾顺势把殷清川的手拉了下来，有些小心翼翼地虚笼着，把她的手塞回了锦被里，“我没事，你当心着凉。”
行云流水地干完这一系列动作后，陆念禾才意识到有些过于亲厚了，尤其还是在华空仙师的注视下……
罢了……看就看吧……眼下，还考虑什么男女大防，从小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就是抱了清川也轮不到一个外人说教吧……
他整了整神色，严肃地看着仙师，“传闻中大梦这种毒是无解的，敢问仙师此番施救，是否能够药到病除？”
“清醒时无碍，只是每每梦中，需要人守着，以防万一。”
“什么意思？”
“大梦并不是一种毒，它只是一种术法罢了，你竟然不知道？”华空有些诧异地看着陆念禾，这个人，居然不知道啊，清川没提过这事么。
“术法？”陆念禾心中隐隐有了个答案，他逼视着殷清川，手隔着锦被准确的攥着她的手腕，“你与我说清楚，你对自己的身体干了些什么？”
殷清川也不躲，头都不带偏一下的，没什么情绪地看回去，嘴唇张了张，刚想开口，她就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咳……”
华空被她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岔气搞得惊着了，不满地看了陆念禾一眼，“你在干什么？你这样会吓着我们清川的！”
“我……”陆念禾一下子气势都矮了一截，不敢接着问下去。
缓过一口气来，殷清川才笑了笑，顺着华空的偏袒的关爱逗了个趣，“仙师啊，你看看，你看看他这样，我现在后悔了，我怕他会杀了我呢……咳咳咳……”
陆念禾一时有些着急，又不知道该怎样将自己从这处谜团中解脱出来，“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害你？”
“说笑罢了，手，松开，太紧了。仙师，丁香，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我有话要和他说。”
殷清川的眼神好像藏着很多很多的情绪，让人看不懂，也挨不近她，冷得很。
她想说什么呢？陆念禾心里无端就空了一拍，不敢去揭开谜底。
丁香原本在摆弄着炭盆，听见这话放下了东西，检查了一下门窗是否漏风，便领着仙师走了，“是，小姐。仙师，跟我来吧，我带您看看我们的新府邸。”
一时相顾无言。在陆念禾终于忍不住要开口问她到底想说什么时，殷清川先一步开口了。
“你觉不觉得，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似曾相识啊，都是与北漠协商，都是我们姓殷的受这个伤，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也就成了皇帝姑父的垫脚石了呢。”
这是要与我盘算我擅自出头导致成婚的总账了么？垫脚石，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为什么愿意和我说？皇上，她是不是觉得，我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不对……是在说殷恒将军……
脑子里一阵思绪落地的清零声，陆念禾又像是想明白什么一样，又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
“想到了什么对吗？当年我父亲在战场上中箭之后，昏迷不醒，箭伤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对吧。但是，后续圣上却将为我父亲诊治的医官全家都斩首了，说这里面混进了敌军的奸细，这里用的药，也就是后来人们口口相传的毒药，大梦。”
一位故人的名字浮上了心头，宋桓仁，她原来是想说，宋家行医世家惨被灭门一案。
当年，殷家与宋家乃是至交，宋家儿郎也随军行医，侍奉殷恒将军多年，立下赫赫功绩，名扬京城。可一切，都在七年前发生了改变。
殷清川少年意气，无意间发现父亲当年的死或许有隐情，执着于寻求殷恒将军亡故的真相，在几人私下的盘查过程中，惊动了上面，最后一道圣旨而降，宋家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老弱妇孺一人不留……他也只身前往北疆，远离京城。
想到这段往事，陆念禾的手就攥了起来，不，好在还是救下了了一个活口的。
桓仁兄，你的新婚礼物，我还没能送出去呢。
“桓仁兄并不知道的是，大梦一场，并不是我父亲死亡的真实原因，梦中人不甚清醒，需要人精心照料，但这种东陵术法，可以让人在梦境中不断重复美好幸福的事情，促使周身经脉运转，以达到疗伤的作用。”
他望着殷清川认真的眼睛，听到她声音轻微，语调却极郑重的说，“我想告诉你，陆念禾，桓仁兄一家的死，我很抱歉，但是此非我所愿，我不是要害他。当年我不明因果，但现在我清清楚楚地明白我的仇人到底是谁。你们敬我，怕我，远离我，我理解，但我从来，都不愿意发生这一切。”
当年的胡话傻话说的太多，漫漫长路又太远，时间也太久，久到陆念禾都快忘记了，他到底给人留下了怎样的执念。
说完之后，殷清川闭上了眼，“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我说出来，只是为了我心头能安稳些，你接不接受就随你吧。事已至此，前尘旧事如何，对你可能不重要，但是于我而言，我一直想说这些话。”
“小陆你怎么跑过来了，不是说好了，有消息了会喊你过来么？”
陆念禾看着华空手上未擦净的血迹和屋里浓郁的不同寻常的血气，一时脑子空了一片，直愣愣往里奔。
“哎，你等等，人没事儿啊……”
华空本想拦着他，奈何经历了高度紧张的几个时辰，此时此刻整个人也没力气把人拉住，只得叹了口气。
陆念禾精神紧张得很，虽然隐隐听到了华空的话，但他此刻就是很想见到殷清川。越往里走血气越重，他久经沙场，对血腥气敏感的很，却并不畏惧，此刻竟难得眉头紧皱，有些难以接受。
他微微听见殷清川和丁香交谈的声音，只是微弱的很，他有些急迫地想见到她，一掀帘，整个人都呆住了。
床边帷帐虚虚搭在两侧，窗外日光照进来，显得床上更影影绰绰了，殷清川整个人侧身对着他，乌发散在身上，所过之处肤色更是白得让人心疼，眼下乌青得很，脸颊，脖颈都显得人精瘦。
雪白的衣裳遮不住他的目光，心疼之余陆念禾才意识到殷清川只穿了一件单衣……他猛地闭上了眼，背过身去，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我看到仙师出来了，就想来见见你……不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的安危……我不是有意的。”
就算紧闭双眼，他脑子里也都是刚才那副景象，在细细簌簌的布料声里，陆念禾不断唾弃着自己，打仗的时候多少细作带着美人计来引诱他都不为所动，今天这是怎么了……，何况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啊啊，他到底在想什么……
自我厌弃中他听到一声笑，很轻的笑声，却不容抗拒的钻进了他耳朵里，他脑子里的弦一下子断掉了，耳畔又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你进来吧，现在无妨了。”
殷清川的声音像冷冷的水滴一样，像极了昨日大婚的雨，把他整个人浸了进去，他满脑子只有她了。
丁香把搭在两旁的帷帐支在了架子上，露出了殷清川的模样，她双唇已然白的有些过于虚弱，眼睫垂下来，流了一滴汗珠下来。
殷清川咳嗽了几声，丁香拿着帕子擦了擦她额角两鬓的冷汗。
“急哄哄地来找我，现下怎么愣着了，坐吧。”
陆念禾走过来坐在她身侧，眼睛竟然有些红，就这样盯着她，“你没事吧，屋里血气怎么这么重……你看着也这么苍白……”
“我无妨，仙师给我几处筋脉阻滞之处施了几针，又吐了几口血罢了，你怎么了？这么受不了血腥气，战场上，不得更难受？”殷清川闻言，抬眼看了看他，两道同样沉静深邃，却又都透着关怀的视线，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我方才去叫丫头们煎药了，在药房见着了之前一直给你调养身子的那个太医了，问了他平时给你用的药，中和调配了一方新的，我此次从东陵带过来的药挺多的，你且先喝一段时间，调养一阵。”
“余宁的药也算配的很好的了。中原确实不比东陵盛产奇物，劳烦了，每次都要让仙师替我操劳着。”
华空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啊，知道我操劳可还行？你要是早早地听我的话跟我走，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嘛？”
殷清川也不说话，就有些卖乖地看着她，看得华空连连叹了好几声气。
陆念禾心中微动，跟她走？清川要跟着华空去哪里？仙师竟是东陵人，难道是要去东陵嘛？
她们竟然关系如此亲厚，清川眼睛里淡淡的撒娇，仙师话语中的亲昵与埋怨，活脱脱是一家子一样，那他呢？
一时之间，陆念禾脑子里的想法像枝桠一样疯长，汲取着骨血乱窜出来。他明知自己不该这样想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这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惹得华空有些诧异，殷清川觉察到华空皱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先一步抬手把陆念禾一直转向自己的脸掰了过去，华空对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你怎么了？屋里太热了么，脸和眼睛怎么红成这样。这炭火虽说是足了些，但你一个将军不至于这么不耐热吧？”
陆念禾顺势把殷清川的手拉了下来，有些小心翼翼地虚笼着，把她的手塞回了锦被里，“我没事，你当心着凉。”
行云流水地干完这一系列动作后，陆念禾才意识到有些过于亲厚了，尤其还是在华空仙师的注视下……
罢了……看就看吧……眼下，还考虑什么男女大防，从小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就是抱了清川也轮不到一个外人说教吧……
他整了整神色，严肃地看着仙师，“传闻中大梦这种毒是无解的，敢问仙师此番施救，是否能够药到病除？”
“清醒时无碍，只是每每梦中，需要人守着，以防万一。”
“什么意思？”
“大梦并不是一种毒，它只是一种术法罢了，你竟然不知道？”华空有些诧异地看着陆念禾，这个人，居然不知道啊，清川没提过这事么。
“术法？”陆念禾心中隐隐有了个答案，他逼视着殷清川，手隔着锦被准确的攥着她的手腕，“你与我说清楚，你对自己的身体干了些什么？”
殷清川也不躲，头都不带偏一下的，没什么情绪地看回去，嘴唇张了张，刚想开口，她就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咳……”
华空被她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岔气搞得惊着了，不满地看了陆念禾一眼，“你在干什么？你这样会吓着我们清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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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念禾一时有些着急，又不知道该怎样将自己从这处谜团中解脱出来，“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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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清川的眼神好像藏着很多很多的情绪，让人看不懂，也挨不近她，冷得很。
她想说什么呢？陆念禾心里无端就空了一拍，不敢去揭开谜底。
丁香原本在摆弄着炭盆，听见这话放下了东西，检查了一下门窗是否漏风，便领着仙师走了，“是，小姐。仙师，跟我来吧，我带您看看我们的新府邸。”
一时相顾无言。在陆念禾终于忍不住要开口问她到底想说什么时，殷清川先一步开口了。
“你觉不觉得，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似曾相识啊，都是与北漠协商，都是我们姓殷的受这个伤，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也就成了皇帝姑父的垫脚石了呢。”
这是要与我盘算我擅自出头导致成婚的总账了么？垫脚石，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为什么愿意和我说？皇上，她是不是觉得，我是皇上派来监视她的？不对……是在说殷恒将军……
脑子里一阵思绪落地的清零声，陆念禾又像是想明白什么一样，又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
“想到了什么对吗？当年我父亲在战场上中箭之后，昏迷不醒，箭伤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对吧。但是，后续圣上却将为我父亲诊治的医官全家都斩首了，说这里面混进了敌军的奸细，这里用的药，也就是后来人们口口相传的毒药，大梦。”
一位故人的名字浮上了心头，宋桓仁，她原来是想说，宋家行医世家惨被灭门一案。
当年，殷家与宋家乃是至交，宋家儿郎也随军行医，侍奉殷恒将军多年，立下赫赫功绩，名扬京城。可一切，都在七年前发生了改变。
殷清川少年意气，无意间发现父亲当年的死或许有隐情，执着于寻求殷恒将军亡故的真相，在几人私下的盘查过程中，惊动了上面，最后一道圣旨而降，宋家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老弱妇孺一人不留……他也只身前往北疆，远离京城。
想到这段往事，陆念禾的手就攥了起来，不，好在还是救下了了一个活口的。
桓仁兄，你的新婚礼物，我还没能送出去呢。
“桓仁兄并不知道的是，大梦一场，并不是我父亲死亡的真实原因，梦中人不甚清醒，需要人精心照料，但这种东陵术法，可以让人在梦境中不断重复美好幸福的事情，促使周身经脉运转，以达到疗伤的作用。”
他望着殷清川认真的眼睛，听到她声音轻微，语调却极郑重的说，“我想告诉你，陆念禾，桓仁兄一家的死，我很抱歉，但是此非我所愿，我不是要害他。当年我不明因果，但现在我清清楚楚地明白我的仇人到底是谁。你们敬我，怕我，远离我，我理解，但我从来，都不愿意发生这一切。”
当年的胡话傻话说的太多，漫漫长路又太远，时间也太久，久到陆念禾都快忘记了，他到底给人留下了怎样的执念。
说完之后，殷清川闭上了眼，“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我说出来，只是为了我心头能安稳些，你接不接受就随你吧。事已至此，前尘旧事如何，对你可能不重要，但是于我而言，我一直想说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