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56次相亲
傍晚时分，漫天火烧云炽烈如玫瑰花瓣燃烧，红橙暖光照耀在高楼大厦的玻璃上，光与亮交相辉映。视线下移，修剪整齐的梧桐树渲染出墨绿色的街道，应景的名为绿意的咖啡馆里，身着黄色茶歇裙的姑娘坐在窗边，一束光透过茶色玻璃，照在姑娘黑长直的头发上，如果镜头能穿过人群，或者窗外人行道上恰巧路过一只竖起尾巴的猫咪……
可惜，那是个于审美、情感和浪漫都一窍不通的男人，就算是这间咖啡馆能凑出很规整的构图，她也不相信他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呼——钱多多闭上眼睛，警醒自己：她是来相亲的，不是来想他的。
“你好，请问，是钱多多钱小姐吗？”
突如其来的问候打断了她的思绪，钱多多回头，只见一位穿着藏青旗袍，举止优雅的中年女性正站在她身旁，身后跟着一个穿棕红色西装的男人，本能地想要站起来问好，却对上男人的眼神，于是心安理得地坐着，只随意点头：“是我。”
“钱小姐，你好，这是杜横舟，我是他妈妈。”这位中年女性，应该称为杜夫人，看上去并未在意她的无礼，推着男人在对面坐下，瞥了一眼桌上的咖啡，微笑着开口：“不介意的话，我就开门见山了。”
钱多多看了看杜横舟脸上微笑都掩不住的疲色，点了点头。
她拥有丰富的相亲经验，看得出来，今天她要面对的主角，不是这个男人，而是他妈妈。
“钱小姐是护士，方便问一下哪个科室吗？”
“ICU。”
“ICU啊，听说ICU很忙的。”
“对的，特别忙，白班夜班颠倒，病人多，病情又重，每天都累得要死。”这可全不是假话，是心得。
“那钱小姐辛苦啊，在家和父母一起住吗？一起住的话会舒服一点。”
“没有，我家是农村人，我自己在这边租房子住。”
“这样，工作这么忙还要自己照顾自己，想必厨艺很好吧。”
来了，终于来了，婆婆看儿媳都贼在意厨艺。
冰箱里有昨天剩下的米饭，切好的西红柿和牛肉粒，再不吃要坏掉了……
咳咳，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钱多多暗自抖擞精神，摆出一张冷酷无情脸：“我不会做饭，上班那么忙，我没时间学更没时间做，上班吃医院食堂，下班点外卖吃预制餐，现在的预制很方便的。”
此言一出，杜夫人明显楞了一下，钱多多见状更加放肆摆烂，直接倚在沙发靠背上，心想：这都吓不退你？
没想到杜夫人还真有点执着：“钱小姐没有考虑过换个科室吗？稍清闲一点的。”
钱多多干脆摇头：“不考虑，我家里条件不太好，ICU钱多，能挣钱就行，累一点没关系。”
冷酷的外表下，她的心在滴血：谁不想去清闲的科室，可是人家收满人了，她只好被分去ICU了。
面对钱多多一直的冷色，杜夫人的微笑面具终于无法维持下去，“嗯，钱小姐好像脾气不是很好啊，看你不太爱笑的样子。”
“我刚下班，很累，笑不出来。”
咖啡桌上，空气一时间凝滞。
多多在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太无礼，可是他们还不起来说告辞，那就该她的回合了。
“这位阿姨，您已经问过我了，我也想了解一下这位先生的情况。”她将目光移到长得像雕塑也如雕塑般坐着的男人身上，“我没记错的话，杜先生做的是金融相关。”
“对的，我在银行上班。”这场相亲里杜横舟一直表现得像个局外人，到现在才第一次开口，声音意外的好听。
“我猜，你的职位和收入都不错。”
“嗯，还不错，不过，钱小姐怎么猜的？”
“或许，你的名字，是出自野渡无人舟自横吗？颇有几分决绝的味道呢。”其实更像是随时会横刀自尽的忍者，她心里想，当然这句不会说出来。
见他点头，钱多多开心起来，“叫这种名字的人怎么能不成功呢？”随即又发出感慨：“银行多舒服，有钱有闲的社会精英，真让人羡慕啊！”
无礼，自作聪明而又贪财的女孩子，是相亲场上最不受待见的类型之一。钱多多一边喝咖啡一边悄悄观察着对面母子的脸色。
果然杜夫人面上不快，手臂隐约一晃，就听杜横舟补充道：“不是每个银行职员都有钱有闲的，比如我现在的岗位，要配合客户的时间，随叫随到，大多数情况要加班。”
加班啊，抓到了。
“啊这，银行也很忙吗，我以为很轻松才答应见面的，我因为工作忙，一直想找个工作轻松的男朋友来照顾我呢。”
杜夫人：“……”
杜横舟：“……”
“真让人苦恼啊，如果我们都很忙，那怎么相处呢？怎么有时间了解彼此呢？甚至结婚后的生活要怎么办呢？可能有些冒犯，可是，杜先生这么帅气有钱的男人我真的不想错过呢。”
她顿了顿，“或许，考虑去轻松的岗吗？”
一句话，杀死比赛！
钱多多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母子。
怎么，就许你问我愿不愿意换科室，不许我问你儿子乐不乐意换岗位吗？做人不能太双标！
杜夫人终于再也忍受不了：“钱小姐，”她装模作样翻动了几下手机，尽可能维持了礼数，“抱歉，我这里突然有些急事，不如我们改天再抽时间了解。”
她说完起身就走，杜横舟赶忙跟上，还不忘留给多多一个感激涕零的眼神。
于是多多也微笑着，目送这对母子远去。
多帅的男人啊，又有钱。
可惜。
多多三两口喝完咖啡，打开手机，点击“修炼爱情”的图标，看着自己的“正在进行”：第五十六次相亲。
正要提交相亲进度，一条信息适时插进来。
“麻烦您了，很感谢你的帮助，占用了您的时间，我来支付您的咖啡费用好了。”
接着是一笔转账。
来自杜横舟。
手指往上翻动屏幕，依然是杜横舟的消息，时间是昨天晚上。
“钱小姐你好，我是明天要和您相亲的杜横舟，我想解释一下我这边的情况，我有女朋友，但很抱歉，出于一些私人原因，我妈妈安排了这次相亲，所以可否请您帮个忙，明天表现得稍微无礼些？干脆拒绝我妈妈？麻烦您了。”
她回的是“OK”。
是温柔细节的男人呢！
但咖啡都是自己喝的，怎么好意思让人家付款，她点了拒绝收款，然后提交了相亲进度——双方无好感，结束相亲。
紧接着需要预约下一次相亲。依然是系统匹配。
修炼爱情，简称修爱，是官方支持的婚恋系统，在如今民不聊“生”的时代，对婚恋和生育做出了最实用的支持——发补贴。不过虽然是婚恋系统，受影响最大的却是单身人群，每月完成一次相亲，方可领取补贴。
钱不多，但毕竟蚊子腿也是肉。
于是稀罕蚊子腿肉的单身男女们，硬生生将修爱操作成咖啡预约系统，和随机交友系统。
事实上自行安排相亲或者系统匹配相亲都可，但包括多多，大部分人都选择匹配，好以等待分配对象为借口，搪塞家人的催促，顺便领取优惠券，薅咖啡馆的羊毛。
而且，相亲时间可以自行选择。
多多翻着自己的排班表，将下一次相亲定在了周六。
周六下午有时间，而且是下月一号。
这是她的习惯，将相亲时间安排到本月末和下月初，短时间相两次，接下来四舍五入清净两个月。
处理完这些，多多终于收起手机，走出咖啡馆。
抬头，天空中玫瑰燃烧殆尽，半边天幕陷入黑暗，路边的小店传来或舒缓或悠扬的歌声，她踩着人行道的砖石，迈着轻快的脚步，伸展手臂，时不时踩点小跳几步，黄色的裙摆随之起舞，引来路人侧目。
其实这时的天色已经不足以支撑起舞的氛围，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兴致。
钱多多回到家时，天空已完全被暮色浸染。
打开门，迎接她的是她的小猫。
“喵——”
“黄油！黄油又在等妈妈下班呀，妈妈的夹子小猫，给你开罐头好不好呀？”回到家，多多自动换了一副夹子音。
“喵——”长毛大橘竖起尾巴，猛蹭。
她给黄油开了罐头，用切好的菜和剩下的米饭给自己简单煮了泡饭，陪着黄油吃完，才换了睡衣，躺在沙发上，抱着黄油趴在她肚子上。
不会做饭？当然是骗人的。
她的B站账号下，黄油和她的做饭日常平分天下。
照例先看B站后台，播放量又没有涨，简易版红烧肉好像不太受欢迎，也可能是太久没有更新的缘故。
她抿了抿嘴，闭上眼睛呼唤：“修修！”
“在的，今天过得怎么样呀？”手机里传出夹子女声，来自AI管家，声音由多多自行设置。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夹门！
“今天的相亲又失败。”
修修：“对相亲对象有什么不满意吗？”
“这次，没有不满意。”
“那为什么失败呢？”
“人家不喜欢我。”她把黄油抱得更紧，“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比那个人帅的男人，可是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
修修：“帅哥还会有的，地球上男人的数量以数十亿计，没有最帅只有更帅。”
“啊啊啊啊啊啊！”又想起那个人，她好气自己不争气，只不过去药房的路上瞥见一个像他的身影，就时时刻刻都想他，“为什么啊，男人在找女朋友，女人在找男朋友，但是都没有找到，到底是为什么啊？”
修修：“找到一位合适的伴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看人的缘分和你想要找到伴侣的心。”
“什么叫找到伴侣的心？我就想找一个能照顾我的男人，要哄我开心，要给我做饭，不能跟我抬杠，不能惹我生气，就这么简单男人都做不到！真是，啊啊啊啊！”整个人陷入阴暗，尖叫，疯狂，用腿把抱枕夹到扭曲。
一个伟大的想法在钱多多脑中成形，她猛然爬起来，“干脆，你和我谈恋爱吧。”
“……本AI没有装置高级情感，无法与人类建立恋爱关系”
“啊啊啊我不管，修爱不是归你管吗？你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让我恋爱吗？所以我给你起名修修的！诶，黄油别走。”她过于发疯的行为惊吓了黄油，大橘作势要逃，被她一把捞回来。
“喵——”黄油不满，但没有再逃。
修爱是AI管家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你会叫我起床，知道我的偏好，还会顺着我，不会跟我吵架，就算你不会做饭，我也不用给你做，”多多越想越觉得可行，“你最适合我了，所以我们谈恋爱吧！”
“本AI没有装置高级情感——”
“没关系，我教你，我教你爱我，”多多重新欢脱起来，亲了亲黄油的额头，“我告诉你，行动就是爱的表达，比如你可以先帮我把地扫干净。”
其实就只是要扫地吧！修修命令扫地机器人，开始扫地，家里渐渐只剩下黄油的呼噜声和扫地机器人作业的声音。
“我教你爱我……”
“教你爱我……”
欢快的声音在程岁问的脑海震荡，每一根神经都激动地起舞，他本人却意外的凝滞，好像连呼吸都停止。
“岁问，程岁问！”
被同事连叫两声，他终于回过神，回到这间偌大的集中监督室，满眼大大小小的屏幕。
“下班了，愣着干嘛？”
“咳，这就走。”
程岁问拎起公文包，走到江边，江对面灯光璀璨，游客、孩童、爱侣们，交织一片繁华，他却在此感到宁静，好像回到和那个精灵般的少女并肩的日子。
她喜欢来这里散步，可这里总是人多，她跑老远才找到人少的地方，靠着栏杆，“这里灯光映在脸上好看吗？不要离太远，光看脸！”
拍给她看，五颜六色的灯光映在她脸上，不好看。
这才知道这里为何人少。
她自然不满意，又拉着他跑去别的地方，“起风了，我们换个地方，能吹起头发的，我想拍特别帅的那种。”
现在江面正吹着风，刚好能吹起头发，他的手上却没有她的温度。
他将手搭在栏杆上，望向江水尽头，仿佛望向她的眼。
教我爱你吗？这一次他一定好好学。
他保证。
可是……
他掏出手机：“能告诉我钱多多在哪吗？”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夹子女声：“对不起，根据法律法规，本系统禁止泄露用户隐私——”
他摁住手机，“不能的话，我明天再来问一遍。”
第56次相亲
傍晚时分，漫天火烧云炽烈如玫瑰花瓣燃烧，红橙暖光照耀在高楼大厦的玻璃上，光与亮交相辉映。视线下移，修剪整齐的梧桐树渲染出墨绿色的街道，应景的名为绿意的咖啡馆里，身着黄色茶歇裙的姑娘坐在窗边，一束光透过茶色玻璃，照在姑娘黑长直的头发上，如果镜头能穿过人群，或者窗外人行道上恰巧路过一只竖起尾巴的猫咪……
可惜，那是个于审美、情感和浪漫都一窍不通的男人，就算是这间咖啡馆能凑出很规整的构图，她也不相信他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呼——钱多多闭上眼睛，警醒自己：她是来相亲的，不是来想他的。
“你好，请问，是钱多多钱小姐吗？”
突如其来的问候打断了她的思绪，钱多多回头，只见一位穿着藏青旗袍，举止优雅的中年女性正站在她身旁，身后跟着一个穿棕红色西装的男人，本能地想要站起来问好，却对上男人的眼神，于是心安理得地坐着，只随意点头：“是我。”
“钱小姐，你好，这是杜横舟，我是他妈妈。”这位中年女性，应该称为杜夫人，看上去并未在意她的无礼，推着男人在对面坐下，瞥了一眼桌上的咖啡，微笑着开口：“不介意的话，我就开门见山了。”
钱多多看了看杜横舟脸上微笑都掩不住的疲色，点了点头。
她拥有丰富的相亲经验，看得出来，今天她要面对的主角，不是这个男人，而是他妈妈。
“钱小姐是护士，方便问一下哪个科室吗？”
“ICU。”
“ICU啊，听说ICU很忙的。”
“对的，特别忙，白班夜班颠倒，病人多，病情又重，每天都累得要死。”这可全不是假话，是心得。
“那钱小姐辛苦啊，在家和父母一起住吗？一起住的话会舒服一点。”
“没有，我家是农村人，我自己在这边租房子住。”
“这样，工作这么忙还要自己照顾自己，想必厨艺很好吧。”
来了，终于来了，婆婆看儿媳都贼在意厨艺。
冰箱里有昨天剩下的米饭，切好的西红柿和牛肉粒，再不吃要坏掉了……
咳咳，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钱多多暗自抖擞精神，摆出一张冷酷无情脸：“我不会做饭，上班那么忙，我没时间学更没时间做，上班吃医院食堂，下班点外卖吃预制餐，现在的预制很方便的。”
此言一出，杜夫人明显楞了一下，钱多多见状更加放肆摆烂，直接倚在沙发靠背上，心想：这都吓不退你？
没想到杜夫人还真有点执着：“钱小姐没有考虑过换个科室吗？稍清闲一点的。”
钱多多干脆摇头：“不考虑，我家里条件不太好，ICU钱多，能挣钱就行，累一点没关系。”
冷酷的外表下，她的心在滴血：谁不想去清闲的科室，可是人家收满人了，她只好被分去ICU了。
面对钱多多一直的冷色，杜夫人的微笑面具终于无法维持下去，“嗯，钱小姐好像脾气不是很好啊，看你不太爱笑的样子。”
“我刚下班，很累，笑不出来。”
咖啡桌上，空气一时间凝滞。
多多在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太无礼，可是他们还不起来说告辞，那就该她的回合了。
“这位阿姨，您已经问过我了，我也想了解一下这位先生的情况。”她将目光移到长得像雕塑也如雕塑般坐着的男人身上，“我没记错的话，杜先生做的是金融相关。”
“对的，我在银行上班。”这场相亲里杜横舟一直表现得像个局外人，到现在才第一次开口，声音意外的好听。
“我猜，你的职位和收入都不错。”
“嗯，还不错，不过，钱小姐怎么猜的？”
“或许，你的名字，是出自野渡无人舟自横吗？颇有几分决绝的味道呢。”其实更像是随时会横刀自尽的忍者，她心里想，当然这句不会说出来。
见他点头，钱多多开心起来，“叫这种名字的人怎么能不成功呢？”随即又发出感慨：“银行多舒服，有钱有闲的社会精英，真让人羡慕啊！”
无礼，自作聪明而又贪财的女孩子，是相亲场上最不受待见的类型之一。钱多多一边喝咖啡一边悄悄观察着对面母子的脸色。
果然杜夫人面上不快，手臂隐约一晃，就听杜横舟补充道：“不是每个银行职员都有钱有闲的，比如我现在的岗位，要配合客户的时间，随叫随到，大多数情况要加班。”
加班啊，抓到了。
“啊这，银行也很忙吗，我以为很轻松才答应见面的，我因为工作忙，一直想找个工作轻松的男朋友来照顾我呢。”
杜夫人：“……”
杜横舟：“……”
“真让人苦恼啊，如果我们都很忙，那怎么相处呢？怎么有时间了解彼此呢？甚至结婚后的生活要怎么办呢？可能有些冒犯，可是，杜先生这么帅气有钱的男人我真的不想错过呢。”
她顿了顿，“或许，考虑去轻松的岗吗？”
一句话，杀死比赛！
钱多多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母子。
怎么，就许你问我愿不愿意换科室，不许我问你儿子乐不乐意换岗位吗？做人不能太双标！
杜夫人终于再也忍受不了：“钱小姐，”她装模作样翻动了几下手机，尽可能维持了礼数，“抱歉，我这里突然有些急事，不如我们改天再抽时间了解。”
她说完起身就走，杜横舟赶忙跟上，还不忘留给多多一个感激涕零的眼神。
于是多多也微笑着，目送这对母子远去。
多帅的男人啊，又有钱。
可惜。
多多三两口喝完咖啡，打开手机，点击“修炼爱情”的图标，看着自己的“正在进行”：第五十六次相亲。
正要提交相亲进度，一条信息适时插进来。
“麻烦您了，很感谢你的帮助，占用了您的时间，我来支付您的咖啡费用好了。”
接着是一笔转账。
来自杜横舟。
手指往上翻动屏幕，依然是杜横舟的消息，时间是昨天晚上。
“钱小姐你好，我是明天要和您相亲的杜横舟，我想解释一下我这边的情况，我有女朋友，但很抱歉，出于一些私人原因，我妈妈安排了这次相亲，所以可否请您帮个忙，明天表现得稍微无礼些？干脆拒绝我妈妈？麻烦您了。”
她回的是“OK”。
是温柔细节的男人呢！
但咖啡都是自己喝的，怎么好意思让人家付款，她点了拒绝收款，然后提交了相亲进度——双方无好感，结束相亲。
紧接着需要预约下一次相亲。依然是系统匹配。
修炼爱情，简称修爱，是官方支持的婚恋系统，在如今民不聊“生”的时代，对婚恋和生育做出了最实用的支持——发补贴。不过虽然是婚恋系统，受影响最大的却是单身人群，每月完成一次相亲，方可领取补贴。
钱不多，但毕竟蚊子腿也是肉。
于是稀罕蚊子腿肉的单身男女们，硬生生将修爱操作成咖啡预约系统，和随机交友系统。
事实上自行安排相亲或者系统匹配相亲都可，但包括多多，大部分人都选择匹配，好以等待分配对象为借口，搪塞家人的催促，顺便领取优惠券，薅咖啡馆的羊毛。
而且，相亲时间可以自行选择。
多多翻着自己的排班表，将下一次相亲定在了周六。
周六下午有时间，而且是下月一号。
这是她的习惯，将相亲时间安排到本月末和下月初，短时间相两次，接下来四舍五入清净两个月。
处理完这些，多多终于收起手机，走出咖啡馆。
抬头，天空中玫瑰燃烧殆尽，半边天幕陷入黑暗，路边的小店传来或舒缓或悠扬的歌声，她踩着人行道的砖石，迈着轻快的脚步，伸展手臂，时不时踩点小跳几步，黄色的裙摆随之起舞，引来路人侧目。
其实这时的天色已经不足以支撑起舞的氛围，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兴致。
钱多多回到家时，天空已完全被暮色浸染。
打开门，迎接她的是她的小猫。
“喵——”
“黄油！黄油又在等妈妈下班呀，妈妈的夹子小猫，给你开罐头好不好呀？”回到家，多多自动换了一副夹子音。
“喵——”长毛大橘竖起尾巴，猛蹭。
她给黄油开了罐头，用切好的菜和剩下的米饭给自己简单煮了泡饭，陪着黄油吃完，才换了睡衣，躺在沙发上，抱着黄油趴在她肚子上。
不会做饭？当然是骗人的。
她的B站账号下，黄油和她的做饭日常平分天下。
照例先看B站后台，播放量又没有涨，简易版红烧肉好像不太受欢迎，也可能是太久没有更新的缘故。
她抿了抿嘴，闭上眼睛呼唤：“修修！”
“在的，今天过得怎么样呀？”手机里传出夹子女声，来自AI管家，声音由多多自行设置。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夹门！
“今天的相亲又失败。”
修修：“对相亲对象有什么不满意吗？”
“这次，没有不满意。”
“那为什么失败呢？”
“人家不喜欢我。”她把黄油抱得更紧，“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比那个人帅的男人，可是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
修修：“帅哥还会有的，地球上男人的数量以数十亿计，没有最帅只有更帅。”
“啊啊啊啊啊啊！”又想起那个人，她好气自己不争气，只不过去药房的路上瞥见一个像他的身影，就时时刻刻都想他，“为什么啊，男人在找女朋友，女人在找男朋友，但是都没有找到，到底是为什么啊？”
修修：“找到一位合适的伴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看人的缘分和你想要找到伴侣的心。”
“什么叫找到伴侣的心？我就想找一个能照顾我的男人，要哄我开心，要给我做饭，不能跟我抬杠，不能惹我生气，就这么简单男人都做不到！真是，啊啊啊啊！”整个人陷入阴暗，尖叫，疯狂，用腿把抱枕夹到扭曲。
一个伟大的想法在钱多多脑中成形，她猛然爬起来，“干脆，你和我谈恋爱吧。”
“……本AI没有装置高级情感，无法与人类建立恋爱关系”
“啊啊啊我不管，修爱不是归你管吗？你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让我恋爱吗？所以我给你起名修修的！诶，黄油别走。”她过于发疯的行为惊吓了黄油，大橘作势要逃，被她一把捞回来。
“喵——”黄油不满，但没有再逃。
修爱是AI管家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你会叫我起床，知道我的偏好，还会顺着我，不会跟我吵架，就算你不会做饭，我也不用给你做，”多多越想越觉得可行，“你最适合我了，所以我们谈恋爱吧！”
“本AI没有装置高级情感——”
“没关系，我教你，我教你爱我，”多多重新欢脱起来，亲了亲黄油的额头，“我告诉你，行动就是爱的表达，比如你可以先帮我把地扫干净。”
其实就只是要扫地吧！修修命令扫地机器人，开始扫地，家里渐渐只剩下黄油的呼噜声和扫地机器人作业的声音。
“我教你爱我……”
“教你爱我……”
欢快的声音在程岁问的脑海震荡，每一根神经都激动地起舞，他本人却意外的凝滞，好像连呼吸都停止。
“岁问，程岁问！”
被同事连叫两声，他终于回过神，回到这间偌大的集中监督室，满眼大大小小的屏幕。
“下班了，愣着干嘛？”
“咳，这就走。”
程岁问拎起公文包，走到江边，江对面灯光璀璨，游客、孩童、爱侣们，交织一片繁华，他却在此感到宁静，好像回到和那个精灵般的少女并肩的日子。
她喜欢来这里散步，可这里总是人多，她跑老远才找到人少的地方，靠着栏杆，“这里灯光映在脸上好看吗？不要离太远，光看脸！”
拍给她看，五颜六色的灯光映在她脸上，不好看。
这才知道这里为何人少。
她自然不满意，又拉着他跑去别的地方，“起风了，我们换个地方，能吹起头发的，我想拍特别帅的那种。”
现在江面正吹着风，刚好能吹起头发，他的手上却没有她的温度。
他将手搭在栏杆上，望向江水尽头，仿佛望向她的眼。
教我爱你吗？这一次他一定好好学。
他保证。
可是……
他掏出手机：“能告诉我钱多多在哪吗？”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夹子女声：“对不起，根据法律法规，本系统禁止泄露用户隐私——”
他摁住手机，“不能的话，我明天再来问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