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之梦
「每一个拥有意识的个体，都背负着注定相互对立的本能欲望——生存的意志及其反面。
那一天，终于正视它的即刻，我就明白了：它在生的一侧，我在死的一侧。
那个小女孩，早就消失了，消失在我没有记忆的时刻，在阿尼姆斯最开始出现的刹那。
只留下两个破碎颠倒的镜像。」
×××××××××××××××××××××××××××××××
总监部最近有股躁动不安的氛围。哪怕是季度初的会议旺季，要早早为应付咒灵暴涨的夏季而统筹安排，最近的会议也太多了。
大概是因为支持保守派的政党意外丢失选票，刚刚上位的执政党跟他们不亲近的缘故吧。
本身毫无建树、又无才能的老橘子们，依仗的也就是权势，当然会在换届的时候心慌意乱，就和春日惊雷出洞的不安虫豸一样。
五条悟想起这件事，心情就十分灿烂。最近老橘子们难得和颜悦色拉拢他的样子，笑死人了。
他与穿着黑色制服的引导人员同行，走近古色古香的日式庭院。
靠近大门的时候，五条悟不由得皱了皱眉。
面前这座庭院，感觉像是某种大型生物的巢穴，虽说没看到奇怪的东西。
“五条大人，请问有什么问题吗？”见他停下，为他引导的女职员也停下询问。
“没什么。有给我准备甜食和碳酸饮料吧？”他笑嘻嘻地反问，跨步走进庭院。不管老橘子们在谋划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是，已经给您备好了。五条大人，是那个方向。”女职员赶紧跟上，为他指明方向。
这片广阔幽深的园景由大大小小的庭院组成，庭院与庭院之间由曲折的小径、走廊与院墙连接起来。
二人在雅致清幽的春日园景中穿行了好一会儿，越过前面几个庭院，才走进一个设了池塘园景的庭院之中。
“五条大人，会场到了。总监部的各位大人就在前面的茶室里。”穿过竹门之后，引导的职员便宣布目的地就在前方。
五条悟看向前面不远处的木制茶室，正准备走过去。
“你迟到了呢。”
一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冰凉得像抹新雪，就像他对她的第一眼感觉。
他停下，转头死死盯着池塘边的八重樱树下。
有位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站在树下，身上点缀着飘落的粉樱，那几乎是她身上唯一的艳色。
她笑着对他说：“好久不见，五条君。迟到可不是好习惯。”
她的笑容、眼神、立场，一切全都变了。
霜雪覆上她的眼眉。灰蓝色眼睛像是冬日的天空，深远而冰冷，左眼角一点小小的色素，就是冻住的冰晶。浅灰色长发披散开来，有如漂浮的流云。
这一刻，五条悟才想起来：“山南由理”不同于本国普遍长相的立体五官，有着明显的混血特征。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嘴角与“山南由理”同样弧度的笑，此刻冰凉而危险。
而到此刻他才看清楚：从她身上散发出可怖的咒力，铺天盖地，彻底侵占了这个地方。这里悄无声息地成了她的巢穴。
因为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开始就走进了陷阱。
Mysterious小姐，是个远远超乎他想象的危险人物。
“我要怎么称呼你，山南由理还是……伊良波椿？你想做什么？”
五条悟发现自己脸上每条肌肉纤维都无比僵硬。对方看到的，肯定是一副肌肉紧绷的难看表情。
“你喜欢做梦吗？”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是抛出了奇怪的反问。
“意味不明的问题。总监部那群老头子，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他学着对方的做法——不回答，抛出自己的问题，询问那群坐在茶室里动也不动、呼吸接近于无的老头子现状。
刚刚带他进来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他的感知范围内似乎就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这是完全不正常的事，被选作总监部会场的这片庭院，除了出席的官员，应该还有他们的护卫、窗的职员，以及本身为这片庭院服务的侍从，加起来至少有几百人。
就像被蒙住了双眼，他现在只能看清眼前这片区域。
“如果是什么都可以实现的梦，可以变成现实的梦。你觉得有几个人能拒绝呢？”
继续鸡同鸭讲一般的对话，她自顾自说出意味不明的话，传出了不详的味道。
放松脸上的肌肉，五条悟抱起手叹气：“你今天来就是找我聊天吗？别挑那么忙的时候打扰别人啊。”
她微微歪头，眉眼弯弯，“你有问过夏油杰吗？他为什么离开东京咒术高中？为什么脱离咒术界？他的梦想是什么？”
“那家伙想的只有革命吧。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好好的教祖大人不做，来做卧底，很有趣吗？”
“看来他没有跟你坦白。那个人当初有个宏伟的计划。那就是，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以消灭所有普通人的方式。哦，看来你明白过来了，他当初袭击父母的原因。”说到这里，她加深了唇角的弧度。
“很蠢是吧。反正我觉得太蠢了，就修正了他的想法。性命是很重要的。杀人太浪费了，明明只要控制他们的心灵就好。”
“只要把同一个梦想输入所有人的大脑，让大家染上同样的颜色就好。经过实地观察，我确认现在的咒术界和这个国家烂透了，必须要改革，由正确的人来领导。但是呢，必须首先排除碍事的人，总监部那群大人物，还有你……”她笑着宣布，“被当作「最强咒术师」的咒术界顶流偶像，拥有不同的梦想，会给我造成额外的麻烦。”
“是吗？那我不胜荣幸。这样的想法，杰也认同吗？”五条悟轻笑挑眉。
“他怎么想的不重要，只要遵循我的意志就可以了。我讨厌意外事件，讨厌加班，所以……抱歉了，五条君。请你去死吧。”
她的声音温柔又冰凉。
“太糟糕了。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重逢，比在你的婚礼现场重逢还糟糕。”五条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说的我全都不信。一起到杰面前对质吧！”
他一把扯下绷带，长腿一蹬，直接瞬移到临水的樱花树下，狠狠一伸手便要抓住她。
然而，那个身影像水面的倒影一样消散，两对巨大的螯牙闪着寒光冲出，带着死神的笑意，顷刻便要掠去他的头颅。
见到这个无声无息的杀招，五条悟径直一拳，带着破风的声音和怒火狠狠砸向还未完全显形的对手，霎时击退带着死气累累的螯牙。
螯牙的主人掀起风声急速倒退，突然停在空中，危险的靛蓝色和黑色抹画出一个完整的怪物外形。
五条悟的瞳孔不自觉一缩。
放眼望去，这个地方不知何时就被灰白粘滑的蛛网占领了。半空中也结满灰白的粗大织网，遮天蔽地。
一头堪比大象、全身长满疣子的巨型蜘蛛趴在半空结成一片的蛛网上。身体前部是诡异的靛蓝，腹部是斑驳的紫色，腿尖和螯遍布锋利的黑色刚毛。
它状似不悦地开合着刀锋般的口器，头器前端肿瘤一样的猩红眼珠死死盯住他。八条长足一弯，转眼便跳到五条悟身前，深渊般的巨口和镰刀长足狠狠一夹，眼见就要把他切个七零八落。
“嘁。”深渊巨口和镰刀长足都被拦在无下限之外。五条悟试着抬手。
他皱了皱眉——蛛丝又粘又韧，强度居然比钢纤维还要高。悄然结印——术式「镰鼬」，空气中顷刻掀起风刃。
无形的风之刃不断切割粘在周围的蛛丝，加上身体蛮力，他终于摆脱密密麻麻的蛛丝。
不过，这个空间上上下下布满了蛛网，精巧地封锁住他所有的活动通道。
非常不爽，五条悟抬手一记「赫」——“正无穷”的弹射之力，霎时轰飞不断跳跃袭击他的巨型蜘蛛，刹那间如硫酸般清空那周围的蛛网。
巨型蜘蛛被红色光炮般的能量击飞，像个炮弹一样砸穿了层层院墙，烟尘四起遮住了它的踪影。精巧的园景瞬间荡然无存。
五条悟真是不爽到极致了。他接连甩开再度粘上来的蛛网，转身面向茶室，“你很擅长幻境？什么时候展开领域的？大费周章让我进来，就准备了这种陷阱对付我吗？”
不知何时，茶室朝外的障门拉开了，可以从庭院清楚看见室内的景象。
从树下消失的她，端坐在茶室中的榻榻米上，悠然轻嗅手中茶水的香气。
她身后晦暗的空间亮起数个红色光点，一只小山似的巨型蜘蛛从空气中显形。
它浅紫色的腹部下延伸出数十条蛛丝主干，其中的部分连接着屋内十多个灰白色的茧，给人裹尸袋一样的感觉，可以看到茧内隐约的人形。
那些茧内的人形，应该就是原本在茶室里的总监部官员了。不知道消失的其他人是否也遭遇了同样的事。
听到五条悟的问题，她放低茶杯，微笑回答：“梦境和现实的边界并没有那么清楚……梦可以进入现实，化虚为实。它们可不是幻象。我是和平主义者，就让这些孩子代劳战斗。”
“五条君，好好享受盛宴吧。”
周围亮起了无数猩红的光点，密密麻麻的巨型蜘蛛扑向五条悟。
“没用！再来多少个我也一样把它轰烂！”他左右手各自一挥，「苍」与「赫」大作，一连颠翻轰烂了数十个巨型蜘蛛，蜘蛛残片与青紫色血液哗啦啦落了满地，接连的冲击波如贪婪的火焰般，两三下把周围的蛛网啃食个精光。
身体一顷，五条悟再度闪电般瞬移到茶室之中。
果然，这一次她的身影也消散了，连装着人的十多个丝茧也没了。
他向上一招，劈头跳下来的蜘蛛寂然消失。
但是烦人的蛛丝又黏住身体周围的空间，室外再次亮起无数的莹亮红点。
“喂！这种打地鼠游戏要玩多久？这样打下去第二天都结束不了！”他一面轰飞不断跳扑过来的蜘蛛，清空视野，一面捕捉到残破院墙上的身影，极其不耐烦。
她转过视线来，脸含笑意，勾起手指把脸颊旁的头发撩到耳后，“其实我有些意外，你没有认出它们。是对克苏鲁元素的游戏不感兴趣吗？”
这一下，他一时没明白过来，歪了歪脑袋思考，顺便习惯性抬手再轰掉一群蜘蛛。
电光火石间，灰白色蛛网中猛地生出一张吞天噬地的苍白大嘴，分裂如八重花瓣的前端，刀齿密密麻麻仿佛地狱的刀山。
来自恐怖深渊的袭击，顷刻间擦掉挡在它面前的所有蛛网和巨型蜘蛛，瞬息掠向擦除的终点——五条悟。
幸好，他的反应极其敏捷，在众多巨型蜘蛛和黏稠蛛丝造成的混乱动静中，即时捕捉到难言的杀机，拽着一根蛛丝借力反向一躲，险险地避开死寂苍白的深渊巨口。
“轰！”的一声巨响，黑洞般的大口撞上了地面，因为先前战斗而坑坑洼洼但仍旧坚强存在的土地，现在失去了几米深的土壤，原地立即出现一个幽深的坑洞。
全身被粘液覆盖的苍白蠕虫，在坑洞里竖起几十米高的身躯，前端的八瓣大嘴裂开，朝他发出炫耀似的无声嘶吼。从嘴里滴落的粘液在地面腐蚀出一个又一个坑洞。
尖锐的痛感，与之相伴的麻痹感，后知后觉地顺着神经窜上五条悟的头脑。
不可置信。那个怪物，刚刚突破了「无下限」。
五条悟一面紧紧盯着眼前的巨大蠕虫，一面捂住肩膀。
他确认自己受伤了。刚刚那一击差点擦破颈动脉。肩膀残破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迅速愈合。
已经流出伤口的血液顺着手臂持续滴落，渗进血肉的毒液也没完全清除。
失血加上毒液，即使用了反转术式给自己紧急治疗，他的手臂还是残留麻木的感觉。
“很难相信吗？”刚刚还在墙头的人，突然出现在身后。在他微微动作的瞬间又消失了，声音却依然在耳边，“我可是事先说过了，我的能力是让梦想成真。”
“这个孩子，是克苏鲁神话中的巨噬蠕虫，在现实和幻梦境之间穿梭，能够蛀蚀空间的屏障，制造出连通不同世界的‘虫洞’。「无下限」对它是无用的哦。”
“它和那群冷蛛，只是神话生物的级别。未来的某一天，我大概就能召唤出外神级别的怪物了吧。”
“啊，现在我明白了。无论如此都要阻止你。”
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现在冷得像南极的冰海。
他彻底放下了心底最后一丝幻想。不管怎么想，她的脑袋都不正常。
“巨噬蠕虫是吧？那也要够快咬到我才行。”
抬起沾着血的双手瞬间结印，五条悟霎那间原地消失，再度避开忽然贴近的深渊巨口。
双方移形换影。
这次他出现在高空中，手中虚幻的紫色黑洞，光速般袭向代替他出现在原位置的巨噬蠕虫。
然而，巨噬蠕虫的身影原地消失，露出下方的——伊良波椿。
她抬起眼帘眺望着他，轻轻说了一句：
“对不起。”
遥远而清晰。
她的嘴角挂着温柔平和的微笑，那个他熟悉的笑容。
“由理！！！”五条悟不可置信，嘶吼出声，额头青筋暴涨。
那是「茈」，他最骄傲的术式攻击，是人类赶不上的速度，瞬移也赶不上。
而且，无形的束缚锁住了他的四肢。
身体无法动作。
为什么？为什么是那种抱歉和解脱的表情？！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那一天，终于正视它的即刻，我就明白了：它在生的一侧，我在死的一侧。
那个小女孩，早就消失了，消失在我没有记忆的时刻，在阿尼姆斯最开始出现的刹那。
只留下两个破碎颠倒的镜像。」
×××××××××××××××××××××××××××××××
总监部最近有股躁动不安的氛围。哪怕是季度初的会议旺季，要早早为应付咒灵暴涨的夏季而统筹安排，最近的会议也太多了。
大概是因为支持保守派的政党意外丢失选票，刚刚上位的执政党跟他们不亲近的缘故吧。
本身毫无建树、又无才能的老橘子们，依仗的也就是权势，当然会在换届的时候心慌意乱，就和春日惊雷出洞的不安虫豸一样。
五条悟想起这件事，心情就十分灿烂。最近老橘子们难得和颜悦色拉拢他的样子，笑死人了。
他与穿着黑色制服的引导人员同行，走近古色古香的日式庭院。
靠近大门的时候，五条悟不由得皱了皱眉。
面前这座庭院，感觉像是某种大型生物的巢穴，虽说没看到奇怪的东西。
“五条大人，请问有什么问题吗？”见他停下，为他引导的女职员也停下询问。
“没什么。有给我准备甜食和碳酸饮料吧？”他笑嘻嘻地反问，跨步走进庭院。不管老橘子们在谋划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是，已经给您备好了。五条大人，是那个方向。”女职员赶紧跟上，为他指明方向。
这片广阔幽深的园景由大大小小的庭院组成，庭院与庭院之间由曲折的小径、走廊与院墙连接起来。
二人在雅致清幽的春日园景中穿行了好一会儿，越过前面几个庭院，才走进一个设了池塘园景的庭院之中。
“五条大人，会场到了。总监部的各位大人就在前面的茶室里。”穿过竹门之后，引导的职员便宣布目的地就在前方。
五条悟看向前面不远处的木制茶室，正准备走过去。
“你迟到了呢。”
一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冰凉得像抹新雪，就像他对她的第一眼感觉。
他停下，转头死死盯着池塘边的八重樱树下。
有位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站在树下，身上点缀着飘落的粉樱，那几乎是她身上唯一的艳色。
她笑着对他说：“好久不见，五条君。迟到可不是好习惯。”
她的笑容、眼神、立场，一切全都变了。
霜雪覆上她的眼眉。灰蓝色眼睛像是冬日的天空，深远而冰冷，左眼角一点小小的色素，就是冻住的冰晶。浅灰色长发披散开来，有如漂浮的流云。
这一刻，五条悟才想起来：“山南由理”不同于本国普遍长相的立体五官，有着明显的混血特征。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嘴角与“山南由理”同样弧度的笑，此刻冰凉而危险。
而到此刻他才看清楚：从她身上散发出可怖的咒力，铺天盖地，彻底侵占了这个地方。这里悄无声息地成了她的巢穴。
因为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开始就走进了陷阱。
Mysterious小姐，是个远远超乎他想象的危险人物。
“我要怎么称呼你，山南由理还是……伊良波椿？你想做什么？”
五条悟发现自己脸上每条肌肉纤维都无比僵硬。对方看到的，肯定是一副肌肉紧绷的难看表情。
“你喜欢做梦吗？”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是抛出了奇怪的反问。
“意味不明的问题。总监部那群老头子，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他学着对方的做法——不回答，抛出自己的问题，询问那群坐在茶室里动也不动、呼吸接近于无的老头子现状。
刚刚带他进来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他的感知范围内似乎就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这是完全不正常的事，被选作总监部会场的这片庭院，除了出席的官员，应该还有他们的护卫、窗的职员，以及本身为这片庭院服务的侍从，加起来至少有几百人。
就像被蒙住了双眼，他现在只能看清眼前这片区域。
“如果是什么都可以实现的梦，可以变成现实的梦。你觉得有几个人能拒绝呢？”
继续鸡同鸭讲一般的对话，她自顾自说出意味不明的话，传出了不详的味道。
放松脸上的肌肉，五条悟抱起手叹气：“你今天来就是找我聊天吗？别挑那么忙的时候打扰别人啊。”
她微微歪头，眉眼弯弯，“你有问过夏油杰吗？他为什么离开东京咒术高中？为什么脱离咒术界？他的梦想是什么？”
“那家伙想的只有革命吧。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好好的教祖大人不做，来做卧底，很有趣吗？”
“看来他没有跟你坦白。那个人当初有个宏伟的计划。那就是，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以消灭所有普通人的方式。哦，看来你明白过来了，他当初袭击父母的原因。”说到这里，她加深了唇角的弧度。
“很蠢是吧。反正我觉得太蠢了，就修正了他的想法。性命是很重要的。杀人太浪费了，明明只要控制他们的心灵就好。”
“只要把同一个梦想输入所有人的大脑，让大家染上同样的颜色就好。经过实地观察，我确认现在的咒术界和这个国家烂透了，必须要改革，由正确的人来领导。但是呢，必须首先排除碍事的人，总监部那群大人物，还有你……”她笑着宣布，“被当作「最强咒术师」的咒术界顶流偶像，拥有不同的梦想，会给我造成额外的麻烦。”
“是吗？那我不胜荣幸。这样的想法，杰也认同吗？”五条悟轻笑挑眉。
“他怎么想的不重要，只要遵循我的意志就可以了。我讨厌意外事件，讨厌加班，所以……抱歉了，五条君。请你去死吧。”
她的声音温柔又冰凉。
“太糟糕了。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重逢，比在你的婚礼现场重逢还糟糕。”五条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说的我全都不信。一起到杰面前对质吧！”
他一把扯下绷带，长腿一蹬，直接瞬移到临水的樱花树下，狠狠一伸手便要抓住她。
然而，那个身影像水面的倒影一样消散，两对巨大的螯牙闪着寒光冲出，带着死神的笑意，顷刻便要掠去他的头颅。
见到这个无声无息的杀招，五条悟径直一拳，带着破风的声音和怒火狠狠砸向还未完全显形的对手，霎时击退带着死气累累的螯牙。
螯牙的主人掀起风声急速倒退，突然停在空中，危险的靛蓝色和黑色抹画出一个完整的怪物外形。
五条悟的瞳孔不自觉一缩。
放眼望去，这个地方不知何时就被灰白粘滑的蛛网占领了。半空中也结满灰白的粗大织网，遮天蔽地。
一头堪比大象、全身长满疣子的巨型蜘蛛趴在半空结成一片的蛛网上。身体前部是诡异的靛蓝，腹部是斑驳的紫色，腿尖和螯遍布锋利的黑色刚毛。
它状似不悦地开合着刀锋般的口器，头器前端肿瘤一样的猩红眼珠死死盯住他。八条长足一弯，转眼便跳到五条悟身前，深渊般的巨口和镰刀长足狠狠一夹，眼见就要把他切个七零八落。
“嘁。”深渊巨口和镰刀长足都被拦在无下限之外。五条悟试着抬手。
他皱了皱眉——蛛丝又粘又韧，强度居然比钢纤维还要高。悄然结印——术式「镰鼬」，空气中顷刻掀起风刃。
无形的风之刃不断切割粘在周围的蛛丝，加上身体蛮力，他终于摆脱密密麻麻的蛛丝。
不过，这个空间上上下下布满了蛛网，精巧地封锁住他所有的活动通道。
非常不爽，五条悟抬手一记「赫」——“正无穷”的弹射之力，霎时轰飞不断跳跃袭击他的巨型蜘蛛，刹那间如硫酸般清空那周围的蛛网。
巨型蜘蛛被红色光炮般的能量击飞，像个炮弹一样砸穿了层层院墙，烟尘四起遮住了它的踪影。精巧的园景瞬间荡然无存。
五条悟真是不爽到极致了。他接连甩开再度粘上来的蛛网，转身面向茶室，“你很擅长幻境？什么时候展开领域的？大费周章让我进来，就准备了这种陷阱对付我吗？”
不知何时，茶室朝外的障门拉开了，可以从庭院清楚看见室内的景象。
从树下消失的她，端坐在茶室中的榻榻米上，悠然轻嗅手中茶水的香气。
她身后晦暗的空间亮起数个红色光点，一只小山似的巨型蜘蛛从空气中显形。
它浅紫色的腹部下延伸出数十条蛛丝主干，其中的部分连接着屋内十多个灰白色的茧，给人裹尸袋一样的感觉，可以看到茧内隐约的人形。
那些茧内的人形，应该就是原本在茶室里的总监部官员了。不知道消失的其他人是否也遭遇了同样的事。
听到五条悟的问题，她放低茶杯，微笑回答：“梦境和现实的边界并没有那么清楚……梦可以进入现实，化虚为实。它们可不是幻象。我是和平主义者，就让这些孩子代劳战斗。”
“五条君，好好享受盛宴吧。”
周围亮起了无数猩红的光点，密密麻麻的巨型蜘蛛扑向五条悟。
“没用！再来多少个我也一样把它轰烂！”他左右手各自一挥，「苍」与「赫」大作，一连颠翻轰烂了数十个巨型蜘蛛，蜘蛛残片与青紫色血液哗啦啦落了满地，接连的冲击波如贪婪的火焰般，两三下把周围的蛛网啃食个精光。
身体一顷，五条悟再度闪电般瞬移到茶室之中。
果然，这一次她的身影也消散了，连装着人的十多个丝茧也没了。
他向上一招，劈头跳下来的蜘蛛寂然消失。
但是烦人的蛛丝又黏住身体周围的空间，室外再次亮起无数的莹亮红点。
“喂！这种打地鼠游戏要玩多久？这样打下去第二天都结束不了！”他一面轰飞不断跳扑过来的蜘蛛，清空视野，一面捕捉到残破院墙上的身影，极其不耐烦。
她转过视线来，脸含笑意，勾起手指把脸颊旁的头发撩到耳后，“其实我有些意外，你没有认出它们。是对克苏鲁元素的游戏不感兴趣吗？”
这一下，他一时没明白过来，歪了歪脑袋思考，顺便习惯性抬手再轰掉一群蜘蛛。
电光火石间，灰白色蛛网中猛地生出一张吞天噬地的苍白大嘴，分裂如八重花瓣的前端，刀齿密密麻麻仿佛地狱的刀山。
来自恐怖深渊的袭击，顷刻间擦掉挡在它面前的所有蛛网和巨型蜘蛛，瞬息掠向擦除的终点——五条悟。
幸好，他的反应极其敏捷，在众多巨型蜘蛛和黏稠蛛丝造成的混乱动静中，即时捕捉到难言的杀机，拽着一根蛛丝借力反向一躲，险险地避开死寂苍白的深渊巨口。
“轰！”的一声巨响，黑洞般的大口撞上了地面，因为先前战斗而坑坑洼洼但仍旧坚强存在的土地，现在失去了几米深的土壤，原地立即出现一个幽深的坑洞。
全身被粘液覆盖的苍白蠕虫，在坑洞里竖起几十米高的身躯，前端的八瓣大嘴裂开，朝他发出炫耀似的无声嘶吼。从嘴里滴落的粘液在地面腐蚀出一个又一个坑洞。
尖锐的痛感，与之相伴的麻痹感，后知后觉地顺着神经窜上五条悟的头脑。
不可置信。那个怪物，刚刚突破了「无下限」。
五条悟一面紧紧盯着眼前的巨大蠕虫，一面捂住肩膀。
他确认自己受伤了。刚刚那一击差点擦破颈动脉。肩膀残破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迅速愈合。
已经流出伤口的血液顺着手臂持续滴落，渗进血肉的毒液也没完全清除。
失血加上毒液，即使用了反转术式给自己紧急治疗，他的手臂还是残留麻木的感觉。
“很难相信吗？”刚刚还在墙头的人，突然出现在身后。在他微微动作的瞬间又消失了，声音却依然在耳边，“我可是事先说过了，我的能力是让梦想成真。”
“这个孩子，是克苏鲁神话中的巨噬蠕虫，在现实和幻梦境之间穿梭，能够蛀蚀空间的屏障，制造出连通不同世界的‘虫洞’。「无下限」对它是无用的哦。”
“它和那群冷蛛，只是神话生物的级别。未来的某一天，我大概就能召唤出外神级别的怪物了吧。”
“啊，现在我明白了。无论如此都要阻止你。”
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现在冷得像南极的冰海。
他彻底放下了心底最后一丝幻想。不管怎么想，她的脑袋都不正常。
“巨噬蠕虫是吧？那也要够快咬到我才行。”
抬起沾着血的双手瞬间结印，五条悟霎那间原地消失，再度避开忽然贴近的深渊巨口。
双方移形换影。
这次他出现在高空中，手中虚幻的紫色黑洞，光速般袭向代替他出现在原位置的巨噬蠕虫。
然而，巨噬蠕虫的身影原地消失，露出下方的——伊良波椿。
她抬起眼帘眺望着他，轻轻说了一句：
“对不起。”
遥远而清晰。
她的嘴角挂着温柔平和的微笑，那个他熟悉的笑容。
“由理！！！”五条悟不可置信，嘶吼出声，额头青筋暴涨。
那是「茈」，他最骄傲的术式攻击，是人类赶不上的速度，瞬移也赶不上。
而且，无形的束缚锁住了他的四肢。
身体无法动作。
为什么？为什么是那种抱歉和解脱的表情？！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