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过往2
「万物生而不平等。世间唯一平等的，是宇宙同等漠视渺小而不平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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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绳岛上，黑了一个度的伊地知洁高，正把调查结果一页页传真给五条悟，最后几张纸记载着——
“2005年3月14日，伊良波美枝子自杀，原因不明。2005年3月16日，伊良波平次郎接到校方通知，因情绪激动脑卒中猝死。”
“……通过医疗记录发现美枝子生前有妊娠迹象。但其同学确认其生前没有男友，一同学曾说‘都是那个禽兽害了她……’。”
“通过此线索调查发现，美枝子所学专业的伊藤诚教授曾被女学生举报有性侵行为，校方以证据不足、没有不端行为结束调查，断定学生诬告，该学生退学……之后，学校论坛有匿名帖子指责伊藤诚引诱女学生……2005年4月3号，伊藤诚从自己的公寓翻窗跳楼自杀，自杀原因不明。”
“2005年3月18号，伊良波椿领回美枝子遗体。2005年3月30号，中学教师吉田绫子前往伊良波宅探望学生，发现伊良波椿不在家……”
这些隐隐连成一线的事件，令伊地知洁高叹了口气。
他似乎明白五条悟调查伊良波椿过去的用意了。如果一个人拥有特殊的能力，却对世界抱有恨意，那她一定会成为危险人物。
东京咒高中，收到文书的五条悟脸色平静，他一页页看完了调查报告，眼里的苍蓝逐渐浓烈得如同雾霭。
他放下最后一页纸，呼出一口长气调整沉闷的胸膛，静坐了一会儿，最后拿起手机拨打夏油杰的号码。
不管天元想做什么，一个想死的人都不会乖乖配合。他需要了解伊良波椿的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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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说完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对面翻看调查档案的挚友眉头低垂，脸色暗沉得像雨前的天空。
看起来杰也被瞒了很多事。
“天元想做什么？”夏油杰合上那个让他心脏隐痛的卷宗，语调平淡。
“目前只是想见她一面。”
“哦，不是像牺牲星浆体那样抹杀她？漠视了那么多年的悲剧，现在还会善心大发？”
夏油杰不由得嘲讽了一句。
“喂喂！别对着我发脾气啊。”五条悟晃着勺子抗议，“我可没有站他那边。”
“……抱歉。”
夏油杰放松了脸色，声音还是有些沉闷。
眼前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挚友，自己不该迁怒到无辜的他身上。
“OK，接受歉意~”五条悟笑嘻嘻地缓和了气氛。
“不过天元这种活了上千年的神奇宝贝，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后来才知道，他有备用的星浆体却没有选择同化，现在变得像个长着异形脸的树人。真是的，人老多怪。早点下决心不就好了，理子她们也不用……”
五条悟顿住，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
天内里子、黑井美里，被曾经的盘星教抹杀的二人。
这是他们很久都没有提起，却都没有忘记的名字。
从她们二人之死开始，曾经自诩为最强、不可一世的少年五条悟和夏油杰才触及自身的无能为力。
夏油杰被非咒术师身份的伏黑甚尔打倒，眼睁睁看着想要活下去的天内里子被他杀死，看见那群普通人为天内里子之死鼓掌欢笑。
他终于发现自己想象中的弱者，丑陋而恐怖的另一面，开始质疑自己相信的大义——“保护弱者”。
他和五条悟的分歧，从那时起悄然衍生。
如果没有遇到伊良波椿，走上了另外一条绝路，他离开咒高之后，大概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与挚友和平再聚交谈了。
可是，把夏油杰拉出深渊的她，却拒绝所有向她伸出的手，独自朝着深渊不断坠落。
他不容许。
夏油杰闭了闭眼睛。
“悟，我很久没去看过她们了。这些年你有去看过她们吗？”
“那当然。和你这个变心的家伙不一样，我每年都有给她们献上鲜花、糖果、蛋糕，哦还有少女漫画。”
五条悟扯出一个笑，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僵硬。
“我们当初为什么会想着把她们葬在咒高？明明放在里子父母身边更合理。”
夏油杰有些尴尬。
“哈？你这个年纪就已经老年痴呆啦？当初是你提议的好吗！说什么里子总是怕寂寞想要朋友，学校里热闹点，她就喜欢学校的氛围。还拉上我一起找老师说情开后门。”
“嗯……”夏油杰沉思了一下，“好像是这样。下次给我开个后门，带我一起去见她们。”
五条悟一只手舀着甜品，另一只手比出OK的手势。
看着五条悟解决完最后一块甜品，夏油杰觉得差不多该结束了，准备道别的时候——
“杰，还是那个问题，她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你能接受最大程度的真实吗？哪怕颠覆你的常识？”
五条悟表情少见的严肃。
眼轮匝肌猛地一缩，夏油杰垂下眼睛看着手边的调查档案封面，没有马上回答。
“……我们约定好了，她是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没有看到五条悟一瞬间怔怔的表情，夏油杰在心里对自己说：她是我的道标，是我的光，拼尽力气也要握住的光。
“带我来，就是让我看你如何杀死父母吗？罪人。”
她冷冷地看着他，挡在他的父母身前。
“我可以给你多一个选择……”
她跳下窗台走到他身旁，朝他伸出一只手发出邀请。
“~dy~孩子们最喜欢的牛奶口味。”
她捏住他的指尖，笑着送了他一颗“糖果”。
“这个教团的新名字，你觉得仁爱太阳星星月读教怎么样？”
她满脸认真地询问。
……
“夏油，在那之后，你想让月读教变成什么样？”
她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检视灵魂。
“我累了……”
她的眼神荒芜，好像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破碎人偶。
那天他终于看清——
指引他的道标，照亮他的那个人，眼神疲惫晦暗，脆弱得可怜，坚强得可怜。
他再次感到无能为力。哪怕知道了真相，他也无法回到过去，消除她内心的那个黑洞，抹去纠缠她的诅咒。
他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悟，她是……我的光，我的信仰……如果她是魔鬼，我就和她一起去地狱。”
“求你帮帮她。”
夏油杰抬眼看着挚友，声音不重，充满了无法质疑的坚定，还有恳求。
五条悟无言，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哈哈哈哈……”五条悟突然笑出声。
“我都有点吃惊了。你居然会说出这么肉麻的台词，刚刚没录下来真是太可惜了。”
他笑容满面，一点都没有泄露自己心里复杂的感受。
“我当然会帮她。你放心了吧。”
夏油杰的眼神像是看穿了他一般，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悟，谢谢你……你说的最大程度的真实，还有什么我不知道？”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张口欲言的时候却听到——
“嗡——嗡——嗡——”
夏油杰径直接起电话，和电话那头聊了一会儿随即挂断。他紧紧捏着手机看向五条悟。
“她醒了。我要马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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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眠的伊良波椿做了个梦。
“夏，树……逃，跑……我，们……一，起……逃，跑……”
她拉住男孩的手，努力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很久没说话了，不长的句子一字一顿，说得很吃力。
对面容貌隽秀的黑发男孩眼里浮起蒙蒙泪光，右眼角的泪痣点出一抹楚楚可怜的莫名艳色。
“嗯！”他含着泪微笑，紧紧回握了她的手。
她也努力笑了一下。
她不想看到夏树哭，那就一起逃跑吧，远离那个和爸爸一样讨厌的人，离开这里，像真正的家人那样一起生活。
曾经，她是这样期望的。
……
浅浅的梦境迅速褪去，伊良波椿睁开眼睛——
阿尼姆斯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她被安置在正对窗的沙发上，透蓝的玻璃珠留在她手里。
猫咪哈鲁也醒了，贴着她晃着尾巴，娇气地喵呜了一声。
她放下玻璃珠，轻柔地抚摸哈鲁，视线有些漂浮。
竭力不去回想的过去，在梦里无法抑制地上浮，连福利院的日子也梦到了。
木场夏树，在福利院照顾她的那个小男孩，现在肯定是又正直又坚强的大人了，他就是那样一个人。
那个人自杀后，他终于被收养了，道别的时候紧紧抓着她的手，说会寄信给她，让她一定要回信。
再之后，她被爷爷接走，去了遥远的冲绳，从冲绳寄给他的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复。
两个人就这样断了联系。
后来，她离开了普通人的生活，就算有幸再遇，她们也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温柔的抚摸突然停住，哈鲁疑惑地“喵”了一声，仰起头看着她。
伊良波椿露出一个无法形容的笑，伸手挠起它的下巴。
“哈鲁，这样比较好吧，物是人非了，就不要再见面。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他大概会哭吧。”
猫咪哈鲁听不懂她的话，一边舒服得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长尾巴不断扫过她的手腕，一边努力摆脱按摩的诱惑。
最后它终于翻过身献出自己的白肚子。
猫咪哈鲁不懂人类的语言，却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它知道她需要陪伴和安慰，而自己的肚子最讨她喜欢了。
伊良波椿不由得笑了一下。
“我没有伤心哦。只是，有时候会很想她们，想要回到过去……”
灰蓝眼瞳水光滟滟，她轻轻将脸埋进猫咪柔软温热的毛肚子。
过去无法追回。而此刻，离开还是留下，都无法坚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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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府××县×××市××儿童福利院。
孩子们像群小鸡似的围上一个穿着西装制服的俊秀青年，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夏树哥哥，我这次考第一了！”
“我长高了！0.5厘米哦！”
“吉野拉裤子了！”
“我没有！！！都说了是不小心坐到狗屎上！！！”
“哈哈哈哈哈——！”
……
青年蹲下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耐心回应每个孩子。一片闹腾之中，他淡褐色的眼瞳始终温和清亮，右眼角的小痣随着脸部肌肉起伏闪闪烁烁，像颗露珠，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爱子？”
小女孩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青年有些疑惑。
她收回手，害羞地笑了，“夏树哥哥好漂亮。我长大了要做你的新娘。”
没想到这句话一下子点燃了“夏树哥哥争夺战”——
“不行！我才是夏树的新娘！早就说好了！”
“我才是！”
“我也要嫁给夏树！”
“哈哈哈哈，我要做排行第一的新娘子！”
……
被孩子们扯来扯去的“祸水”夏树一边劝和，一边瞧向在旁边看戏偷笑的欧巴桑，露出求救的眼神。
威严的欧巴桑终于过来解救了他，把过度兴奋的孩子们撵去一边做游戏。
“夏树君，都是你脾气太好了，才会一直被孩子们欺负。看，制服都被挤得皱巴巴的了。”
欧巴桑笑着揶揄他。
木场夏树拍拍衣服上的褶皱，无奈地笑，“孩子们没有欺负我，再长大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呵呵呵……”欧巴桑捂着嘴笑，“这群孩子长大了都要嫁给你呢。你啊，一直是个好哥哥。对了，你还记得小椿吗？”
这句话像夜空中的烟花在他心里炸开。
“小椿？！”
“她回来过？！她在哪儿？”
青年湿润温和的眼睛倏地瞪大，落满了希冀的光。
……
夏树和椿，相识于微末，失散于明日。可是那份温暖，谁都没有忘却，始终铭刻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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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绳岛上，黑了一个度的伊地知洁高，正把调查结果一页页传真给五条悟，最后几张纸记载着——
“2005年3月14日，伊良波美枝子自杀，原因不明。2005年3月16日，伊良波平次郎接到校方通知，因情绪激动脑卒中猝死。”
“……通过医疗记录发现美枝子生前有妊娠迹象。但其同学确认其生前没有男友，一同学曾说‘都是那个禽兽害了她……’。”
“通过此线索调查发现，美枝子所学专业的伊藤诚教授曾被女学生举报有性侵行为，校方以证据不足、没有不端行为结束调查，断定学生诬告，该学生退学……之后，学校论坛有匿名帖子指责伊藤诚引诱女学生……2005年4月3号，伊藤诚从自己的公寓翻窗跳楼自杀，自杀原因不明。”
“2005年3月18号，伊良波椿领回美枝子遗体。2005年3月30号，中学教师吉田绫子前往伊良波宅探望学生，发现伊良波椿不在家……”
这些隐隐连成一线的事件，令伊地知洁高叹了口气。
他似乎明白五条悟调查伊良波椿过去的用意了。如果一个人拥有特殊的能力，却对世界抱有恨意，那她一定会成为危险人物。
东京咒高中，收到文书的五条悟脸色平静，他一页页看完了调查报告，眼里的苍蓝逐渐浓烈得如同雾霭。
他放下最后一页纸，呼出一口长气调整沉闷的胸膛，静坐了一会儿，最后拿起手机拨打夏油杰的号码。
不管天元想做什么，一个想死的人都不会乖乖配合。他需要了解伊良波椿的人帮忙。
×××××××××××××××××××××××××××××××
五条悟说完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对面翻看调查档案的挚友眉头低垂，脸色暗沉得像雨前的天空。
看起来杰也被瞒了很多事。
“天元想做什么？”夏油杰合上那个让他心脏隐痛的卷宗，语调平淡。
“目前只是想见她一面。”
“哦，不是像牺牲星浆体那样抹杀她？漠视了那么多年的悲剧，现在还会善心大发？”
夏油杰不由得嘲讽了一句。
“喂喂！别对着我发脾气啊。”五条悟晃着勺子抗议，“我可没有站他那边。”
“……抱歉。”
夏油杰放松了脸色，声音还是有些沉闷。
眼前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挚友，自己不该迁怒到无辜的他身上。
“OK，接受歉意~”五条悟笑嘻嘻地缓和了气氛。
“不过天元这种活了上千年的神奇宝贝，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后来才知道，他有备用的星浆体却没有选择同化，现在变得像个长着异形脸的树人。真是的，人老多怪。早点下决心不就好了，理子她们也不用……”
五条悟顿住，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
天内里子、黑井美里，被曾经的盘星教抹杀的二人。
这是他们很久都没有提起，却都没有忘记的名字。
从她们二人之死开始，曾经自诩为最强、不可一世的少年五条悟和夏油杰才触及自身的无能为力。
夏油杰被非咒术师身份的伏黑甚尔打倒，眼睁睁看着想要活下去的天内里子被他杀死，看见那群普通人为天内里子之死鼓掌欢笑。
他终于发现自己想象中的弱者，丑陋而恐怖的另一面，开始质疑自己相信的大义——“保护弱者”。
他和五条悟的分歧，从那时起悄然衍生。
如果没有遇到伊良波椿，走上了另外一条绝路，他离开咒高之后，大概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与挚友和平再聚交谈了。
可是，把夏油杰拉出深渊的她，却拒绝所有向她伸出的手，独自朝着深渊不断坠落。
他不容许。
夏油杰闭了闭眼睛。
“悟，我很久没去看过她们了。这些年你有去看过她们吗？”
“那当然。和你这个变心的家伙不一样，我每年都有给她们献上鲜花、糖果、蛋糕，哦还有少女漫画。”
五条悟扯出一个笑，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僵硬。
“我们当初为什么会想着把她们葬在咒高？明明放在里子父母身边更合理。”
夏油杰有些尴尬。
“哈？你这个年纪就已经老年痴呆啦？当初是你提议的好吗！说什么里子总是怕寂寞想要朋友，学校里热闹点，她就喜欢学校的氛围。还拉上我一起找老师说情开后门。”
“嗯……”夏油杰沉思了一下，“好像是这样。下次给我开个后门，带我一起去见她们。”
五条悟一只手舀着甜品，另一只手比出OK的手势。
看着五条悟解决完最后一块甜品，夏油杰觉得差不多该结束了，准备道别的时候——
“杰，还是那个问题，她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你能接受最大程度的真实吗？哪怕颠覆你的常识？”
五条悟表情少见的严肃。
眼轮匝肌猛地一缩，夏油杰垂下眼睛看着手边的调查档案封面，没有马上回答。
“……我们约定好了，她是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没有看到五条悟一瞬间怔怔的表情，夏油杰在心里对自己说：她是我的道标，是我的光，拼尽力气也要握住的光。
“带我来，就是让我看你如何杀死父母吗？罪人。”
她冷冷地看着他，挡在他的父母身前。
“我可以给你多一个选择……”
她跳下窗台走到他身旁，朝他伸出一只手发出邀请。
“~dy~孩子们最喜欢的牛奶口味。”
她捏住他的指尖，笑着送了他一颗“糖果”。
“这个教团的新名字，你觉得仁爱太阳星星月读教怎么样？”
她满脸认真地询问。
……
“夏油，在那之后，你想让月读教变成什么样？”
她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检视灵魂。
“我累了……”
她的眼神荒芜，好像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破碎人偶。
那天他终于看清——
指引他的道标，照亮他的那个人，眼神疲惫晦暗，脆弱得可怜，坚强得可怜。
他再次感到无能为力。哪怕知道了真相，他也无法回到过去，消除她内心的那个黑洞，抹去纠缠她的诅咒。
他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悟，她是……我的光，我的信仰……如果她是魔鬼，我就和她一起去地狱。”
“求你帮帮她。”
夏油杰抬眼看着挚友，声音不重，充满了无法质疑的坚定，还有恳求。
五条悟无言，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哈哈哈哈……”五条悟突然笑出声。
“我都有点吃惊了。你居然会说出这么肉麻的台词，刚刚没录下来真是太可惜了。”
他笑容满面，一点都没有泄露自己心里复杂的感受。
“我当然会帮她。你放心了吧。”
夏油杰的眼神像是看穿了他一般，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悟，谢谢你……你说的最大程度的真实，还有什么我不知道？”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张口欲言的时候却听到——
“嗡——嗡——嗡——”
夏油杰径直接起电话，和电话那头聊了一会儿随即挂断。他紧紧捏着手机看向五条悟。
“她醒了。我要马上回去。”
×××××××××××××××××××××××××××××××
浅眠的伊良波椿做了个梦。
“夏，树……逃，跑……我，们……一，起……逃，跑……”
她拉住男孩的手，努力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很久没说话了，不长的句子一字一顿，说得很吃力。
对面容貌隽秀的黑发男孩眼里浮起蒙蒙泪光，右眼角的泪痣点出一抹楚楚可怜的莫名艳色。
“嗯！”他含着泪微笑，紧紧回握了她的手。
她也努力笑了一下。
她不想看到夏树哭，那就一起逃跑吧，远离那个和爸爸一样讨厌的人，离开这里，像真正的家人那样一起生活。
曾经，她是这样期望的。
……
浅浅的梦境迅速褪去，伊良波椿睁开眼睛——
阿尼姆斯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她被安置在正对窗的沙发上，透蓝的玻璃珠留在她手里。
猫咪哈鲁也醒了，贴着她晃着尾巴，娇气地喵呜了一声。
她放下玻璃珠，轻柔地抚摸哈鲁，视线有些漂浮。
竭力不去回想的过去，在梦里无法抑制地上浮，连福利院的日子也梦到了。
木场夏树，在福利院照顾她的那个小男孩，现在肯定是又正直又坚强的大人了，他就是那样一个人。
那个人自杀后，他终于被收养了，道别的时候紧紧抓着她的手，说会寄信给她，让她一定要回信。
再之后，她被爷爷接走，去了遥远的冲绳，从冲绳寄给他的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复。
两个人就这样断了联系。
后来，她离开了普通人的生活，就算有幸再遇，她们也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温柔的抚摸突然停住，哈鲁疑惑地“喵”了一声，仰起头看着她。
伊良波椿露出一个无法形容的笑，伸手挠起它的下巴。
“哈鲁，这样比较好吧，物是人非了，就不要再见面。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他大概会哭吧。”
猫咪哈鲁听不懂她的话，一边舒服得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长尾巴不断扫过她的手腕，一边努力摆脱按摩的诱惑。
最后它终于翻过身献出自己的白肚子。
猫咪哈鲁不懂人类的语言，却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它知道她需要陪伴和安慰，而自己的肚子最讨她喜欢了。
伊良波椿不由得笑了一下。
“我没有伤心哦。只是，有时候会很想她们，想要回到过去……”
灰蓝眼瞳水光滟滟，她轻轻将脸埋进猫咪柔软温热的毛肚子。
过去无法追回。而此刻，离开还是留下，都无法坚定选择。
×××××××××××××××××××××××××××××××
大阪府××县×××市××儿童福利院。
孩子们像群小鸡似的围上一个穿着西装制服的俊秀青年，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夏树哥哥，我这次考第一了！”
“我长高了！0.5厘米哦！”
“吉野拉裤子了！”
“我没有！！！都说了是不小心坐到狗屎上！！！”
“哈哈哈哈哈——！”
……
青年蹲下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耐心回应每个孩子。一片闹腾之中，他淡褐色的眼瞳始终温和清亮，右眼角的小痣随着脸部肌肉起伏闪闪烁烁，像颗露珠，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爱子？”
小女孩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青年有些疑惑。
她收回手，害羞地笑了，“夏树哥哥好漂亮。我长大了要做你的新娘。”
没想到这句话一下子点燃了“夏树哥哥争夺战”——
“不行！我才是夏树的新娘！早就说好了！”
“我才是！”
“我也要嫁给夏树！”
“哈哈哈哈，我要做排行第一的新娘子！”
……
被孩子们扯来扯去的“祸水”夏树一边劝和，一边瞧向在旁边看戏偷笑的欧巴桑，露出求救的眼神。
威严的欧巴桑终于过来解救了他，把过度兴奋的孩子们撵去一边做游戏。
“夏树君，都是你脾气太好了，才会一直被孩子们欺负。看，制服都被挤得皱巴巴的了。”
欧巴桑笑着揶揄他。
木场夏树拍拍衣服上的褶皱，无奈地笑，“孩子们没有欺负我，再长大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呵呵呵……”欧巴桑捂着嘴笑，“这群孩子长大了都要嫁给你呢。你啊，一直是个好哥哥。对了，你还记得小椿吗？”
这句话像夜空中的烟花在他心里炸开。
“小椿？！”
“她回来过？！她在哪儿？”
青年湿润温和的眼睛倏地瞪大，落满了希冀的光。
……
夏树和椿，相识于微末，失散于明日。可是那份温暖，谁都没有忘却，始终铭刻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