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
「父母是孩子认识世界的第一道窗，但终有一天，我们会离开童年，离开父母的庇佑。我知道，我都知道……我长大了，不喜欢吃糖了，不相信童话了，不崇拜奥特曼了……我努力接受这个世界这种宿命，不再依赖谁了……可我，还是好想你，妈妈……」
×××××××××××××××××××××××××××××××
“……事情就是这样。我没有脸请求你们的原谅。”
“但是……我很庆幸，当初我被阻止了。”
“对不起，妈妈，爸爸。”
夏油杰低声说完，垂着眼不敢直视对面父母的脸。
尽管她们听他讲完了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崩溃，偏激到想要杀死普通人甚至是自己父母的整个故事，一直耐心又安静，没有打断过他。
可是，空气压抑得像三人此刻的心。
“你这个——”
父亲夏油一诚压抑着喘气的声音响起，大概是在努力控制怒气吧。
他一向是个和气不轻易发火的人，对孩子很宽容。当初妈妈其实不同意才十几岁的儿子去读一个偏远而名不见经传的宗教高专，是父亲认真听了他的想法，帮忙说服了妈妈。他才取得父母的同意去东京咒术高专上学。
后面的发展，一家三口谁都没有预料到。
“——混账！抬起头看着我！看着妈妈！”
“你好好看看我们，看看这个家！”
爸爸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吼着揪起他。
“阿娜达！”
妈妈若菜惊呼，下意识试图扯开爸爸的手，不过他还是没有松手。
夏油杰也没有反抗，哪怕气管被衣领勒住，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他抬起视线，看见爸爸眼睛赤红，脸上隐约暴起青筋，像个悲愤到找不到出路的野兽，朝他怒吼。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如果不是那个孩子，你就亲手杀死自己的父母了！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要是当初没答应你去那个学校就好了……我……这个家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夏油杰目睹从没有这么暴怒的父亲，努力吸了口气开口。
“……对不起——”
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破镜难圆。
哪怕再多道歉也不能扭转发生过的事，他能做的也只能道歉，只能弥补。
夏油一诚看着他，蓦然失去力气般松开手倒在座椅上，脸色复杂得难以言喻。
夏油若菜环视了一眼沉默无言的父子俩。儿子夏油杰没有坐下，像小时候知道自己做错事那样站着回避她的眼神。明明长成一个她不认识的大人了，可她好像还是看到了当初的小孩。
她盯着他开口说道——
“杰，你看着我。”
凝视儿子缓缓抬起的眼睛，夏油若菜看到了熟悉的东西，也看到了陌生的东西。
当初那个小小的婴儿，第一次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婴儿是如此柔软脆弱，让他平安健全地长大，又是如此沉重而幸福的责任。
那时她还不知道，她的孩子是千万人中极其特殊的一个，特殊到她作为骨肉相连的母亲，进不去他眼里的世界，没办法在那个世界里保护他。
明明是血肉相连的孩子，却与父母变成身处不同世界的人，偏激到把父母视为……不配为人的猴子，甚至要亲手弑杀父母。
何其不幸，何其悲哀。
如果不是那个女孩阻止了一切，她和她的孩子，在那天就坠入地狱永劫不复了。
幸好，神在那一天，眷顾了这个家。
——“当初为什么不马上回来？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妈妈若菜眼睛有点红，可她的表情和声音，还像多年前一样温柔平静，熟悉得夏油杰有些恍惚。
他想躲开这个表情，可妈妈的眼睛紧紧捉住他不让他回避。喉咙在发紧，但他不得不回答。
不能躲开，他必须解决好自己的问题，只有这样他才能去到那个人身边。
——“对不起……我觉得自己没资格再见你们了。别和我这种人扯上关系……我想，没有我，你们会更幸福。”
夏油若菜呼吸一窒，猛地爆发开来。
——“什么叫别和你扯上关系！你是我的孩子，你做了对不起父母的事，这件事永远改变不了！我们是家人！家人就是，你犯了错，就要好好道歉，争取我们的原谅！不是一走了之什么都不说！”
——“你想过我们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吗！”
——“我和爸爸一直在后悔！一直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个家走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你到底在哪里！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再做错事！是不是还在恨我们！到底会不会回来！”
——“这样一直想！一直想——”
——“想得晚上睡不着，听到家门外有动静就猜是不是你……你知不知道，我和爸爸，到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吃了药才能睡着……”
——“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是你的父母啊……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跟我们好好说……妈妈不是笨蛋，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差别，你的痛苦，你说出来我就懂了……”
——“为什么……在你眼里我和爸爸一点都不值得依靠吗？为什么一定要牺牲普通人，牺牲父母？我们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你说啊！你全都说出来啊！我是妈妈，还是你眼里的猴子！！！”
——“我们是猴子的话，你又把自己当什么了……杰，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都不说……明明想让你好好长大成人，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不知道你的心事，不知道你遇到那么多危险……我一直在后悔……妈妈要是也有那种能力就好了，没有把你交给那个学校就好了，把你留在身边我就不会什么都不知道，让你变成这样——”
妈妈撕心裂肺的声音，颤抖着落泪的表情，爸爸捂着脸哽咽的动作，这一切，活活撕开了夏油杰的心。
迟到了多年，痛苦羞愧的泪水灼伤了眼睛，不断如岩浆般溢出。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太傲慢，太蠢，太偏激了……”
“对不起，因为是妈妈和爸爸，我才……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疯了——”
妈妈若菜泣不成声，猛地抱住了他。
“你这个笨蛋！混账！笨蛋！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们一直在等你啊——”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他怔了一下，抬起莫名虚弱的手抱住母亲。这个熟悉温暖的怀抱，实在久违了。
妈妈，原来有这么瘦小吗？
另一双熟悉的手狠狠打了下他的头，然后用力抱住他和妈妈。
“混蛋儿子，欢迎回家。”
这个晚上，阔别多年的一家三口在客厅打地铺合宿，她们聊了很多，聊了很久。
最后，夏油杰躺在父母中间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平静安宁的梦。
一个美梦。
×
儿时，只要依赖父母就好了，哪怕看到父母看不见的怪物，也相信她们会保护自己。
这样的心情，究竟何时开始丢失的呢？
夏油杰也不知道答案。可是现在，他又找回了那种心情。
——上午的阳光中，一家三口吃着错过早餐时间的早餐，有点无法避免的生疏尴尬，却又温馨而安宁。
妈妈若菜煮了几个鸡蛋，有些不好意思地让父子二人一起敷下眼睛。
他这才发现眼睛有点肿，握着鸡蛋无奈地笑了一下。这个样子，不好回去见人了。
一家人齐齐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孵蛋过程中，爸爸夏油一诚顺口问起他现在的工作。
——“你昨晚说的宗教法人具体是什么情况？正经吗？”
夏油杰脑里飞快闪过当初抢夺月读教和那之后，和她制造的过于“辉煌”的业绩，沉默了片刻。
撇开无数不适合让父母得知的细节，他意简言赅地回答。
“……是正经宗教，教旨是帮扶弱势群体，拯救人心。我算是管理层。”
“哦——叫什么名字？爸爸和妈妈可以去参观吧。”
爸爸没有放过这件事的意思。
夏油杰苦笑了一下，他做过的事吓坏了父母，以后大概会对他做的每件事追根究底。
“是个有点名气的全国性宗教，叫月读教——”
“嚯！真的假的！”
夏油一诚惊呼，一下立直起来，脸上两个鸡蛋啪地落下都忘了去接。
“——真是那个月读教，就是那个名字有点奇怪但是真的，相当厉害的那个月读教？她们去年还在市里资助了几家福利设施，做了不少实事呢！你怎么混进去的？”
夏油杰拿开鸡蛋，看见父亲乍然激动的神色，以及同样一脸好奇的母亲，庆幸还没说出自己做了教主，是月读教明面上的宗教领袖这件事。带父母去见她之前，得嘱咐宫本莲见帮忙做好掩饰了。
想到这里，他有种莫名羞涩的心情。
“有个人，她帮了我。”
他没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一种复杂又极其珍重的心情不自觉显露出来，连语气都柔和了几度。
夏油一诚还没发现。
夏油若菜却瞬间了然于心，笨蛋儿子，人生还是会有好事的吧。
“是那个孩子吧。小椿她还好吗？”她说。
“啊，那个孩子！”夏油一诚有些惊讶，又觉得本该如此。那个漂亮文雅的孩子，真是帮了混蛋儿子不少忙。
“嗯。”
夏油杰微笑，手上情不自禁抓紧大腿。接下来的话，对他无比重要。
“妈妈，爸爸——”
“我想，请你们帮帮我……你们能不能，让她，做你们的女儿？”
他说道。
夏油夫妇两人都怔住了。
“我想，让她有一个可以回来，可以休息可以依靠的家。”
他像儿时那般，有些任性地请求父母。
即便拥有强大的力量，即便有那么多活着的理由，可她还是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像是心灵完全干涸了。
不管是他，还是菜菜子美美子，月读教的下属还是信徒，都是依赖着她的人，谁都没办法成为她的心灵支柱。
爱上她，只要一瞬间。可他花了很久，才明白这些事，学会在她身边不近不远的距离，学会小心触摸她藏在面具之下的心事。
命运对她太冷酷了。冷酷得她早就不再依赖谁，像海面上沉默的冰山，永远独自漂泊，默默等待消融的那天。
绵延千年的荒诞悲剧，被诅咒的血脉，不幸到惨烈的童年，接连逝去的亲人。最终踏上弑父旅程的时候，她就决定放弃一切了吧。
要是在那些事发生之前遇见她就好了。
为什么，时光无法倒流？
他没有祈求更多，他只是——
想要给她一个永远可以回去的家，有可以依赖的长辈，和家人在沙发前看电视，吃妈妈煮的饭，在家里的灯光下分享心事，在家里安然睡着做梦，和家人共同面对生活的一切。
几乎不可能的那个美梦，他无论如何都想实现。
×
“哦——回老家了？”
“终于不再做胆小鬼了吗？真让人高兴。”
听到宫本莲见汇报的消息，她神色温柔，未尽的话语消失在浅笑的唇齿间。
你终于合格了，夏油。
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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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样。我没有脸请求你们的原谅。”
“但是……我很庆幸，当初我被阻止了。”
“对不起，妈妈，爸爸。”
夏油杰低声说完，垂着眼不敢直视对面父母的脸。
尽管她们听他讲完了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崩溃，偏激到想要杀死普通人甚至是自己父母的整个故事，一直耐心又安静，没有打断过他。
可是，空气压抑得像三人此刻的心。
“你这个——”
父亲夏油一诚压抑着喘气的声音响起，大概是在努力控制怒气吧。
他一向是个和气不轻易发火的人，对孩子很宽容。当初妈妈其实不同意才十几岁的儿子去读一个偏远而名不见经传的宗教高专，是父亲认真听了他的想法，帮忙说服了妈妈。他才取得父母的同意去东京咒术高专上学。
后面的发展，一家三口谁都没有预料到。
“——混账！抬起头看着我！看着妈妈！”
“你好好看看我们，看看这个家！”
爸爸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吼着揪起他。
“阿娜达！”
妈妈若菜惊呼，下意识试图扯开爸爸的手，不过他还是没有松手。
夏油杰也没有反抗，哪怕气管被衣领勒住，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他抬起视线，看见爸爸眼睛赤红，脸上隐约暴起青筋，像个悲愤到找不到出路的野兽，朝他怒吼。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如果不是那个孩子，你就亲手杀死自己的父母了！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要是当初没答应你去那个学校就好了……我……这个家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夏油杰目睹从没有这么暴怒的父亲，努力吸了口气开口。
“……对不起——”
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破镜难圆。
哪怕再多道歉也不能扭转发生过的事，他能做的也只能道歉，只能弥补。
夏油一诚看着他，蓦然失去力气般松开手倒在座椅上，脸色复杂得难以言喻。
夏油若菜环视了一眼沉默无言的父子俩。儿子夏油杰没有坐下，像小时候知道自己做错事那样站着回避她的眼神。明明长成一个她不认识的大人了，可她好像还是看到了当初的小孩。
她盯着他开口说道——
“杰，你看着我。”
凝视儿子缓缓抬起的眼睛，夏油若菜看到了熟悉的东西，也看到了陌生的东西。
当初那个小小的婴儿，第一次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婴儿是如此柔软脆弱，让他平安健全地长大，又是如此沉重而幸福的责任。
那时她还不知道，她的孩子是千万人中极其特殊的一个，特殊到她作为骨肉相连的母亲，进不去他眼里的世界，没办法在那个世界里保护他。
明明是血肉相连的孩子，却与父母变成身处不同世界的人，偏激到把父母视为……不配为人的猴子，甚至要亲手弑杀父母。
何其不幸，何其悲哀。
如果不是那个女孩阻止了一切，她和她的孩子，在那天就坠入地狱永劫不复了。
幸好，神在那一天，眷顾了这个家。
——“当初为什么不马上回来？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妈妈若菜眼睛有点红，可她的表情和声音，还像多年前一样温柔平静，熟悉得夏油杰有些恍惚。
他想躲开这个表情，可妈妈的眼睛紧紧捉住他不让他回避。喉咙在发紧，但他不得不回答。
不能躲开，他必须解决好自己的问题，只有这样他才能去到那个人身边。
——“对不起……我觉得自己没资格再见你们了。别和我这种人扯上关系……我想，没有我，你们会更幸福。”
夏油若菜呼吸一窒，猛地爆发开来。
——“什么叫别和你扯上关系！你是我的孩子，你做了对不起父母的事，这件事永远改变不了！我们是家人！家人就是，你犯了错，就要好好道歉，争取我们的原谅！不是一走了之什么都不说！”
——“你想过我们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吗！”
——“我和爸爸一直在后悔！一直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个家走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你到底在哪里！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再做错事！是不是还在恨我们！到底会不会回来！”
——“这样一直想！一直想——”
——“想得晚上睡不着，听到家门外有动静就猜是不是你……你知不知道，我和爸爸，到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吃了药才能睡着……”
——“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是你的父母啊……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跟我们好好说……妈妈不是笨蛋，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差别，你的痛苦，你说出来我就懂了……”
——“为什么……在你眼里我和爸爸一点都不值得依靠吗？为什么一定要牺牲普通人，牺牲父母？我们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你说啊！你全都说出来啊！我是妈妈，还是你眼里的猴子！！！”
——“我们是猴子的话，你又把自己当什么了……杰，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都不说……明明想让你好好长大成人，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不知道你的心事，不知道你遇到那么多危险……我一直在后悔……妈妈要是也有那种能力就好了，没有把你交给那个学校就好了，把你留在身边我就不会什么都不知道，让你变成这样——”
妈妈撕心裂肺的声音，颤抖着落泪的表情，爸爸捂着脸哽咽的动作，这一切，活活撕开了夏油杰的心。
迟到了多年，痛苦羞愧的泪水灼伤了眼睛，不断如岩浆般溢出。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太傲慢，太蠢，太偏激了……”
“对不起，因为是妈妈和爸爸，我才……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疯了——”
妈妈若菜泣不成声，猛地抱住了他。
“你这个笨蛋！混账！笨蛋！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们一直在等你啊——”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他怔了一下，抬起莫名虚弱的手抱住母亲。这个熟悉温暖的怀抱，实在久违了。
妈妈，原来有这么瘦小吗？
另一双熟悉的手狠狠打了下他的头，然后用力抱住他和妈妈。
“混蛋儿子，欢迎回家。”
这个晚上，阔别多年的一家三口在客厅打地铺合宿，她们聊了很多，聊了很久。
最后，夏油杰躺在父母中间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平静安宁的梦。
一个美梦。
×
儿时，只要依赖父母就好了，哪怕看到父母看不见的怪物，也相信她们会保护自己。
这样的心情，究竟何时开始丢失的呢？
夏油杰也不知道答案。可是现在，他又找回了那种心情。
——上午的阳光中，一家三口吃着错过早餐时间的早餐，有点无法避免的生疏尴尬，却又温馨而安宁。
妈妈若菜煮了几个鸡蛋，有些不好意思地让父子二人一起敷下眼睛。
他这才发现眼睛有点肿，握着鸡蛋无奈地笑了一下。这个样子，不好回去见人了。
一家人齐齐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孵蛋过程中，爸爸夏油一诚顺口问起他现在的工作。
——“你昨晚说的宗教法人具体是什么情况？正经吗？”
夏油杰脑里飞快闪过当初抢夺月读教和那之后，和她制造的过于“辉煌”的业绩，沉默了片刻。
撇开无数不适合让父母得知的细节，他意简言赅地回答。
“……是正经宗教，教旨是帮扶弱势群体，拯救人心。我算是管理层。”
“哦——叫什么名字？爸爸和妈妈可以去参观吧。”
爸爸没有放过这件事的意思。
夏油杰苦笑了一下，他做过的事吓坏了父母，以后大概会对他做的每件事追根究底。
“是个有点名气的全国性宗教，叫月读教——”
“嚯！真的假的！”
夏油一诚惊呼，一下立直起来，脸上两个鸡蛋啪地落下都忘了去接。
“——真是那个月读教，就是那个名字有点奇怪但是真的，相当厉害的那个月读教？她们去年还在市里资助了几家福利设施，做了不少实事呢！你怎么混进去的？”
夏油杰拿开鸡蛋，看见父亲乍然激动的神色，以及同样一脸好奇的母亲，庆幸还没说出自己做了教主，是月读教明面上的宗教领袖这件事。带父母去见她之前，得嘱咐宫本莲见帮忙做好掩饰了。
想到这里，他有种莫名羞涩的心情。
“有个人，她帮了我。”
他没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一种复杂又极其珍重的心情不自觉显露出来，连语气都柔和了几度。
夏油一诚还没发现。
夏油若菜却瞬间了然于心，笨蛋儿子，人生还是会有好事的吧。
“是那个孩子吧。小椿她还好吗？”她说。
“啊，那个孩子！”夏油一诚有些惊讶，又觉得本该如此。那个漂亮文雅的孩子，真是帮了混蛋儿子不少忙。
“嗯。”
夏油杰微笑，手上情不自禁抓紧大腿。接下来的话，对他无比重要。
“妈妈，爸爸——”
“我想，请你们帮帮我……你们能不能，让她，做你们的女儿？”
他说道。
夏油夫妇两人都怔住了。
“我想，让她有一个可以回来，可以休息可以依靠的家。”
他像儿时那般，有些任性地请求父母。
即便拥有强大的力量，即便有那么多活着的理由，可她还是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像是心灵完全干涸了。
不管是他，还是菜菜子美美子，月读教的下属还是信徒，都是依赖着她的人，谁都没办法成为她的心灵支柱。
爱上她，只要一瞬间。可他花了很久，才明白这些事，学会在她身边不近不远的距离，学会小心触摸她藏在面具之下的心事。
命运对她太冷酷了。冷酷得她早就不再依赖谁，像海面上沉默的冰山，永远独自漂泊，默默等待消融的那天。
绵延千年的荒诞悲剧，被诅咒的血脉，不幸到惨烈的童年，接连逝去的亲人。最终踏上弑父旅程的时候，她就决定放弃一切了吧。
要是在那些事发生之前遇见她就好了。
为什么，时光无法倒流？
他没有祈求更多，他只是——
想要给她一个永远可以回去的家，有可以依赖的长辈，和家人在沙发前看电视，吃妈妈煮的饭，在家里的灯光下分享心事，在家里安然睡着做梦，和家人共同面对生活的一切。
几乎不可能的那个美梦，他无论如何都想实现。
×
“哦——回老家了？”
“终于不再做胆小鬼了吗？真让人高兴。”
听到宫本莲见汇报的消息，她神色温柔，未尽的话语消失在浅笑的唇齿间。
你终于合格了，夏油。
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