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来说,对于侯奕律刚刚说的那句话,叶锦萝心下是惊讶的。

    但,叶锦萝诧异的点是——他莫不是,真的在暗地里偷偷调查过她吧?

    如若不然,他又岂会轻易知晓她的身份?

    在这一件事情上,侯奕律没有直接否认,但同样他也没有直接承认。

    反倒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这可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对于此件事的看法,叶锦萝原先是有些生气的。

    毕竟谁又能做到,得知别人平白无故的在背地里调查自己后,却仍旧一笑置之呢?

    但转念一想后,叶锦萝随即便了然。

    确然,叶锦萝承认,光以此人这财大气粗、有钱有势、腰缠万贯的侯府公子哥的身份来看。

    想必如今,在这安阳城之内,他侯奕律若是想知道一个人的身份,简直易如反掌吧?

    当然了,也极有可能,根本都不用他亲自开口吩咐,差人来调查她。

    没准啊,就已经有一大帮手下,争着抢着到侯奕律面前,马上给他禀报这些小道消息,以此来邀功领赏了!

    如若是这么个情况的话,按理来说,那这也算不得是他主动的派人来调查自己。

    再说,除此之外,目前侯奕律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譬如说——

    一,既没违背道德;二,也没伤天害理;三,更没触犯她的底线。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纠结于此,耿耿于怀呢?

    想到这里,叶锦萝陡然觉得豁然开朗,心中明了透彻。

    但是,叶锦萝郑重声明一点,自己可没有偷偷帮这侯奕律开脱罪名,她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而已。

    只不过,想是想开了。

    但以现下的情况来瞧,叶锦萝似乎不太甘心。

    因为,叶锦萝就不相信有人能在她目光灼灼的一双法眼盯视之下,依旧做到滴水不漏,时时刻刻都保持着从容自如、淡然自若。

    所以,叶锦萝还是想继续通过一番观察侯奕律的微表情和动作,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从他平静的脸上探出一点端倪来。

    叶锦萝这么盘算着。

    稍后,叶锦萝意味深长的眼神又看向了侯奕律。

    而此时的侯奕律,则毫不躲闪的迎着叶锦萝审视揣度的目光,身子站得挺直、坦荡荡。

    另外,更让叶锦萝大跌眼镜的是,在她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侯奕律之时,后者不但始终泰然自若、行若无事的任其端量揣测,甚至俊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笑意。

    这家伙……看起来怎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哩?

    由此一刻,叶锦萝逐渐意识到,她也不得不承认,在侯奕律的身上,自己根本探查不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来。

    片晌后。

    结果可想而知,在这场简短的沉默对峙中,最终先是叶锦萝无奈的败下阵来!

    说起来,叶锦萝之所以败下阵来,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原因便是——她累了。

    没错,叶锦萝的确是累了。

    失算!失算啊!叶锦萝在心中暗叹两声。

    总之,叶锦萝对这个结果表示三分无奈,她仰着脖子盯人盯了半天了都,脖子好像都酸了。

    可未曾想,情报没给探到,却反倒把自己给折腾累了。

    因为,这侯奕律身高腿长,器宇轩昂,他的身高比叶锦萝高出了不是一星半点。

    叶锦萝平视过去,目测自己似乎只够到侯奕律的肩膀位置,对方足足高了她整整一个头还有余。

    照现下他们的这个身高距离估算的话,叶锦萝猜想,侯奕律大约是比她高了三十厘米左右。

    话说,就这个高度的距离一直仰头盯着人家瞅,时间一长,她的脖子能不酸累吗?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呦!

    因此,不管对方是出于何方式、何方法得知自己的身份,随性而为的叶锦萝也懒得继续深究下去了。

    就这样过了片刻。

    叶锦萝眼一抬,淡瞥了眼侯奕律,然后她露出半信半疑的目光,语气却状似不在乎地说道:“算了算了,侯公子,不管你是出于何原因知晓我的身份,但本姑娘一向大度,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所以,此事本姑娘就既往不咎,暂且信你好了。”

    她……这就信了?

    听到叶锦萝的话,侯奕律有些意外的挑眉,他没想到面前的叶锦萝居然这么单纯,仅仅通过三言两语竟然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他了。

    他看起来……有这么值得信任吗?侯奕律心里默想着。

    她究竟,是单纯,是信任,还是她……仅仅只是因为懒得追究下去而已?

    纵然,此刻侯奕律暂时理不清这一点原因,他猜不透现在叶锦萝的脑袋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对于这个结果而论,侯奕律倒是十分乐享其成。

    不用自己诸多解释,两人便能回归到之前轻松、和谐的氛围。

    这对于他们二人接下来的相处,倒是挺省心、省力、省事儿,也间接的免去了他不必要的麻烦。

    侯奕律眼底带笑,没想到竟是这么的简单。

    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坦白讲,自从那日侯奕律和叶锦萝在城南门口分别之后。

    侯奕律便吩咐齐斐跟在了叶锦萝的后面,接着,再顺藤摸瓜,就能得知她的住处和身份。

    尾随叶锦萝而去的齐斐,则亲眼看到她走进了叶府大门。

    而且,在门口焦急等候、四处张望的那个丫环,还开口亲切的唤叶锦萝为“小姐”。

    由此而知,那日身份略显神秘的青衣女子——实际乃是来自叶府的千金小姐。

    再加上,后续侯奕律又从齐斐再三收集来的可靠消息来看,侯奕律从这些信息当中了解到,据他所知,这叶府总共有三位千金小姐。

    叶府大千金——叶锦菱,冰雪聪明,精明算计,平时喜穿正装,善于经商理财做生意,管家有方,持家有道;

    叶府二千金——叶锦菡,温婉贤淑,兰心蕙质,素时喜穿素白的衣裳,精通琴棋书画,才艺了得;

    叶府三千金——叶锦萝,平日则鲜少出门,较为神秘,但听闻这位叶三小姐为人随性洒脱,平日里喜欢穿青衣,并且还研制得一手好香囊。

    青衣,三姑娘,香囊……

    单单从这三个信息的迹象上来看,其实都已经十分明显的指向一人。

    一向心思缜密的侯奕律,再根据在马车上拾到的那个香囊,从囊面案图上绣着的“萝”字来分析判断。

    当一切信息全部展露在眼前时,这下可是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种种迹象都表明着,那一日,侯奕律在山林中遇到的那位穿一袭青衣的姑娘,她的真实身份实际上就是——叶府三小姐,叶锦萝。

    当清楚的得知到了叶锦萝的身份后,侯奕律也颇为意外。

    说实话,侯奕律是挺诧异的,率性洒脱的她,原来竟是来自城西高门大族的叶府千金……

    在这安阳城之中,众所周知,他们侯府与叶府素来不合,平时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来往。

    不过,这与他和她之间,又有什么重大关系呢?

    普天之大,江湖之广,浩海之宽。

    只要他侯奕律想知道的事情,包括想得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一样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任何东西,在侯奕律眼里,只有想或不想的区别。

    纵使是,人也一样……

    当然,侯奕律可不打算告诉叶锦萝这些,有些事,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呵呵……

    就在这时候,叶锦萝余光似乎是察觉到对方在偷笑。

    紧接着,叶锦萝倏忽抬目,一双星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侯奕律的脸审视了一番,不错过他的每一个面部表情。

    可惜,让叶锦萝大感失望的是,某人俊美的神色依然如常。

    不信邪的叶锦萝定定的又瞅了侯奕律好一会儿,即使对方看上去依旧神色无异。

    但,叶锦萝持着一本正经的严肃口吻,仍然开口警告侯奕律,道:“喂!我跟你讲,你可别得意!我可警告你哦,此事乃是本姑娘网开一面,不想与你一般计较罢了!但下不为例!侯公子,你可听清楚了?”

    呵,还从来没有人敢警告他呢……

    耳边听着叶锦萝这一段看似警告感满满的话语,侯奕律神情自如,眼眸微眯中却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狡黠。

    但见,侯奕律面不改色地淡然说着:“这是自然,在下自有分寸,这点,请叶姑娘大可放心。”

    看侯奕律的态度良好,叶锦萝用颇为大度的语气朝侯奕律道:“好吧,那我就……姑且信你一回!”

    把话说开后,叶锦萝也不想纠结在此件事上,再继续诸多猜忌了,而且她根本也懒得折腾呦!

    事已至此,就由它去吧。

    就这样,两人之间缓和了一些紧绷的气氛,似乎又恢复回原先谐和的样子了。

    又过了一会,叶锦萝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抬头问侯奕律,“对了,方才忘了问,侯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地方,清新安逸,倒是还挺幽静的。

    按理说,像他这种大忙人应该不会还有闲心,来这纯观赏和游览景致的吧?

    听到叶锦萝这么问他,侯奕律慢里斯条地道:“在下只是刚好途径此地,不料,十分凑巧遇见了叶姑娘,那你呢,又是为何会在这儿?尤其,还是在树上?”

    “噢……我出来,也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啊……”叶锦萝顿了一下,方又讪然的笑道:“至于我,为何会在树上嘛……呵呵,这个哪,就说来话长了……”。

    叶锦萝略显尴尬的笑了两声,打算借此将这个话题搪塞过去。

    “无妨,恰逢在下有时间,那就请叶姑娘,长话短说好了。”侯奕律有些玩味的笑了笑,并且故意拉长了语气。

    “呃呃……”叶锦萝怔住,显然没料到侯奕律会这么说。

    看着侯奕律似乎饶有兴趣的模样,叶锦萝顿感不妙。

    接着,叶锦萝灵光一闪,立刻状似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哎——小事而已,不值一提!此事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哼哼!

    像这种这么丢脸的事情,叶锦萝可不想围绕自己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的这件糗事儿,和仅仅两面之交的他,在这展开话题尽情讨论呢!

    看叶锦萝敷衍搪塞的模样,似乎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

    盯了叶锦萝几秒,侯奕律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笑,笑容相当的高深莫测。

    末了,侯奕律意味深长地看了叶锦萝一眼,他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仅是点头道:“也好,此事就依叶姑娘所言,那就改日再说吧。”

    这正和她意,嘿~

    于是,叶锦萝自然附和道:“好好……改日再说啊,就这么说定了。”

    话语点到为止,这个话题没再继续。

    由此一刻,叶锦萝稍稍地放宽心,还好还好,这个话题总算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正当叶锦萝心情稍稍放松之际。

    这时,叶锦萝蓦地想起了香囊之事。怎么一遇上侯奕律,搞得她差点儿就忘了,今日她出来只是为了寻找自己前阵子丢失的香囊,而不是在这里跟人寒暄聊天的。

    故此,叶锦萝抬眉用余光瞟了一眼身旁之人,便在心中暗自琢磨了起来:按理说,那日他们在一起的相处时间最长,或许此人会知道关于香囊的一些线索什么的,没准啊,我的香囊正好就是被他给拾去了,这个也说不一定的噢!

    联想到这个可能性,叶锦萝心中一喜,她的眼睛里渐渐聚起一丝光亮。

    然后,叶锦萝转眸看向侯奕律,开口殷切地询问:“对了,侯公子,那日我们在山洞的时候,不知你可否有看到,我无意间不慎遗失的一个湖蓝色的香囊?

    这香囊是淡蓝色的底,囊面上还绣着三朵浅粉色的莲花,外加几张绿叶在底下铺陈着,侯公子,你有看到它吗?”

    湖蓝色的香囊?上面绣着浅粉色的莲花?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与此同时,某双深潭般的眸子深处当即划过一丝狡黠的精芒。

    然,这抹促狭之意快到稍纵即逝。

    从叶锦萝的角度看上去,此时的侯奕律面上平静如水,然而,唇角却噙了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侯奕律故作沉吟片刻,垂眸迎着叶锦萝期盼的目光,方用一种十分遗憾的语气说:“抱歉叶姑娘,在下未曾看到,叶姑娘所说的这个湖蓝色的香囊,冒昧一问,这个香囊对你而言,它很重要吗?”

    他说,没有看到过她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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