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王元宝的包袱送到,离柳萱收到回信已半月有余。她倒不着急,因为敖澈检视时她就在边上看,对于包袱中堆成山的牛皮护腕,柳萱还现编了一句给他解释:

    “这是家父提醒我不忘勇毅,方不算给你丢脸。”

    其实不止是说护腕,还是说那本垫在几件新裁春装上面的《武经习要》,这书以前王元宝从不肯买给自己,柳萱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是怕她打不过敖澈、给她抱佛脚用的。

    虽然是杯水车薪,目前王元宝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想来不仅令人叹息。

    而敖澈当时就略显尴尬。不止是因为自己的坏名声急需修正,也因为他觉得柳萱目前没有用得上这护腕和书本的机会——据她本人透露,出阁前每天不是上课就是交际,根本连跑几步都少见。敖澈捏了捏柳萱的手腕,也在心中感慨她即便两只胳膊套满了护腕,也恐怕连龙宫的婢女都打不过。可他听柳萱的语气,仿佛对这些物件心生向往,看她眉尖微蹙,有些顾影自怜的意思,不禁问道:

    “若能学一门武艺防身,你喜欢哪样?”

    本以为她会说个拳法或兵器的名字,可柳萱抬了抬下巴,不假思索:

    “茅山术。”

    敖澈听了忍俊不禁:“好志气,专用来克我?”

    “才不是呢。”柳萱摇头,“我读传奇故事,觉得茅山术神通精奇,能捏诀引火、还能幻作他态,好玩得很。”

    “这都和防身不搭边,茅山术也有能伤人性命的,小姐想不想学?”

    “呀,那可不成——伤了人,罪过可就大了!”柳萱表情很紧张,“我月月去白马寺上香添油,才攒来这些功德。”

    敖澈词穷,不太理解她为何对所谓的“功德”如此看重——横竖是上香添油就能攒的,那伤了人之后,立马去上香添油、且一个月去上三十次,又有何难?可看她虔诚的样子,他又不忍直接开口泼冷水,换了个思路:

    “小时候跟人打过架没有?”

    “没。”柳萱坚定摇头。

    “没?”敖澈不甚相信。

    “……没少打。”

    敖澈满脸写着“我就说”,柳萱有些不好意思,又补充:

    “所以皇帝才说我性子躁。一回长安,就让父亲给我安排佛法课。经念多了,有了功德心,也就不会随意伤人。”

    “茅山术是捏着分寸打架,伤不了人。”

    14.

    柳萱便被赶鸭子上架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跟敖澈学“茅山术”——自然,敖澈身上没几个伤不了人的术法,还多半烈性极重,讲拿捏分寸是对他而言,对柳萱还谈不上,好在她魔性尚浅,暂时发挥不出什么威力。到再给王元宝写信时,柳萱已能在纸上指导父亲如何盯着来家里做法事的道士们、好不让江湖骗子骗钱,写到末尾,更着意几笔,强调敖澈的功劳所在。

    “这实在不必。”敖澈搂着她的腰,很不坚定地反对,“你写了,令尊会说我净教歪门邪道,带坏闺秀。”

    “……其实父亲并非古板之人。从前在外,他只希望我快快乐乐。至于学什么,他其实并不十分在意。”柳萱追忆起往昔,心生感慨,“可回了长安我也算是官家闺女,总要有好名声。”

    敖澈笑道:“言下之意,是想告诉令尊,你在这过得很快乐?”

    “……您说是就是吧。”

    自那日之后,柳萱只在被他逼得有些急了时才用“您”,说起话来也比往常少了些小心。对此敖澈认为,能时时听出她的情绪,少惹她哭,也是好事一件,因此手上更紧了些:

    “没逼你撒谎,只是,如今我在城中的名声全仰仗你的家书。”

    “这我考虑到了呀。”柳萱腹诽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可敖澈越过她的肩膀伸着脖子瞧,她只好捧着纸给他概括,“我说你非但没有嫌弃我手无缚鸡之力,反而亲为传授功法,大仁大德,有教无类……”

    “且慢,”敖澈铺了一张新纸,“小姐,你重写一遍——略去最后那几句,留着给皇帝看。这张让令尊留着。”

    “……哦。”

    柳萱瞟了他一眼。一边写,一边感叹竟然还有这种糊弄法,若是以前,被发现了定是欺君之罪。如今她不仅与皇帝再非君臣,甚至能和那传说中的邪恶黑龙用同一张书案有说有笑地写字。

    可她不禁想到二人的关系——说是夫妻,仿佛缺少些亲昵情分;说是朋友,又多几丝时有时无的暧昧。

    柳萱甚少与人交恶,在她心中,关系好的人除父亲之外,都被划分为“朋友”,若如云瑛、小环那般亲厚的,是朋友中的朋友。秉着这种与人为善的心态,柳萱做过许多善事,论起来顶得上好几年的香油:譬如说十三岁那年,她被一登徒子当街轻薄,当时立刻赏了他一脚,使其再不能为害其他姑娘;十四岁那年,一赶考书生匆匆忙忙的撞到了她,二人龙舟会上再相见时,她不计前嫌,还对他的学业诸多鼓励,令其最终状元及第;而且即便是十五岁知道了侍卫李四其实是太子之后,她也没因为对方的欺骗选择断绝义气,而是热心劝皇后为太子选妃——二十啷当岁,不娶妻,成日在宫中闲逛,可怎么好!

    然而,这些是与朋友的相处之道,对于夫妻二字,柳萱的认识不可谓不浅薄。王元宝无妻,家中奴仆又少,因此她大部分的认知是从道听途说中得来。听说有些夫妻相敬如宾,而有些夫妻能对彼此动起刀子,若看成一把尺,这两头中间可差着十万八千里,而她和敖澈又该安到哪条刻度上呢?

    要是按现在来看,总是更接近相敬如宾那边,可是,却也不十分靠近。

    15.

    对自幼被鳏夫养大的闺阁小姐来说,这个问题要让她想破脑袋,可在敖澈这就是另一种考虑。敖澈只着重思虑了一下事前过程,而对柳萱是他妻子这件事,他早已敲定并立即着手执行。

    如果仅仅说秋收大典看柳萱下的那几局,他出言赞赏,只是喜欢她的棋艺,如果能切磋几局、交个朋友更不错,但绝不会说到结为夫妇这一层——虽然敖澈知道,如柳萱这般的官家小姐,婚配大都是由皇家或父母包办,那时如果自己开口求娶,皇帝必定满口答应。可他也知道于凡人而言皇权如山,他说句话的事,对柳萱而言大抵是天降横祸了——二人本是异族异类,谁知道会因什么事而互看两生厌?倒不如远远地称赞一句,让她在皇帝面前得脸,日后皇帝想起这一出,指个好人家给她,也不算坏了事。

    而皇帝将柳萱嫁来,算是把他之前理过的思绪全搅乱了。

    大明宫的信使来那日,敖澈正忙得焦头烂额。呈上来的东西用的和龙宫文书一样的赤红封套,让人看着眼晕,他打开,先是一封皇帝写的信,看见王柳萱三个字,似乎有些印象,但那时已被头风困扰半月有余,头痛欲裂,一时反应不上来主角是谁、说的什么事。主簿卸任后,此类文书不再有人负责详查,敖澈想,左不过是皇帝见他在意,因此特意写封信告诉他王柳萱被指给了谁,于是连底下的庚帖也没打开,甚至没另附纸,直接在信底下回一句“知道了”,也就让人送回大明宫去了。直到宫人们忙着张灯结彩,他才感觉有些不对劲,忙去问荣儿,荣儿正捏着一只灯笼,嘴张成圆的:

    “可不是您同意了,娶长安侯府之女为王妃,婚期令皇帝自择……么?”

    可惜荣儿只知道一个“长安侯府之女”,敖澈没能顺利把这个名号和王柳萱三字挂到一块。到去接亲那日,他仍然不是很确定花轿里究竟坐的谁,若没有荣儿提醒他凡人女子不可弄湿鞋袜裙摆,他还叉着腰、只伸一边手等新娘下轿。敖澈没抱过姑娘,想到父亲从前高兴时抱着母亲转圈,便有样学样了。谁知这新娘——不知是怕掉还是怕什么,自己攀着他、给他省力,虽然对龙族人而言她轻得像一团裹着嫁衣的棉花。

    敖澈突然意识到怀里抱着的无论是谁,都是个被指婚的女子。嫁来龙族,从前是好事,如今是坏事,掉到这姑娘头上可见是欺负她了,怪可怜的。

    那时放新娘下地,他听见耳边很轻地抽搭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先让荣儿带着回房。敖澈是估摸新娘睡下了才去新房,却见她抱着膝盖、埋头抽噎——他从没想过惹个姑娘哭,顿时心生恻隐,觉得不如给匹马、放她回长安去,又恐怕对其名声不利,心里直埋怨皇帝这一步走得叫他进退维谷,也埋怨自己胡乱批阅,才横生这些事端。

    虽然理亏,然而记起城中流言,敖澈也不想对她太温和。主动讲话纯是视线对上的缘故;假意刁难婢仆也是一时兴起。可敖澈至今都记得那两句:

    “怎样服众呢?”

    “或许您也不是真心想罚她?”

    这都是他没考虑过的问题。敖澈压根不对服众这件事有所怀疑,也从来没人敢揣测他的决定、还宣之于口。这些都让他心里冒出一个若隐若现的预想——她是王柳萱吗?从她的话里,他听出周密、谨慎,和身处下风仍然蓄势待发的劲头,像极了王柳萱的棋。

    她和敖澈的棋风彻底背道而驰,却仍能每局都绝处逢生。

    想到这些都是后来坐在外间的事了。那时最难捱的,是敖澈没如此近距离地见过姑娘掉泪。她越擦,他越心里打鼓,干脆伸手抹净,也直接问问她的意愿,想留在龙宫谋职也行,想回家找爹娘也行,就是别再天天挂着泪珠看他。然而话一出口却先奔着新娘的名姓年龄去了。要做什么,敖澈一向靠私心决定,即使他未必当时就发现那隐秘的动机。

    16.

    “……您是不是又头痛了?”

    衣袖被轻轻扯弄,唤回了敖澈的思绪。抬眼一看,柳萱早就写完了两个版本的家书,双手搁在腿上没什么事做,又踩不到地面,又不敢随意倚靠,正是难受的时候——何况全身戴了十七八件相当有分量的首饰,不动弹都乏。

    敖澈听着她头上手上的金银、宝珠相碰发出脆声,心情轻快,往后一靠,顺势想捞柳萱躺到自己胸口,却见她满脸惊恐地用双手将身体撑了起来,令他略有不满:

    “你有劲撑着,还是不累?”

    柳萱摇头摇得叮当响:“我真这么一头倒下去,凤钗的尖就把你扎成马蜂窝了。”

    无法反驳。敖澈看了她好几眼,也看不出她满头珠翠里到底哪几只起固定作用、哪几只起装饰作用,生怕瞎拆给发髻拆散了。可转念一想,不拆散发髻,躺下不是照样难受?

    第一次是最顶上的犀角插梳,因为最容易拿。柳萱对他的行为有疑虑,但什么也没说。

    第二次是带玉坠子的镂花长簪。柳萱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但因为头上松快了一些,仍然沉默看他有什么下文。

    第三次是鬓发上的珠花。

    第四次是髻边的金步摇。

    第五次……

    第六次……

    柳萱头上越来越轻松,可心里越来越紧张——若在长安城中,哪怕是亲兄妹、亲姐弟,男子也不能随意动女子的发饰,不经意刮落是失礼,有意摘掉则是轻薄,全因没有女子在白日里披头散发,除非是胭脂巷中人、或混街头帮派的。龙族难道没这个讲究?

    她慌乱时,敖澈的拆解飞速进展,连最后一道固定的发绳也被绕着抽掉。敖澈伸手去撩她掉在肩上背上的长发,像撩起一面墨色珠帘:

    “是我失着了。”他柔声道,“小姐这样好的头发,还要戴什么才漂亮?”

    ……

    半晌听不见回应,才发现柳萱已双颊通红,深低着头,不吭声,也不看他。敖澈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否有些越礼?女子都无比紧张自己的头发,他粗手粗脚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触霉头。生怕再惹她掉泪,敖澈连忙将手心里的黑发拢成一束,找补道:

    “一时看入神了,再照原样给你梳上。”

    柳萱噗嗤一声笑了:“……这是荣姐姐的看家本事,你会呀?”

    敖澈当然不会,可话既已落地如何回头?正手足无措,见她摸了一只素钗,将头发拢起一半松松地别在头顶,白胳膊和金黄的两只镯子晃得他视线又飘起来。柳萱皱着眉嗔他,呼吸急促,好像很慌忙似的:

    “您是看美了,我自及笄后再没这么不成体统过,待会叫我怎么走回去呢?”

    “哪不成体统?你这么着比盘发好看。路上谁有眼福看见了,你就让他们来书房领赏。”

    “……可谨慎些吧!这话这要是传出去,谁都想领这份赏,以后还不日日跟着我、像看耍猴似的围观?”

    她极少这么夹着刺反问,问得敖澈欣喜之余有些好奇——于龙族人而言,散着头发并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他本意只是想让她躺得舒服些,可柳萱的反应却算得上激烈。凡人对这件事到底有多看重,能让她急得脸红气喘?

    “方才我拆发饰时,你紧张什么?”

    柳萱浑身一僵:“我没。”

    凡是见她在自己面前浑身不自在,敖澈就不满,但总是决定先软一步:

    “没就没吧,我是怕吓着你。刚才是想到今日没什么事了,想歇一歇,平躺着又头痛,也就靠着椅背能睡一小会。”

    “你睡呀……”柳萱挣扎着坐正,“好不容易有困意,我不说话搅合了,给你揉揉,行不行?”

    “不用,”敖澈无奈极了,一伸手,直接捞她进怀里,“是想让你靠着陪我一会——不然拆你的簪子做什么?”

    原来是误会了。柳萱感觉半边脸都烧滚起来,还是收着劲,不太敢直接贴到他的衣服或皮肉:

    “不会压得你胸闷?”

    “小姐压得实一点好,不然总觉得是做梦。”

    ……

    不给她再抬杠的机会,敖澈直接把柳萱的脑袋按到胸前。她先是没喘过来气——书房里香熏得那么狠,让柳萱感觉敖澈的每件衣服都是同一个味道,可时间长了闻惯了倒有些宁神的作用,也就权当身下是个香枕。斜倚着,柳萱眨眨眼睛,没什么睡意,而改玩自己的头发,脸下面的胸腔却起伏得渐渐平缓,看来敖澈真的能小憩一会了。

    有她相陪之后,敖澈的书房里较少再熏薄荷艾叶,而多用佩兰,气味缓和了,连下属们挨骂的次数都少了一半。想来已成婚一月有余,柳萱虽然不至于如履薄冰,可在敖澈面前也终日拿捏着尺寸,是今日靠在他怀里,才真切地生出几丝放松警惕的意思。

    天下少女待字闺中时,都幻想过自己的婚后生活,不过大多是忧心——丈夫人品如何?舅姑好不好相与?离家是远是近?最紧要的是,若自己无所出,是不是得张罗纳妾?柳萱也不例外,唯一没幻想过的,就是她有一日竟不必操心这些,而其他的也就算了,丈夫竟比她还不在乎最后一件,像是压根不想她有所出。虽然,怎么才能有所出连她自己也不准知道,而且敖澈才刚拆了她的发髻,她就又紧张又害怕。

    不怪他说是做梦,回想起这个月的经历,可不就像一场梦?

    悄悄抬起身子看了看,敖澈闭着双眼,且眼皮底下没有什么动静,柳萱认为他已经熟睡,才又躺回去,谁知他神经绷紧惯了,压根睡得不深,她一动,他就被唤回了意识:

    “怎么了?”

    眼看敖澈都醒了,柳萱干脆直说:“就是想到……您好像没有凡人那么看重子嗣。”

    “有没有什么要紧,已经忙够了。”敖澈捂着眼睛,似乎才闭上一会就已经对光线极度敏感,“小姐看重?”

    “……”好像也不是很看重,只是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她否认,于是柳萱点点头,“在我们长安城里,无所出可是件大事。”

    “多大的事?”

    “就……反正很大的事。”

    她声音有点小,或许因为自己没有切身体会,而只是从街坊口中得到了一个模糊的概念,说给人听总缺些底气。柳萱很想列举出从小到大听到过的有关“无所出”的坏故事,可一时也想不起来,总之是直起身子来很认真地盯着敖澈,试图给自己的观点增加可信度。盯了一会,竟突然想到她生的孩子会不会也有朱红的眼睛和浓黑的眉?

    被她盯久了,敖澈反倒不自在,话锋一转:

    “小姐要真觉得是个大事,就想想办法,让我什么时候能睡个整觉?如今我夜夜闹头风,怕是跟你躺到同一张床上的机会都没有,怎么能有所出?”

    “——呃,”柳萱对他的说法半信半疑,“龙族大夫应该更有神通,没治过呀?”

    “龙宫大夫只会施针,越扎越严重,一个月不扎反倒好些。”

    “这就奇了……你究竟怎么才犯的这个毛病?凡人头风发作,最多痛上两三日,没有这么久的。”

    “父王走后就这样,累的吧。”敖澈不甚在意,“坐着还行,总能断断续续睡着一两个时辰,一躺下就头痛得厉害了。”

    “这能怎么办呢……”柳萱犯了难,“揉一揉是能缓解,可治标不治本,我也揉不了一整宿。既然是累的,你要不先歇一阵子别做公务?”

    “……马上到雨季了。”

    言下之意就是走不开。柳萱对医理一窍不通,能做的只有从他胸口抬起眼睛来瞪他:

    “那我爱莫能助,只能求您自己想个办法。您想得出,我就办,可算仁至义尽了吧?”

    虽然是被瞪,敖澈竟有些惬怀,他突然很想故意折腾折腾这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王妃,看她是真的那么在乎“无所出”、以至于什么办法都愿尝试,还是纯属人云亦云。毕竟长安城中教养闺女的方式——据他从柳萱身上推测——简直是愚蠢的揠苗助长。十七岁,连自己都是个半大孩子,就已经得忙不迭地生养小孩子了么?

    凡人短寿,也无可厚非。不过敖澈有的是时间,不会在她还一团孩子气的时候给她找烦心事。即便要生,起码得是柳萱与他情投意合,且真心乐意生养才好,而不是听别人说“无所出”就恨不得跳过所有步骤立刻得到一个婴儿,那样算怎么回事?敖澈仅仅试想了一下,就已经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与这样得来的孩子相处,何况是负责“生”的柳萱。

    一切的一切,都先要看她的心意。

    “我是有个想法。”敖澈捻起她的发尾,忽然开口,“只是怕小姐要受累一夜,还得借你双腿一用。”

    “做什么?”

    “睡不着想来也是枕头和椅背都很硬的缘故。我是想在小姐膝上躺一会,再请你揉一揉太阳穴缓解痛感,如此若能入睡,岂不很好?”

    柳萱几乎是立刻就把他的话转成了画面,感觉有些羞耻,腿和手不一样,她可以接受敖澈偶尔牵她的手,可腿平日不露在外面,这一下子就要和他的脸只隔一层布料贴得紧紧的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连动物都没躺过她的腿。而且那是个什么视角?敖澈要是睡不着,一睁眼就盯着她了,她又该看哪呢?

    但他既然是她的夫君,这种事应该和同桌写字一样稀松平常的。想到这,柳萱在心里祈祷了一下不要出什么岔子,然后深明大义地点点头:

    “要是能让你睡得安稳,我没有不做的道理。”

    敖澈倒比她先露出罕见的、细微的羞赧:“不怕腿麻?”

    “一宿而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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