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众人讶异,一波人不动声色打量着裴沽,另外一波则张开口议论起来。

    他们讨论这是哪户人家的公子,如此挥霍?竟不曾听闻过。

    裴沽怀中搂着小奶狗,对这些或善或恶的关注报之以一笑。

    作为当朝皇子,他早习惯了被讨论,被关注。抛却这些旁人的关注,他只在乎一人的视线。

    裴沽略过众人视线,瞧向楼弃。

    楼弃面上是压低的眉峰,搭上轻佻的眸色,好一副花花公子的模子。他眼神掠过阿茉儿,却也不在裴沽身上留一秒。

    仿佛没什么能引得他的注意,除了台上的遮面女子。

    下一刻,只见楼弃嘴角微勾,曼声扬起。

    “琳琳儿姑娘并非池中之物,我也不便当着众人面儿再掷千金,倒惹人误会。”

    他话尾的音调捏的暗昧。

    这位哥儿泡在茶花馆三日不止,在座宾客谁人皆知他是为何而来——那稀世之珍的可人儿。

    交易本隐晦,献礼投诚都不过人前。如今被裴沽弄得这一遭,倒显得楼弃更是个得体的金主。

    自然,有人之处观点便难一统。台下也不乏些议论楼弃道貌岸然的声音。

    “瞧他那眼里的龌龊情意,看着要将琳琳儿姑娘吃咯!现下倒装起了。”裴沽身侧的一个宾客小声与友人嘟囔。

    这人声音不大,也恰好够裴沽与阿茉儿听见。

    自方才对视,阿茉儿的视线便没从楼弃身上移开。她嘴角微扬,内心一哂。

    这人倒说的在理,楼弃方才瞧过来那一眼,只一眼,看着确实要将人吃咯!

    如今,楼弃还挂着这副神情,唤来自己的手下。

    只见楼弃在小九耳畔耳语几句,小九又将话传到了那台侧的妇人耳中,妇人于是便走到台上姑娘身旁递话。

    琳琳儿闻言,面上羞意更盛,轻点下颌,随即便被人领去楼上。

    这一遭,又惹得台下不解。

    茶花馆的规矩向来分明,成与不成皆要公布出去。不成,也得给旁人让三分机会不是?如今台下众人,多半是听闻琳琳儿的雅名而来。

    这递罢一句耳语,便不吭不响将人领走算什么?

    先前裴沽身旁那位宾客,在此刻又打算开口抱怨什么。可却被裴沽怀中的小狗儿截了胡。

    只见楼弃随着姑娘上楼,刚迈上一只脚的那刻,小奶狗便尽力呜咽起来。小狗到底身子虚,虽尽全力,呜咽声也不聒噪,却也足矣惹的人瞩目。

    于是旁人便又看向裴沽这侧。

    裴沽则关切地低下头,打算打探一番怀中奶狗这是如何了?

    不待他侧开脖子去瞧,他身旁的女子便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从他怀中将小狗儿夺走。

    阿茉儿夺回裴沽手上的小狗,也不吭气儿,只闷闷地走向一侧的角落去,背对着裴沽。

    要说这茶花馆,供男也供女,虽说男客多些,但若女客进了屋子,也不算什么奇怪事儿。于是阿茉儿的存在并未引起什么波澜。

    可这“夺狗”事儿一出,再加上先前的“竞价”,众人又来了兴致。明眼人皆看得出,这小娘子与这裴公子关系不凡!这裴公子当着小娘子的面去喊价,如今这一看便是闹了别扭!这姑娘正拈酸吃醋着。

    那侧的楼梯上,琳琳儿姑娘已被送回屋子。楼弃追随的脚步也未停。

    这侧的木柱旁,裴沽小小踱步两米,挪到阿茉儿背后,戳了戳她的肩头。

    阿茉儿不理他。能瞧见她神情的人看过去,便是望见了她脸上的怒意模样。可这怒意之下,却娇从中来,平白惹人怜爱。

    怀中的小狗好似能明白女主人的心思,又嘤嘤叫唤两声。三两爱好小狗儿的宾客被这哼咛声乐到,轻笑出声。

    等不到阿茉儿反应,下一秒,裴沽竟从身后环住阿茉儿的腰身。他身高臂长,轻易便将她环在身内。他人在她身后,头又贴到她脖侧。

    旁人看上去,便是一副纨绔公子哄自家相好的甜腻场景。

    可在角落中,裴沽的身子与阿茉儿保持着些许距离,手则落在小奶狗脑袋上,拇指轻轻拨弄着小狗儿的毛。

    裴沽轻声对着阿茉儿问,唇几乎要贴上她耳尖:“还勾不勾?”

    阿茉儿轻笑,她明白裴沽的话没说全。他该问的是:既然你早知晓我与楼弃来此处事有蹊跷,我又与你揭了底儿。你这勾他之话术,还当真么?

    她回:“当然。”

    随即,她却转身,轻推开身前的裴沽,二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些。

    阿茉儿开口,声音不大,只足够二人听见:“你说,楼弃现在正想着什么?”

    裴沽上步,刚被拉开的距离再次消失,甚至比方才还要再近些。他顺便将阿茉儿怀中小狗掠走,俯在她耳畔说:“我猜,他在想,你怎么会勾搭上我。”

    阿茉儿抬眼,瞥向楼弃的方向。她这一眼恰好撞上楼弃收回的视线。

    楼弃视线收回后,仍如常那般,并不见什么异常。非要说与他平时有哪里不一样,那便是眼底里带着对即将“入了花房”的兴奋劲儿。

    显然,比起裴沽,楼弃是更高明的戏子。

    阿茉儿收回视线,努努嘴:“远房表亲成了浪荡公子,人前有礼,人后是个嫖客。比起他,该产生疑问的是…”

    阿茉儿话没说完,裴沽就出声,几乎刻意地打断了他。只听裴沽扬声对台旁的乐呵呵的老板娘传声道:“备房。”

    话毕,一锭银两便划过阿茉儿面前,从裴沽手中抛向老板娘。

    老板娘接过,笑得乐呵呵,走向裴沽二人。

    “或者,他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裴沽留下这句,便不再看阿茉儿,转身与老板娘接洽。

    阿茉儿闻声,倒是不诧异,她也没打算瞒着。于是阿茉儿饶有趣味地看着裴沽,在心头嘟囔:他倒不痴笨。

    老板娘并不在乎这二人之间的小九九,只兴奋地领着裴沽也上楼去。顺道在心头兴奋地盘算着今日楼弃与裴沽二人给她带来的收成。

    “这楼上的上上上等厢房只此两间,方才楼少爷与咱们琳琳儿一间,给您二位佳人一间。请二位跟我走。”老板娘热络地带路。

    只见她已走出两步,却不见身后有人跟上。老板娘回头,看过去。她瞧见那天降的少爷将怀中的白色小狗儿给了那容貌不凡的女子,随后才转身跟上自己。

    裴沽趁着这间隙摸了一把小狗儿的头,顺道拉住阿茉儿的手,将她带在身后。

    众人看去,只瞧见这女娘怀中的小狗儿,还在用着这少爷的手指磨牙呢。任谁看去,二人都是一副琴瑟和鸣的模样,恩爱至极。

    这一遭突然而来的插曲便本该就此打住,可台下的讨论声却在裴沽与阿茉儿的脚踏上楼梯时不减反增。

    “这人一只蓝眼睛啊?”

    “还真是,估计是得了怪病了。”

    “看着怪吓人。”

    “跟那话本里的恶猫一般。”

    阿茉儿察觉拉着自己的手指一僵,抬眼看去,裴沽上楼的脚步亦是一顿。

    方才二人一进了堂内,便待在了少光的角落。于是方才那些人都未曾注意到裴沽的异瞳。直到裴沽走到了光下,这眸子的异常便入了人眼。

    裴沽的手的僵硬很快过去,他没松开阿茉儿,反倒拉得更紧了些。他脚下的动作加快了些,想快点上了楼去,离这些声音再远些。

    按道理说,裴沽早该听惯了这些声音的。

    好奇,质疑,恐惧,嘲讽,伴着他长大。可到底是皇子,谁人敢置喙?置喙之人,皆被皇兄处置。于是人前,再无异常声。

    到了草原,牛马相伴,唯一见的人便是阿茉儿,裴沽倒天然忘却了自己的怪异。

    今日不过是再次被人提起罢了。

    离声音远点儿就行,就像他幼时常做的那样。

    扯紧她,然后快点走,离开这儿。

    “你胆敢再说一遍?”

    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裴沽惹上一层细汗的手中已空无一物。

    他转身,碧色的眸子看向身前甩开了他的手的女子。

    阿茉儿已孤身一人怀抱一狗直立于那念叨裴沽是得了“怪病”之人的面前。

    “再说一遍?”

    “我们的眼都是黑褐色,这人碧色的眼,不是得了病是什么?”那人理直气壮。

    “人都是两眼一鼻子一张嘴,怎么我相公就生得如此俊俏。你这人却这般丑陋?”

    阿茉儿走到那人面前,认真打量着那人的样貌。随后,她快速扭头,紧闭上双眼,仿佛瞧见了什么脏东西那般。

    “相公快带我走!再瞧他一秒,便是我眼又遭了一圈的罪。再瞧他一分,我眼便要吐出昨夜的饭。”阿茉儿闭着眼对着台阶上的裴沽轻呼。

    裴沽被阿茉儿这一连串动作惹得生出了笑意,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碧色的眸子与常人不同,可他出凡的容貌更是不同啊!长他这样,还需在意什么?

    “好。咱不看他。”裴沽转身,打算去接回他快要被丑吐了的“娘子”。

    不待裴沽走下阶梯,阿茉儿便自行三两步蹦蹦跳跳地走到裴沽身旁。很巧妙地躲开了那“丑人”举起的巴掌。

    阿茉儿走到裴沽身旁还不够,偏偏还要转身再看向那被她说得恼羞成怒的人。

    她轻吐出舌头,故意气人:“这便生气了?还要打我?”

    “你!我不过好奇这人的异常!并未出言辱骂他,你何故羞辱我。”

    那人理直气壮地控诉阿茉儿。

    裴沽闻声,眼睫向下撇,遮住了半个眸子。阿茉儿则收起玩闹的神情,大咧咧给了那人一个白眼。

    “你那番好奇之论于我相公而言便是我这番丑陋之论于你而言。你定性我之话为羞辱,却不肯承认你的一个小小好奇与我相公而言的伤害。我若说我相公丑陋,他定会随便笑笑不语。因着他知道他并不丑陋。而你,会因此恼怒,我便不说原因了。”

    “汪!汪!汪!”

    阿茉儿怀中的小狗也适时冲那人叫起来,惹的满堂大笑。

    这时,老板娘看争论几近平息,于是出来和稀泥。

    “嗨!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她对着众宾客安抚,随后转头面向裴沽,“咱走着?”

    裴沽颔首,眼角穿过窗户,看向躲藏在二楼窗外树杈间的侍卫。

    待二人对视后,裴沽碧色的眸子又掠过那对阿茉儿扬起了巴掌的丑人。

    侍卫对上视线后轻点头,示意明白——没落到阿茉儿身上的巴掌,也得还回去。

    收回视线,裴沽领着阿茉儿穿过二层的屏风。

    放落脚,抬眼,便瞧见站于面前的男人。那远方的表亲之友,那一掷千金的纨绔,那要杀了阿茉儿复命的死侍。

    “我竟不知茉儿姑娘何时结了亲?原不想当我嫂嫂,是心有所属了。”

    楼弃开口,拿着一副君子的口吻,仿佛方才的视而不见、风逸留情不是他所为。

    阿茉儿闻声一笑,视线略过楼弃身后的美人。

    她开口道:“我亦不知苏哥哥的朋友原是个潇洒肆意的纨绔。也不知苏哥哥知不知道?”

    楼弃嘴角扬着寻常的弧度,不顾阿茉儿,反倒笑看着裴沽。

    “不过你倒有一事说对了。我没成亲,也不想当你嫂嫂。”

    阿茉儿将小狗儿递给裴沽,走到楼弃面前。

    “在我不知处,楼哥哥玩得花哨,也惹得我生出了三分好奇。”

    阿茉儿挑眉,言语轻佻,看向楼弃身后。

    “不若,我与她换换男伴?”

    视线挪回,阿茉儿话中带刺。

    “也好探究探究何样才是你的真面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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