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板娘闻声，自觉这几人的关系玄妙难以拿捏，于是主动找个机会退了去。
此时这二楼只剩这四人一狗。
楼弃站在阿茉儿面前，他身形颀长，宽肩窄腰，将身后的琳琳儿姑娘挡了一多半儿。
从阿茉儿的视线看去，只瞧得见琳琳儿的头尖儿和散落的碎发。
她平静而不带情绪的望着对面二人，等着他二人中有人给她回个话。
楼弃眼睫低垂，乌羽般的睫毛遮住了他大半情绪。再抬眼，纨绔公子的神情占据上风。
“不换。”
“换也成。”
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响起。
阿茉儿勾唇反问：“你俩商量商量？”
“不换。”楼弃的声音响起，清冷而不近人情。
“想知道，问问你枕侧之人便是。”
他转身，伸手推开房门，示意琳琳儿进去。
琳琳儿跟着楼弃进了屋，转头看向阿茉儿一眼，瞧见她还站在原地，这才收回视线。
房门闭上的那瞬，楼弃从那门缝中窥见了阿茉儿冷凝一瞬的神情。
随后，裴沽捏起她手腕。
房门紧闭，楼弃见证了他二人的肌肤相亲。
他眼眸冷下去，抵在门上的指尖发白。
这处，裴沽也哐当一声关上这木门。
进了屋，阿茉儿迅速收回方才的愣怔神情，她来回踱步打量着这上上上等厢房。
房内的桃粉色夺目。
那床纱自木梁上垂下，将床面掩上。
即便是有两人在这之上做些什么，这层层叠叠的丝纱盖下来，恐也瞧不出有什么动静。
“隔壁也是这布局？”阿茉儿对着裴沽的方向问道。
她走到床旁，背对着床铺，直愣愣地往下躺去。
“应该是吧。”裴沽也走到床旁，学着阿茉儿的动作，倒向床面。
桃粉色的丝纱被二人压在身下，白色的小狗儿窝在二人中间。
“方才多谢你帮我说话。”裴沽说，侧头扭向阿茉儿。
“小事儿。”
“我很感动！谢谢你。”裴沽再次强调。
阿茉儿挑眉：“别感动。我是为了让楼弃吃醋，没别的。”
裴沽闻声愣住，摸着小白狗的手顿住。
阿茉儿扭过头去看裴沽：“不是你昨夜写的么？‘让男子心悦你的第一步：让他产生点儿危机感。’今早我好生拜读，没成想今日便用上了。我得谢谢你。”
裴沽脸上的感动霎时间被气愤取代：“你怎么这样！亏我还想着要是你求楼弃不成，干脆我满足你的愿念得了。不过说到底，我还不知道你图楼弃什么来着？方才我还想着你不会对我也有点感情了吧？还叫我相公什么的，怎么，你怎么，你怎么这样！你这个女人果然…”
裴沽的言语轰炸没个停下来的趋势，阿茉儿干脆利落的出声打断。
“你怎么喜怒都言于色啊？”
阿茉儿瞧一眼裴沽，瞧见他怨念的脸。
“怎么你的皇兄弟们都这么好相处？也没见给你练出来些心机啊。”阿茉儿才不顾他，火上浇油。
阿茉儿再瞧一眼裴沽，怨念升级，他一脸愤恨。
“成成成，我是看你可怜。帮帮你不过顺手的事儿嘛。”阿茉儿玩够了，哄哄他。
阿茉儿又瞧一眼裴沽，愤恨消散，他换上了一脸委屈。
“啧，你委屈什么？”阿茉儿语气里带一丝不耐烦。
“怎么对楼弃就费尽心机，对我就顺手的事儿？你也太偏心。”裴沽控诉。
阿茉儿咧嘴无奈：“你是不是蒙我来着？你真是皇子么？”
“当然啊。小时候他们都明里说我眼的事儿，长大点儿便成暗地里说了。皇宫上下没一个好…”
“嘶——，你这皇子当得有点儿缺爱。”阿茉儿打断诉苦，锐评道。
“…不帮你了。”
裴沽脸色大变，立刻收回一切情绪，冷静且冷漠的吐出这话。
“…把我小狗还我。”
阿茉儿学着裴沽冷脸，坐起身，伸出手去抢二人中间的小狗。
“这我的我的我的小狗！”
裴沽反抗，亦快速起身，伸出手去捞狗。
阿茉儿抱紧狗，一个弯腰，一个甩头，迅速躲过裴沽伸出的恶手。
“帮不帮？”阿茉儿举着小奶狗，站在床上，闪躲着裴沽。
小奶狗呜咽一声，表示对二人的幼稚行径的抗议。
“不帮！”裴沽咬牙，碧色的眼与小奶狗碧色的眼连接，锁定目标，扑过去。
阿茉儿抱着狗儿快步往左闪去，不料踩中了那铺了满床的床纱。
咣当——
阿茉儿被那桃粉色绊倒，躲闪失效，身子霎时间失衡摔到了地上。
啊——
阿茉儿腰背撞上地面，发出痛呼。
呜——
小奶狗挨了这一遭无妄之灾，在最后一刻，被阿茉儿甩到了柔软的被褥上，平安落床。
呀——
裴沽打算去拦截小狗儿，却被阿茉儿留在床面上的脚腕勾住，眼瞧着要失去平衡往阿茉儿身上摔过去。
隔壁，楼弃冷脸坐在桃木桌旁，粉色床纱之坐着一男子。
那人瞧着正值壮年，蓝色锦袍，长发如墨垂下。他剑眉星目，神态却冷冽。
琳琳儿坐在那人腿上，双手环住他脖颈。那人面上却是如楼弃一般的冷淡，丝毫瞧不出美人在怀。琳琳儿倒不在乎那人的冷淡，将头埋进他怀中。
隔壁的动静传来，琳琳儿闻声笑起来。
她侧目看向楼弃，打趣：“他二人玩得还挺激烈。”
楼弃没看她，吮一口茶，回：“你二人也不差。”
那男子这时轻哂出声，他捏住怀中的琳琳儿的脚腕，将她的腿挪到床上，而后独自起身走向楼弃。
他开口：“这批货，我让你两成利。”
楼弃的指尖在木桌上轻点，抬眸，他缓缓开口：“宋知州，你知道我不缺这批、这两成。”
他虽坐着，气度却不逊色于宋渊丝毫。
现下已是正午时分。
窗外日头高照，茶花馆中的吃酒声起，喧哗不已。
距离茶花馆三十里地的戊白镇中，医馆二层的闺房也正热闹着。
啊嚏——
赛恩翻窗进屋，一股呛鼻的草药味儿就随之传来，他没忍住皱起眉头，随即便打了个喷嚏出来。
啊嚏一声，口水喷出，打湿了书架上基本旧书的侧脊。
赛恩毫不在意，伸手随意抹去唇角的口水。他正兴冲冲地来查验他昨日蹲了一宿的成果，探头探脑地搜集起“有用”的玩意儿。
他拨弄拨弄床被，不见什么痕迹，只在枕头上有几根碎发。他捏起碎发，提溜到自己眼前。
“哼。”
赛恩鼻腔闷哼一声，随手掸去发丝，脑子里是昨夜墙角处听到的哼咛声。
他皱起眉，担心找不出什么证据出来。这村头几位都还等着他的证明呢，若拿不出，自己平白叫人耻笑了去。
于是赛恩继续在屋内徘徊起来。
在搜刮那染了尘的神像旁时，他的余光无意撇到了那黄铜镜下的水盆。
赛恩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那般，快步走到水盆旁。
待瞧清楚后，他睁大眼睛，眉头的皱痕霎时间抚平，眼角却随之泛出了层层条纹。
说时迟那时快，他果断地伸出手插入水面当中。
粗糙的手被那泛红的水面淹没，下一秒，那盆内泡着的丝巾被这粗手扯出了水面。
浊水自那丝帕向下滴落，落到水面上，荡出一圈圈波纹。
嘴角勾起似猛禽，赛恩眼神几乎发出了光。
他手间握着的，正是阿茉儿昨夜为他专程准备的落红帕。
“还好我来得早！孬种。”赛恩盯着那帕子认真打量，其中的血迹已被清水消去七分。
赛恩就这么将仅剩三分血迹的、仍然湿润的、女子的落红帕塞进了自己胸口。
接下来赛恩就得以去那村头，跟他那一群嗷嗷待哺的伙伴们分享自己的成就了。
他会先向那群人展示这帕子：瞧！这是不是那娘儿们的帕子。
得到认可后，他又要贼兮兮地去强调这上面的血迹，再与那众人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猥琐眼神。
即便有人提出疑问，问他是何处弄来的。他也不会慌张，反倒要吹嘘一番自己令人生恶的功绩。
赛恩沉溺于自己的想象中，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得赶忙翻出窗子，去村口证实自己是消息灵通的头头儿。
刚往窗外伸出一只腿，窗下却传来一道的叩门声。
赛恩赶忙收回腿，内心疑虑：此时正是正午，何人来药馆？
他伸出一点儿头，却不敢让人发现自己，于是眼睛只能尽力往下撇。
“苏鸣？他来做甚？竟还打算跟这贱人联系？”
赛恩昨日来时恰好撞见苏鸣离开，于是在内心猜测了一番。
“不对，依我看，苏鸣八成是来此处算账的。”
赛恩决心听听苏鸣这是哪一出再离开，他蹲到屋内的门前，耳朵紧贴着门板。
楼下，多兰正因着阿茉儿的不知踪迹愤懑，忽然听到了大门响起的声音。
她已经端起了要大吵一架的表情。即使并没有实质的作用，但她还是在开门这件事儿上用足了力气。
见是苏鸣，多兰即刻卸了力。
她的神态转变成了自己也能察觉的因为快速转变而产生的尴尬。
“苏哥儿，你怎么来了？”
“传闻我皆知了。”
多兰的动作不知所措了一瞬，却也很快将人引进了屋子。
赛恩在屋内，耳朵几乎要将房门顶破，却也听不见苏鸣下一句说了些什么。他又急又慌，仿佛听不见这对话会要了他的命。
苏鸣与多兰面对面坐在堂屋中。苏鸣将手捏着的那团纸球递给多兰。
多兰接过，拆开，才明白那是一封被揉皱了的信。
那信纸被苏鸣捏的紧实得很。他手心的汗几乎要渗入其中三分。
多兰舔唇，内心估计苏鸣多半是来找自己谈谈昨日的。
茶花馆中，阿茉儿干脆就地躺下，揉起了自己摔在地上的腰。
她一边揉，一边望向挂在正南方的日头。
这个点儿，信与谣言都该到了。
苏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程度还要超乎阿茉儿的想象些。
直到昨日那般被辜负之前，苏鸣竟然仍对他们同辈之间早传开的谣言无动于衷。今早，苏鸣才勉强从镇中的同龄人口中“偶然”听闻些许阿茉儿的坏名声。
昨夜的见闻历历在目，那男子在苏鸣心心所向女子的床上，裸露着身子。
她让他不必躲，她愿让自己看见她二人的…苟且。
思索、迷茫、失望了大半夜。苏鸣直到太阳冒了头才睡着。
方才醒来，苏鸣正欲找她问个清楚。还没见到她人，却先听到了她被广而告之的坏名声。
门口，阿茉儿为苏鸣所做的木箱子之中赫然躺着一张信纸。
那是她每日都要放些东西的箱子，也是他每日都会掀开查看的箱子。
苏鸣颤抖着手，捏出那单薄的信。
她的字清秀，是他教的。
「我的戏并不高明。
你读了万卷书，自然能悟到我蹩脚的试探。
试探你能不能向她讨要到我的牙牌。
昨夜我的伪装被你无意撕破，今日的流言也应传入你耳中。
你所见即为真相。
聚时不欢，只愿好散。
祝金榜题名。」
读完这信，苏鸣竟嗤笑出声。
好一个只愿好散。
笑意很快掠过，读完信的下一秒，苏鸣便带着怒气将这只团作一团垃圾一般。
他紧握着这团废纸，迈步走向多兰家。
她想要的，他会给她。
茶花馆中，二层的两间上上上等厢房中。
一间的谈话声不止，另一间则寂若无人。
楼弃收起在桌上轻点的指尖，微微侧头，薄唇微启：“我取五成利，成不成您一句话。”
不等回复，楼弃便站起身，推开房门，一只脚踏出门槛。
屋内，宋渊脸上是一层冷寂，他瞧着地面，未应。
他身旁的琳琳儿却抬起头，向楼弃扬起一个十足明媚的笑。
楼弃将要迈出门，却又回首，留下一句：“宋知州不愿也无妨，我有的是法子让您答应。”
走出屋子，小九早在门口候着。
他附在楼弃耳畔，轻声交代：“头儿，俩人都被我放倒了。”
“嗯。”楼弃应声。
楼弃推开隔壁的房门，只见阿茉儿正躺在地上，手还放在自己的腰间。
裴沽则跪在地上，上身趴在床上，他手间还半虚着罩住那只小白狗。
像是想起了什么，楼弃脚步一顿，看向小九：“查查九年前她失忆的真相。”
小九干脆地回答：“是。”
瞧见了那只小狗，楼弃眯了眯眼。
他随即又问：“裴沽的侍卫呢？”
小九扬眉，开口：“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疯狂扇别人脸。我见他忙着，便没搭理，就来这儿迷药了。估摸着现在还在扇着？”
楼弃抿唇未语…
那裴沽手中的小狗儿瞧见了楼弃，顺势沿着裴沽的身子，跳下床来。
它一扭一扭走到房门口，攀到楼弃脚面上。
楼弃弯下腰去将狗儿捞起递给小九。
吱呀一声，房门关上。
两个拥有碧色眸子的活物被一道关到了门外。
只不过一个是抱出来，一个是拖出来。
一个是狗，一个是人。
此时这二楼只剩这四人一狗。
楼弃站在阿茉儿面前，他身形颀长，宽肩窄腰，将身后的琳琳儿姑娘挡了一多半儿。
从阿茉儿的视线看去，只瞧得见琳琳儿的头尖儿和散落的碎发。
她平静而不带情绪的望着对面二人，等着他二人中有人给她回个话。
楼弃眼睫低垂，乌羽般的睫毛遮住了他大半情绪。再抬眼，纨绔公子的神情占据上风。
“不换。”
“换也成。”
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响起。
阿茉儿勾唇反问：“你俩商量商量？”
“不换。”楼弃的声音响起，清冷而不近人情。
“想知道，问问你枕侧之人便是。”
他转身，伸手推开房门，示意琳琳儿进去。
琳琳儿跟着楼弃进了屋，转头看向阿茉儿一眼，瞧见她还站在原地，这才收回视线。
房门闭上的那瞬，楼弃从那门缝中窥见了阿茉儿冷凝一瞬的神情。
随后，裴沽捏起她手腕。
房门紧闭，楼弃见证了他二人的肌肤相亲。
他眼眸冷下去，抵在门上的指尖发白。
这处，裴沽也哐当一声关上这木门。
进了屋，阿茉儿迅速收回方才的愣怔神情，她来回踱步打量着这上上上等厢房。
房内的桃粉色夺目。
那床纱自木梁上垂下，将床面掩上。
即便是有两人在这之上做些什么，这层层叠叠的丝纱盖下来，恐也瞧不出有什么动静。
“隔壁也是这布局？”阿茉儿对着裴沽的方向问道。
她走到床旁，背对着床铺，直愣愣地往下躺去。
“应该是吧。”裴沽也走到床旁，学着阿茉儿的动作，倒向床面。
桃粉色的丝纱被二人压在身下，白色的小狗儿窝在二人中间。
“方才多谢你帮我说话。”裴沽说，侧头扭向阿茉儿。
“小事儿。”
“我很感动！谢谢你。”裴沽再次强调。
阿茉儿挑眉：“别感动。我是为了让楼弃吃醋，没别的。”
裴沽闻声愣住，摸着小白狗的手顿住。
阿茉儿扭过头去看裴沽：“不是你昨夜写的么？‘让男子心悦你的第一步：让他产生点儿危机感。’今早我好生拜读，没成想今日便用上了。我得谢谢你。”
裴沽脸上的感动霎时间被气愤取代：“你怎么这样！亏我还想着要是你求楼弃不成，干脆我满足你的愿念得了。不过说到底，我还不知道你图楼弃什么来着？方才我还想着你不会对我也有点感情了吧？还叫我相公什么的，怎么，你怎么，你怎么这样！你这个女人果然…”
裴沽的言语轰炸没个停下来的趋势，阿茉儿干脆利落的出声打断。
“你怎么喜怒都言于色啊？”
阿茉儿瞧一眼裴沽，瞧见他怨念的脸。
“怎么你的皇兄弟们都这么好相处？也没见给你练出来些心机啊。”阿茉儿才不顾他，火上浇油。
阿茉儿再瞧一眼裴沽，怨念升级，他一脸愤恨。
“成成成，我是看你可怜。帮帮你不过顺手的事儿嘛。”阿茉儿玩够了，哄哄他。
阿茉儿又瞧一眼裴沽，愤恨消散，他换上了一脸委屈。
“啧，你委屈什么？”阿茉儿语气里带一丝不耐烦。
“怎么对楼弃就费尽心机，对我就顺手的事儿？你也太偏心。”裴沽控诉。
阿茉儿咧嘴无奈：“你是不是蒙我来着？你真是皇子么？”
“当然啊。小时候他们都明里说我眼的事儿，长大点儿便成暗地里说了。皇宫上下没一个好…”
“嘶——，你这皇子当得有点儿缺爱。”阿茉儿打断诉苦，锐评道。
“…不帮你了。”
裴沽脸色大变，立刻收回一切情绪，冷静且冷漠的吐出这话。
“…把我小狗还我。”
阿茉儿学着裴沽冷脸，坐起身，伸出手去抢二人中间的小狗。
“这我的我的我的小狗！”
裴沽反抗，亦快速起身，伸出手去捞狗。
阿茉儿抱紧狗，一个弯腰，一个甩头，迅速躲过裴沽伸出的恶手。
“帮不帮？”阿茉儿举着小奶狗，站在床上，闪躲着裴沽。
小奶狗呜咽一声，表示对二人的幼稚行径的抗议。
“不帮！”裴沽咬牙，碧色的眼与小奶狗碧色的眼连接，锁定目标，扑过去。
阿茉儿抱着狗儿快步往左闪去，不料踩中了那铺了满床的床纱。
咣当——
阿茉儿被那桃粉色绊倒，躲闪失效，身子霎时间失衡摔到了地上。
啊——
阿茉儿腰背撞上地面，发出痛呼。
呜——
小奶狗挨了这一遭无妄之灾，在最后一刻，被阿茉儿甩到了柔软的被褥上，平安落床。
呀——
裴沽打算去拦截小狗儿，却被阿茉儿留在床面上的脚腕勾住，眼瞧着要失去平衡往阿茉儿身上摔过去。
隔壁，楼弃冷脸坐在桃木桌旁，粉色床纱之坐着一男子。
那人瞧着正值壮年，蓝色锦袍，长发如墨垂下。他剑眉星目，神态却冷冽。
琳琳儿坐在那人腿上，双手环住他脖颈。那人面上却是如楼弃一般的冷淡，丝毫瞧不出美人在怀。琳琳儿倒不在乎那人的冷淡，将头埋进他怀中。
隔壁的动静传来，琳琳儿闻声笑起来。
她侧目看向楼弃，打趣：“他二人玩得还挺激烈。”
楼弃没看她，吮一口茶，回：“你二人也不差。”
那男子这时轻哂出声，他捏住怀中的琳琳儿的脚腕，将她的腿挪到床上，而后独自起身走向楼弃。
他开口：“这批货，我让你两成利。”
楼弃的指尖在木桌上轻点，抬眸，他缓缓开口：“宋知州，你知道我不缺这批、这两成。”
他虽坐着，气度却不逊色于宋渊丝毫。
现下已是正午时分。
窗外日头高照，茶花馆中的吃酒声起，喧哗不已。
距离茶花馆三十里地的戊白镇中，医馆二层的闺房也正热闹着。
啊嚏——
赛恩翻窗进屋，一股呛鼻的草药味儿就随之传来，他没忍住皱起眉头，随即便打了个喷嚏出来。
啊嚏一声，口水喷出，打湿了书架上基本旧书的侧脊。
赛恩毫不在意，伸手随意抹去唇角的口水。他正兴冲冲地来查验他昨日蹲了一宿的成果，探头探脑地搜集起“有用”的玩意儿。
他拨弄拨弄床被，不见什么痕迹，只在枕头上有几根碎发。他捏起碎发，提溜到自己眼前。
“哼。”
赛恩鼻腔闷哼一声，随手掸去发丝，脑子里是昨夜墙角处听到的哼咛声。
他皱起眉，担心找不出什么证据出来。这村头几位都还等着他的证明呢，若拿不出，自己平白叫人耻笑了去。
于是赛恩继续在屋内徘徊起来。
在搜刮那染了尘的神像旁时，他的余光无意撇到了那黄铜镜下的水盆。
赛恩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那般，快步走到水盆旁。
待瞧清楚后，他睁大眼睛，眉头的皱痕霎时间抚平，眼角却随之泛出了层层条纹。
说时迟那时快，他果断地伸出手插入水面当中。
粗糙的手被那泛红的水面淹没，下一秒，那盆内泡着的丝巾被这粗手扯出了水面。
浊水自那丝帕向下滴落，落到水面上，荡出一圈圈波纹。
嘴角勾起似猛禽，赛恩眼神几乎发出了光。
他手间握着的，正是阿茉儿昨夜为他专程准备的落红帕。
“还好我来得早！孬种。”赛恩盯着那帕子认真打量，其中的血迹已被清水消去七分。
赛恩就这么将仅剩三分血迹的、仍然湿润的、女子的落红帕塞进了自己胸口。
接下来赛恩就得以去那村头，跟他那一群嗷嗷待哺的伙伴们分享自己的成就了。
他会先向那群人展示这帕子：瞧！这是不是那娘儿们的帕子。
得到认可后，他又要贼兮兮地去强调这上面的血迹，再与那众人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猥琐眼神。
即便有人提出疑问，问他是何处弄来的。他也不会慌张，反倒要吹嘘一番自己令人生恶的功绩。
赛恩沉溺于自己的想象中，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得赶忙翻出窗子，去村口证实自己是消息灵通的头头儿。
刚往窗外伸出一只腿，窗下却传来一道的叩门声。
赛恩赶忙收回腿，内心疑虑：此时正是正午，何人来药馆？
他伸出一点儿头，却不敢让人发现自己，于是眼睛只能尽力往下撇。
“苏鸣？他来做甚？竟还打算跟这贱人联系？”
赛恩昨日来时恰好撞见苏鸣离开，于是在内心猜测了一番。
“不对，依我看，苏鸣八成是来此处算账的。”
赛恩决心听听苏鸣这是哪一出再离开，他蹲到屋内的门前，耳朵紧贴着门板。
楼下，多兰正因着阿茉儿的不知踪迹愤懑，忽然听到了大门响起的声音。
她已经端起了要大吵一架的表情。即使并没有实质的作用，但她还是在开门这件事儿上用足了力气。
见是苏鸣，多兰即刻卸了力。
她的神态转变成了自己也能察觉的因为快速转变而产生的尴尬。
“苏哥儿，你怎么来了？”
“传闻我皆知了。”
多兰的动作不知所措了一瞬，却也很快将人引进了屋子。
赛恩在屋内，耳朵几乎要将房门顶破，却也听不见苏鸣下一句说了些什么。他又急又慌，仿佛听不见这对话会要了他的命。
苏鸣与多兰面对面坐在堂屋中。苏鸣将手捏着的那团纸球递给多兰。
多兰接过，拆开，才明白那是一封被揉皱了的信。
那信纸被苏鸣捏的紧实得很。他手心的汗几乎要渗入其中三分。
多兰舔唇，内心估计苏鸣多半是来找自己谈谈昨日的。
茶花馆中，阿茉儿干脆就地躺下，揉起了自己摔在地上的腰。
她一边揉，一边望向挂在正南方的日头。
这个点儿，信与谣言都该到了。
苏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程度还要超乎阿茉儿的想象些。
直到昨日那般被辜负之前，苏鸣竟然仍对他们同辈之间早传开的谣言无动于衷。今早，苏鸣才勉强从镇中的同龄人口中“偶然”听闻些许阿茉儿的坏名声。
昨夜的见闻历历在目，那男子在苏鸣心心所向女子的床上，裸露着身子。
她让他不必躲，她愿让自己看见她二人的…苟且。
思索、迷茫、失望了大半夜。苏鸣直到太阳冒了头才睡着。
方才醒来，苏鸣正欲找她问个清楚。还没见到她人，却先听到了她被广而告之的坏名声。
门口，阿茉儿为苏鸣所做的木箱子之中赫然躺着一张信纸。
那是她每日都要放些东西的箱子，也是他每日都会掀开查看的箱子。
苏鸣颤抖着手，捏出那单薄的信。
她的字清秀，是他教的。
「我的戏并不高明。
你读了万卷书，自然能悟到我蹩脚的试探。
试探你能不能向她讨要到我的牙牌。
昨夜我的伪装被你无意撕破，今日的流言也应传入你耳中。
你所见即为真相。
聚时不欢，只愿好散。
祝金榜题名。」
读完这信，苏鸣竟嗤笑出声。
好一个只愿好散。
笑意很快掠过，读完信的下一秒，苏鸣便带着怒气将这只团作一团垃圾一般。
他紧握着这团废纸，迈步走向多兰家。
她想要的，他会给她。
茶花馆中，二层的两间上上上等厢房中。
一间的谈话声不止，另一间则寂若无人。
楼弃收起在桌上轻点的指尖，微微侧头，薄唇微启：“我取五成利，成不成您一句话。”
不等回复，楼弃便站起身，推开房门，一只脚踏出门槛。
屋内，宋渊脸上是一层冷寂，他瞧着地面，未应。
他身旁的琳琳儿却抬起头，向楼弃扬起一个十足明媚的笑。
楼弃将要迈出门，却又回首，留下一句：“宋知州不愿也无妨，我有的是法子让您答应。”
走出屋子，小九早在门口候着。
他附在楼弃耳畔，轻声交代：“头儿，俩人都被我放倒了。”
“嗯。”楼弃应声。
楼弃推开隔壁的房门，只见阿茉儿正躺在地上，手还放在自己的腰间。
裴沽则跪在地上，上身趴在床上，他手间还半虚着罩住那只小白狗。
像是想起了什么，楼弃脚步一顿，看向小九：“查查九年前她失忆的真相。”
小九干脆地回答：“是。”
瞧见了那只小狗，楼弃眯了眯眼。
他随即又问：“裴沽的侍卫呢？”
小九扬眉，开口：“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疯狂扇别人脸。我见他忙着，便没搭理，就来这儿迷药了。估摸着现在还在扇着？”
楼弃抿唇未语…
那裴沽手中的小狗儿瞧见了楼弃，顺势沿着裴沽的身子，跳下床来。
它一扭一扭走到房门口，攀到楼弃脚面上。
楼弃弯下腰去将狗儿捞起递给小九。
吱呀一声，房门关上。
两个拥有碧色眸子的活物被一道关到了门外。
只不过一个是抱出来，一个是拖出来。
一个是狗，一个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