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到学校,顾小希便对她说:“男神今天又请假,你说他请假去干嘛。”

    沈心妍:“可能是用双拳去开拓疆土了。”

    顾小希有些不确定,“真的吗?”

    沈心妍回答得一脸认真,“真的。”

    到了9月底,这中间学校又测验了两次。两次陈淮安的语文分数都很低,还有次甚至没及格,但他每次总分却都只是比沈心妍少几分,跟故意似的。

    沈心妍的心里憋着一股气,所以在本月最后一次测验,她也没写语文作文。

    分数下来了,总分比陈淮安少50多分,年级排名第二。

    刚好是一个作文的分数。

    沈心妍闷闷地看了眼分数,最后决定总分没赶上来之前,都不打算写作文了。

    同样不高兴的还有语文老师,朱老师。

    “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时间是晚上7点,刚刚上晚自习。

    朱老师坐在办公椅上,悠闲地喝着茶,面前站着的是两名学生。

    一男一女,男生高大英俊,女生肤白貌美,还都是尖子生。

    不管从哪方面看,两人都很优秀,可谓是一对璧人。

    可惜这对璧人不写作文。

    陈淮安正打算开口,被朱老师打断,“你不必说,你不想写那么多字,我知道。那你呢,沈心妍,你为什么不写作文?”

    “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出去旅行过。”

    一句话说完,两个人看她。

    陈淮安的眼神似在说,同学,你编的这理由似乎有点假。

    朱老师的眼神,编,接着编。

    “朱老师,您是知道的,我父亲忙于工作很少回家。我母亲并不关心我。从小到大,我都是独自上学,独自回家,从没有去过其它的地方。所以这次作文,我写不出来。”

    朱老师看着神情低落的沈心妍,欲言又止,视线落回试卷上。

    这次作文题目,是《记一次游记》。

    沈心妍只写了一句话,我没有出去旅行过。

    很嚣张。

    嚣张的代价,是作文题目旁那个大大的零蛋。

    批评吧,朱老师又有点于心不忍。

    说起来,这个不写作文的风气到底是谁带来的。

    朱老师狠狠地瞪了陈淮安一眼,陈淮安一脸莫名。

    “我也不多说什么,现在是高三,每一场考试都很重要。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希望你们每一次考试都能考出你们最好的成绩。不留后悔,不留遗憾。”

    一段话说得两人都低下了头。

    “这样吧,我之前和陈淮安约定,他一篇作文不写,就把同类型的作文写两篇。你也和他一样。”说完朱老师离开了办公室。

    若大的办公室,最后就剩下他们二人。

    一个坐在朱老师的办公位上,一个坐在斜对面。

    本是一抬眼就能对视的距离,但他们没有抬头,都在很认真地写作文。

    夜色如水,日光灯下的办公室,如一条孤帆,静静地荡漾在水天之间。

    书写的沙沙声,如同拍在船体上的水浪声,助人入眠。

    《记一次游记》也就是写景,第一篇,沈心妍写的是学校组织的秋游。每年都是去的同一个地方,直江市主题公园。她已经写过很多遍。

    第二篇要不就写春游,地点还是直江市主题公园。

    只是两篇游记写在一起,会不会很敷衍。

    沈心妍想了想,最后写的是她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位于她家后花园很隐秘的一角,是一个很适合躲猫猫的地方。可惜小时候没人跟她躲猫猫。后来她渐渐大了,秘密基地是她伤心难过时,躲起来流泪的地方。正好无人打搅。

    她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就像陪伴她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沈心妍正回忆着,旁边突然有人开口道:“你是因为怕罚写作文耽误兼职,所以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吗?”

    她抬头一看,发现是陈淮安不知何时从对面绕过来,斜靠在办公桌旁。

    沈心妍不信自己会哭,反问道:“你呢,难倒不着急去捞偏门?”

    “是挺着急的,不过,我已经写完了。”

    沈心妍看了眼时间,19点50分。不到1个小时,对方就把两篇作文写完了。

    “对了,你兼职在做什么?”陈淮安问。

    “教小朋友弹钢琴。”

    “钢琴么,很符合你的气质。”

    “你捞偏门又是在做什么呢?”

    “收收债什么的。”

    “也挺符合你的气质。”

    陈淮安被她的话逗笑了。

    沈心妍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陈淮安交完作文就离开了,沈心妍继续写作文。

    可眼前那本封页翘起的作文本牵动着她的心神,微风吹来,翻动了作文本,她看到第一篇作文里,似乎有父亲的字样。

    她看了眼作文本,又看了眼身后的门。

    老师办公室的位置离教学楼很远,对面整栋楼仿佛亮成了一个光斑,一眼望去,就好像是从洞穴里向外张望一般。

    最终她没忍住,拿起了陈淮安的作文本。

    第一篇写人,写的是《我的同学》,95分。

    第二篇还是写人,写的是《我的老师》,98分。

    沈心妍瞬间泄了气,混混噩噩地写完作文,回到教室。

    顾小希见她回来,关心道:“朱老师叫你们去办公室干嘛?”

    “罚我们写作文。”

    “他作文写得很差吗?”

    “不,他作文写得很好。”

    9月29日是中秋节,连国庆一起放假8天。

    除了放假的头三天,其余时间,沈心妍都是在国花艺术中心度过的。

    早上8点钟来,下午6点钟走。

    不是在弹钢琴,就是在教人弹钢琴。

    从早到晚,非常充实。

    同样充裕的还有收入,因为酬劳是跟学生人数挂钩的,小长假学琴的人很多。收入可观,就是有点吵。

    但,当她弹琴的时候,大家会变得异常安静。

    按照一个小女孩所言,“沈老师,弹钢琴的时候,像一个天使。”

    可天使却在人间哭泣。

    她忘了钢琴是何时学会的,等她意识到自己会弹琴时,钢琴的音符便成为她抒发情绪的载体。开心时、失落时、难过时、哭泣时。

    原本是一个可有可无,漫不经心的技艺。

    后来竟变成记录生活的一部分。

    像写日记一般的弹琴。

    现在她在弹肖邦的夜曲。

    曲目她很熟悉,手指在黑白键上滑动,眼神游移,落到窗外。

    国花艺术中心位于一栋年代久远的写字楼里。虽然高耸入云,但它的落地窗却已泛黄。

    透过玻璃向外看,昏黄的天空,昏黄的街道,昏黄的人群,就像在看一卷老旧的录像带。

    写字楼楼下是广场,再远一点是一个公交站台,和一条小巷。

    她的思绪飘到了那天晚上,有着月亮,秋意浓的晚上。

    忽然视线下出现一抹亮色,沈心妍微微诧异,定眼一看,才发现泛黄的玻璃上有一块圆点,玻璃没破,只是不知道被何物削去了一块,露出了一圈圈亮白的内里,层层叠叠,像是玻璃上的涟漪。

    穿过涟漪,沈心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陈淮安。

    他身着简单的白T,黑色的休闲裤,气定神闲地站在那。身旁是那个在教室门口出现过的寸头少年,身后跟着一群人,大多都面孔稚嫩。

    对面同样站着一群人,像是在跟人对峙。

    双方指指点点,最后竟动起手来。

    陈淮安也跟人对打起来,他离开涟漪,进入昏黄的画面。

    肖邦的夜曲进入尾声,一个音符对应着一个拳头。

    最后一个音符落定,老旧的录像带里出现了警察,闹事者一哄而散。

    “沈老师,你弹得太好听了。”小女孩送上最真诚的赞美。

    这是她的小迷妹,也就是这女孩,说她弹琴的时候像天使。

    她的名字叫甜甜,人和名字一样甜。

    “我要是能和你一样,弹得那么好听,就好了。”

    “会的,只要你多加练习。”

    甜甜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苦下小脸。

    小女孩的身后是她的家长。

    “沈老师你好,我是甜甜的爸爸。经常听甜甜说到你。”

    男子身穿灰色西装,斜条纹领带上夹着一个银色领带夹,伸出来的右手露出银色绿宝石袖扣。

    平常甜甜都是由保姆接送的,这倒是第一次看到她的家长。

    沈心妍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迟疑了一会才握住了男人的手。

    “沈老师看起来很年轻,是在勤工俭学吗?”

    沈心妍点了点头。

    “是在读大一吗?”

    沈心妍顿了几秒,方才点头。

    “真不错,我们那会读大一的时候,一到放假,就知道玩。”

    沈心妍木着一张脸,没有反应。

    男子看了眼手表,“真不凑巧,待会还有点事。谢谢沈老师对我们家甜甜的照顾,改天赏脸吃一顿饭。”不等她回应,男子对甜甜说,“跟老师说再见。”

    “沈老师,再见!”小女孩挥手道别。

    沈心妍也跟着挥手道别。

    等人走了,沈心妍连忙向窗外望去,广场上早已没有陈淮安的身影。

    假期结束,为了给他们收心,一上学便是一场测验。

    沈心妍和陈淮安还是没写作文。

    陈淮安第一,沈心妍第二。分数相差50来分。

    朱老师懒得说他们,直接让他俩到办公室写作文。

    一个坐在朱老师办公位上,一个坐在朱老师办公位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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