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子重伤不能挪动,需要长时间养伤才能恢复健康,加上长时间看管健康作息她的嘴巴淡的快出鸟来了,最后再三请求下雅子还是偷偷给她自己丈夫的香烟,给她解解馋。

    素面朝天头发简单扎起的人,指尖夹着洋烟动作优美的吞云吐雾,仿佛能看到以色侍人的那段时间,她的眼神放空咬着烟嘴,肺部充满尼古丁让她精神释放。

    两个人坐在屋脊上闲适躺着看远在天边的星空,大概是精神放松之后人想要个理由,自然而然开始找话题,市子抽着香烟跟阳子并排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没想到你还会抽烟。”

    “军队鱼龙混杂,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会了,抽烟而已,不过是在里面学到的最不起眼的一件事,有条件的没有一个不是烟鬼,朝不保夕随时人头落地的日子,不酗酒醉生梦死都算是管得严。”

    市子朝着阳子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笑嘻嘻的看她咳嗽躲开二手烟攻击,捏着烟嘴抖烟灰,然后餍足的享受短短一根烟草带给她的快、感,枯坐这看星星的夜晚,只有这一根小东西能让她回忆自己的峥嵘岁月。

    “抽烟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嗯?想谈心啊,这么突然?”

    阳子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坐在她旁边跟她一样抬头看着澄净的天空那片星星,有时候格外有几颗比较亮的星星被她看见,阳子就在想这大概是谁在思念谁吧,想的星星都变大变的更加闪烁。

    “也没想啥,你也知道的,我忍者出身被大将带到身边,二分之一的时间都在战场上,比起武内我有时候想的更多的是大将吧,他就跟我父亲一样,感觉上。”

    短短的一根不足以说完这个话题,很快一根抽完把烟嘴碾在瓦片上留下一个丑陋的黑印,呼出的口气都带着苦味,两个人都染上了这股烟气。

    “睡觉梦里都是吊在半空中那具尸体,他都还没五十,家里的大小子完婚没多久儿媳妇又怀上了,这种惨事还能跟谁说呢,那会不敢去他们家现在也不敢,每次路过我都要走快点,羞愧都要把我杀死,脸皮埋地里不敢出来,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本来就以打探消息出名的我在那会,被骂的差点跳河,那会人生一片黑暗,非常无助。”

    市子看着自己绑着木板的腿和放在旁边的拐杖,轻笑一声,对自己的嘲讽十足。

    “我太自以为是了,落得现在的下场,所以说啊,不入伍屁事没有——”

    “战场是什么感觉。”

    市子躺在地上舒坦四肢,手抱头舒舒服服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休息,听到阳子的疑问睁开眼皮,侧目看她一会,那张柔软的脸还是很平淡,手指握在一起难得漏出点焦虑,市子想到她有三个弟弟已经在战场有一年多了,问也正常。

    “绞肉机,它就一台被人操纵的绞肉机,不分敌我统统扯进去搅碎,哪怕侥幸活下来的也要终生受它影响。”

    “听起来挺恐怖的,你觉得我三个弟弟的生存概率高吗。”

    “50%。”

    “这么高?”

    “不。”

    市子转过头盯着还带一丝天真意味的女人,眼里的笃定跟认真不容置疑,那是一种非常确切的怜悯。

    “百分百死亡跟百分百存活,各五十五十。”

    阳子不说话了,低头扯着从瓦砾的间隙中坚强长出来的不死鸟,把叶子一片一片摘下,内心算着这一根拔干净之后最后拿一根是什么概率,最后剩下那一片的时候,她不敢下手了,因为之前的那一片是活着,剩下那片叫死亡。

    市子从旁边探头,看她抓着拔光了仅剩一片叶子,然后呆呆的抓着发愣,也不说话也不吭声,市子眼睛一转也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己伸手把最后那片摘下,吹了出去看它丝滑掉下去,结束这场自虐。

    “……你有什么方法能让我进军队吗,最快的方法。”

    “你是弟控吗,伏地魔的那种。”

    “三个弟弟都没了我还能扶谁,扶手吗。”

    啧,突然被冷了一下,市子舌头抵着齿列不爽的弹舌,这种燃烧自己只为了别人的感觉特别熟悉,像是数月前的自己,她烦恼的把刘海往后扒拉露出白洁的额头,要不是腿还捆着市子都想疯狂抖腿驱散涌上来的不爽。

    又一个送死的,啧。

    “绞肉机绞肉机,我都跟你讲了是绞肉机,你往刀片那里伸头,你是傻逼吧,赶着去送死,什么好弟弟能让你赶着去伺候啊,真的是弟弟吗,我看你们姓氏都不一样该不会是三个未婚夫吧,战乱时期还能玩大奥吗,你一个人身体受得了吗。”

    市子没忍住,还是疯狂吐槽这种送死行为,尤其是没有战火牵连到这边,只要好好活着好好工作就能颐养天年顺利退休的情况下,烦躁的开始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说出来了,然后她报应就来了。

    还没长肉的大腿被猛地戳开痂直接触碰到新肉里面绞,刺入大脑的痛苦瞬间爆发,市子喉咙喷出来的尖叫把不远处的鸟群都吓飞了,音调高的都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声音,痛的差点滚下去不带挣扎的,这一刻她深刻明白阳子的回击总是那么出其不意。

    在她的衣服上抹掉指尖上的血迹,态度恶劣并且不在乎她怎么痛苦挣扎,阳子完全无视旁边人扭曲的模样,眼看远方平淡的说:“与其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只能通过旁人来叙述生平的最后,我宁可去到他们的身边亲眼看见,我不能接受无缘无故少一个人的事实,甚至少三个少四个,我的理智无法接受,这场战争带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拿着他们的骨灰回来安葬,好过我一无所知,傻傻的在村子里等着他们回来,如此被动,守着一套没人回来的房子,像个可怜狗。”

    这种极端的控制欲、病态的情绪,让正在扭动转移疼痛的市子愣住了,张嘴望着坐在瓦片上玩草的人,坐了一会,又感觉人都长这么大了死性难改,倒也放弃了没必要的劝说,支起腰身重新坐在阳子旁边,跟她一起看着不远处放空。

    最后还是有点受不了这种强势的态度,吐槽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这个人多少沾点变态,控制欲这么强以后你找相好咋办,每天都要监控这个在干嘛吗,至于吗。”

    “你以为你拴着武内的狗链的时候就很温良吗,大家都半斤八两。”阳子斜过头看着市子,说了一句不痛不痒大家都知道的话,就再也不说话了,这几天的事导致她吃睡都不好,人也消瘦很多,锋利的下颚线条和瘦的锁骨凸出身体线条愈发明显,更是衬的人清冷。

    年长者长叹一口气,打了个哈哈结束这个话题,跟阳子一起重新看这片刚刚忽略的星空,大脑放空,让神经舒缓。

    过了几天,市子在静养的同时也起草了一份介绍信,让阳子带着去找一个叫坂本辰马的人,靠这个可以放她进军队做事情,其他的就靠自己造化,这是她所能做的最有效的路线。

    “其实跟他关系最好的是武内,那个时候武内在做后勤,经常要采买进出货,都是找他搞定,他们家生意做得很大,本身也是个诚信不错的生意人,也不知道大少爷为何不顾安危在战场上冲锋,大概是富贵险中求吧,虽然听说过他父亲找人让他回家,每次都被他拒绝了,外面都说当家的不认这个儿子,但总的来说是个不错的人,至少你进他的队伍肮脏事会少很多。”

    “你们一个姓氏,同一个宗族吗。”

    “我是跟着师傅姓的,可能我师傅是吧,喏就这张,是他们目前的正在走的路线图,你按着走应该能找到他们,介绍信盖了我的私章,坂本少爷应该能认得出来,嗯……也不好说,认不出来给他副官也可以,我跟他的副官有点交集,这个人有时候又挺不靠谱的,时好时坏,总体来说人没啥大问题。”

    阳子看着页脚盖着暗红色的个人印章,轻哼一声表示知道了,又把坂本最新的路线图拿出来看,他们驻扎的路线跟补给点还有附近能休息的村庄,市子都明白清楚的标记上去,并没有表面上的不在乎,到底心软。

    “谢了,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不愧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久的士官。”

    “这不是废话吗,吃饭的本事,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可是能给的都给你了,要感恩戴德,女人。”

    市子指节轻轻敲打她的脑门,两个人打闹一会就各自分开了。

    到底是烟瘾难戒,市子后面索性直接跟苦索买了一包自己抽,便携的纸盒包装能让她随时来一根,火柴轻轻一划点燃了烟草,燃烧产生的尼古丁大口吸入肺里过滤了一遍,唇齿间吐出来的烟雾笼罩她的面目,烦恼被浅浅掩盖。

    放任阳子去前线这件事她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苦索跟雅子知道阳子离开是迟早的事情,倒也没说什么,雅子红了眼眶也没有当着她的面哭出来,只是帮她收拾好东西抓着人万般叮嘱,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苦索给了她不少自己配好的药粉,万一受伤了有药在身边也安全些。

    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阳子没拿,都收拾好放在自己房间的抽屉里存放着,她割下一节自己的头发小心的跟信件还有玩具竹龙放在一起,整理好后阳子对送别她的人深深弯腰鞠躬,做个彻底告别,听着雅子难掩难过痛哭阳子身心颤抖,不敢回头,一步一个脚印走上了自己的路。

    不敢高调的骑马行走引人注意,换上草鞋草帽穿着男装走在村路上,沿着路边跟村民的指示,按着地图走了几天天,基本没有过多休息路程也只走了三分之一,算是飞速了。

    饿了吃干粮渴了喝溪水过得像个苦行僧,长发没有丝毫留念,在一次意外借机割断了,凌乱且纠缠的齐肩短发又穿着土气衣服,有着173的惊人身高,通常被第一时间忽略掉女性特征默为一个比较消瘦的男性,一路上碰到人基本都是无视她直走,甚至觉得她是流民避退三舍,免得被她碰到或者缠上。

    中途下大雨,人也只能躲在破败的庙宇里,坐下来生火休息,直到她有点精神了有空查看,才发现这是一开始避难躲进去的那座庙,本就断头的佛身中间更是长出了一颗枝丫单薄的小树,旺盛的根系将石像从中间挤裂,更显得破碎陈旧,在温和的光照下倒也不阴森。

    仿佛还能回忆起曾经坐在两个护卫中间,惊心胆战的吃喝休息的自己,也一如当初短发的自己,阳子摸着自己打卷的发尾苦涩的想,这大概是她跟这座佛像的缘分吧。

    为了转移心情把地图拿出来查看,路过的根据点都是坂本辰马已经离开的地方,连台风尾都没抓到,留下来善后的人也早已结束任务离开了,没有留下多余线索。

    阳子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一天,再坚强的□□也承载不住这长时间行走的折磨,看了一下距离就打算走到最近的一个小镇,去个客栈打尖,有热水那就更好了,调整一下状态继续出发。

    休息了一晚之后天微微亮就出发,腰后的匕首安稳放置,阳子啃着不多的干饼子边走边吃,距离确实不远走了不到中午就看见人烟,甚至看到有牛车拉着货穿梭。

    这算是个较大的镇子,来往人员繁多,各种各样的人都有,阳子这身打扮在这里很呼吸一样普通。

    阳子选了一家有女眷进出的客栈要了个房,压着嗓音吩咐了掌柜烧个热水上来,添置足够的热水费上楼休息,到了自己的房间后把门窗关上稍微喘口气。

    女性出门诸多不便,在这战乱的环境太不容易,要不是自身长得高长相也不小家碧玉,真不好蒙混过关。阳子瘫在椅子上放松肌肉,这段时间其实不算劳累,只不过独自一人行走总归是不安全,野兽和土匪总有一格出其不意,这一路上也有不少意外,导致阳子即使来到了人声鼎沸的村镇也无法彻底放松自己,大脑中的戒备挥之不去。

    她仰头看着黑黢黢的天花呼出长长一口浊气,来到人群众多的地方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太过嘈杂,她的耳朵并不不受控制无差别摄入所有附近的声音,想听不想听的统统纳入耳蜗里。

    一楼掌柜的斥责跟算盘声,服务员的高声迎合和走来走去引起地板咿呀,有时候牛车经过车夫训斥大牛甚至用鞭子抽那股破空的尖锐,有时候浪人穿着木屐经过且晃荡着腰间的破刀、不一会因为同伴的荤段子笑的整条街都知道,旁边的房间或楼上的房间人员走动,甚至白天办事随着床的咿呀声男女的喘息等等,都无差别全部灌输到阳子的大脑里。

    随着时间虽然早已习惯这种副作用带给自己的烦恼,但还是在需要休息的时候被这种难受背刺,这种完全抛弃不了的功能有可能伴随她终生,一想到这种情况阳子就头痛欲略,青筋凸起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脑门,冷汗浸湿后背,她像个病人般身患病痛,死死咬牙坚持还是透露出几声痛苦的低鸣。

    没多久阳子洗上了热水澡,当胀痛的脑袋深深的埋入温热的水中,那温柔的闷热的水牢牢包裹住这具消瘦的躯体,那一刻所有声音都被水隔开消失殆尽,仅剩一点泡泡往上飘却中途爆开的气泡声,声音是那么的轻轻柔柔,小小的碎在阳子耳边,无端端抚平她这段时间的疲劳跟烦躁。

    心脏跳动随着泡在水里的时间跟着不断的变化,有规律的律动猛然变得激烈,不一会却断崖式停下,甚至到了停止的状态,过了没多久这颗心脏恢复生机,被强制启动。

    泡在水里的人慢慢站了起来,指骨分明的手指将贴在额前湿发梳到后脑,露出白洁的额头跟清秀的五官,左右分开的黑痣是她脸上最明显的特点,点缀着平淡清寡的脸庞带点她不自知的风味,阳子□□站在热水桶中间缓慢呼吸,肋骨随着一呼一吸的动作收缩或放开,她的身体是修长的是锐利的,跟她眼里的执著是一致的,像一把待打开包装的兵器,寒气十足却无人知道。

    收拾完自己后阳子躺在霉气十足的木床上,只是浅浅盖上薄被并没有百分百放松,源源不断的声响从她的耳朵中穿过,无数经过这里的人都像是偷菜一般一深一浅踩过来留下痕迹,直到有个人嘴巴说出了一个名字,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精光闪闪。

    “等会你到坂本辰马的酒宴上乖乖听我的指示再动作,我已经买酒馆的老板,只等时机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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