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开始转热，怕冷又怕热的阳子早早脱下厚外套，来到约定好的地点饮茶，时不时拿起桌子上的茶点来一口，同排坐着的桂看起来姿态优雅，动作行云流水，细软柔亮的黑发别在肩膀，充满雅士气韵。
其他三人后续落座，人手一杯刚出炉的热茶水，有一下没一下轻嘬，晚春的风湿润，吹得人头抬不起来昏昏欲睡，只不过在场的这几个人带着自己目的而来，反而精神奕奕。
那晚坂本将阳子推出来的原因在于高杉，他们的队伍并非团结一致，拉帮结派壮大自身是最好的选择，这也导致到后面大家的目的并不纯粹，不可能百分百支持他们全力营救自己的老师，高杉早早发现了这个问题，要不是势均力敌早就闹起来要分家了，邀请坂本过来也是为了多一个筹码，没想到这个选择还多送了一个阳子过来，是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这个问题早在信件交流中双方都坦诚，坂本觉得无所谓，把这件事当买卖看待，风险与收益对等甚至有可能超过，更何况这是以解救老师为目的的团队，他更想认识这位教导处数个人物的教师。
好奇归好奇，商人总会留一手兜底，而他的兜底是作为为他们家人都早乙女阳子，在高杉跟他说这个事情的时候，瞬间就想到了还在为他工作的女人，能牵制双方的情感自身又强悍，简直是万中无一的宝贝，坂本回信的那一刻眼睛弯弯，所有计划轮廓在他脑海中逐渐形成，重中之重是那个不起眼的女人——早乙女阳子，这枚重要的棋子还藏在棋盘边缘，等待棋手落子。
当坂本把阳子推出那一瞬间，看到所有人展现出来的反应，坂本知道自己稳了一半，那个夜晚他笑的格外开心，洁白的齿列透着残酷。
高杉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情报地图，这里是数个关押涉嫌结党营私被扫荡进去的，这些人不乏有身份有能力，被分批关在不同的地方防止同党劫狱，由此产生的问题来了，松阳会在哪个地方？
“老师的形象还是挺特别的，高个子浅色头发喜欢穿浅色衣服，衣服这点就算了，头发总能看得出来，总不能进去就把头发剪掉，所以我从外形找到了其中三个监狱，买通了里面的狱卒，拿到了里面的地形图跟值班时间表，你们都看看。”
资料被分发下来之后各自查看，高杉手肘撑在桌子上无言，一时间就剩纸张翻转的摩擦声。
“当时那批人的去向你有了解到吗。”阳子看着手上狱卒写给高杉的回信，看了一眼信的末尾地址，她问道，谁知高杉眉头立刻皱起来，脸色变得很难看，良久才回答阳子的疑问，他揉搓了一把脸，低声道：“没有任何消息，我费劲人脉费劲金钱都没有一字半句，我甚至觉得这里的都是假的，是他们放出来的烟雾弹，但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这是最后的选择。”
阳子了然，她沉默的放下信件，知道这不过是高杉的最后一根稻草，坐在旁边的桂听完对话低头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银时‘啪’一声放下资料，他表情不解且带怒气，手一拍桌面指着高杉问：“你什么意思，你把阳子当成诱饵来用吗，一换一的戏码你大脑装的都是屎吗，现在的情况至于走的这么极端吗，高杉你什么意思！！”
被指的高杉瞬间毛了，也跟着大力拍桌跟银时对峙：“我问你伟大的白夜叉大人！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去探究虚实！我钱花出去了人填进去了，好不容易那这些东西回来，你以为我愿意吗！？”
“我问你——你怎么给我个更好的方案出来，这一年多我们越打越惨，这是一场注定耗死我们的车轮战，这个国家早就承认天人的存在，他们抛弃了武士抛弃了人类，打到后面我们都是要死的，天人在我看来是无关紧要，只有老师的生死才是最终目的，我们本来就因为这个才上了战场。”
“别忘记了！我们当初出来可不是为了推翻什么幕府打到天人，我们就是要把老师带回来，带回村子里继续生活下去，没有人敢过来打扰一直生活到老去，如果幕府阻碍我们就推翻幕府，如果是天人拦着我们就跟天人对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就这么简单！！！这就是我的想法你听懂了吗银时！！！”
“你居然是这么想的，混蛋……”
高杉站起来跟银时对指，手指头几乎要戳到对方红眼睛，他的眼球充满血丝，表情咬牙切齿凶狠无比，喷出来的话语跟机关枪子弹一样样射穿银时的内心，银时表情难看的抽着脸，梗着一口气脸都憋红了，两个人剑拔弩张，谁都不让谁，再有一点火星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了。
桂连忙站起来劝架，走到中间将两个人伸手分开，用力到小臂肌肉都凸出两个人才愤愤坐下，资料也不看了，跟小学生打架不肯低头的时候一样，都不肯看对方一眼，数着野草看那白云，就是不看当事人一眼。
“哎呀吵架伤和气伤和气，都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坂本在这里关系不深，做起和事佬十分自然，身材高大的男人弯腰给各自杯子倒满泡好的茶水，往高杉手上塞了文件，往银时嘴巴塞了甜点，把刚刚火热的气氛硬是掰回来。
守在门口盯梢的士兵大气不敢出一声，刚刚的争吵声稍微远一点的都能听的见，没有人有胆竖起耳朵仔细听，看天看地。
“你个土佐佬少过来掺和……这个还挺好吃的，都给我拿过来。”银时假装训斥一番，伸手抢过桌子上唯一一叠甜品，把这件事情翻页。
“啧，瞧瞧你这副德行。”高杉不爽啧舌，但也不再计较刚刚的事情，抖擞手上数张文件，起身坐到阳子对面，扫了一眼在装傻哈哈哈笑的坂本，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倒是被一直沉默的桂抢先一步。
“老师固然重要，但一脚踩进摆在台面上的陷阱，让一个女人涉险，这不是武士该做的事情，换做老师他也不会同意，换一个方案吧，高杉，我知道这不是最后的方法。”
桂双手抱胸身姿挺拔，看着高杉说这些的时候，眼睛看着他没有一丝挪动，他非常坚定的反对高杉这个决策，不同意靠着同伴来做诱饵肉身涉险，甚至不是最后的不得已的方案，这与他们最开始的初衷完全违背，那天晚上他就晦涩的反对，今天更是毫不迟疑的做出决定。
他的反对姿态比其他人都要强硬，高杉下意识抿嘴表情低沉，他明白的，珍惜同伴生命总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桂总是比这里的人看的明白活的坚韧，只不过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激进的想法，每每碰到关于老师的事情，神志一下子就被蒙蔽，只管往前冲。
沉默太久，高杉张开干燥的嘴唇转头去问那个，一直叽叽喳喳就是不说重点的坂本：“坂本，你怎么说。”这个狡猾的男人一直在观察一直在听，就是不说自己的底线，等着人去迎合他好赚取最佳的利润，该说不说，不愧是商人家族出来的大少爷，就喜欢玩这种拉扯的把戏。
还没看够的坂本意犹未尽的放下茶杯，在茶杯底座磕在桌面上，他的双眼张开，深蓝似海的眼眸看向对面那双带着戒备跟警惕的紫水晶，眼眶不到两秒就笑弯了，这个男人放弃盯着高杉，低头看向不吃不喝干坐着的阳子，口气轻快的问：“啊——阳子现在是我的下属，你们有事情拜托她，作为她的上司自然也要去问一下愿不愿意，你觉得呢，阳子？”
假模假样的问了一通，完全不说当天就答应了高杉的夸下海口，现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假装关心体谅她的烦心，轻声询问这种早就内定的问题，阳子抬头扫了一眼跟狐狸一样的男人，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我会准备的，但是这三个监狱我不可能面面俱到，我需要有人跟我接头，任务的期间只有我在执行，这样才能保证风险降低，哪怕我被抓了，你们也不要过来救我，等着就好。”阳子淡淡的说自己的条件，这种苛刻的附加题除了坂本表情还是笑眯眯外，三个人脸色都很难看。
“我还是反对，你在做你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一个潜伏在三个监狱还没有人给你接替，暴露是迟早的问题，你这是去送死。”桂大力拍打桌面，他对着阳子愤怒的吼，见她没什么反应转而面对银时，企图结伙一起劝告阳子放弃这种自杀行为：“你倒是说说话劝一下啊，银时！”
“桂说的没错，完全是送死行为，一眼就知道是个陷阱，我不敢说老师会不会在其中一个大牢里面，我算你找到了，你们两个人能在那么多的包围下跑出来吗，开什么玩笑！！”银时说着说着火气就上来了，眉头皱出沟壑，手掌拍打在桌面上嗙嗙响，忍着火气按着人继续劝。
“坂本你也说两句啊，你不是说她是你的得力助手吗，你也不想失去一个好下属吧。”银时转而看向笑呵呵的坂本，让他好好劝人，没想到坂本的回答彻底让他哽住，听了都咬牙切齿。
“怎么一个两个都问我，欸——怎么讲呢……”坂本故作思考的摸了摸下巴，假装大脑在转动后突然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微笑着说：“因为是我推荐她去的，最佳人选非她莫属，你们都不可能，成功率太低。”说完，双手撑着下巴轻哼，男人笑看另外两人，阳子默不作声坐在一边看着手上的资料，没有出声阻止坂本。
“只有她才能完成这项几乎百分百死亡率的危险任务，你们谁去都不行，不是我不相信你们，不仅仅是我跟高杉的交易，我也要保底，有阳子在我才能相信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坂本耸了耸肩膀，这一副奸商轻视下属的模样惹来怒视。
“阳子、阳子你说说话。”桂内心挣扎了一番推了推阳子，哪怕知道木已成舟，还是想着挽回点什么，见阳子对他摇摇头倒也心死了，知道不能改变什么后反倒仔细看起别人无视的材料，专心研究，完全无视外界的争端，争取发现更好的方法让阳子在后面行动中更加顺利。
银时轻哼一声，不再说话，当事人都认了他们也不再劝了，高杉见他们都谈妥了，从怀里拿出一个刻有特殊符文的竹牌，递给了阳子示意她收下。
“跟接头人对接之后给他们看这个就懂了，如果有不对立马撤，虽然我知道三个都可能是陷阱，但万一有一个是真的呢……”高杉怀抱着希望望向对面的阳子，翠绿的眼珠夹杂着期待，理智阻止不了内心的想法，万一呢，这样危险的冲动让他无视同胞的安全，一心想要满足内心的自私，让所有人走在钢丝上。
“晋助，我要是回来告诉你都是假消息他们在骗你，老师根本不在那里，你会满足我所问你们做的一切吗，哪怕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是银时是小太郎甚至是坂本老大，他们做了这件事后，情况无论真假，你能放下心了吗。”阳子放下材料神情肃穆，抬头冷不丁问了这句话，高杉半天不讲话，嘴唇翕张，来来回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这个问题，阳子放下手上事情，直直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示意他不要说假话。
高杉唇线抿直，瞳孔发颤，全场都因为阳子这个发问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这两个人身上，刚刚阳子说的话也是他们想问的，今天是一个开始，借着投名状起了一个头，下次呢？
是阳子透露出来的强大给了他底气，但此次行动老师并不在那里，只不过是勾引他们过去的陷阱，他会甘心吗？承认自己看走眼，病急乱投医枉顾同伴们的生死将他们抛出去，这样的答案他说得出口吗？高杉身躯一震，陡然发现自己变得冷酷，变得狭窄，跟刚出来那会变化太大，答案早就下来了，不过是自己不想认而已。
“……我、我。”嘴巴开开合合几次，清爽的风止不住不断下来的冷汗，这种狼狈的表现让坂本都收起了微笑，坐直认真的看向高杉，本身就对这件事有意见的其他两人也转头过来，在场的人视线盯着他看，这种压力给到了高杉身上，眼神飘忽一开始还不敢回视，直直看着脚下的榻榻米编织紧密的纹路，在阳子又喊了他一声之后，或许是破罐破摔，高杉转过头算是鼓起勇气正式问问题的阳子。
他难得紧张，仿佛回到了儿时在学堂被老师叫起来提问的那一刻，冷汗不断的往下流，刚刚相好的回答空白一片，脑袋空空一时间哽住了，直到脸上被手帕轻轻擦汗，那轻柔的触感一下子惊醒他，身体反射往后退。
阳子收起濡湿的帕子，她微微扬起的嘴角看着高杉，伸长手臂握住高杉粗糙的双手阻止他再往后退，将人轻松拉扯回来，同是跪坐，阳子俯视着神情慌张的他，不断用指腹按压让高杉不必那么紧张，见他平稳不少后才开口说道：“不用现在告诉我，这件事哪怕你不说我也会接受，危险重重我也不会让你们去，晋助，不用为此愧疚，我跟松阳一直以你为荣。”
指腹轻轻擦揉那泛红的眼圈，阳子弯弯眼眶看着面前这个紫发青年，仿佛还能透过这张英俊的脸看到儿时那不服气的模样，嘟嘴鼓起馒头一样的小脸就是不肯认错的模样，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大家都还在村子的时候，最后他们的双手相叠轻轻拍打，有节奏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不必为此愧疚，这是我愿意的。”
仿佛回到儿时，阳子孩子私塾的那些年里，两个人手忙脚乱照顾三个刺头，大刺头带着其他孩子到处捣乱，高杉总会不知不觉被牵扯进去而不自知，最后被阳子松阳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唱双簧收拾的日子，是所有人都无法割舍的日子，美的冒泡。
猝不及防的，累积等待太久的眼泪从中坠落，顺着脸庞滴落在下方抓着他的手背上，温热的泪滴让两个人都为之一愣，高杉呼吸短促，眼泪接二连三终于控制不住的滴落，他闭上眼睛，红了鼻子。
“高杉，你哭了，真的假的。”银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这句话的杀伤力非常强大，原本很温馨的场面瞬间破坏，原本坐的有点远的人屁股跟装了轮子一样，甚至脚都没抬快速蠕动到高杉附近，银时没有靠近，一脸坏笑的啃着米饼，一口饼一口茶，看戏不亦乐乎，高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欸——真的也，高杉你是这么柔软的人吗，脸上都是眼泪。”桂摩挲这下巴陷入深深的思考，如果不是他跟高杉近的快贴脸上，或许都会被他那张严肃的脸欺骗，他撇嘴左看右看，在观察这是不是自己的发小，大眼瞪小眼对视。
“高杉晋助？高杉晋助？你真的哭了耶高杉。”他像个社区大妈手撑在耳朵后面，侧过头故作耳聋，其挑衅行为实在恶劣。
捣蛋鬼坂本一把揽住高杉羞耻颤抖的肩膀，无视青年耳朵红的发烫，高声对着桂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不仅有坚强的身躯也有温柔的内心，我们的总督就是这么优秀的人才，我看假发你就是嫉妒！你这是嫉妒！”说完晃着人肩膀笑的大声，甚至搭在耳边对着耳蜗吼：“高杉你说是不是，我总是这么火眼金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杉接近燃烧状态，一度忘记罪魁祸首，挣脱坂本的大手站起来从地上抽出自己的爱刀，打刀锋利冰冷，亮面切割着高杉、坂本和桂对峙的倒影，深绿色的眼睛因为羞耻浮出浓浓杀气，血丝布满充血的眼白，微红的眼眶还有未干的泪珠，抿紧的唇线气的直直颤抖，脸色黑的非常浓郁，他咬牙切齿大喊，并狠狠挥下，用手上锋利的刀刃审判嘲笑他的恶人。
“天诛！！！！！！！！都给我去死吧！！！！！！”
三个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甚至穿插各种说唱跟脱口秀，桂带上鸭舌帽跟卫衣，跟换上篮球服的坂本一起扛着音响高唱攘夷JOY，左闪右避灵活躲过每一刺，屡屡失手高杉气的直冒烟，阳子躲开混战走到了银时那边，在他身边坐下。
“嗯？”银时眉尾一挑，含着糕点的嘴巴连话都不想说，眼神示意她有屁快放。
阳子伸手到他面前摊开手掌，五指抖动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银时眉头渐渐皱起来，咽下嘴巴里的东西后也不说话，扫了两眼阳子，阳子原本非常淡定都给他看的抖了两下，还是很坚持的朝他张开手掌，讨要自己的东西。
“嘁……烟瘾也太大了吧，放我这里都还没过一天就想要回去，是不是有点天真。”
“嘛，看在我要出远门的份上，咳！”
阳子不好意思的咳了一下，手还是坚定不移的放在银时面前，示意他把之前没收的半包烟还给她，两个人眼神有来有往，青年的瞪视简直要冒出火花，厚脸皮抵挡住了谴责的目光，最后还是舔着脸拿到了最后半包香烟，阳子迫不及待坐到走廊边点了起来，忍了十几个钟的心痒终于得到了安抚，吸入肺的那口尼古丁转了一圈，从鼻孔喷出。
“没救了老烟鬼，你没救了，教你抽烟的那个应该下地狱。”银时坐到阳子后面把玩她的麻花，把它拆了又编织起来玩的不亦乐乎，洗漱过的发丝透着一股淡淡皂角粉的味道，是这里最常用的那款，它混着烤烟的焦灼气息钻入银时的鼻腔里面，比香料都来的热烈凶猛。
“军医也是看我可怜别这样说人家，最后一次了，抽完就没了，下次就只能在胜仗上看到了，那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买又太贵了我是个穷鬼，传统烟我还抽不习惯，带着烟丝挺麻烦的。”阳子叼着烟无视脑后捣乱的手，今天晴朗的天气，微风徐徐，觉得今天是自从松阳被抓走后最敞怀的一天。
舒展眉头不由自主笑了起来，逐渐整个人都在抖，半散的头发披在肩膀上，银时走在旁边坐下，无视后面焦灼混战，两个人并排望着天，数着飘过来的云朵。
“你可能会死哦。”良久，银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这是他看完情报最终想法，情况非常凶险，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入的局，他及不赞成高杉走到这一步，更不同意阳子以身涉嫌，奈何他不能决定所有。
“我知道，不怕，如果松阳真的在那里，我会将他带回来，提前结束你们的军旅生涯。”阳子叼着烟侧过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人，伸手轻轻拍在攥紧的拳头上，伸过去的手反而被抓住狠狠握紧不留一丝空隙，阳子放任这种疼痛，眉头舒展。
“当你危险的时候我们没有一个在你身边，单打独斗不亚于把你放进角斗场，甚至还不如角斗场来的安全，你受伤了你被发现了你掉到圈套里面了，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帮不到你，失去你的概率太高了。”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所以才更不应该让你们这些小孩去啊，这都是我们大人该做的事情。”
银时的声音越说越低，低哑到几乎听不见，最后沉默不再出声他选择尊重阳子的决定，阳子朝他喷出一个大大的烟圈，足以圈住那头耀眼的银发跟通红的眼睛，水红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面前笑得放松的女人，唇线紧抿成一条直线，直到手被抽走才转移视线，盯着空地长得不好看的野草。
阳子抽出了绑在腰间的短刀，这把没有刀镡非常朴素的利器轻轻在手心上一划，不到十厘米长的刀口形成，可能是刀太锐利伤口看起来非常深，切开瞬间就看到横截面断开的血管，不到两秒就跟破开的水管一样喷涌出来，在手心积成一滩，满满一圆极具张力。
“□□……”银时爆粗口，才反应过来给她止血，愤怒情绪涌上头，此时他真的很想给这个女人一拳让她好好反省，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没手伸过去帮她止血，阳子的一个动作让银时时间仿佛被暂停，硬生生停在那里。
阳子一手夹着烟头，受伤的手心凑到唇边，只见唇缝伸出淡红色的舌尖划开血滩，舌面摩西分海般将血液舔舐干净，湿润的舌尖缠满半凝固的红色，收回的舌头带着战利品咽下，从舌根一路滑落至胃部，为这场表演做最后的压轴。
她的手心光洁如新，刚刚的断截面如烟花一样不复存在，若不是银时对自己记忆的引以为傲，保不齐会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或者说面前的不是本人而是阿飘在跟他耍猴戏。
“这是松阳保护我的目的，这也是我保护你们的资本，明白了吗，这件事只有我去做，而你们不能。”
细碎刘海下眼睛深深的望着银时，向他展示自己的底牌，将自己内心深藏的死海掏出来给同伴们看一眼，口腔中充斥着铁锈气息，她甚至不太期待银时有什么反应转回头不再看人，似乎是不在乎了，只不过烟蒂烧到指节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紧张到僵硬。
银时呼吸恢复正常，探过头伸手将她烧的就剩一口的烟蒂拿过来，夹到自己手上，无视烟嘴沾湿他人唾沫学着阳子动作深吸一口，不出意外尼古丁不仅不能入肺，苦辣的气味呛的他咳的眼泪都出来了，还是忍着咳意再来一口，喷出长长的烟气环绕两个人，染上同一款香烟的气息，晕染周围空气。
“我等你回来，早点回来。”
心脏稳稳下降被血肉托举，这一刻喷涌的不仅仅是安心，更是长久积攒的郁气被扎破爆出来的冲击，阳子挠挠已经合上的伤口，低头低声回应，温热的眼泪滴在手心上，捂热那个刀口。
“嗯，我爬都会爬回来的。”
“我信了。”
其他三人后续落座，人手一杯刚出炉的热茶水，有一下没一下轻嘬，晚春的风湿润，吹得人头抬不起来昏昏欲睡，只不过在场的这几个人带着自己目的而来，反而精神奕奕。
那晚坂本将阳子推出来的原因在于高杉，他们的队伍并非团结一致，拉帮结派壮大自身是最好的选择，这也导致到后面大家的目的并不纯粹，不可能百分百支持他们全力营救自己的老师，高杉早早发现了这个问题，要不是势均力敌早就闹起来要分家了，邀请坂本过来也是为了多一个筹码，没想到这个选择还多送了一个阳子过来，是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这个问题早在信件交流中双方都坦诚，坂本觉得无所谓，把这件事当买卖看待，风险与收益对等甚至有可能超过，更何况这是以解救老师为目的的团队，他更想认识这位教导处数个人物的教师。
好奇归好奇，商人总会留一手兜底，而他的兜底是作为为他们家人都早乙女阳子，在高杉跟他说这个事情的时候，瞬间就想到了还在为他工作的女人，能牵制双方的情感自身又强悍，简直是万中无一的宝贝，坂本回信的那一刻眼睛弯弯，所有计划轮廓在他脑海中逐渐形成，重中之重是那个不起眼的女人——早乙女阳子，这枚重要的棋子还藏在棋盘边缘，等待棋手落子。
当坂本把阳子推出那一瞬间，看到所有人展现出来的反应，坂本知道自己稳了一半，那个夜晚他笑的格外开心，洁白的齿列透着残酷。
高杉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情报地图，这里是数个关押涉嫌结党营私被扫荡进去的，这些人不乏有身份有能力，被分批关在不同的地方防止同党劫狱，由此产生的问题来了，松阳会在哪个地方？
“老师的形象还是挺特别的，高个子浅色头发喜欢穿浅色衣服，衣服这点就算了，头发总能看得出来，总不能进去就把头发剪掉，所以我从外形找到了其中三个监狱，买通了里面的狱卒，拿到了里面的地形图跟值班时间表，你们都看看。”
资料被分发下来之后各自查看，高杉手肘撑在桌子上无言，一时间就剩纸张翻转的摩擦声。
“当时那批人的去向你有了解到吗。”阳子看着手上狱卒写给高杉的回信，看了一眼信的末尾地址，她问道，谁知高杉眉头立刻皱起来，脸色变得很难看，良久才回答阳子的疑问，他揉搓了一把脸，低声道：“没有任何消息，我费劲人脉费劲金钱都没有一字半句，我甚至觉得这里的都是假的，是他们放出来的烟雾弹，但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这是最后的选择。”
阳子了然，她沉默的放下信件，知道这不过是高杉的最后一根稻草，坐在旁边的桂听完对话低头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银时‘啪’一声放下资料，他表情不解且带怒气，手一拍桌面指着高杉问：“你什么意思，你把阳子当成诱饵来用吗，一换一的戏码你大脑装的都是屎吗，现在的情况至于走的这么极端吗，高杉你什么意思！！”
被指的高杉瞬间毛了，也跟着大力拍桌跟银时对峙：“我问你伟大的白夜叉大人！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去探究虚实！我钱花出去了人填进去了，好不容易那这些东西回来，你以为我愿意吗！？”
“我问你——你怎么给我个更好的方案出来，这一年多我们越打越惨，这是一场注定耗死我们的车轮战，这个国家早就承认天人的存在，他们抛弃了武士抛弃了人类，打到后面我们都是要死的，天人在我看来是无关紧要，只有老师的生死才是最终目的，我们本来就因为这个才上了战场。”
“别忘记了！我们当初出来可不是为了推翻什么幕府打到天人，我们就是要把老师带回来，带回村子里继续生活下去，没有人敢过来打扰一直生活到老去，如果幕府阻碍我们就推翻幕府，如果是天人拦着我们就跟天人对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就这么简单！！！这就是我的想法你听懂了吗银时！！！”
“你居然是这么想的，混蛋……”
高杉站起来跟银时对指，手指头几乎要戳到对方红眼睛，他的眼球充满血丝，表情咬牙切齿凶狠无比，喷出来的话语跟机关枪子弹一样样射穿银时的内心，银时表情难看的抽着脸，梗着一口气脸都憋红了，两个人剑拔弩张，谁都不让谁，再有一点火星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了。
桂连忙站起来劝架，走到中间将两个人伸手分开，用力到小臂肌肉都凸出两个人才愤愤坐下，资料也不看了，跟小学生打架不肯低头的时候一样，都不肯看对方一眼，数着野草看那白云，就是不看当事人一眼。
“哎呀吵架伤和气伤和气，都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坂本在这里关系不深，做起和事佬十分自然，身材高大的男人弯腰给各自杯子倒满泡好的茶水，往高杉手上塞了文件，往银时嘴巴塞了甜点，把刚刚火热的气氛硬是掰回来。
守在门口盯梢的士兵大气不敢出一声，刚刚的争吵声稍微远一点的都能听的见，没有人有胆竖起耳朵仔细听，看天看地。
“你个土佐佬少过来掺和……这个还挺好吃的，都给我拿过来。”银时假装训斥一番，伸手抢过桌子上唯一一叠甜品，把这件事情翻页。
“啧，瞧瞧你这副德行。”高杉不爽啧舌，但也不再计较刚刚的事情，抖擞手上数张文件，起身坐到阳子对面，扫了一眼在装傻哈哈哈笑的坂本，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倒是被一直沉默的桂抢先一步。
“老师固然重要，但一脚踩进摆在台面上的陷阱，让一个女人涉险，这不是武士该做的事情，换做老师他也不会同意，换一个方案吧，高杉，我知道这不是最后的方法。”
桂双手抱胸身姿挺拔，看着高杉说这些的时候，眼睛看着他没有一丝挪动，他非常坚定的反对高杉这个决策，不同意靠着同伴来做诱饵肉身涉险，甚至不是最后的不得已的方案，这与他们最开始的初衷完全违背，那天晚上他就晦涩的反对，今天更是毫不迟疑的做出决定。
他的反对姿态比其他人都要强硬，高杉下意识抿嘴表情低沉，他明白的，珍惜同伴生命总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桂总是比这里的人看的明白活的坚韧，只不过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激进的想法，每每碰到关于老师的事情，神志一下子就被蒙蔽，只管往前冲。
沉默太久，高杉张开干燥的嘴唇转头去问那个，一直叽叽喳喳就是不说重点的坂本：“坂本，你怎么说。”这个狡猾的男人一直在观察一直在听，就是不说自己的底线，等着人去迎合他好赚取最佳的利润，该说不说，不愧是商人家族出来的大少爷，就喜欢玩这种拉扯的把戏。
还没看够的坂本意犹未尽的放下茶杯，在茶杯底座磕在桌面上，他的双眼张开，深蓝似海的眼眸看向对面那双带着戒备跟警惕的紫水晶，眼眶不到两秒就笑弯了，这个男人放弃盯着高杉，低头看向不吃不喝干坐着的阳子，口气轻快的问：“啊——阳子现在是我的下属，你们有事情拜托她，作为她的上司自然也要去问一下愿不愿意，你觉得呢，阳子？”
假模假样的问了一通，完全不说当天就答应了高杉的夸下海口，现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假装关心体谅她的烦心，轻声询问这种早就内定的问题，阳子抬头扫了一眼跟狐狸一样的男人，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我会准备的，但是这三个监狱我不可能面面俱到，我需要有人跟我接头，任务的期间只有我在执行，这样才能保证风险降低，哪怕我被抓了，你们也不要过来救我，等着就好。”阳子淡淡的说自己的条件，这种苛刻的附加题除了坂本表情还是笑眯眯外，三个人脸色都很难看。
“我还是反对，你在做你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一个潜伏在三个监狱还没有人给你接替，暴露是迟早的问题，你这是去送死。”桂大力拍打桌面，他对着阳子愤怒的吼，见她没什么反应转而面对银时，企图结伙一起劝告阳子放弃这种自杀行为：“你倒是说说话劝一下啊，银时！”
“桂说的没错，完全是送死行为，一眼就知道是个陷阱，我不敢说老师会不会在其中一个大牢里面，我算你找到了，你们两个人能在那么多的包围下跑出来吗，开什么玩笑！！”银时说着说着火气就上来了，眉头皱出沟壑，手掌拍打在桌面上嗙嗙响，忍着火气按着人继续劝。
“坂本你也说两句啊，你不是说她是你的得力助手吗，你也不想失去一个好下属吧。”银时转而看向笑呵呵的坂本，让他好好劝人，没想到坂本的回答彻底让他哽住，听了都咬牙切齿。
“怎么一个两个都问我，欸——怎么讲呢……”坂本故作思考的摸了摸下巴，假装大脑在转动后突然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微笑着说：“因为是我推荐她去的，最佳人选非她莫属，你们都不可能，成功率太低。”说完，双手撑着下巴轻哼，男人笑看另外两人，阳子默不作声坐在一边看着手上的资料，没有出声阻止坂本。
“只有她才能完成这项几乎百分百死亡率的危险任务，你们谁去都不行，不是我不相信你们，不仅仅是我跟高杉的交易，我也要保底，有阳子在我才能相信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坂本耸了耸肩膀，这一副奸商轻视下属的模样惹来怒视。
“阳子、阳子你说说话。”桂内心挣扎了一番推了推阳子，哪怕知道木已成舟，还是想着挽回点什么，见阳子对他摇摇头倒也心死了，知道不能改变什么后反倒仔细看起别人无视的材料，专心研究，完全无视外界的争端，争取发现更好的方法让阳子在后面行动中更加顺利。
银时轻哼一声，不再说话，当事人都认了他们也不再劝了，高杉见他们都谈妥了，从怀里拿出一个刻有特殊符文的竹牌，递给了阳子示意她收下。
“跟接头人对接之后给他们看这个就懂了，如果有不对立马撤，虽然我知道三个都可能是陷阱，但万一有一个是真的呢……”高杉怀抱着希望望向对面的阳子，翠绿的眼珠夹杂着期待，理智阻止不了内心的想法，万一呢，这样危险的冲动让他无视同胞的安全，一心想要满足内心的自私，让所有人走在钢丝上。
“晋助，我要是回来告诉你都是假消息他们在骗你，老师根本不在那里，你会满足我所问你们做的一切吗，哪怕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是银时是小太郎甚至是坂本老大，他们做了这件事后，情况无论真假，你能放下心了吗。”阳子放下材料神情肃穆，抬头冷不丁问了这句话，高杉半天不讲话，嘴唇翕张，来来回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这个问题，阳子放下手上事情，直直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示意他不要说假话。
高杉唇线抿直，瞳孔发颤，全场都因为阳子这个发问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这两个人身上，刚刚阳子说的话也是他们想问的，今天是一个开始，借着投名状起了一个头，下次呢？
是阳子透露出来的强大给了他底气，但此次行动老师并不在那里，只不过是勾引他们过去的陷阱，他会甘心吗？承认自己看走眼，病急乱投医枉顾同伴们的生死将他们抛出去，这样的答案他说得出口吗？高杉身躯一震，陡然发现自己变得冷酷，变得狭窄，跟刚出来那会变化太大，答案早就下来了，不过是自己不想认而已。
“……我、我。”嘴巴开开合合几次，清爽的风止不住不断下来的冷汗，这种狼狈的表现让坂本都收起了微笑，坐直认真的看向高杉，本身就对这件事有意见的其他两人也转头过来，在场的人视线盯着他看，这种压力给到了高杉身上，眼神飘忽一开始还不敢回视，直直看着脚下的榻榻米编织紧密的纹路，在阳子又喊了他一声之后，或许是破罐破摔，高杉转过头算是鼓起勇气正式问问题的阳子。
他难得紧张，仿佛回到了儿时在学堂被老师叫起来提问的那一刻，冷汗不断的往下流，刚刚相好的回答空白一片，脑袋空空一时间哽住了，直到脸上被手帕轻轻擦汗，那轻柔的触感一下子惊醒他，身体反射往后退。
阳子收起濡湿的帕子，她微微扬起的嘴角看着高杉，伸长手臂握住高杉粗糙的双手阻止他再往后退，将人轻松拉扯回来，同是跪坐，阳子俯视着神情慌张的他，不断用指腹按压让高杉不必那么紧张，见他平稳不少后才开口说道：“不用现在告诉我，这件事哪怕你不说我也会接受，危险重重我也不会让你们去，晋助，不用为此愧疚，我跟松阳一直以你为荣。”
指腹轻轻擦揉那泛红的眼圈，阳子弯弯眼眶看着面前这个紫发青年，仿佛还能透过这张英俊的脸看到儿时那不服气的模样，嘟嘴鼓起馒头一样的小脸就是不肯认错的模样，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大家都还在村子的时候，最后他们的双手相叠轻轻拍打，有节奏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不必为此愧疚，这是我愿意的。”
仿佛回到儿时，阳子孩子私塾的那些年里，两个人手忙脚乱照顾三个刺头，大刺头带着其他孩子到处捣乱，高杉总会不知不觉被牵扯进去而不自知，最后被阳子松阳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唱双簧收拾的日子，是所有人都无法割舍的日子，美的冒泡。
猝不及防的，累积等待太久的眼泪从中坠落，顺着脸庞滴落在下方抓着他的手背上，温热的泪滴让两个人都为之一愣，高杉呼吸短促，眼泪接二连三终于控制不住的滴落，他闭上眼睛，红了鼻子。
“高杉，你哭了，真的假的。”银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这句话的杀伤力非常强大，原本很温馨的场面瞬间破坏，原本坐的有点远的人屁股跟装了轮子一样，甚至脚都没抬快速蠕动到高杉附近，银时没有靠近，一脸坏笑的啃着米饼，一口饼一口茶，看戏不亦乐乎，高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欸——真的也，高杉你是这么柔软的人吗，脸上都是眼泪。”桂摩挲这下巴陷入深深的思考，如果不是他跟高杉近的快贴脸上，或许都会被他那张严肃的脸欺骗，他撇嘴左看右看，在观察这是不是自己的发小，大眼瞪小眼对视。
“高杉晋助？高杉晋助？你真的哭了耶高杉。”他像个社区大妈手撑在耳朵后面，侧过头故作耳聋，其挑衅行为实在恶劣。
捣蛋鬼坂本一把揽住高杉羞耻颤抖的肩膀，无视青年耳朵红的发烫，高声对着桂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不仅有坚强的身躯也有温柔的内心，我们的总督就是这么优秀的人才，我看假发你就是嫉妒！你这是嫉妒！”说完晃着人肩膀笑的大声，甚至搭在耳边对着耳蜗吼：“高杉你说是不是，我总是这么火眼金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杉接近燃烧状态，一度忘记罪魁祸首，挣脱坂本的大手站起来从地上抽出自己的爱刀，打刀锋利冰冷，亮面切割着高杉、坂本和桂对峙的倒影，深绿色的眼睛因为羞耻浮出浓浓杀气，血丝布满充血的眼白，微红的眼眶还有未干的泪珠，抿紧的唇线气的直直颤抖，脸色黑的非常浓郁，他咬牙切齿大喊，并狠狠挥下，用手上锋利的刀刃审判嘲笑他的恶人。
“天诛！！！！！！！！都给我去死吧！！！！！！”
三个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甚至穿插各种说唱跟脱口秀，桂带上鸭舌帽跟卫衣，跟换上篮球服的坂本一起扛着音响高唱攘夷JOY，左闪右避灵活躲过每一刺，屡屡失手高杉气的直冒烟，阳子躲开混战走到了银时那边，在他身边坐下。
“嗯？”银时眉尾一挑，含着糕点的嘴巴连话都不想说，眼神示意她有屁快放。
阳子伸手到他面前摊开手掌，五指抖动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银时眉头渐渐皱起来，咽下嘴巴里的东西后也不说话，扫了两眼阳子，阳子原本非常淡定都给他看的抖了两下，还是很坚持的朝他张开手掌，讨要自己的东西。
“嘁……烟瘾也太大了吧，放我这里都还没过一天就想要回去，是不是有点天真。”
“嘛，看在我要出远门的份上，咳！”
阳子不好意思的咳了一下，手还是坚定不移的放在银时面前，示意他把之前没收的半包烟还给她，两个人眼神有来有往，青年的瞪视简直要冒出火花，厚脸皮抵挡住了谴责的目光，最后还是舔着脸拿到了最后半包香烟，阳子迫不及待坐到走廊边点了起来，忍了十几个钟的心痒终于得到了安抚，吸入肺的那口尼古丁转了一圈，从鼻孔喷出。
“没救了老烟鬼，你没救了，教你抽烟的那个应该下地狱。”银时坐到阳子后面把玩她的麻花，把它拆了又编织起来玩的不亦乐乎，洗漱过的发丝透着一股淡淡皂角粉的味道，是这里最常用的那款，它混着烤烟的焦灼气息钻入银时的鼻腔里面，比香料都来的热烈凶猛。
“军医也是看我可怜别这样说人家，最后一次了，抽完就没了，下次就只能在胜仗上看到了，那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买又太贵了我是个穷鬼，传统烟我还抽不习惯，带着烟丝挺麻烦的。”阳子叼着烟无视脑后捣乱的手，今天晴朗的天气，微风徐徐，觉得今天是自从松阳被抓走后最敞怀的一天。
舒展眉头不由自主笑了起来，逐渐整个人都在抖，半散的头发披在肩膀上，银时走在旁边坐下，无视后面焦灼混战，两个人并排望着天，数着飘过来的云朵。
“你可能会死哦。”良久，银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这是他看完情报最终想法，情况非常凶险，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入的局，他及不赞成高杉走到这一步，更不同意阳子以身涉嫌，奈何他不能决定所有。
“我知道，不怕，如果松阳真的在那里，我会将他带回来，提前结束你们的军旅生涯。”阳子叼着烟侧过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人，伸手轻轻拍在攥紧的拳头上，伸过去的手反而被抓住狠狠握紧不留一丝空隙，阳子放任这种疼痛，眉头舒展。
“当你危险的时候我们没有一个在你身边，单打独斗不亚于把你放进角斗场，甚至还不如角斗场来的安全，你受伤了你被发现了你掉到圈套里面了，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帮不到你，失去你的概率太高了。”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所以才更不应该让你们这些小孩去啊，这都是我们大人该做的事情。”
银时的声音越说越低，低哑到几乎听不见，最后沉默不再出声他选择尊重阳子的决定，阳子朝他喷出一个大大的烟圈，足以圈住那头耀眼的银发跟通红的眼睛，水红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面前笑得放松的女人，唇线紧抿成一条直线，直到手被抽走才转移视线，盯着空地长得不好看的野草。
阳子抽出了绑在腰间的短刀，这把没有刀镡非常朴素的利器轻轻在手心上一划，不到十厘米长的刀口形成，可能是刀太锐利伤口看起来非常深，切开瞬间就看到横截面断开的血管，不到两秒就跟破开的水管一样喷涌出来，在手心积成一滩，满满一圆极具张力。
“□□……”银时爆粗口，才反应过来给她止血，愤怒情绪涌上头，此时他真的很想给这个女人一拳让她好好反省，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没手伸过去帮她止血，阳子的一个动作让银时时间仿佛被暂停，硬生生停在那里。
阳子一手夹着烟头，受伤的手心凑到唇边，只见唇缝伸出淡红色的舌尖划开血滩，舌面摩西分海般将血液舔舐干净，湿润的舌尖缠满半凝固的红色，收回的舌头带着战利品咽下，从舌根一路滑落至胃部，为这场表演做最后的压轴。
她的手心光洁如新，刚刚的断截面如烟花一样不复存在，若不是银时对自己记忆的引以为傲，保不齐会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或者说面前的不是本人而是阿飘在跟他耍猴戏。
“这是松阳保护我的目的，这也是我保护你们的资本，明白了吗，这件事只有我去做，而你们不能。”
细碎刘海下眼睛深深的望着银时，向他展示自己的底牌，将自己内心深藏的死海掏出来给同伴们看一眼，口腔中充斥着铁锈气息，她甚至不太期待银时有什么反应转回头不再看人，似乎是不在乎了，只不过烟蒂烧到指节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紧张到僵硬。
银时呼吸恢复正常，探过头伸手将她烧的就剩一口的烟蒂拿过来，夹到自己手上，无视烟嘴沾湿他人唾沫学着阳子动作深吸一口，不出意外尼古丁不仅不能入肺，苦辣的气味呛的他咳的眼泪都出来了，还是忍着咳意再来一口，喷出长长的烟气环绕两个人，染上同一款香烟的气息，晕染周围空气。
“我等你回来，早点回来。”
心脏稳稳下降被血肉托举，这一刻喷涌的不仅仅是安心，更是长久积攒的郁气被扎破爆出来的冲击，阳子挠挠已经合上的伤口，低头低声回应，温热的眼泪滴在手心上，捂热那个刀口。
“嗯，我爬都会爬回来的。”
“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