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过雨的巷子积着几个小水塘,被不轻不重的脚步溅起水花,落到不远处,倒映着城市无云的天空和皎洁的月亮。

    男人丝毫不在意自己踩到了水塘,他压着鸭舌帽低着头走路,月光只能瞥见他清晰的下颌线,还有随着身体摆动,若隐若现的小臂线条。

    他今天的穿着和平常不太一样,挑了条黑色的西装裤和开领的硬挺上衣,配着双白色板鞋和一如既往的鸭舌帽,貌若随意,但很有设计感。

    推开木制的后门,原本被闷着的音乐声找到了出口,江则峪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地方,里面已经有人在等他:“哟,来啦?”

    “来了。”他淡道,向房间里的人点头致意,走到自己的位置,“排一遍新歌?”

    “走一遍走一遍。”那人放下酒杯,装模作样地活动了几下手指,按下了一个和弦,“好歌得走啊!不能演砸了!”

    QUIT酒吧位于北京二环的安静街区,这里的老板是个不愁吃喝的富二代,在最贵的地段,砸最高端的装修,买最好的酒,碰一个有缘人和老朋友。

    没有使用网红营销,但由于别致的氛围,QUIT还是闷声不响地火了起来,成为了各大社交媒体上的打卡圣地,为了保证服务质量和顾客体验,这里现在实行预约制,只有约上的顾客才能来喝一杯。

    角落的高脚圆台上,独身前来的女人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她似乎并不在意这里清贵的格调,压着鸭舌帽,穿着件宽大休闲的茶绿色丝质衬衣,露着两条长腿垂着,一双运动鞋有一搭没一搭地踩在椅腿上,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她没怎么喝面前的酒,面对来搭讪的人也只是低着帽檐谢绝,被拒绝的男人还是有些不甘心,在远处探究地望着她的方向。

    只见她一直低头摆弄着手机,偶尔抬起头来,目光掠过吧台和旁边的驻唱台上的电子琴,看到没有动静又迅速放下,直到那里站上了两个人,她才不再关注自己的手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头。

    客人们交谈的声音渐渐克制,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上舞台上的两个男人,他们一人坐在琴前,一人坐在一边的高脚椅上,一条长腿斜斜地搁在地上,手里捏着话筒,侧过脸去低声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

    QUIT的常客都认了出来,这位键盘手就是QUIT的老板,而另一个人仅仅是见过几次,大概知道是个驻唱歌手。但第一次来打卡的姑娘们可就不一样了,这人的外形太过出众,身高腿长,昏暗的灯光好像让他帽檐下的五官更显得幽深和立体,惹得她们纷纷开始悄悄讨论,还有几个忍不住想拍照的,都被早有防备的酒保们礼貌拦下。

    江则峪今天很不一样,祁未默默想着,从他出现起,她就有强烈的这种感觉,比起在松山大院的排练厅和舞蹈房的感觉不一样,在这个安静的酒吧里,他无需指导谁,也没人认识他,却似乎更松弛,更自在,也更雀跃。

    他们俩似乎是老搭档了,很有默契,唱段的第一个字和伴奏的第一个音是一起出来的,完美地契合交织在一起。

    祁未没有听过这首歌,也不敢说自己懂音乐,仅仅从一个普通听众出发,她只能说出一句简单的...好听,很好听。

    有多好听呢,好听到她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在那,所有杂念都被音乐温柔地扔了出去,忍不住闭上眼睛,也忍不住扬起嘴角,像吃到令人惊艳的巧克力,醇厚香浓的口感让哪怕不懂背后原理的人都直觉这是最顶尖的巧克力大师用最好的原料做的。

    不仅是旋律,还有阔别已久的歌声。

    他以前唱歌是这个样子的吗?祁未不记得了,通过数字媒介传递的声音究竟有没有经过处理,是否失真,已经不去考究了,只知道现在听到的声音,和他现在的样子很贴。

    简单的钢琴声和提前制作好的电子伴奏衬着他的歌声,略有些烟嗓,但没有那么低沉,让人想到冬天室内的壁炉里篝火的声音,下雪前捡回来的大块木料慢慢被火焰蔓延吞没,松弛的,温暖的,又有颗粒感,细腻的,厚重的,又很清冷,甚至是孤独的。

    就好像如果现在有人在烤火,也只有一个人,在一片大雪中的一个木屋里,一个人。火星偶尔蹦跳,在热度里划出一条条猩红色的曲线,燃烧着独特的温暖木香。

    好像现在这个江则峪就应该是这样的声音。

    那个毫不费力演出教科书级别演技的他,挥汗如雨又沉默不言着跳舞的他,毫不犹豫拒绝出演的他,比想象中更加清晰和独特的他,好像就应该是拥有这样的声音,

    这一首抓耳的歌,在他独特的慵懒的咬字下,流淌的是一个有韧劲的故事,主歌低沉温柔直叙,中间段的几句则用高难度的转音和位置略高的头声衔接,过渡到副歌,大跨度的旋律传递坚韧的力量感,而后接上通透悠远的吟唱,再重复之前的高潮片段,一遍又一遍地带动情绪。

    在场的人都被乐声带动了,她们中的很多人都想知道这是什么歌,但拿出手机软件的听歌识曲或是捕捉着歌词搜索都没有结果。

    祁未本也想搜搜,但不知怎么的,听了几句就退出了浏览器,总觉得...是搜不出来的,于是顺手切了个软件,记下了歌词。

    “When world ountain

    Hundreds degrees celsius su,like blazing fire iime

    See our dreams from far away

    Pull a string on the way we chase the bones

    Dan the dle flame messy

    And shed a siear

    To the o, she says, to the o

    Lookicess fairytale

    Call me dumb or just drown

    Fallee

    Something dims in my mind

    ake from the rainy Uranus

    Singing the voi ht it up, and she says,light it up ”

    “Light it up, and she says,light it up ”

    这是这首歌的最后一句话,耳边的乐声渐渐停下,祁未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却觉得意犹未尽,像她平常写作时那样,有什么热切的渴望流了出来,她快速地换到下一行,在那最后一句歌词之后又接了一句自己的灵感。

    一曲终了,酒吧里响起观众们的鼓掌声,才把她从歌词里拉了出来,恍然看到自己这样自顾自地给别人的歌画蛇添足,她也觉得有些好笑和不好意思,于是合上手机,不再看自己做的好事。

    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视线。

    江则峪其实看到她有些时候了,毕竟是台上,任何角落都一目了然,只是他一直专心在唱歌,等唱完才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看了看,却只看到她在玩手机,他下意识就没有立刻挪开视线,想知道她发现自己暴露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但她没有躲开视线,似乎反而有些惊喜,迎着目光,微微前倾了身子,单手撑起下巴,只这几个动作的自然切换,大大方方地朝着他看了回来,甚至扬起了一个招牌的嫣然一笑。

    ...也对,她怎么会有躲开的时候呢,江则峪侧过脸,准备开始唱下一首歌。

    ...

    “诶,你怎么还在?”卫翊推门进排练室,发现江则峪竟然还在,不由得讶异,“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知道我要走了来多陪陪我?”

    “...你一年能走几十次,说得跟真的一样。”江则峪坐在正对门口的沙发上,视线越过他看向没有关上的门外。

    “这次可不一样!”卫翊摩拳擦掌道,“这次可是刚果未开发的部落!你不多看看我,说不准我都回不来了。”

    木制门被敲动响起,他的目光从远处挪走,不咸不淡地说道:“那你走之前好好立个遗嘱吧。”

    卫翊诧异地回过头,看向来人,见是一位年轻的漂亮小姐,说道:“额...姑娘,这里顾客免入。”

    “噢...不好意思。”那姑娘抱歉地笑笑,目光却越过他投向里面,“我来找江老师。”

    卫翊直觉认为这该是寻着江则峪美貌摸过来的顾客,刚想做护花使者,又猛然间反应过来那人今天反常的逗留以及刚刚心不在焉的眼神。

    莫非...这人这次想被摸?

    这可真是铁树开了花,他得赶紧走,还得赶紧向老母亲通报八卦,说不准还能获赏几个红包。

    “噢,那你们聊。”他说道,非常有眼力见地准备开溜,走到一半却被这姑娘叫住了。

    只见她投来探究的眼神,小心确认道:“诶,请问您是不是...卫四海?”

    ...卫四海?江则峪的眉头一跳。

    “对对对。”卫翊承认得很爽快,眼里都放弃了光,“朋友哪条道上的啊?”

    ...哪条道上的?

    祁未也笑了:“前年,在南疆的库木公路上...您还记得吗?”

    “噢!”卫翊想起来了当时的事,“你是当时那个剧组的啊?”

    “是..我是...制片人。”祁未笑道,“电影上映的时候,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来找您,都没能找到,没想到在这遇到了。”

    “你们还找过我?哈哈哈哈,这都是小事儿,别放心上。”卫翊反而不好意思了,“原来你是制片人啊?那你找则峪是...”

    祁未道:“是有些工作上的事。”

    “噢...”卫翊若有所思,回头看了看江则峪,“那我们换个地方聊呗。”

    坐在沙发上那人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我们?”

    谁和谁和谁们啊?

    “好啊!”另一道声音却爽快地答道。

章节目录

制片人中心制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厚非福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厚非福并收藏制片人中心制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