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数月,忽一日,陈家来了一群豪奴。阿寻闻讯前去探望,却被根叔拦住。
过了几日,阿寻又见着海棠,才知道原来日前来的是小花儿夫家。她那夫家乃是王都一等一的贵族门第,在海棠家落败前两家既是世交,祖父们又甚是交好,两家夫人几乎同时有孕,便指腹为婚,却不巧两家俱是独子,便相约将婚约延续到了下一代。可没想到海棠父母仅有海棠这个独女,而那一家少夫人也接连诞下两个女儿,直至如今才得一子嗣。陈家虽遭大难,她那夫家也没想过要悔婚,既诞下嫡子,便派家仆前来报信,以示自家绝无毁约之意。
“那你便要嫁个才出生的婴孩为妻,他能有我好吗?”阿寻有些不甘心,在他小小的心里虽还不知道什么是吃味,但却下意识的恨上了那个注定将来要娶海棠的小屁孩。
“这是祖父们在世的时候便定下的婚约,怎可轻易反悔。何况如今我家没落至此,他家也没有悔婚之意,就冲着这情分岂有反悔之理,我家便自然是要履约的。你虽好,但我夫婿定然是最好的。”海棠摸着颈上系的红绳,露出甜甜的微笑,目光坚定的说。
阿寻本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海棠此时的样子,硬是咽了回去,只留下落寞的表情。
想是奴仆们回去禀报了主人关于陈家的现状,没过多久,海棠夫家遣来浩浩荡荡的车队,送来不少物品与奴仆。父亲害怕太过张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只留下一些海棠用得着的器物、一个与海棠同岁的小婢女,和一对打杂的老仆,其余的又原样遣了回去。
这小婢女与海棠年纪相仿,活泼可爱,虽规矩礼仪不错,话却不少,叽叽喳喳的,给家里带来了不少生气,海棠甚是喜欢,给她取名为小雀儿,让她跟着自己学文习武。
自那小夫婿出生后,海棠便开始忙起来,不仅要读书练字,又加了丹青、音律、女红、调和、会稽、礼仪等等等等,凡淑女所需之技尽学之,技击之术也没停下,不但自己学,还让小婢女跟着学,陈家父母也没有异议。
海棠如此忙碌,教授阿寻的任务便自然的被父亲接了过去。
父亲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两人都大了,海棠又是定了婚的,也应该避嫌了,便是说话也让隔着帘子,身边还需伺候的婢女跟着。
光阴如梭,又是几年过去了,其间阿寻的父亲来看望过他一次,肥马轻裘,轻车简从。阿寻的父亲对他考校之后甚为满意,又与陈父单独会面畅谈一番,方才放心离去。去时给阿寻留下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侍从,一名纯钧,一名鱼肠,而后还陆陆续续送来不少书籍和物品。
陈父自与阿寻的父亲见面后,对阿寻的要求更加严苛了,不仅经义、兵法,并时下贵族男子必修的君子六艺,除了御无法教授以外,其余五艺尽皆倾囊相授、悉心教导。父亲如今虽体弱多病、手臂无力,只能开得软弓,但在技巧上却是不输的,仍然可同射三支箭而尽中红心,连根叔都十分佩服。父亲身体羸弱,不耐久坐,但每每强撑着也要保持士族的仪态,以身作则的严格教导和要求阿寻。阿寻自知自己的处境,也不像幼时那样抱怨,只每日刻苦学习诗书和各项技能,也好配得上将来的身份。
海棠和阿寻虽都在陈父处学习,但有竹帘隔断视线,只隐隐看得到对方的身形在一点一点的长大,听得到彼此的声音。倒是小雀儿和纯钧、鱼肠托了身份不够高的福,能日日见面,时常一起切磋。
海棠所学虽多,但都学得不错,技击之术也练得极好,女子技击之术果如根叔所言与男子大为不同,身形极美,无怪陈家父母不反对。
这日,海棠给父母亲演练自己学的技击之术,看得母亲一时兴起,走下场来,笑道:“少时也曾习过剑舞,今日见海棠儿练剑竟有些技痒,多年未舞,不知还有当年技艺否?”说着折了一支带花的海棠。父亲亦笑道:“少年时得见卿卿舞剑,便定下了一世鸳盟。既有剑舞,岂能无乐,且容我以乐和之。”
父亲吹奏起自制的竹笛,母亲则以花枝作剑舞将起来。伴着悠扬的笛声,母亲竟一改平日柔弱之态,纵身起舞,时而曼妙的身姿如云朵书卷;时而轻移莲步,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时而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缥缈,翩若惊鸿,竟如同仙女下凡那样光彩夺目,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忽有一日,阿寻主动前来寻海棠,隔着竹帘,海棠隐隐看到当初的野小子如今已是长身玉立的少年郎,有了翩翩公子的风采。他伫立良久,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从帘外递进来一支竹箫,随后少年温和地说:“你我各自学习音律已数年,却从未笙磬同音,今日可愿以此箫与我合奏一曲?”
隔着竹帘,海棠接过竹箫轻轻应了一声,便与阿寻合奏起来。阿寻轻抚着瑟,奏出的旋律与海棠的箫声缠绵悠扬、互相映照,起落有序、跌宕灵动,委婉深情、意境深远,至臻至美、令人陶醉。
曲罢,帘内外半晌默然。许久,帘外人道:“小花儿,父亲派人来接我,今日便要离开了。此箫是我亲手所制,留与你做个念想。若日后你有为难之事,可命人持它来见我。纵千难万险,刀山火海,我必应之!若遇危险,别怕,我保护你!”
帘内应道:“君家之事,父亲与我说过。你很好,所以得你父亲爱惜,才接你归家。但莫要太过仰仗于他,他不止你一个儿子,只有最好的那个才能让他另眼相看,青眼有加。若是日后他与你生了嫌隙,也必将弃你如敝履,前途艰险,望君珍重!”
这一年,海棠与阿寻十三岁。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阿寻的父亲将他接回家中,随即又送去了军营。
海棠的父亲终究没能熬过这一年的严冬,溘然长辞,母亲悲痛万分自杀殉夫,一夜间,海棠成了孤儿。海棠的夫家齐府闻讯后赶来操持了陈家夫妇的丧事,随后便将海棠接进府中。
这一年,海棠的夫婿齐钰七岁。
过了几日,阿寻又见着海棠,才知道原来日前来的是小花儿夫家。她那夫家乃是王都一等一的贵族门第,在海棠家落败前两家既是世交,祖父们又甚是交好,两家夫人几乎同时有孕,便指腹为婚,却不巧两家俱是独子,便相约将婚约延续到了下一代。可没想到海棠父母仅有海棠这个独女,而那一家少夫人也接连诞下两个女儿,直至如今才得一子嗣。陈家虽遭大难,她那夫家也没想过要悔婚,既诞下嫡子,便派家仆前来报信,以示自家绝无毁约之意。
“那你便要嫁个才出生的婴孩为妻,他能有我好吗?”阿寻有些不甘心,在他小小的心里虽还不知道什么是吃味,但却下意识的恨上了那个注定将来要娶海棠的小屁孩。
“这是祖父们在世的时候便定下的婚约,怎可轻易反悔。何况如今我家没落至此,他家也没有悔婚之意,就冲着这情分岂有反悔之理,我家便自然是要履约的。你虽好,但我夫婿定然是最好的。”海棠摸着颈上系的红绳,露出甜甜的微笑,目光坚定的说。
阿寻本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海棠此时的样子,硬是咽了回去,只留下落寞的表情。
想是奴仆们回去禀报了主人关于陈家的现状,没过多久,海棠夫家遣来浩浩荡荡的车队,送来不少物品与奴仆。父亲害怕太过张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只留下一些海棠用得着的器物、一个与海棠同岁的小婢女,和一对打杂的老仆,其余的又原样遣了回去。
这小婢女与海棠年纪相仿,活泼可爱,虽规矩礼仪不错,话却不少,叽叽喳喳的,给家里带来了不少生气,海棠甚是喜欢,给她取名为小雀儿,让她跟着自己学文习武。
自那小夫婿出生后,海棠便开始忙起来,不仅要读书练字,又加了丹青、音律、女红、调和、会稽、礼仪等等等等,凡淑女所需之技尽学之,技击之术也没停下,不但自己学,还让小婢女跟着学,陈家父母也没有异议。
海棠如此忙碌,教授阿寻的任务便自然的被父亲接了过去。
父亲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两人都大了,海棠又是定了婚的,也应该避嫌了,便是说话也让隔着帘子,身边还需伺候的婢女跟着。
光阴如梭,又是几年过去了,其间阿寻的父亲来看望过他一次,肥马轻裘,轻车简从。阿寻的父亲对他考校之后甚为满意,又与陈父单独会面畅谈一番,方才放心离去。去时给阿寻留下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侍从,一名纯钧,一名鱼肠,而后还陆陆续续送来不少书籍和物品。
陈父自与阿寻的父亲见面后,对阿寻的要求更加严苛了,不仅经义、兵法,并时下贵族男子必修的君子六艺,除了御无法教授以外,其余五艺尽皆倾囊相授、悉心教导。父亲如今虽体弱多病、手臂无力,只能开得软弓,但在技巧上却是不输的,仍然可同射三支箭而尽中红心,连根叔都十分佩服。父亲身体羸弱,不耐久坐,但每每强撑着也要保持士族的仪态,以身作则的严格教导和要求阿寻。阿寻自知自己的处境,也不像幼时那样抱怨,只每日刻苦学习诗书和各项技能,也好配得上将来的身份。
海棠和阿寻虽都在陈父处学习,但有竹帘隔断视线,只隐隐看得到对方的身形在一点一点的长大,听得到彼此的声音。倒是小雀儿和纯钧、鱼肠托了身份不够高的福,能日日见面,时常一起切磋。
海棠所学虽多,但都学得不错,技击之术也练得极好,女子技击之术果如根叔所言与男子大为不同,身形极美,无怪陈家父母不反对。
这日,海棠给父母亲演练自己学的技击之术,看得母亲一时兴起,走下场来,笑道:“少时也曾习过剑舞,今日见海棠儿练剑竟有些技痒,多年未舞,不知还有当年技艺否?”说着折了一支带花的海棠。父亲亦笑道:“少年时得见卿卿舞剑,便定下了一世鸳盟。既有剑舞,岂能无乐,且容我以乐和之。”
父亲吹奏起自制的竹笛,母亲则以花枝作剑舞将起来。伴着悠扬的笛声,母亲竟一改平日柔弱之态,纵身起舞,时而曼妙的身姿如云朵书卷;时而轻移莲步,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时而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缥缈,翩若惊鸿,竟如同仙女下凡那样光彩夺目,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忽有一日,阿寻主动前来寻海棠,隔着竹帘,海棠隐隐看到当初的野小子如今已是长身玉立的少年郎,有了翩翩公子的风采。他伫立良久,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从帘外递进来一支竹箫,随后少年温和地说:“你我各自学习音律已数年,却从未笙磬同音,今日可愿以此箫与我合奏一曲?”
隔着竹帘,海棠接过竹箫轻轻应了一声,便与阿寻合奏起来。阿寻轻抚着瑟,奏出的旋律与海棠的箫声缠绵悠扬、互相映照,起落有序、跌宕灵动,委婉深情、意境深远,至臻至美、令人陶醉。
曲罢,帘内外半晌默然。许久,帘外人道:“小花儿,父亲派人来接我,今日便要离开了。此箫是我亲手所制,留与你做个念想。若日后你有为难之事,可命人持它来见我。纵千难万险,刀山火海,我必应之!若遇危险,别怕,我保护你!”
帘内应道:“君家之事,父亲与我说过。你很好,所以得你父亲爱惜,才接你归家。但莫要太过仰仗于他,他不止你一个儿子,只有最好的那个才能让他另眼相看,青眼有加。若是日后他与你生了嫌隙,也必将弃你如敝履,前途艰险,望君珍重!”
这一年,海棠与阿寻十三岁。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阿寻的父亲将他接回家中,随即又送去了军营。
海棠的父亲终究没能熬过这一年的严冬,溘然长辞,母亲悲痛万分自杀殉夫,一夜间,海棠成了孤儿。海棠的夫家齐府闻讯后赶来操持了陈家夫妇的丧事,随后便将海棠接进府中。
这一年,海棠的夫婿齐钰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