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派人去城外查探了,一有消息,便会来报。”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人。

    赵容疏抬眸一看,来人是袁敬安。

    “袁大人。”

    “殿下安康。”

    袁敬安行完礼,却没有坐下来的意思,安静地站在屋里。

    “不知袁大人怎么也来了扬州?”赵容疏问道,早在城墙上看见袁敬安带兵围在城墙下,赵容疏就十分震惊,他怎么会这么快赶来扬州?

    “谢太傅让我来的。”

    此言一出,赵容疏捏了捏袖子,疑问道:“老师?”

    “殿下没跟谢太傅说吗?谢太傅称殿下在扬州的处境危急,让我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扬州,为殿下解围。”

    赵容疏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是否寄回信件或者物件回京城,让谢尚仁窥见了蛛丝马迹。但是思索一番,他却确定自己没有任何的消息能传回京城。

    “刚至扬州时,本王曾寄信一封给太子长兄,但信是直接寄去东宫了,老师应该是不知的。”更何况自己也没有提及任何不好的消息,谢尚仁就算看了那封信,里面也是写了一些家常叙话。

    这的确让赵容疏想不通。

    “等回京殿下再亲自问谢太傅吧。”袁敬安说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接应宫里派来的援军,他们不知扬州复杂的情况,叛军又是齐哈驽做将领,怕是不利。”

    赵容疏颔首,一阵眩晕感直冲脑门。赵容疏闭着眼压下不适。

    袁敬安说得差不多,不多时便离开屋子。天色已经不早,剩下的人也各自回屋休息。

    “殿下!”祝千龄临走前喊了一声赵容疏,但赵容疏似乎没听见,独自摆袖离开。

    “快回去吧,今儿把人累死了。”高元奇双手抱着脑袋,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祝千龄无奈之下,抱着青云剑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

    夜已深,高元奇从后院过,见苏岁新的屋子还亮着光,径直走去,在她的窗前停住了脚步。

    “进来吧,门没关。”苏岁新朝窗口处一唤。

    高元奇轻轻推开门,只见屋内点着三五盏烛灯,苏岁新坐在层层薄纱之后。放在香案上的熏香袅袅环绕,高元奇立于纱帐外,歪靠着门檐。

    “进来也无妨。”苏岁新见高元奇不动,低声说道。

    “太晚了,我就站在这儿跟你说几句话。”高元奇的嗓音荡开。

    “有什么就直说吧。”高元奇目光深深地看着纱下的女子,鬓角如云,身段如绸。缓了片刻,高元奇还是说道:“扬州的事儿结束后,你想要去哪儿?”

    “高世子还是这么喜欢替人打算。”苏岁新语气中似有一丝嘲讽。

    高元奇站不住了,他直了身子,说道:“当然!你若要留在扬州,我得确保沈党的人已经消灭干净了,必定留你清清白白地待在扬州营生。你若是不想留在扬州,想要回京城去······”说到这儿,高元奇一顿,羞羞地住了嘴。

    “瑞王已经替我安顿好了我的族人,还我自由身。我不想待在扬州,但其他地方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苏岁新坐在蒲团上,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娇羞欲滴,在这多情的夜晚更是将人内心的柔软膨胀到极致。

    “跟我一起回京城吧。京城是你的故里,回去吧。”高元奇轻轻说着,心中微微漾起不易察觉的异样。

    苏岁新沉默了许久,高元奇当她默认了,还来不及高兴,在门口自顾自地转了好几个圈。

    “那就这样说定了,事情一结束,我们立马回京城!”

    “还有一事。”

    高元奇还没缓过神,担心这是一盆凉水,心里有一丝抗拒。

    “我之前在沈枫堂那儿听闻,飞虎将军已经被杀死······”也许是“死”这个字眼太过于残忍,苏岁新轻轻叹了一口气。

    “但我不相信,如果飞虎将军遭遇不测,我不可能不知道,目前我没有接到任何讯息,他们应该还在跟禁军周旋。”

    “袁敬安已经出城去查了,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

    “你知道朝廷可能会派谁来支援扬州吗?”苏岁新话锋一转,问道。

    高元奇摸了摸下巴,说道:“这我倒是猜不出来,我觉得可能会是夏将军或者任将军来,但这二人年岁已高,也不知陛下会不会趁此机会起用年轻将领。”

    “沈枫堂说飞虎将军已经死了,死在高家人的手下。”此话无疑是在安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鱼雷,高元奇立刻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地说道:“什么?!”

    苏岁新双手死死拽着手中的丝绢,尽力掩盖自己的情绪,说道:“会是你的兄长高卓吗?”

    高元奇沉默了,心里想着:大哥也是此次镇乱的绝佳人选,从小长在兵戎,为人刚正不阿,好几次行军打仗都表现出色,作为高家新一代的优秀子弟,陛下不可能对他视而不见。

    “我明白了,你走吧,我会跟你一起回京城的。”苏岁新留下这句话便熄灭了烛灯,走进了寝屋。

    高元奇也不能久留了,心里只能祈祷一切不是他所预料的那样糟糕。趁着月色,高元奇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住处。

    ***

    赵容疏坐在床上,他的脸色惨白,鬓角处蓄满了汗,身子也热得不像话,薄薄的里衣被汗水打湿得接近透明。

    赵容疏尽力调动着内息,试图冲开体内的泛情蛊,蛊虫在赵容疏的体内横冲直撞,犹如心头剜肉,赵容疏拧着眉头,却是一声不吭。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刹那间,恐惧、悲伤、惊恐、躁动······种种情绪齐头并进,一起在赵容疏的心中炸开了花。

    赵容疏的唇齿之间泄出了呻|吟。若他不能逼出泛情蛊,任由蛊虫控制他的情绪,一切事情都将变得慌乱;可如若他在逼出的过程中出了差错,他的经脉也会因此受损,更有可能尽毁。

    祝千龄站在赵容疏的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自打赵容疏从城墙下来之后脸色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不太好看。

    “啊——”赵容疏的屋里响起了一声痛苦的呻|吟,祝千龄只觉大事不妙,猛地便踹开门,闯了进去。

    祝千龄的眼中只剩赵容疏一身浸湿的里衣,脸色像是死人一般的青灰。

    顾不得其他,祝千龄跳上床,坐在赵容疏的对面,挥手替他封住了几处经脉,运作自己的内息度给赵容疏,帮助他平稳脉象。

    赵容疏的脉象已然大乱,颠三倒四的不像样子,祝千龄的心提至心口,努力替他压制住狂躁的蛊虫。

    “什么蛊······这么厉害。”祝千龄只觉得自己的内息排山倒海似的涌动,不断冲击着她的耐力。

    赵容疏掀开眼皮,迷迷糊糊地看见对面的人儿。

    “千龄,你来了。”赵容疏好像在说胡话。

    “挺住,我马上——”说话声戛然而止,赵容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揽过祝千龄的脖颈,拉近他们的距离。赵容疏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捧住了祝千龄的脸蛋。

    带着凉意的唇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贴上了祝千龄的唇畔。

    祝千龄瞪大了双眼,连心跳都停了一拍,祝千龄的双手抵住了赵容疏的胸膛,源源不断的内息穿过祝千龄的掌心,抵达赵容疏的心脉,原本横冲直撞,狂躁不停地在体内叫嚣,突然像是被某种东西抚平了一般,瞬间化为平静的湖面。

    祝千龄嘴里感受到一丝甜意,赵容疏轻闭的双眸就在眼前。

    赵容疏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吻着祝千龄,如同对待珍宝一般不忍撒手。祝千龄含住了赵容疏的唇,另一只手静悄悄地游走至赵容疏的后背,双指一点,封住了赵容疏的穴位。

    赵容疏闷哼了一声,埋进了祝千龄的颈窝处。

    “忍住了!”祝千龄低吼一声,单手一震,赵容疏牵身一抖,抓着床头弯腰干咳。

    “噗——”赵容疏俯身一吐,一团黑血中还扭着几条肉虫。

    “这下就没事了。”祝千龄爬过去,将赵容疏扶至榻上。

    可能是刚刚用力太猛,赵容疏竟被她拍晕了过去。祝千龄扯了一块布,沾湿了茶水,替赵容疏将嘴边的污血都擦拭干净。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赵容疏的嘴角,祝千龄不禁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猛然,祝千龄偏过头去,脸色早已升起两团红云!

    只是一场意外!

    祝千龄放下两边的纱幔,悄然离开了赵容疏的寝屋,之后又将屋内的凌乱整理了一番,就好似她从未来过一般。

    祝千龄静静地关上门,转身靠在房门前。夜晚下起了小雨,但不同于白天朦胧的毛毛雨,夜晚的雨如同细针一般,带着一丝凉意,扎紧人的皮肤里,将那点惊颤传遍身体。

    祝千龄伸手接过房檐下的几滴雨,带着晚春初夏最后一阵刺冷,夏季的狂热和呼啸就要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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