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抱臂看着信誓旦旦的夜烛,疑惑道,“是吗?阿兄我们家何时多了个妹妹。”

    蒋昱也笑着摇头。

    农户夫妇知晓几人应当认识,放下了提防,跟着道,“你这后生瞧着俊俏,怎么乱攀亲戚,还好姑娘大哥来了,不然我们要把你当登徒子打出去的。”

    夜烛面对四双看着自己的眼睛,除去两双友善的农户夫妇,另外两人一人看热闹,一人浑水摸鱼对他释放敌意。

    夜烛蓦地想起京都黄郎,随意笑了笑,就蒋昱这样胡乱开屏却没敢真正向那人以表心意的人,他还不放在眼里。

    “被大伯大娘看出来了,我不过这位姑娘的寻常友人,只是年少而慕少艾,人之常情。我被东家驱离,以为姑娘千里迢迢来寻我,多少也有两厢情愿之意,不想,又是我自作多情了。”夜烛叹了声,露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汝阳知晓夜烛私下喜静,若非必要官员往来或是真正提及心爱之事,才会多说几句。

    至于表情……那更是少年老成,从来就喜怒不形于色,这一通下来,配上好似哀大莫过于心死的垂目颔首,实在是她也少见的风流模样。

    可能天下女性的爱好都是共通的,农妇听了这段故事也为之感伤,安慰道,“后生啊,你生得也俊俏,你既说姑娘千里迢迢来寻你,我不信她对你一点情也无。且哪里光你们郎君慕少艾,娘子们也都会!你这张脸、这通身气派,多在姑娘面前晃晃,大娘不信你们成不了。”

    汝阳听到娘子慕少艾那句时,心跳便漏了一拍,她匆匆想转过视线,偏偏对面那人也看了过来,直勾勾,一副即便零落成泥碾作尘,也要与她纠缠至死方休的模样。

    汝阳双耳通红,恨他烦他做出此种神态,心中已经将他骂了数百遍,偏偏此时在这的是收留她两晚,且出于好意的大伯大娘,只得删减粗俗之语,道,“大娘你别信他,他就是个色胚,今日图我容貌,其实昨日还在图别人,别人跑了方退而求其次方才选我,他这些弯弯绕绕不说,现在在这扮未经过事的少年郎。”

    农妇皱起了眉,“这确实不能忍,我家这不中用的,年轻时那眼珠子也老往其他村女身上瞟,后来我和他对着瞟,就看田里是光膀子的汉子多,还是光膀子的小媳妇大姑娘多。”

    农妇腼腆一笑,“自打那后,他就安分了。”

    汝阳有些震惊,震惊之余,又好像学到了什么,不自觉暗暗佩服蒋昱,民间能学到真东西。

    说着,农夫倒有些害臊起来,拉着农妇说自己要回屋,祝汝阳一行人一路顺风。

    汝阳、夜烛、蒋昱三人道谢告辞后,一道走在还有些空旷的长街上,直向城门。

    或许是方才农妇的话都还残存在大家心里,致使几人都有些安静。

    汝阳交代完煦瑶所奔方向,便看着蒋昱,蒋昱同样回看汝阳,夜烛站在汝阳另一侧,心中的冷笑几乎掩饰不住。

    三人到了会稽山山脚,汝阳以为夜烛会上山,没想到要上山回营的却是蒋昱。

    汝阳本就一路疑惑,终于问道,她对夜烛道,“我是给阿兄传信让他速来,楚王殿下日理万机,战后打扫战场、嘉奖兵士、规划下一程路径等桩桩件件怎么临阵脱逃?”

    “所以让扬州司马务必速归,以防本王的副将在没脑子的时候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夜烛面色淡淡。

    汝阳正欲与他争辩,蒋昱却扯了扯汝阳袖子,道,“翊妹,我们借一步说话,”

    “嗯。”

    夜烛面色由淡转冷,看着汝阳拉着蒋昱跑出一段距离,倒显得自己这个不知情爱之人棒打鸳鸯。

    长林之下,蒋昱视线越发温柔,汝阳的目光也越发崇敬。

    汝阳先一步拱手,“先生之远见令人叹服,民生之事,波谲云诡,只有深入其中者方能窥得一二。”

    蒋昱愣在原处。

    汝阳连夸几句,蒋昱皆是沉默不言,汝阳还以为蒋昱是不喜欢听这般直白夸奖之人,正色道,“阿兄要借步与我说什么?”

    蒋昱抿唇,本要解释一番为何共同潜入越王宫的人换成了夜烛的心思淡下,他和夜烛对于汝阳来说都不过是地里“光膀子的庄稼汉”,而非“农夫”。

    他摇了摇头道,“只不过是想问问翊妹,为什么临时转意,救下了煦瑶。”

    虽说煦瑶现在能用来带路,但当时他们并不知煦瑶身份。

    “给她一次机会罢了,”汝阳的回答简单,又带着些许傲逸,“看她能不能抓住,将来报效于我。”

    蒋昱不言,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

    雨停未久,树枝杈仍有雨水积留,风一吹过便落下少许,蒋昱伸手帮汝阳挡去。

    汝阳抬头看了看这漫山遍野的树木,笑着道,“大将不在,阿兄统军,祝阿兄立下赫赫战功,你我越王宫见。”

    “越王宫见。”蒋昱道。

    汝阳送别蒋昱,走向夜烛,发现夜烛不似方才三人一道在农户家时那般愉悦,周身泛着阴冷,仿若谁也别想从他这里听到一句人话。

    不过汝阳懒得理他,昔年他跟在自己后面不得不任劳任怨替她保驾护航时,就间歇摆出这样一副模样,如今形势颠倒,他为楚王、大将,自己不过一个得罪新帝的郡主,他还不是想对自己摆脸色就摆脸色。

    想到此,汝阳原本不在意的心绪又掀起涟漪,面色同样不大好看道,“煦瑶应是往南面走了,现在已经耽误了好些时间,我们赶紧跟上。”

    汝阳说完这句话,却见夜烛并不打算动的样子,立刻扬起了眉,阴阳怪气还未出口,夜烛反倒先询问道,“确定是南面吗?”

    “是……”汝阳声音还未落地,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一个熟悉的胸膛贴在自己背后,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一棵棵树从她视野里掠过,分明是在树枝之间穿行,却没有一片树叶划擦到自己身上。

    她仿若回到少时一个个去寻黄焕的日夜,也是由夜烛带着她在宫墙、屋顶“翩飞”。

    “这就是去越王宫潜伏的人是我不是蒋昱的原因。”夜烛冷不丁道。

    汝阳撩起眼皮,向上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安静侧脸,疑惑道,“你方才同我说话了?”

    风有些大。汝阳心道。

    回应她的是一个紧绷的下颌。

    汝阳以为自己自作多情,“哼”了声,一条条数落道,“难相处,脾气怪,还是个不正经的色胚子。”也就一副容貌和武功能看。

    “啊——唔!”

    夜烛收紧了手中絮絮叨叨女郎的腰身,引得汝阳一声惊叫,但还未出口,便被夜烛按住脑袋,制止在自己前襟衣料上。

    汝阳目露不可置信,一是为夜烛突然发难,二是为她现在与夜烛从原本的侧向变成了相向。

    她的头被夜烛按在胸口,腰肢被夜烛箍在怀里,胸脯也紧紧贴着,汝阳怎么想都觉得不管是主仆、同朝王爵亦或是南征临时共事的关系,都不能解释他们现下的动作。

    “色胚!”

    夜烛被汝阳从背后狠狠锤了几拳,算不上疼,甚至在他嘴角还能看到一丝浅笑。

    不过夜烛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可以借东方将亮天光,隐隐约约看出,他原本冷白的脖颈在逐渐染上绯色,全力运转的轻功也弱了一瞬。

    汝阳本是锤打夜烛的背,骂些“色胚”之词,只是她突然想到那位剑走偏锋的农妇,茅塞顿开,柔荑先轻落在郎君裸露的脖颈,再是宽阔坚实的背,劲瘦有力的腰……

    汝阳流连片刻,意外又惊喜,还未细细品味,便听到一声闷哼,很快自己的手就被捉了回来。

    夜烛停在一棵参天古树下,微亮的天将眼前胡作非为的小娘子照得清晰,却又模糊了夜烛原本心里她的模样,小娘子长大了很多,但他没有落了几步,开始看不透猜不透。

    不知从何时起,原本还带着幼憨的婷婷少女,已经成了身姿窈窕的女郎。

    汝阳也在细细打量夜烛,真是莫名,明明是她主动伸手,怎么心也会怦怦跳个不停。

    对上夜烛神色复杂的眼,明显被她所作所为惊诧仍未回神,汝阳挑衅道,“这就受不了了?再发愣人就跟丢了。”

    “不急,我已经看到人了。”夜烛道。

    汝阳起初还未懂夜烛这话的含义,很快,当她的手被并起支在头顶,行军握剑导致指尖粗粝的大手,模仿她方才的动作,从颈子扫到腰际,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加细致周全。

    ……并凑在她耳侧,重复汝阳方才的话,“这就受不了了?”

    汝阳面红耳赤,胸脯不断起伏,身子不停颤栗,她斜眼乜向分明好不到哪儿去的这人,呼吸重了许多,比她白皙的皮肤泛着比她更明显的红。

    汝阳挣扎了下手,“有本事你放开我,看谁比谁受不了。”

    本是盛气凌人的呵斥,一出口却是绵甜浓腻,似是在发出某种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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