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

    汝阳射中了狼腿,一声哀嚎过后,四匹狼从灌木丛中走出。

    煦鬯知道是药粉起了作用,立刻把汝阳揽在自己身后,只是面对着四匹狼,他的头皮还是麻了下。

    “殿下,煦鬯会保护你的。”煦鬯说着便拉起弓。

    汝阳环顾四周,狼这种生物总是成群结对没错,但近日进山人数众多,响动非比寻常,实相些的都知道躲在自己窝内不出来,是什么让狼群冒着风险主动攻击人。

    煦鬯一箭射出,准头远不如在河谷时,力度也不够,只从狼毛上擦过。

    这一举动立刻激怒了群狼,四匹狼围成圈,一步一步,向汝阳他们靠近。

    汝阳迅速拈弓搭箭,力道一箭比一箭更重,一狼被射中头颅,当场毙命,另一狼隐隐也有退却之势,被汝阳射中四肢,无法行动。

    她往后瞥,令她没料到的是,煦鬯对付地还不如她,手抖如筛,一狼已经离得极近,就要扑来。

    汝阳转出袖中匕首,扼住狼脖,抓住狼毛,翻身骑上,一刀刺中狼身。她仍丝毫不敢放轻松,深深往下一搅,抽出,狼血汹涌,喷洒在汝阳面上、肩上、衣上。

    几个起落,汝阳手中钳制的狼已无声息。

    煦鬯只需对付一匹狼,终于显出些用处,将其制伏。

    总共出现的五匹狼三死二残,暂时安全。

    汝阳并不觉得这安全是长久的,擦拭手中匕首,道,“我们快些离开,指不定他们还有同伙。”

    煦鬯看着眼前英勇、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公主,飞溅在她脸上的狼血,仿若都只是牡丹花上的晨露,更添几分绝世风姿。

    他怔在了原地,想起自己方才表现,又觉无边羞耻,右手探进袖中,想要拿出那瓶粉末,“其实是我……!”

    汝阳再度催促,却见煦鬯一个箭步朝她身后扑去,与此同时,一匹比先前所有狼都大得多的巨狼从灌木中矫捷腾出,前后肢张得极开,似乎马上就要搭上汝阳肩头。

    煦鬯挡在狼与汝阳之间,双手持弓作挡,眼睑因过度惊恐无法合上。

    他突然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哧——”

    是长剑刺入狼体的声音。

    汝阳被煦鬯按在身后,压弯了腰,探出身往外看,只见巨狼被长剑刺穿,死不瞑目落在地上。

    夜烛一身锦袍被弄得好不脏污,用力抽回剑,将巨狼一脚踢开。

    汝阳扶住惊吓过度半身僵硬的煦鬯,让他坐在地上,一个瓷瓶从煦鬯袖中滚出,夜烛眼尖看到,默默收入袖中。

    煦微终于跟上夜烛脚步赶到,一见到数具狼尸,脸色瞬间煞白。

    “这……”煦微捂住嘴,想要作呕。

    夜烛吹了个哨子,不一会儿,几个暗卫赶到。

    “将你兄长扶去河流边,务必让他清洗去身上所有味道。”夜烛点了两个人跟随煦微,又看向其余人,“清除野狼。”

    煦鬯被塞给煦微扶着,煦微有些不情愿,楚王既然有下人去处理,何必让她也去。

    煦微看向汝阳,想让她帮忙说话,没想到汝阳给煦鬯调整了下位置,让她更好扶住些。

    在夜烛逼视下,煦微不得不带着煦鬯离开。

    其余暗卫有去处理周围狼尸的,有去继续寻找其他野狼的,各司其职。

    夜烛静静站在那,似乎仍在看刚才腾起的巨狼,汝阳不喜欢他这样的眼神,扭身向山上走去。

    “你去哪?”夜烛拽住她手腕。

    这一拽,汝阳险些滑了一跤,回回过头坚定道,“我是绝对不会用河水清洗的。”

    夜烛愣了愣,唇角想要翘起,又觉不合时宜,努力压下,“谁说要你用河水?”

    经过方才一遭,汝阳不是没有受到惊吓,她没来由的有些委屈,“不是你吗?煦鬯一身血污,我也一身血污,煦鬯身上撒了药粉,我身上也沾了不少。”

    夜烛执起她的手,原本娇嫩白皙的手上布满碎石划伤、狼毛扎伤,难看极了,汝阳想要收回,被夜烛抓住,细细处理其间伤口。

    “嘶——疼!”汝阳忍不住低呼出声。

    夜烛眉心折了下,观察周围地势,半蹲下来,勾住汝阳腿弯,将她抗在肩上。

    肩上人登时用手肘击打他背部。

    “不是去河边。”夜烛在汝阳生气前抢先一步道。

    汝阳脑袋悬空,只能看见不断从眼前掠过的草丛树木和一个宽厚脊背。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遮天蔽日的树木逐渐稀疏,不属于初秋的热气袭来。

    汝阳先是察觉脚上一空,绣鞋被剥了下来,而后便是温热泉水,汝阳转头一看,赫然是一个未经开采的天然汤池。

    夜烛将汝阳放在岸边,先去给她洗绣鞋,吩咐道,“你把外裳脱了,泡在水里,自己先洗洗脸。”

    汝阳看着这人熟练手法,少小时分自己指使夜烛干粗活、浣洗衣物的记忆浮上心头,面上红晕乍起。

    汝阳手里拘着水,默默擦拭脸上脏污,她以前注意大多在黄焕身上,对夜烛就如一个趁手的工具,现在夜烛不会报复回来吧。

    心里另一道声音又说,能报复夜烛早可以报复,何须等到今天。

    汝阳正琢磨着,夜烛已经洗好了绣鞋,放在旁边晾晒,走向汝阳,面色不大好看。

    汝阳心里一惊。

    夜烛双手握住汝阳肩膀,三下五除二将她外裳脱了,低声自语道,“都说了外裳脱了放水里先泡着,现在还要搓洗。”

    汝阳原本好好坐在那儿洗脸,猝然被凌空提起,身上外裳被几下剥落,只给汝阳剩了一件中衣和衬裤。

    饶是汝阳都有些呆滞坐在原地。

    处理好汝阳身上的脏污,将衣裳震干给她重新床上,夜烛自己就随意许多,一个扎子下了水,再慢慢浮上来。

    汝阳坐在岸边,眼前是慢慢游向自己的夜烛,汤泉水打乱了他的束发,黑发散乱在水面,只露出一张白皙如玉、面若好女的脸,就是冷了些。

    像个水鬼。汝阳在心里评价道。

    汝阳虽已清洗好,但温泉水有滋养之效,她还是把脚放在水里泡着。

    这一泡,便有不知好歹的人借此攀了上来。

    夜烛缓缓靠近,即将上岸前,中指与无名指搭上一直晃在眼前的莹白脚腕,借力整个人浮出水面,坐在汝阳身边。

    汝阳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侧人,高声道,“你刚才做什么了?”

    夜烛侧过头,往汝阳身后看去,“你的头发也脏了。”

    狼血已经干透,结成血块散落在乌发间,十分刺眼。

    还好汝阳近日知晓要进山打猎,没有戴着多余的首饰,只用一条精美玉带束发。

    “不要。”汝阳伸手想要捂住脑袋,奈何夜烛先她一步,长指一挑,发带已经落在手上。

    夜烛摸着如缎长发,和其中血块异物,哑声道,“我帮你洗,帮你弄干便是。”

    似是为证明完全不需劳动汝阳,夜烛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器皿,打捞了泉水,一点点擦拭汝阳发间。

    汝阳这才停止抱怨。

    可惜天公不作美,才清理完一半发丝,一声雷响,雨水淅淅沥沥开始落下。

    夜烛:……

    汝阳望了望天,“看来篝火是烧不起来了……对了,我的头发?”

    雨水已经开始落在汝阳发梢上,夜烛加快速度,将另半边头发擦拭干净,用发带简单束好。

    打理好一切,夜烛牵着这祖宗往回走。

    只是雷声阵阵,夜烛皱眉看着阻挡在眼前的山林。

    没人能想到上午还是那样一个艳阳天,下午便会突发雷雨。

    大多数人都只在河谷附近的山林行动,退回河谷,有那么多宫人侍卫,去山下的宅院并不难。

    难的只有他们二人。

    汝阳幽幽看着夜烛,她已经彻底失了方向,这片汤泉她从未见过,来时她在夜烛肩上,更不知如今在何方位。

    夜烛辨认周遭地形,判断道,“惊雷天,不可贸然穿过林中,我们先去洞穴中避一避。”

    不知是夜烛这番话太过正经,还是当时雨势有加强趋势,当汝阳坐在清扫过后的山洞中,望着忙里忙外的夜烛,总觉得在方才雨势不大时,他其实可以带她走出骊山。

    可夜烛没必要这么做。

    汝阳这么告诉自己,和自己这样难相处,总是喜欢不告而别,再见面还在他兄长身边的人。最重要的是,夜烛应该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们相识多年,认识的人重合太高了,她不认为能瞒得过他,也没想过去瞒他。

    可是据她观察,夜烛并没有要揭穿她的意思,是对她心怀愧疚,还是他自己也不服气叶追,想要浑水摸鱼。

    汝阳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想法蓦地浮现在脑海中,将副将留在南越,与南越王女走近……但煦微与现在的话事人煦瑶关系并不好。

    也不知夜烛是怎么做到的,在外头雷雨交加时,依旧在山洞内支起了火。

    他满意地看着周围,火焰驱散了山洞中的冰冷,夜烛开始准备铺就今夜临时床铺。

    想起洞中似乎安静许久,夜烛习惯性地往汝阳那边看了眼。

    自己偷偷揣度的人突然看来,汝阳的心跳快了一下,她心一横,走到夜烛身边盘腿坐下,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庞,夜烛的心也跟着柔了柔。

    汝阳咬着下唇,吱唔问说:“你很喜欢煦微?”

    山洞外雷声隐隐,夜烛目色一点点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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