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遮盖住本就露面不多的太阳,云层被破开一条口子,闪电声响,光晕缠绕在云朵之上。

    雨水落在湖面上,哒哒的声响足以见证它的雨势有多大。

    银竹齐刷刷的一片坠落在地上,树上,湖面上,云雾朦胧,蔓延在整片山谷之中。

    这场雨来得太快,太急,让人都没法反应过来,便陷入了泥泞当中。

    水灌入口鼻,容颜依旧清丽。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游了那么久,一点距离都没有拉近,仿佛有一层屏障在阻碍着她的前进。

    手脚跟着有些发麻,提不上劲来。

    心中暗叫道不好,若是再不离开便没有力气离开,永眠湖底了。

    看了眼下面的漆黑,没有犹豫,转身向上快速游动。

    向上之后的速度快了很多,与刚才的寸步难行形成惨烈的对比。

    雨水融入湖水,里面的人还无法察觉。

    只是能听到一点细微的声响。

    手脚发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已经能看清外面的水雾了。

    眼底的水涌出,胀的人发疼,她闭了闭眼凭着直觉往上用尽了力气,终于,在完全麻痹之前摸到了岸边的泥土。

    脏污将匕首覆盖,银色的刀刃上夹杂着点点褐泥。

    手用力,青筋微微暴露,明明已经没有了力气,但还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力让自己不至于陷落下去。

    猛地将水花往后带起,从水中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庞,发被打湿凝成一股一股的披散在后面,下半尾飘拂在湖面之上,如同神话传说中的鲛人。

    岸边的土本就柔软,再加上此刻下了暴雨冲现泥土,她用了力,只能看见刀柄和半点银色。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丝毫不见停下的意思,她大口喘着气,在水中一上一下,意识似乎已经飘散,只留下躯壳在苦苦支撑。

    手太过于用力,伤口再次崩裂出了血,滴落在泥土之中顺着雨水砸落在水中。

    “啪嗒”一声,随着湖水蔓延下沉,直到手无力滑落,屏障被破开,坠入深渊。

    孟煜带着人走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虚虚靠在云迟身上。

    阴云漫天,似乎是要下雨。

    “找个地方避一避吧,要落雨了。”他说着,咳嗽了两声。

    众人都同意了他的说法,只是这树大林密,到时候闷雷打下哪儿都是危险的,也不知道去哪里才合适。

    孟煜敛下神色,想到了上次遇见楼萧宁的石洞。

    “白时,之前的石洞知道在何处吗?”他轻声问着,也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毕竟当时的石洞里出口不算远,这里地形繁茂可能早就走过了。

    她向前走的步伐顿了顿,随后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本来就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自然也不会对听到答案感到失望。

    况且他当时做了标记,只要找到那个标记他就能知道石洞的位置,这么想着他靠近云迟将话传递给了他。

    云迟点点头,将他放在一旁的大树下,随后远去了。

    “誉王殿下,这是?”叶重歌转头,看向他。

    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把云迟叫走,这似乎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再准确点是对他没有好处。

    手中的短刃被不断把玩着,是毁了孟修人生的那一把。

    指使的刀和指使的人都在,一时之间气氛凝固。

    苍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脆弱,但却又有种运筹帷幄,将一切拿捏在掌心把玩的感觉。

    沉默半晌,才再次开口。

    “之前留了记号,为下次再来做准备,只是这密林广大,一时难寻了些。”

    他说着,嘴角还扯出了一抹笑,撑着树干的手青筋略微暴起,在古老的楸树之上是禁欲的体现。

    叶重歌点点头,将匕首收回,正眼看着他,没有注意一旁白时泛白的手。

    “什么记号,一起找找总比他一个人找要放心。”语气懒散却让人感觉到真挚。

    孟煜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虽然没有楼萧宁那般值得信任,但也绝不会是那种反水的人。

    她们二人,都是极致的心狠,楼萧宁时把狠写在脸上,提醒过你,但叶重歌就是一只笑面虎,她不会提醒你,只会慢慢侵蚀你。

    只能成为暂时的朋友,才是最好的安排。

    如孟煜所料,记号藏的很深,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里不止一条小溪贯彻到底,还有许多分岔。

    之前没有发现,是因为他们一直在随着主流走,没有因为好奇心而走到别处,若是走到了恐怕这一两日是走不出去的。

    雨势如破竹,凶悍无比。

    冷白的手伸出去,仅仅一颗雨珠便砸的手心生疼,也不知道阿宁下水了没有。

    离开了没有,又找到躲藏的地方没有。

    叶重歌想着,略有些忧心,手收回,在黑色的窄袖面前垂下。

    外面就是小溪,雨哗啦啦地砸在那水面之上,激起一圈圈涟漪,溅起小水花,砸落的瞬间像是蝴蝶的美丽,却又转瞬即逝。

    水绿则深,水清则无鱼,那水深且清.....

    一声闷雷响过,划开了天幕。

    身体发麻的情况已经过去,现在只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周围是一片漆黑,只有她身旁有着微弱的光晕,支撑着看见最上方的水波动荡。

    还没彻底清醒的思绪聚拢,水波动荡,那这是哪里?

    莫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楼萧宁撑起身子,打量着这里。

    手上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只留下干涸的血渍覆盖在那狰狞的血渍上。

    眨了眨眼,还是没反应过来面前的情况。

    秀眉微微蹙起,身上单薄的里衣已经被打湿,若隐若现的身姿让人发狂。

    但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记得自己似乎掉进了湖里。也就是说她现在在湖底。

    可这个湖底,没有水。

    手腕的佛珠被转动,一双好看的眼底都是摸不清的情绪。

    波澜不惊却又似乎掀起了点不平,到最后眼波流转什么也看不见。

    如她猜想的那样,这下面有个屏障保护着这里,但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她无从而出。

    脚底是柔软的沙,周围还有植物存活,看起来像是普通的高草?

    楼萧宁心一凝,站起身朝着那发光的地方走过去。

    这是什么?

    心中疑惑着但面上不显。

    小小的蚌壳里带着点光芒,微弱的光照亮这个广阔无垠的湖底,只能堪堪看见一点点湖光景色。

    设置的屏障,是为了保护这个东西?

    手指放松,不再转动佛珠,走上前去似乎是要打开它探寻里面的奥秘。

    *

    流舟宴的日子越来越近,但李疏星却迟迟不出现。

    这一病都病了好几日了,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杨司瑶坐在南玉饭阁的雅阁当中,只一个人呆坐,并没有别的人出现。

    除了李疏星,她好似没有别的知心好友了,她一生病自己都找不到谁可以谈心了。

    娇媚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愁,秋日渐近,一身轻纱多少显得不合时宜。

    外面时不时传来动静,似乎是有贵女们过来小聚了。

    她没心思管他们,那都是些未曾嫁人的小娘子。

    这两日讨论的话题无非就是苍王和誉王,而她这个曾经的齐王妃免不了被推出来做比较。

    那若有若无的打量和轻蔑让人不舒服,这不仅是耻辱更是嘲笑,她怎么可能会忍下去?

    隔壁传来声音,看来她们是坐到她旁边的雅阁了。

    她没出声,摆摆手想要离开,却突兀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常挽姐姐可知道那杨司瑶?这几日她常常与我们聚会,那谄媚的模样真是好些笑人。”

    俏丽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带着巴结和嘲笑。

    她认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了。

    是之前常在她身边巴结的侍御史之女肖雨。

    真是当面一套背面又一套,当初如何巴结她的现在又在如何巴结别人。

    一时间怒火中烧,难堪与耻辱狠狠碾过她的心,实在是忍不住。

    猛地站起身便要冲过去骂便被身旁的婢女给拦了下来。

    “小姐何必与那些人计较,他们人多势众且还不确定有谁,大少爷说了近日里不要您惹事。”

    绿意越说,头埋的越低。

    大少爷还有老爷说了不让小姐惹事,眼下这个重要的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出差错。

    若是小姐忍不住气便让她拦下,到时候回府自有他们罩着她。

    虽然绿意不知道是什么节骨眼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但既然老爷都发号施令了那她就不能再让小姐出事。

    这样想着,她拦住杨司瑶的动作更加坚定些。

    她这番话点醒了杨司瑶,里面不知道还有谁,他们人多势众到时候倒打一耙她一个人说也说不清楚,只能泄了这份气。

    绿意察觉到她的动作,赶忙后退一步跪下:“还请小姐恕罪,奴婢冒犯,若是小姐不高兴奴婢可唤掌柜的给咱们换间屋子。”

    杨司瑶摆摆手,表示不必了:“我倒是要看看,这些贱人都是谁。”

    她咬牙切齿的说着,回头狠狠剜了她一眼,绿意的逾举等回去再算。

    “肖雨姐姐说的可不是吗,她一个妇人也好意思整日与我们待在一处。”

    “就是就是,败坏了我们的名声,也不知道我母亲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竟然不嫌弃。”

    “跟那种有悖人伦的人待在一起真是晦气。”

    有好几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都是曾经巴结着她的人。

    好啊,很好,这些贱人真是好的很。

    闪电在云幕中留下白印,撕碎了这乌云。

    雨淅淅沥沥的砸落在奔走的行人身上,像是被压垮的稻草。

    可这雨,落不到高楼之上的人,只会落到建造高楼的人身上。

    她压抑住怒火,准备继续往下听听都有谁,却没听到诋毁。

    一道如沐春风的温婉声音响起,没有带着过多的偏见。

    “未知全貌,不予评价。说到底,杨小姐也是个可怜人。若是各位觉得不舒畅不与她行走便是,何须背后说闹,白白平添了怒气。”

    是当今皇后侄女,丞相府的嫡女——常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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