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说着,似乎现在还心有余悸,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那虎熊便离他不过两臂距离,它若是纵身一跃,或者伸出爪子,自己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楼萧宁面上没有表情,一身明灰色交领袖袍,中间腰带一拳之宽,没有过多的装饰。

    发髻只簪着一只玉兰样式的银簪子,格外素雅平淡,却更加衬托出明丽却时常萦绕冰冷的面庞。

    她只是听着,微微蹙眉:“那男子你可曾听清楚他的姓名?还有你这身上的血自何处而来?”

    说话间窗棂被风吹的咯吱作响,天空隐隐有银光闪现,似乎是要落雨的节奏。

    她看向一旁的蜡烛,白茶会意跟着走过去,手上还有些划伤但并不明显。

    自袖口掏出一只火折子,朱唇轻轻靠近往前一吹,微弱的火光顿时呈现在这小小的卧房内。

    她专注着一只一只将莲花烛台的蜡烛点燃,一边点着一边继续说着。

    “他们二人谈话间倒是提起过,兰落声唤那男子为子醪,不过不知是字还是名,也不知是哪两个字。这血迹嘛,就是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些小岔子,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她说着,甜甜一笑,刻意忽略了回来时遇到的倒霉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是说出来有些丢脸。

    她原本听桂枝说少帝师正在里面与主子议事便没有先过去而是回了自己的屋子,准备先将从山上抓的金蟾虫给放出来炼蛊。

    这金蟾虫作息奇怪,只在冬日里出没,但偏偏生活在极湿的土中,自己不愿意冒头的话是谁也找不到。

    偏便是如此幸运,她刚刚脱离虎熊的魔爪便撞见了三两结群出来觅食,一时心痒便捉了回去想给主子炼蛊,却没想到捉的时候出了些差池。

    自己的血落在了虫子身上,这下子便不能给主子用了,那也只能留给她自己制毒用了。

    她刚才说出口,还是觉得应该告知主子便又开口道:“属下在山上发现了些金蟾虫,但一时不察沾上了血.....”

    她说着,楼萧宁视线也跟着落到了那两道划痕上,眉宇间有松动。

    起身绕过白茶,纤纤玉手白的发眼,在这冬日的渲染下隐隐能瞧见青色脉络的痕迹,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本来就如此。

    自窗边案几下方摸出来一小瓶药膏,很普通的瓶子不过扳指大小,乍看根本猜不出是多名贵的药膏。

    “擦擦吧,金蟾虫毒性强,小心为上。”女子将药瓶放置在她手中,随后收回目光面上一派从容。

    “这件事我知晓了,过两日我应苍王的约,最近几日便将苍兰寺的人都撤下吧,蹲守排在前后六十里的客栈。”

    白茶接过这小小的药膏,不知为何心中有那么一瞬间被触动,看向楼萧宁的眼底满是真诚。

    “多谢主子。”她说完,便跟着推了出去。

    远处一道闪电落下,带着轰隆隆的巨响,天色暗淡被乌云笼罩,没有阳光也没有蓝天白云,无端让人感到压抑,喘不过气来。

    纵然这是兰落声答应的,可没有一个人喜欢自己不被信任且可能一直以来被监视,他们不便露面了。

    与龙君关系匪浅,到底说的是谁呢?

    楼萧宁眼底闪过一抹深思,是兰落声,还是那个子醪?

    这似乎并没有什么悬念,苍兰寺与龙君如此关系,那与孟萧程关系匪浅的便是兰落声,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才能做到如此,不是愧疚就是有情,相较于这二人间的情谊,她更愿意相信是愧疚。

    是对自己灭了炵楼的愧疚吗?

    脑中情绪万千却猛然想到白茶曾提到的那句,“姐夫。”

    手指不断转动手腕的佛珠,清脆的碰撞声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琴已落灰,却还迟迟未曾被主人抚摸弹奏,一把旷世琴便这样埋没在角落里无人知晓。

    扯下天幕的明亮,雨声潇潇,伴着雷鸣融入夜色,今夜无月。

    悠扬的琴声自正房溢出,雨势渐大,琴声却一点也不输,嘈杂落珠间唯余悲壮宁和,叫人不自觉沉浸。

    楼萧月将撑窗的木棍抽出,“啪嗒”一声,似乎也如她一般生气落下,同时也隔绝了一些琴音。

    屋内地龙烧的旺,屏风过后是梳妆镜与案台,窗边案几上还摆放着几枝腊梅,粉色衣衫的小姑娘躺在床上还有些面热。

    虽说这两日她看着是生气的,但其实心中早便不怪阿姐了,似乎也能明白一些对方的顾虑。

    阿姐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这一次又何尝不是在为她考虑,但她只是气不过,气不过自己什么也帮不上忙,阿姐明明那般操劳,可自己却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拖后腿。

    一声叹息过后略带些忸怩,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她躺在床上,四周烛火摇曳却带不起兴致,只能叫人眼皮越来越重,无端陷入沉睡。

    楼萧月便是如此,不过才躺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困意,撑不住想要睡觉了。

    还有些圆润的面庞压在手臂上却只能觉得可爱,面色有些微红,似乎是因为地龙燃烧导致有些热。

    暴雨倾盆,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睡熟的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无眠的人忧思重重,又怎能入睡。

    常挽抬眼,看向窗外,无端带来些宁静。

    素手执笔,墨染净白。

    这样暴雨的夜,也不知是否会被发现,大雨滂沱能做的事可是越来越少了。

    她扯出一抹笑盛开在面上,叫人不自觉也感到温暖。

    松萝跪坐在一旁,一手伸出在桌上研磨,另一手自然垂放下。

    这两日宫中人不断,婚事算是定下来了,小心抬眸看她一眼,只能瞧见女子尖细的下巴和柔软的侧面。

    只是这苍王如今势大,夺嫡之争还没落下帷幕,虽说她希望自己小姐能如愿,但两派纷争,女子最是容易受到伤害。

    若是苍王喜欢小姐便好了,就像时阳城内其他公子,那样就可以护住小姐。

    松萝分神,研墨的手也跟着心不在焉,一声闷雷响过,手一抖,墨渍便洒落了出来。

    落在一旁的毛毡上,连渡金祥云镇纸上都跟着沾染了些。

    这一小插曲影响有些大,常挽最不喜欢的便是有人在她专心做某件事情时来打断。

    她抬眼,眼中情绪不明,周身气质却一下冷了下来,但不过一会儿便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松萝慌神,顾不得手中墨条,连忙绕过书案跪在下首请罪:“松萝一时不察,竟扰了小姐兴致,还请小姐恕罪。”

    闷雷声再响,雨打落在粗壮的树丫上撼动不了半分,只能愤愤然坠落在地,与溅起的水花融合,檐铃随着风雨吹打发出声响,不大但却格外扰人心神。

    常挽没说话,只静静看着面前的这副画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或者在思考该怎么补救又或者在想该怎样惩罚松萝。

    心理上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明明是这样冷的夜,松萝却觉得如坠深渊。

    不费一兵一卒,也不靠□□鞭挞,只这样安静的沉默却是最好的惩罚。

    汗自鼻尖滑落,终于,松萝听见了常挽的声音:“起来吧,不过一副画便如此紧张,叫外人看了去还不知在背后如何编排我。”

    此话一出松萝才知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妥当,略微有些汗颜,跟着起身站在一旁的案几边。

    这个时节不是玉兰花开的日子,但案几的花瓶中却插着几只玉兰,淡淡的清香与常挽身上一般无二,松萝默默朝旁边挪了挪才回答道:“奴婢知晓了,下次绝不会再犯。”

    浅黄色的里衣外不过一件月白披风,玉兰花枝顽强向上,不曾攀附只靠自己,似乎与穿戴的女子格外相似。

    她放下笔,没再多说什么,因为这段时日的风寒整个人清瘦不少,原本的娇俏不见,多了几分清冷。

    婚约已定,这个时候她要做的便是专心辅佐苍王,可她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陛下对这两位封王态度太过于奇怪,一个是不给予任何帮助却在出事时尽力隐藏,一个是表面在意实际上敷衍的感觉。

    包括当初的太子孟修,更像是被拉出来当挡箭牌的,而不是真的得圣宠走到这个地步。

    “松萝,你可曾听闻过殿下生母的消息?上次去坤宁宫,我记着你与木槿姑姑似乎便是在商讨此事,将你知晓的全都说出来。”

    这般想着,她唰得站起身,面色凝重,明明才不过一会儿却总让松萝觉得她错过了其中一些什么事一样。

    虽然奇怪,但她还是没敢反抗,一五一十的将实情都说了出来。

    “奴婢知晓并不多,木槿姑姑谨慎只说了几句。”她双手叠放在肚前,慢慢回忆起当初的大概。

    “当初那位还不是贵妃,宣家的势力也还没有那般大。是咱们常府和安府把控朝中势力大半,而今上也是因为娶了安贵妃和皇后娘娘才能坐上这个位置的。”

    “坊间传言安贵妃与皇后娘娘一派不合,但其实不然,这二人情同姐妹后来再加上宣妃在这宫中倒是没什么烦恼,更何况咱们娘娘率先生下嫡长子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但是萧妃入宫便打破了这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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