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
门外的李环如何想，商止川并不清楚。
他垂着眼，看着林识月呈在他面前的账册，有些难耐地抽了抽嘴角。
也确实不怪他。
此时此刻呈现在商止川面前的，是一本脏兮兮的话本。上面的字也几乎看不清了，只依稀能从封面里看出“美人”两个字。
‘账册？’他用口型问林识月。
林识月点点头：“这便是那半本账册，还请殿下过目。”
商止川再次抽了抽嘴角，看着林识月眼中揶揄的光，也只好顺势配合着。
“唔......确实有些异样，只可惜还缺一半。不过这一半也很有用了，有些东西我也明白了许多，带回去呈给圣上，也是一件很好的证据。”
他一字一顿地说。
“是，但可惜还有些粘连。殿下不妨再等一段时日，我修补好后，定然能完全发现其中的真相，届时也是大功一件。”林识月从商止川的手中拿回这本话本，将它放回桌上，发出一声不轻不响的脆声。
商止川耳力更好，能够清晰地听到，门口再次传来了些许动静，随后归于沉寂。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林姑娘尽快修补。”他起身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打开门，屋外没有人，商止川勾起唇回头望了一眼林识月。两人对视一眼，均明白了双方的意思。
上钩了。
＊
“不行。”
李积斩钉截铁，话语中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但是他们若真的发现了真相，我们便死无葬身之地了，大哥。”李环有些焦虑地捏着手指，透露出肉眼可见的不安。
“你也说了，是‘但是’，这些日子你都在盯着他们，若是有发现，你能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吗？”李积有些不耐。
“我......我确实没有时时刻刻盯着她......我觉得她一个妇道人家......”李环有些心虚。
李积的眼神在某一刻变得极为锐利：“什么意思？”
“我......我其实之前发现了她放在窗台上的账册，当时我偷偷拿走，烧了......当时我慌，我也没细查是不是一半......我也不知道她从何处寻到的。”
“蠢货！”李积眼中的怒火如有实质，几乎要将面前的人灼烧，“我告诉你，盯紧她，是，她确实是个妇道人家！你连个妇道人家都盯不住吗？！”
李环羞愧地低下了头。
“那......那现在要如何，不如我再去一趟......”
“不行。”李积还是拒绝，“我觉得有诈，十有八九是诱你前去，届时抓你现行，你无法抵赖。”
“大哥！那若是有一分可能，那份账簿是真的，他们不是故意的，那我们依旧死无葬身之地！”
“......”李积沉默了。
他身旁的李环，焦躁几乎都化作了实质，让李积也开始有些心烦意乱。
“......那个商珣，是景王世子，对吧。”他哑着嗓子说。
“是。”
李积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闪了闪：“我想过了，还是不行。这是场赌局，输了便一无所有。而我选择按兵不动。若真的输了，也算天命。”
一旁李环的眼中，却闪过些许疯狂意味。
他“嗬嗬”地笑了起来：“大哥，我想到办法了。这是赌局，我们便掀翻赌局。只消届时将他们二人都引开便可，这样，就算他们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抓我们现行。无论账本是真是假，我都将它烧得一干二净。”
“真是疯了......”李积愣了一愣，随即无奈地感慨道。
“大哥！如何！”李环问。
李积端着手中的茶盏，静默不动，似乎也在犹豫。他心里清楚，李环为人不算聪明，做事定有纰漏。引开这两人也不是说说而已的简单事情。若真那么简单就好了，若是有些许失误，同样也是万劫不复。
他们兄弟借着那么好的时机，才站稳了脚步，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失去了。
“大哥！”李环有些焦躁，“我们借着那么好的时机才在洛州站稳，不可错失良机！大哥！当时处理黄——”
“闭嘴！”李积立刻喝止了他，手指逐渐收拢，不知被他的那一句打动了，“这件事情，不可再提。刺史的事情我们分毫不知道，明白吗？”
李环不忿地点了点头。
李积看着李环，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先......试试吧。”
李环的眼中闪过兴奋神色。
李积心中有些不安：“切记，一切谨慎行事。”
＊
林识月觉得自己还是相当佩服李环的。
尤其佩服他的胆量。
她知道这两兄弟不会蠢笨的直接过来抢书，猜到他们两人或许会采用一些办法来将她和商止川调开，避免抓一个现行。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能大胆到这种程度。
当她发现自己喝下茶后，就感到了一阵异常的困倦。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原来的房间了。
“直接下迷药搞走......真莽啊。”她啧啧感慨，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打量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至于商止川，她并不担忧。一猜就能猜到，那位大人比她要有能耐的多，按照他们两人的商量，此时此刻的商止川或许正假意被困，实则已经暗中监视着那李氏兄弟的行动了。
她此时此刻能这么快醒过来，也有着一半那位世子给的药的功效。
——周围很乱，有着浓重的烟尘气，林识月被呛了几口，忍不住咳嗽起来。待肺里稍微舒服些，才撑着自己松软的身体爬起来。
眼前有些迷乱的蜘蛛网，她再次咳嗽了一声，细细端详周边的情景，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她来过这里？
林识月有些撑不太住身体，往后微微靠了一下，手碰到了什么不硬不软的东西，突然一股记忆就涌了进来。
是完全不属于她的记忆，也和此地近乎没有关联。但是——
会进入她大脑中的记忆，只有一种可能。
书本。
她用力闭了闭眼，让自己保持理智，别直接笑出声来。
此时此刻的地点，正是她曾经探访过的，刺史府的书房。
她咳嗽了一声，在原地修养了片刻，随即起身开始四处查探起来。上次来此处的时候，因为时间不够，也怕引起些注意，她没有仔细地看。这一会天降甘霖，林识月自然得好好的抓住机会，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许......真相就在这里。
在搜寻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林识月捧着一本书，人站在叠起来的高椅上，身体颇有些摇摇欲坠，眼中却闪烁着些许了然的光芒。
“原来如此。”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书，慢慢从椅子上下去，便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已经寻到了真相，该去结束这些荒诞的事情了。
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一边推开了门——门没推开。
“......锁上了，是，该想到。”
李环为避免事情败露没给她绑绳索，但是为了争取时间，也必然要锁上门，避免林识月醒来直接回去。
他将林识月关在这里的时候，也定然是让人将林识月身上搜了彻底，确定没有什么铁丝、钥匙一类的东西。
可惜，他不知道林识月的能力。
隔着门缝，林识月伸出手，用力将外面的大锁扯近了些，就着这种别扭的姿势，手腕翻转，指尖就夹着一枚铁丝。她慢慢试探着正确的开锁路径。
“咔哒”。
紧接着这一声细小声音的，是一阵哗啦啦的锁链掉落声。锁开了。
她干脆利索地推开门，迅速朝着计划的方向跑去。
＊
商止川觉得李氏兄弟可能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想出这种不要命的方法。除非那本账册里的内容已经重要到了这种程度，以至于他们才这样豁出命来，想在林识月“修复”那本账册前，就处理掉它。
他半跪在房顶上，摘了瓦片放到一旁，便顺着这个窟窿，观察着里面的情形。
那杯茶里的东西真的有些困难，但是对于在皇室长大的人来说，也不算难辨认——不过是兼具软骨散和蒙汗药的东西。
“可惜，还不够狠。”他当时无趣地点评了一句，便假意喝了下去，随着清醒地感受自己被带走。几乎是人一关上门，他就轻轻松松地避开了门口侍卫的视线，来到了林识月的房顶上。
此时，他目光如锋刃，月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加严酷。他紧紧盯着屋内即将发生的事情。
有人。
盯了一会儿，他很快意识到了。
他等待许久的“蛇”来了。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个人慢慢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间。隔着昏暗的灯光，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从姿态来看，应当就是前几日初初一瞥的李环。
商止川算了一下时间，估摸着林识月快来了，便也看戏般地审视着李环的行为。
李环的行为颇像些无头苍蝇。他并不清楚林识月把所谓的账册放到了何处，故而在搜寻的时候，颇有些慌乱。他有些粗暴地拉开抽屉，随便翻了翻，没找到想找的东西，动作显得越发焦躁。
商止川笑吟吟地看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李环的动作有些不对。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没忍住骂了一声“该死”，立刻打算翻身下去。
正在他动作的时刻，门发出了“吱呀”一声。
两个人影衬着月光，施施然立在了门口。
＊
李环的心情很不安。
这种不安是有来源的，也是正常的。他一直这么说服自己。毕竟他做了一件相当大胆的尝试，用药迷晕了那两个京城来的人，随后让李积拖住赵坦潮，自己则溜进屋内查找那本致命的账本。
他应该感到紧张。
但是，但是他心中有一块地方，就是感到一种异常的慌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不受控的地方发生了。
李环找了一会儿，但是显然这个屋子的主人很谨慎。没有把他想要找的东西放在明面上。他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他心中隐隐约约泛起后悔的意思。倘若......倘若这一切真的如他大哥李积所言，是一场骗局，那该如何。
他眼中闪烁过些许狠辣神色。很利索地从身上掏出了一罐透明的瓶子，将里面半透明的液体倾倒在地上——是油。
这样......即使藏得再好，大火过后，依旧是一片灰烬。什么也找不到了。
突然——
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的身体下意识僵硬了一下，手还维持着倾倒油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前一后，在月光下看不清表情。
“李长史......这是在做什么呢？”赵坦潮温和地问道。
林识月从赵坦潮身后走上前，垂下头看着凝视着李环的手上动作，露出了一个有些讥讽的神情：“啊，是油啊，李长史是想要烧了这刺史府吗？”
她冷淡地笑了起来。
她的话仿若一柄刀子，扎破了李环此时此刻僵硬的状况。他猛然被这一句话扎得回过来神，挛缩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的手在发抖。
“也对，”她轻笑一声，“毕竟若是找不到那本记着李长史和李司马罪证的账簿，这洛州的洪水，怕是要让李长史和李司马二人的舒坦日子，走到头了。”
“我说的对吗，赵大人。”
赵坦潮看着林识月毫无笑意的眼神，微叹了一口气。
他垂着眼，看着林识月呈在他面前的账册，有些难耐地抽了抽嘴角。
也确实不怪他。
此时此刻呈现在商止川面前的，是一本脏兮兮的话本。上面的字也几乎看不清了，只依稀能从封面里看出“美人”两个字。
‘账册？’他用口型问林识月。
林识月点点头：“这便是那半本账册，还请殿下过目。”
商止川再次抽了抽嘴角，看着林识月眼中揶揄的光，也只好顺势配合着。
“唔......确实有些异样，只可惜还缺一半。不过这一半也很有用了，有些东西我也明白了许多，带回去呈给圣上，也是一件很好的证据。”
他一字一顿地说。
“是，但可惜还有些粘连。殿下不妨再等一段时日，我修补好后，定然能完全发现其中的真相，届时也是大功一件。”林识月从商止川的手中拿回这本话本，将它放回桌上，发出一声不轻不响的脆声。
商止川耳力更好，能够清晰地听到，门口再次传来了些许动静，随后归于沉寂。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林姑娘尽快修补。”他起身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打开门，屋外没有人，商止川勾起唇回头望了一眼林识月。两人对视一眼，均明白了双方的意思。
上钩了。
＊
“不行。”
李积斩钉截铁，话语中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但是他们若真的发现了真相，我们便死无葬身之地了，大哥。”李环有些焦虑地捏着手指，透露出肉眼可见的不安。
“你也说了，是‘但是’，这些日子你都在盯着他们，若是有发现，你能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吗？”李积有些不耐。
“我......我确实没有时时刻刻盯着她......我觉得她一个妇道人家......”李环有些心虚。
李积的眼神在某一刻变得极为锐利：“什么意思？”
“我......我其实之前发现了她放在窗台上的账册，当时我偷偷拿走，烧了......当时我慌，我也没细查是不是一半......我也不知道她从何处寻到的。”
“蠢货！”李积眼中的怒火如有实质，几乎要将面前的人灼烧，“我告诉你，盯紧她，是，她确实是个妇道人家！你连个妇道人家都盯不住吗？！”
李环羞愧地低下了头。
“那......那现在要如何，不如我再去一趟......”
“不行。”李积还是拒绝，“我觉得有诈，十有八九是诱你前去，届时抓你现行，你无法抵赖。”
“大哥！那若是有一分可能，那份账簿是真的，他们不是故意的，那我们依旧死无葬身之地！”
“......”李积沉默了。
他身旁的李环，焦躁几乎都化作了实质，让李积也开始有些心烦意乱。
“......那个商珣，是景王世子，对吧。”他哑着嗓子说。
“是。”
李积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闪了闪：“我想过了，还是不行。这是场赌局，输了便一无所有。而我选择按兵不动。若真的输了，也算天命。”
一旁李环的眼中，却闪过些许疯狂意味。
他“嗬嗬”地笑了起来：“大哥，我想到办法了。这是赌局，我们便掀翻赌局。只消届时将他们二人都引开便可，这样，就算他们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抓我们现行。无论账本是真是假，我都将它烧得一干二净。”
“真是疯了......”李积愣了一愣，随即无奈地感慨道。
“大哥！如何！”李环问。
李积端着手中的茶盏，静默不动，似乎也在犹豫。他心里清楚，李环为人不算聪明，做事定有纰漏。引开这两人也不是说说而已的简单事情。若真那么简单就好了，若是有些许失误，同样也是万劫不复。
他们兄弟借着那么好的时机，才站稳了脚步，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失去了。
“大哥！”李环有些焦躁，“我们借着那么好的时机才在洛州站稳，不可错失良机！大哥！当时处理黄——”
“闭嘴！”李积立刻喝止了他，手指逐渐收拢，不知被他的那一句打动了，“这件事情，不可再提。刺史的事情我们分毫不知道，明白吗？”
李环不忿地点了点头。
李积看着李环，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先......试试吧。”
李环的眼中闪过兴奋神色。
李积心中有些不安：“切记，一切谨慎行事。”
＊
林识月觉得自己还是相当佩服李环的。
尤其佩服他的胆量。
她知道这两兄弟不会蠢笨的直接过来抢书，猜到他们两人或许会采用一些办法来将她和商止川调开，避免抓一个现行。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能大胆到这种程度。
当她发现自己喝下茶后，就感到了一阵异常的困倦。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原来的房间了。
“直接下迷药搞走......真莽啊。”她啧啧感慨，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打量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至于商止川，她并不担忧。一猜就能猜到，那位大人比她要有能耐的多，按照他们两人的商量，此时此刻的商止川或许正假意被困，实则已经暗中监视着那李氏兄弟的行动了。
她此时此刻能这么快醒过来，也有着一半那位世子给的药的功效。
——周围很乱，有着浓重的烟尘气，林识月被呛了几口，忍不住咳嗽起来。待肺里稍微舒服些，才撑着自己松软的身体爬起来。
眼前有些迷乱的蜘蛛网，她再次咳嗽了一声，细细端详周边的情景，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她来过这里？
林识月有些撑不太住身体，往后微微靠了一下，手碰到了什么不硬不软的东西，突然一股记忆就涌了进来。
是完全不属于她的记忆，也和此地近乎没有关联。但是——
会进入她大脑中的记忆，只有一种可能。
书本。
她用力闭了闭眼，让自己保持理智，别直接笑出声来。
此时此刻的地点，正是她曾经探访过的，刺史府的书房。
她咳嗽了一声，在原地修养了片刻，随即起身开始四处查探起来。上次来此处的时候，因为时间不够，也怕引起些注意，她没有仔细地看。这一会天降甘霖，林识月自然得好好的抓住机会，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许......真相就在这里。
在搜寻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林识月捧着一本书，人站在叠起来的高椅上，身体颇有些摇摇欲坠，眼中却闪烁着些许了然的光芒。
“原来如此。”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书，慢慢从椅子上下去，便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已经寻到了真相，该去结束这些荒诞的事情了。
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一边推开了门——门没推开。
“......锁上了，是，该想到。”
李环为避免事情败露没给她绑绳索，但是为了争取时间，也必然要锁上门，避免林识月醒来直接回去。
他将林识月关在这里的时候，也定然是让人将林识月身上搜了彻底，确定没有什么铁丝、钥匙一类的东西。
可惜，他不知道林识月的能力。
隔着门缝，林识月伸出手，用力将外面的大锁扯近了些，就着这种别扭的姿势，手腕翻转，指尖就夹着一枚铁丝。她慢慢试探着正确的开锁路径。
“咔哒”。
紧接着这一声细小声音的，是一阵哗啦啦的锁链掉落声。锁开了。
她干脆利索地推开门，迅速朝着计划的方向跑去。
＊
商止川觉得李氏兄弟可能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想出这种不要命的方法。除非那本账册里的内容已经重要到了这种程度，以至于他们才这样豁出命来，想在林识月“修复”那本账册前，就处理掉它。
他半跪在房顶上，摘了瓦片放到一旁，便顺着这个窟窿，观察着里面的情形。
那杯茶里的东西真的有些困难，但是对于在皇室长大的人来说，也不算难辨认——不过是兼具软骨散和蒙汗药的东西。
“可惜，还不够狠。”他当时无趣地点评了一句，便假意喝了下去，随着清醒地感受自己被带走。几乎是人一关上门，他就轻轻松松地避开了门口侍卫的视线，来到了林识月的房顶上。
此时，他目光如锋刃，月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加严酷。他紧紧盯着屋内即将发生的事情。
有人。
盯了一会儿，他很快意识到了。
他等待许久的“蛇”来了。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个人慢慢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间。隔着昏暗的灯光，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从姿态来看，应当就是前几日初初一瞥的李环。
商止川算了一下时间，估摸着林识月快来了，便也看戏般地审视着李环的行为。
李环的行为颇像些无头苍蝇。他并不清楚林识月把所谓的账册放到了何处，故而在搜寻的时候，颇有些慌乱。他有些粗暴地拉开抽屉，随便翻了翻，没找到想找的东西，动作显得越发焦躁。
商止川笑吟吟地看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李环的动作有些不对。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没忍住骂了一声“该死”，立刻打算翻身下去。
正在他动作的时刻，门发出了“吱呀”一声。
两个人影衬着月光，施施然立在了门口。
＊
李环的心情很不安。
这种不安是有来源的，也是正常的。他一直这么说服自己。毕竟他做了一件相当大胆的尝试，用药迷晕了那两个京城来的人，随后让李积拖住赵坦潮，自己则溜进屋内查找那本致命的账本。
他应该感到紧张。
但是，但是他心中有一块地方，就是感到一种异常的慌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不受控的地方发生了。
李环找了一会儿，但是显然这个屋子的主人很谨慎。没有把他想要找的东西放在明面上。他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他心中隐隐约约泛起后悔的意思。倘若......倘若这一切真的如他大哥李积所言，是一场骗局，那该如何。
他眼中闪烁过些许狠辣神色。很利索地从身上掏出了一罐透明的瓶子，将里面半透明的液体倾倒在地上——是油。
这样......即使藏得再好，大火过后，依旧是一片灰烬。什么也找不到了。
突然——
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的身体下意识僵硬了一下，手还维持着倾倒油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前一后，在月光下看不清表情。
“李长史......这是在做什么呢？”赵坦潮温和地问道。
林识月从赵坦潮身后走上前，垂下头看着凝视着李环的手上动作，露出了一个有些讥讽的神情：“啊，是油啊，李长史是想要烧了这刺史府吗？”
她冷淡地笑了起来。
她的话仿若一柄刀子，扎破了李环此时此刻僵硬的状况。他猛然被这一句话扎得回过来神，挛缩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的手在发抖。
“也对，”她轻笑一声，“毕竟若是找不到那本记着李长史和李司马罪证的账簿，这洛州的洪水，怕是要让李长史和李司马二人的舒坦日子，走到头了。”
“我说的对吗，赵大人。”
赵坦潮看着林识月毫无笑意的眼神，微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