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巍还没来得及细细检验,阿狸已经伸出手指拨开粘在上面的蚂蚁,指腹在血槽处蹭了蹭。触感没有乍碰冷铁的冰冷,反倒是有一点滑。她想了想,放道舌尖轻抿,有点甜。

    “你……”她这举动过于突然,秦巍根本来不及拦。

    “蚂蚁活的好好的应该吃不死人,何况你给了我驻魂丹。”阿狸摆摆手,“什么人会将甜糖类的东西涂在兵刃和暗器上?”

    “糖?”秦巍蹙眉摸了摸血槽,随后看向阿狸,面带迟疑,“虽然还不能确定,但这东西里大概率有蜂蜜。”

    “这也是北域惯用的伎俩?”阿狸疑惑道。

    秦巍摇头,“蜜浆在北域算是珍贵之物,虽说不利于伤口愈合,但有这功夫不如换成剧毒,穹雾山的毒可不下百种。”

    暗算之人布此据引李莲花中招,这银针匕首一定有大问题。阿狸心中虽有定论,但依然没有头绪,“检验这个成分需要多久?”

    秦巍道,“是否为蜜浆不难确认,但要知晓是什么花的蜜浆……”话未完,两人都是一愣。

    阿狸面色骇人,从那天晚上开始就盘旋在她心头的疑云终于散开。什么花的蜜浆,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猜。

    秦巍也想到这一层,急忙收好这些东西,“你先别急,已经过了四五日,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而且他功力深厚说不定不会有影响。我会尽快确认是不是那个东西,兄长和关神医一起会快一……”

    阿狸冷静下来,“不行,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如秦巍所说,现在并没有确认,越少人知道越好。

    此时的阿狸依然抱有一丝侥幸。

    战后的天空灰蒙蒙,宋怀的军队在寒山镇外就地驻扎,飞暮城的难民涌入安顿,屋宇紧张,也只有阿狸和李莲花所在的一排屋院还算清净。

    这条街坊本是府衙后街,原本居住的都是官役亲眷,寒山镇被征用后镇上的长官迁往关内,傅衡阳和方多病几人将官府大堂作为据点,就着方便住在府衙中,商议要事皆在后方深宅书院。

    李莲花住的院子距离府衙后门最近,旁边就是关苏二人住的宅院,而隔一个书宅庭院的另一边是乔婉娩的住处,当然为了方便照顾肖紫衿,也为了不走露风声,肖紫衿的院子被层层把守,与乔门主一墙相邻。

    秦家兄弟所住的药楼是庭院分隔的厢房,位置居中行事方便。是以无论何处出了紧急情况总有人来寻。

    此时一黄女子满头大汗闯进来,寻了一圈与从丹药房出来的秦巍和阿狸装了个照面,她的表情十分吃惊,但大约事情过于紧急,也就狐疑的瞥了阿狸一眼,也顾不得许多拉着秦巍就走,“秦公子,快随我去救乔姑娘。”

    阿狸认出了她,在汀湳城外的军帐中与她有数面之缘,是纪汉佛的小姨子。秦巍也不多问,看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阿狸心有犹豫,不过她想起在寺庙中隐约所见乔婉娩手腕上的伤,思量片刻也跟了上去。

    乔婉娩虽命人将肖紫衿的院落围堵的水泄不通,但这位肖大侠身上到底是有些真功夫的,又在成瘾的刺激下杀红了眼,这回发作差点没人拦得住。

    动静太大,谁能想到已经十分虚弱的肖紫衿一出手就是阎王索命的架势,出其不意破了三个阵眼,巨大动静引来不少人围观。

    乔婉娩不是打不过他,只是侠义在先情谊在后,她实在无法对一个有旧谊的虚弱之人下狠手。却没料到今次肖紫衿如此丧心病狂,他好像六亲不认的野兽,只顾厮杀,用血腥去平复蚀骨钻心的不痛快,要见者陪葬一般自毁。

    阿狸站在门边,看着被秦巍和闻讯赶来的关河梦以针入穴制服的肖紫衿,深陷一种刺骨的恐惧中。不经意的,那双阴鸷眼眸透过凌乱发丝与她相撞,似嘲讽又似诅咒,他喉咙含糊不清地发出低低哀鸣,重度瘾症已经侵袭了他的语言系统,或许他没有多少时日了。

    阿狸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众人七手八脚将肖紫衿拖了进去。动静闹到这样大,什么尊严,什么面子统统被打碎化作飞灰。

    “都该干嘛干嘛去,别看了。”依旧是先前来请人的女子,见门口围着人张望,没好气的赶人。

    阿狸置若罔闻,满脑子都是肖紫衿方才的眼神,她像被冻在寒山顶的冰雪中,挪不开腿。她能够清晰的听见肖紫衿的悲鸣,她从未听到过那般惨烈的声音。

    一众人被这般直白的提点不好上前,只能作势退开,木头桩子似的阿狸格外显眼。突然这个显眼的木头桩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撒腿往院中房内去,那女子刚要拦下,阿狸错步轻松绕开她的同时已经进去了。

    肖紫衿依旧发狂挣扎,哪怕关河梦用银针将他四肢麻痹,他的头和脸反倒更加扭曲用力。秦巍熟练的用床头布条绑住他的嘴防止他咬伤舌头,强行喂下一颗镇定丹药,乔婉娩则将他手脚重新捆绑,肖紫衿这才勉强安定下来。

    秦巍将布条在他脑后拉紧打结,却在枕头下摸到了一模软软的膏体。他不动声色起身,回头的瞬间看到门边阴影中被恐惧裹挟的阿狸。大家都因为肖紫衿忙的乱七八糟,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此时此刻这个屋子里,只有秦巍明白阿狸在怕什么。

    “都说肖大侠受伤中毒,但秦公子不是已经治好了么,这又是怎么了?”

    “瞧这模样不像中毒啊。”

    “刚才那要吃人的模样分明已经疯癫入脑,什么毒这么厉害?”

    “李门主当年所中碧茶之毒传闻就是这种症状,但……”

    “肖大侠虽然也是一代英杰,但与李门主是不好比的。”

    “现在正是紧急危难时候,还有空在这里说闲话,难道没给你们安排任务么?”白江鹑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本在前面议事的几人也听说了这件事,可见消息走的有多快。

    眼见这几位大佬往这边过来,看戏的嚼舌根的自动退散

    “白院主。”女子见到几人松了口气,惊惧才缓缓倾泄流露,她目光一一扫过白江鹑、傅衡阳、李莲花等人,重重的叹气。

    “怎么回事,前日不是刚有好转么?”傅衡阳率先上前询问。

    “肖大侠前日确有好转,甚至能在院里走走。但不知怎的中午饭没动,乔姑娘担心,忙好了手头的事就过来看看,结果就……”

    几人边说边往里走,傅衡阳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看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被他瞧的莫名其妙,抬头才发现屋内杵着本该找苏小慵玩的阿狸。她虽然喜欢热闹,却不会无缘无故这般越界管闲事,何况她很是不喜欢肖紫衿,怎么会出现在这?

    阿狸侧着身子瞧不清完整的表情,但李莲花依旧一眼瞧出她不太对劲,思绪转念之间一行人已经跨过门槛。

    “你的身体实在不宜忧思过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结果出来之前切不可胡思乱想。”秦巍于阴影中压低声音,屋里虽没人注意到阿狸这个闲杂人,却叫屋外进来的几个人听了个稀稀朗朗。

    她的身体她自己很清楚,昏睡这几日李莲花担心坏了,阿狸不愿再让他忧心,强打起精神木讷的点了点头,瞧着很是乖巧顺从。

    众人脸色浮出尴尬,白江鹑轻咳一声,两人这才发现身后来人。

    阿狸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见到李莲花更是心有戚戚,脸色煞白。

    不过比起阿狸和秦巍的惊讶,屋里其他人更多一分,不但惊讶白江鹑等人的到来,更惊讶阿狸什么时候进来的?看上去在这里见证了个全套肖紫衿被制服过程。

    虽然这事阿狸早就知道,但她仿佛突然从屋里长出的蘑菇一般,不声不响的就站在那还是叫众人吓了一跳,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痛秦巍何时这般亲近了?

    这么诡异的场面哪怕是方多病见了绝对要感叹一声离谱。

    “你们怎么都来了?”乔婉娩起身迎过来,目光在阿狸身上停留一瞬,才问傅衡阳。

    “如今这状况怕是瞒不住了。”傅衡阳沉思叹道。

    李莲花来到阿狸身边,锐利的目光先刮了秦巍一眼,垂眸看向阿狸。他什么都没问,也不想这里挖掘她脑子里的想法。

    “紫衿断药这些时日虽然辛苦,却肉眼可见有些起色,前日还早院子里走了一刻钟。谁知今天……怪我这两天太忙没顾得上……”

    “乔门主,这事怕没那么简单。”关河梦面色凝重地开口,发现肖紫衿枕头下膏体的不止秦巍一人。

    白色的纱棉上沾了些许半透软膏,大家一闻便知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紫衿的饮食用度都有专人负责,这东西是怎么……”乔婉娩摇头一脸不可置信,“他答应我的,他分明答应我再也不碰……”

    傅衡阳与白江鹑对视一眼,“既然都是自己人专管,没有那么难查。但……”

    乔婉娩明白白江鹑的意思,如今战时不同往日,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必然是四顾门的老人,肖紫衿的心腹,现下正是用人之时万一牵扯过大,局面怕是很难看。

    阿狸看着关河梦手上的纱棉脸色又白了一分,李莲花眉头也跟着紧了一分,他不必侧目也可将秦巍的欲言又止收纳眼底。究竟什么事能让他们俩这般反常?

    “这样吧,我来安……”傅衡阳话没说完,却被乔婉娩沉声打断。

    “我自己来。”那双温柔美丽的眼中浮现出从未见过的决绝。

    阿狸抬眸,湛蓝眼中全然映着乔婉娩的的脸,李莲花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他可能……有点明白阿狸为何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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