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抬眸,面前的男人容貌并未改变,他目光依旧温和坦然,又比平时多了几分小心。她努力回想很久以前的初遇,回想莲花楼中那个对命运开悟的男人,已经无法从他身上找到蒙着的那层灰尘,那层隔在生与死之间婉若纱幕的灰尘。

    他重回俗世凡尘,放下执念又重新拿起另一个执念。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会错付。

    李莲花见阿狸不说话,也解读不出她的表情含义,微微叹一口气,“怪我瞒你也是应该。”他握着她的手,落寞快将他吞噬,“是我错了,我……”

    他话音未落,阿狸抱住他,不是扑进他怀里,纤白手臂绕过他的肩头,环扣在他身后。李莲花一直在为她打算,将一切压力痛苦独自背负,比起责怪,此刻她只想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何况换位思考,阿狸知道她会做出和李莲花一样的选择。

    “在刚意识到你瞒着我的时候,是想好好同你算账的。”

    李莲花听着她娇嗔委屈声音,心头泡过酸,软得一塌糊涂,将阿狸抱的更紧。

    她在他耳边小声嗡嗡,“可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笨蛋。”

    李莲花不需要看见也能想象到她的表情,甚至能通过她的气口听出她此刻轻咬嘴唇的模样。

    知道她在哄他,李莲花弯了弯嘴角,“我才是笨蛋。”

    精壮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这一握才发现臂弯有些空,绕这一圈能直接握住她另一侧的腰身。李莲花意识到阿狸这些天定没有好好吃饭,好不容易养胖的一点肉又瘦了回去。

    满腔复杂情绪只好先压下,李莲花又叹一声,“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阿狸本不觉得饿,李莲花一提她才想起上一顿还是在寺庙里吃的那碗粥。想到这里她更加疑惑不安,阿史那狟掌管众人饮食,虽说有关河梦照看着,可他这样狡猾的人难保不使坏。

    李莲花听完阿狸的担忧,面色更凝重了几分,可是他反复确认过阿狸的脉相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她体内有驻魂丹百毒不侵说得过去,但城中布防的兄弟们也无人中毒或发现任何异常,这多少就有些侥幸了。

    “方才没顾得上,那晚后来的事你还没说完,还有你们在穹雾山究竟遇到了什么?又是谁伤了你?”阿狸就着李莲花的手小口喝米汤,嘴巴倒是一刻不闲。

    “别急,你先吃。”李莲花一勺一勺喂她,她昏迷许久不能吃难消化的食物。

    那晚他们都体力不支各自昏迷,阿史那狟死后御屏焉带人快速撤退,与宋怀的军队交战,死伤惨重退回界河以北。

    寒山寺中虽然起先交战激烈,但是不多时那群狼便在狼女的带领下有意识地撤出寺院往城门奔去。李莲花反击的那一箭让那狼女重伤,而后被乔婉娩带人擒获,交给四顾门审问。

    他简单说了在绿洲的经过,将自己受伤的事一两句带过,只遗憾秦巍并没有在那个区域发现反生香的影子。

    阿狸听着李莲花一人千里赶回,心头微颤,“真能乱来。”

    李莲花替她擦擦嘴角残留的米汤,不愿在这事上争辩,只好继续说,秦巍他们是次日傍晚回来的,彼时李莲花将将转醒,听闻他们一路从地道前往飞暮城,路上还算顺利,可直到出了地道才发现,那里早就成为一片废墟,看上去就像刚刚经历一场匆忙的烧杀抢掠。

    “既然是军队的密道,作为首尾出口的据点难道没有布防?”阿狸很惊讶。

    李莲花收了空掉的碗, “事后排查才发现宋怀驻守在那里的军队全军覆没,与寒山紧靠的城墙被烧毁。只是寒山西北大多是陡峭悬崖,一直以来都是飞暮城的天然屏障,傅衡阳能派出的人手太少,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阿狸大概知道那些巨狼是从哪冒出来的了,这种复杂的地形和出其不意的手段,还真得是习惯了恶劣环境的穹雾山生活的人做得到。想到这里,阿狸忽然想到一件事,“阿舍里呢?”

    阿狟是阿史那狟,那绿洲里的公主不就是多兰?

    李莲花看着阿狸忽然亮灿起来的眼睛,心中微动,这孩子即使在这样的境地下也会下意识地想到别人,她总能站在他人角度去考虑问题,尽管她并不是主观意识上想要多管闲事,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骨子里这种共情他人的善良,还成日误以为自己没心没肺。

    阿狸见李莲花神色复杂地瞧着他,摸摸自己的脸,满脸疑惑,“怎么了?”

    无形的丝线牵扯他的心脏、头脑、身体,莫名地力道催着他倾身浅浅吻一吻她的柔软红唇,阿狸懵了,他们明明再说很严肃的正事,李莲花怎么突然开小差?

    可不等她问话,李莲花又撤身退开,目光柔软地包裹住她。

    “人家问你正事呢。”金毛小狗娇羞.jpg。

    爱情总是这般奇怪,即便已有数度亲密无间,依然会因为莫名磁场生出的粉红泡泡而脸红心跳。不可言说,不可转达,是唯独属于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李莲花轻咳两声,不动声色压下心口悸动,正色道,“方多病他们到达飞暮城后,救下一些幸存者,也找到几个重伤的突厥兵,就地审问排查。等到一切都摊

    牌妥当,才发现阿舍里不见了。”

    “啊?”阿狸蹙眉,想了想,道,“他会不会去绿洲了?”

    李莲花点了点头,“他带走了一匹战马,宋怀派人追踪虽然没有找到人,但从他前往的方向看应该是去了那处绿洲。”

    阿狸皱着眉沉思不说话。

    李莲花见她又陷入忧愁,搂过她的肩膀,“宋怀的人已经去寻了,他对北域比我们熟悉,之前我寻你偶遇阿舍里跟随他到帐中时,见他夫妻二人情深并非是假,那多兰公主看上去也并非自愿留在穹雾山,倘若阿舍里顺利找到她,不会有事的。”

    “从蒲犁到北域,亲人一个个的都……他也真是可怜。”阿狸感慨道,“你说的那些孩子呢?”

    李莲花知道她好奇心重,心里有愧疚此刻耐心溢满,有问必答,“他们已经被带回来了。不止他们,飞暮城被烧毁,所有的幸存者都被方多病他们一路带回来,安顿在西市。”

    阿狸松了口气,她靠着李莲花胸口思索心里不定的各种疑虑,侧目却顺着这个角度刚好看见他锁骨下方一寸处的两个红点,疑惑道,“这是什么?”

    李莲花低头,虽看不到,却从阿狸的目光方向知晓她指的是什么,知道她心细,特地穿了两层里衣,没想到还是被发现。

    李莲花知道糊弄不过去,只好说实话,将在绿洲可汗住所里挨了一刀又中了数针暗器的事说了一遍。

    “针?没有毒?”阿狸立刻坐直,说罢又拉起李莲花的袖子,果然在他手臂前侧又发现了两三个红点。

    “没事,秦巍看过了,无毒。”

    “还有没有其他的?”她急红了眼,心跳快窜出胸口,一切的担忧好像即将成为现实,她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可现在她依旧没能搞清楚真相。

    李莲花见她当真害怕的模样急忙握住她的肩头稳住她,“真的没事。这都多久了,我不是还好好地么?何况你用了惊蛰功,连那穿骨的刀伤都快长好,何况这区区小伤。”

    阿狸半信半疑,又软软威胁道,“你若再骗我,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这回李莲花确实没有骗她,因为此时根本没人知道短暂平和下至暗时刻即将到来。

    李莲花同阿狸没能说多久的话白江鹑便过来请他,原因是傅衡阳收到皇城密信,京中有变,这是其一,其二,宋怀大军不知为何撤退数里,再退便要让出兵家险隘青云关,而云彼丘秘密坐镇的便是此处。

    李莲花不想对阿狸再有所隐瞒,想要带她一道过去,可阿狸却不愿参与这些复杂多变的权谋商议,只让李莲花回来讲给她听。她想去看看苏小慵,李莲花刚才告诉她,苏关二人已经从寺里出来,现在就在隔壁别院。

    看着阿狸关不住的神色,李莲花不疑有他,心道让关河梦给她看看也好,便想先送阿狸过去,谁知却被要强小狗拒绝,“这么几步路我可以慢慢走,你在旁边我会有指望有依靠,腿脚恢复的会很慢。”

    李莲花无奈,只好又叮嘱了几句,道,“一会我去接你。”

    阿狸乖乖点头,李莲花出门后她也出发,昏迷几日腿脚无力,不过她很快适应过来,慢慢地溜达到一处并非苏小慵和关河梦的院子。

    秦巍正在院子里晒药,此次前往绿洲虽然没找到反生香,却找到了许多稀有药材,甚至还有一味他和秦嶐都认为可能对忘忧花有克制作用的草叶。他正想着几日来脑中试错的方子,冷不丁瞧见阿狸进来,愣了一下。

    “阿狸姑娘?”她此刻不是应该和李莲花在一起么?

    阿狸四顾瞧了瞧,步履蹒跚走到秦巍面前,开门见山,“伤到李莲花的刀和银针还在你这儿么?”

    秦巍瞧着她惨白的脸上细密的汗珠,急忙点点头,转身边带路边道,“在是在,我检查过那把匕首和银针都没有淬毒。”其实从李莲花的伤口,秦巍当时便能判断出刀上无毒,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验了一下。

    这间院子的柴房被他们兄弟二人改造成一个小型的药室和炼丹房,秦巍从架子上取下一卷麻布,展开后里面摆着银晃晃的匕首和银针。

    “我可以看一下么?”

    秦巍把拖在东西往她面前递了递,阿狸捏起银针仔细检查,发现它比一般的针略粗,针头尖锐处竟然有一个极小的褐色小点在动。

    “这是什么东西?”

    秦巍被阿狸吓到的模样也吓一跳,拿起后那个小点落在他的指腹上,是一只非常微小的蚂蚁。这根银针是空心的。

    阿狸很震惊,不过秦巍却解释道,“这种针在北域巫医中很流行,除了防身还能用来放血治病,原理和这把匕首上的放血槽一样……怎么会这样……”

    他边说边将那匕首反过来,本想给阿狸展示放血槽,可是翻过来的瞬间两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匕首的放血槽里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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