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3）
浓郁道辛辣的烈酒尽情弥漫在狭小的审讯室内，与原本干燥到令人发痒的空气混为一体，刺得顾姒眼眶生疼，头下意识地偏了一点。
很微小的动作，同一时刻，姜探员则关掉了强光灯，头顶的白炽灯自然亮起。
“会不会好点？”
“……谢谢。”
姜探员无所谓地摆摆手，表示举手之劳。
他也烦强光灯。
“……能问一下，您想要了解我和叶姿过往的原因是？”审讯室里很安静，除了液体碰撞瓶身的声音，就剩下在人体流淌的声音，掺杂着轻微的呼吸声，模糊了顾姒的时间感知。想了想，顾姒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但显然，姜探员并未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自顾自灌着这难得的好酒，虽然知道在小姑娘面前喝酒不合适，但人嘛，忍不住欲望就做一个不爱护栋梁的渣渣，沉沦在继续在酒精里也是很不错的。
姜探员挣扎着在两口酒的间隙里插话：“随便聊聊，死者，啊不对，叶姿，有点倒霉。”
似是而非的模糊话语令顾姒抬眸，而姜探员也很快对此做出了解释：“据他们调查得知，叶姿从小长于福利院，无父无母，也没有关系亲密的朋友，而后14岁时突然离开，辗转于多所学校，以致于……嗝。”一个酒嗝停住了话头。
可能喝得有点多，姜探员一时间没有继续。
顾姒只好追问：“以致于什么？”
他似回神，这才勉强提起来干劲，饮下最后一口酒，瘫在了椅子上，把烂醉如泥写在了每一处：“麻烦啊，搜集生平经历非常麻烦，一麻烦就会犯懒，一些过往就随着一堆骨灰什么都留不下。”
说到这里，姜探员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身子一下坐直，双手冲到里离顾姒只有一拳距离时，虔诚地捧起一团空气举起，嘴里自动配音“轰”：“就这样，一烧一扬，什么都没有！来时空，去也空！”
“……”很好，确实喝多了。
沉默半晌，顾姒道：“不是，在福利院的时候，叶姿人缘很好，有很多朋友，只是我和她在同龄人里更熟悉。”
“更熟悉？”乔督员疑惑出声。
或许，从中可以挖掘出一些信息？至于规章制度，既然已经违反了，不如挣个回本。
然而，姜探员显然不乐意，语气陡然不满，直接对顾姒道：“不管他，你说你的。”
正准备回答的顾姒一愣，随后看了眼眼睛要喷火的乔督员：“朋友关系中的好朋友？”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认识叶姿是四岁那年，我被托管在她被寄养的福利院，也就是汇英福利院”，瞥了眼兴致上来的姜探员，顾姒才接着说出那段平淡到无聊的过往：“因为是同龄人，而且相处时间更多，一来二去，我们成为了好朋友。”
然后，顾姒眼见着姜探员稍稍有点兴奋的神情淡了下来，接着又道：“中间没有特别的事情，正常地闹矛盾、和好等等。直到12岁，我小升考离开，后来见过几次后断了联系。至于她14岁，我并不清楚，如果你们需要，可以去问相应学校的门卫和食堂。”
“你……”
“闭嘴。”
乔督员下意识地开口，却再次被姜探员打断。这次依然是懒洋洋的腔调，还夹杂着些许地方方言的尾音，很不具备气势，但乔督员莫名感受到一股压力，促使他再也没法开口。
转而，姜探员问顾姒：“就这样？”
顾姒点头：“嗯。”
姜探员继续发问：“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是。”顾姒不明白姜探员这样反复确认的原因
“好！”突然，姜探员一巴掌拍向面前的实木桌，厚重的声响惊了心中不满的乔督员，也惊了不曾预料的顾姒。两人只听见他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令人遍体生寒的问题：“所以，你要杀了她？！”
顾姒向来淡然的眼眸，在明亮的白炽灯光下闪烁不定。
谁？
杀了谁？
叶姿？
她？
她杀了叶姿？
片刻间，第一反应，顾姒在脑海里，反复模拟确认面前人的心虚、害怕、恐慌等等场景下的神情，试图去解释其空有音量而气势不足的提问；第二反应，顾姒的内心深处，缺了一块的空荡感被填满，竟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可随之而来，许是反应过来，诸多思绪快速划过，让人捕捉不及。
一旁的乔督员更是感觉脑袋里一片嗡嗡声，如果有灵魂这一存在，他估计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暗杀掉这位姜探员。
可姜探员还在继续，“16点整至16点30分，这半个小时里，你见过死者，并因为某种原因，采用某种手段致使其坠楼身亡”，低沉的嗓音徐徐引导着顾姒的思绪，“失手？还是主动？不在场是延时装置？还是精神类药物？又或者，是威胁？”
“我……”顾姒只觉喉咙干涩，才说一个字话就梗在嘴边。
她要说些什么？
不是她做的？
那为什么是她做的？
确实，这段时间的天气十分干燥。
乔督员握住记录本的那只手早已青筋暴起，狰狞的表情看上去很想将这东西当做砖头使，而不是当做连废话也不能记录的记录本。
＊＊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这些东西是能够说的吗？
可能是嫌震撼依然不够大，姜探员双手交叉，慢悠悠继续道：“想起来了，有件事情还没有告诉你，有人实名报案，说你是杀死叶姿的凶手。”
乔督员深吸了一口气。
早不想起来晚不想起来，都差点都把人放了，结果现在扔出一堆，他想干什么？
挺到这里，顾姒居然由衷感到一丝好笑，对自己混乱又如此清晰的脑子：“……推测？”
第一时间，她的潜意识不是去否认，而是在罗列任何一种“她是凶手”的可疑点，并自我下场用证据来反驳。但显然，更荒谬的是，提出主张的姜探员并未提供任何一条证据链，来证明他的结论，甚至于整个调查逻辑都是混乱的。
无论是点明30分钟超出从医院到福利院所需的时间，或是指出顾姒和叶姿有过恶性接触，还是摆出目击证人，现场证据来证实顾姒有动机以及有手段杀死叶姿，这些能够凑成案件或是顾姒用来辩解的点，通通都没有。
一无所有，凭空捏造都比确有其事更确有其事。
所以，之前的那些问话算什么？废话还是废话？
以及现在的这个问题又算什么？自信还是无知？
【没有证据的结论是谣言】，这句督查局的至理名言此刻如此荒唐，连带着那努力支撑起稍显沉重的头颅的姜探员。
他语气很是松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顾姒缓缓抬眸，不夹杂任何一丝情绪，试图弄清对方的意图，但很快，她就放弃了：以正常人的思维真的能理解一个醉汉的思维吗？
她觉得自己也被酒精给影响了。
“咚—咚咚——”审讯室外传来缓慢而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像是一种暗号。
可惜的是乔督员听不懂，因为并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他偏头去望，依稀能辨认出有个人影。
是局里的传讯员，非急事不会来打扰。
乔督员的心底松了口气，正准备去开门，却被姜探员横出的一脚拦住。
“？？？”
“还没问完呢？急什么？”
说着，姜探员的视线从凌乱的发丝间透出来，直勾勾地“盯”着顾姒，像盲人一般。
“我并不在场，以及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顾姒本可以不解释，毕竟显而易见的事实和面前思维混乱的探员之间，并没有太多必要。
姜探员点点头：“所以我才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和叶姿不存在无法调节的矛盾。”
“嗯”，姜探长打了个酒嗝，“你会怎么做？”
“……”
别说顾姒，哪怕一直坚信顾姒嫌疑很大的乔督员，都认为姜探员在胡搅蛮缠，说更难听点，就是一个烂酒鬼在胡言乱语。
是了，乔督员也知道，顾姒是以嫌疑人的身份被调查的。
＊，乔督员发自内心地咒骂着。
这该死的一个小时，这该死的空降负责人，这该死的任命长官。
于此同时，更为＊＊的是，看起来很正常的顾姒，竟然真的开始认真回答了姜探员。
“第一，我不会采取这一地点，目标明显：第二，我不会选用这一时间点，人多：第三，我不会让自己留下痕迹，风险大”，顾姒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这些不符合逻辑。”
“所以我倾向于意外”，姜探员微微摇头，“你不得不选择了这一地点，这一时间点，并且有完善到恰好的不在场证明。”
顾姒闭了闭眼：“那么，不得不动手的理由发生在当下，而高塔是我和叶姿的商谈地点。两种可能，商谈不妥，失手杀人并用延时装置伪造；协商之名，精神类药物令叶姿失去意识，营造失足假象。”
乔督员：“……”
疯了，都疯了，居然对上了。
“这不是你的手法”，姜探员看向顾姒，否定了这些说辞，“从医院到福利院最短需要20分钟，而爬上高塔至少需要五分钟，你哪来的时间清理掉所有痕迹？”
“所以，我用精神控制让叶姿主动从高塔一跃而下？”
很微小的动作，同一时刻，姜探员则关掉了强光灯，头顶的白炽灯自然亮起。
“会不会好点？”
“……谢谢。”
姜探员无所谓地摆摆手，表示举手之劳。
他也烦强光灯。
“……能问一下，您想要了解我和叶姿过往的原因是？”审讯室里很安静，除了液体碰撞瓶身的声音，就剩下在人体流淌的声音，掺杂着轻微的呼吸声，模糊了顾姒的时间感知。想了想，顾姒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但显然，姜探员并未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自顾自灌着这难得的好酒，虽然知道在小姑娘面前喝酒不合适，但人嘛，忍不住欲望就做一个不爱护栋梁的渣渣，沉沦在继续在酒精里也是很不错的。
姜探员挣扎着在两口酒的间隙里插话：“随便聊聊，死者，啊不对，叶姿，有点倒霉。”
似是而非的模糊话语令顾姒抬眸，而姜探员也很快对此做出了解释：“据他们调查得知，叶姿从小长于福利院，无父无母，也没有关系亲密的朋友，而后14岁时突然离开，辗转于多所学校，以致于……嗝。”一个酒嗝停住了话头。
可能喝得有点多，姜探员一时间没有继续。
顾姒只好追问：“以致于什么？”
他似回神，这才勉强提起来干劲，饮下最后一口酒，瘫在了椅子上，把烂醉如泥写在了每一处：“麻烦啊，搜集生平经历非常麻烦，一麻烦就会犯懒，一些过往就随着一堆骨灰什么都留不下。”
说到这里，姜探员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身子一下坐直，双手冲到里离顾姒只有一拳距离时，虔诚地捧起一团空气举起，嘴里自动配音“轰”：“就这样，一烧一扬，什么都没有！来时空，去也空！”
“……”很好，确实喝多了。
沉默半晌，顾姒道：“不是，在福利院的时候，叶姿人缘很好，有很多朋友，只是我和她在同龄人里更熟悉。”
“更熟悉？”乔督员疑惑出声。
或许，从中可以挖掘出一些信息？至于规章制度，既然已经违反了，不如挣个回本。
然而，姜探员显然不乐意，语气陡然不满，直接对顾姒道：“不管他，你说你的。”
正准备回答的顾姒一愣，随后看了眼眼睛要喷火的乔督员：“朋友关系中的好朋友？”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认识叶姿是四岁那年，我被托管在她被寄养的福利院，也就是汇英福利院”，瞥了眼兴致上来的姜探员，顾姒才接着说出那段平淡到无聊的过往：“因为是同龄人，而且相处时间更多，一来二去，我们成为了好朋友。”
然后，顾姒眼见着姜探员稍稍有点兴奋的神情淡了下来，接着又道：“中间没有特别的事情，正常地闹矛盾、和好等等。直到12岁，我小升考离开，后来见过几次后断了联系。至于她14岁，我并不清楚，如果你们需要，可以去问相应学校的门卫和食堂。”
“你……”
“闭嘴。”
乔督员下意识地开口，却再次被姜探员打断。这次依然是懒洋洋的腔调，还夹杂着些许地方方言的尾音，很不具备气势，但乔督员莫名感受到一股压力，促使他再也没法开口。
转而，姜探员问顾姒：“就这样？”
顾姒点头：“嗯。”
姜探员继续发问：“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是。”顾姒不明白姜探员这样反复确认的原因
“好！”突然，姜探员一巴掌拍向面前的实木桌，厚重的声响惊了心中不满的乔督员，也惊了不曾预料的顾姒。两人只听见他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令人遍体生寒的问题：“所以，你要杀了她？！”
顾姒向来淡然的眼眸，在明亮的白炽灯光下闪烁不定。
谁？
杀了谁？
叶姿？
她？
她杀了叶姿？
片刻间，第一反应，顾姒在脑海里，反复模拟确认面前人的心虚、害怕、恐慌等等场景下的神情，试图去解释其空有音量而气势不足的提问；第二反应，顾姒的内心深处，缺了一块的空荡感被填满，竟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可随之而来，许是反应过来，诸多思绪快速划过，让人捕捉不及。
一旁的乔督员更是感觉脑袋里一片嗡嗡声，如果有灵魂这一存在，他估计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暗杀掉这位姜探员。
可姜探员还在继续，“16点整至16点30分，这半个小时里，你见过死者，并因为某种原因，采用某种手段致使其坠楼身亡”，低沉的嗓音徐徐引导着顾姒的思绪，“失手？还是主动？不在场是延时装置？还是精神类药物？又或者，是威胁？”
“我……”顾姒只觉喉咙干涩，才说一个字话就梗在嘴边。
她要说些什么？
不是她做的？
那为什么是她做的？
确实，这段时间的天气十分干燥。
乔督员握住记录本的那只手早已青筋暴起，狰狞的表情看上去很想将这东西当做砖头使，而不是当做连废话也不能记录的记录本。
＊＊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这些东西是能够说的吗？
可能是嫌震撼依然不够大，姜探员双手交叉，慢悠悠继续道：“想起来了，有件事情还没有告诉你，有人实名报案，说你是杀死叶姿的凶手。”
乔督员深吸了一口气。
早不想起来晚不想起来，都差点都把人放了，结果现在扔出一堆，他想干什么？
挺到这里，顾姒居然由衷感到一丝好笑，对自己混乱又如此清晰的脑子：“……推测？”
第一时间，她的潜意识不是去否认，而是在罗列任何一种“她是凶手”的可疑点，并自我下场用证据来反驳。但显然，更荒谬的是，提出主张的姜探员并未提供任何一条证据链，来证明他的结论，甚至于整个调查逻辑都是混乱的。
无论是点明30分钟超出从医院到福利院所需的时间，或是指出顾姒和叶姿有过恶性接触，还是摆出目击证人，现场证据来证实顾姒有动机以及有手段杀死叶姿，这些能够凑成案件或是顾姒用来辩解的点，通通都没有。
一无所有，凭空捏造都比确有其事更确有其事。
所以，之前的那些问话算什么？废话还是废话？
以及现在的这个问题又算什么？自信还是无知？
【没有证据的结论是谣言】，这句督查局的至理名言此刻如此荒唐，连带着那努力支撑起稍显沉重的头颅的姜探员。
他语气很是松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顾姒缓缓抬眸，不夹杂任何一丝情绪，试图弄清对方的意图，但很快，她就放弃了：以正常人的思维真的能理解一个醉汉的思维吗？
她觉得自己也被酒精给影响了。
“咚—咚咚——”审讯室外传来缓慢而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像是一种暗号。
可惜的是乔督员听不懂，因为并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他偏头去望，依稀能辨认出有个人影。
是局里的传讯员，非急事不会来打扰。
乔督员的心底松了口气，正准备去开门，却被姜探员横出的一脚拦住。
“？？？”
“还没问完呢？急什么？”
说着，姜探员的视线从凌乱的发丝间透出来，直勾勾地“盯”着顾姒，像盲人一般。
“我并不在场，以及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顾姒本可以不解释，毕竟显而易见的事实和面前思维混乱的探员之间，并没有太多必要。
姜探员点点头：“所以我才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和叶姿不存在无法调节的矛盾。”
“嗯”，姜探长打了个酒嗝，“你会怎么做？”
“……”
别说顾姒，哪怕一直坚信顾姒嫌疑很大的乔督员，都认为姜探员在胡搅蛮缠，说更难听点，就是一个烂酒鬼在胡言乱语。
是了，乔督员也知道，顾姒是以嫌疑人的身份被调查的。
＊，乔督员发自内心地咒骂着。
这该死的一个小时，这该死的空降负责人，这该死的任命长官。
于此同时，更为＊＊的是，看起来很正常的顾姒，竟然真的开始认真回答了姜探员。
“第一，我不会采取这一地点，目标明显：第二，我不会选用这一时间点，人多：第三，我不会让自己留下痕迹，风险大”，顾姒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这些不符合逻辑。”
“所以我倾向于意外”，姜探员微微摇头，“你不得不选择了这一地点，这一时间点，并且有完善到恰好的不在场证明。”
顾姒闭了闭眼：“那么，不得不动手的理由发生在当下，而高塔是我和叶姿的商谈地点。两种可能，商谈不妥，失手杀人并用延时装置伪造；协商之名，精神类药物令叶姿失去意识，营造失足假象。”
乔督员：“……”
疯了，都疯了，居然对上了。
“这不是你的手法”，姜探员看向顾姒，否定了这些说辞，“从医院到福利院最短需要20分钟，而爬上高塔至少需要五分钟，你哪来的时间清理掉所有痕迹？”
“所以，我用精神控制让叶姿主动从高塔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