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人多不便动手,江入年一直耐着性子等到关三刀喝完烧酒离店才慢慢跟了上去。

    关三刀步伐越来越快,一个转身消失在竹林。江入年心下警觉他是发现了自己,但她并不打算撤退。

    果然,刚进竹林江入年便感到一阵疾风袭来,紧接着那把三尺长的大刀出现在眼前。虽然拔出剑挡下了那一招,强劲的刀意也逼得她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剑不错,人也不错。”关三刀笑容轻浮,一双三角眼透着阴险狡诈,“你是何人?”

    傲雪剑剑身裹着盈盈白光,江入年目光如炬,“阻生门江入年,来取你的命。”

    “就凭你这个小丫头?阻生门何时有了你这号人物,怕是那徐五年老昏花不中用了吧。”关三刀语气嘲讽,态度轻蔑,“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可他们都死在了我的刀下。你若现在求饶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对面人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江入年倒也不恼,沉声道:“今日之后你便会记住我的名字,可惜那时你已经死了。”

    “好大的口气!”

    关三刀原地起势,手里的刀对着江入年直直劈了下去。瞬间聚集的刀气汇在刀刃处,这一刀竟有劈山的气势。

    江入年气沉丹田,手中的傲雪剑划出一个“十”字,剑气看似绵柔实则刚劲,冲破了关三刀的刀气更逼得他倒退半步。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已是大成境,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关三刀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第一次正视了面前的人。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练功是日复一日的苦工。一招一式都需花上几天、十几天;甚至几年,几十年。内力积累亦是如此,也正因此很多人便在这日复一日中停滞不前。

    捷径也有,那便是开气海,入境。人自出生时体内便天然带气,气存于浩然天地之间,取之无穷无尽。传说五百年前灵息真人开创气海之法,若习武者能习气入境,境界提升的速度将远超于常人。

    可事实上第一步识气便难倒了大多数人,只有少数天赋异禀者能在短时间内掌握气海之道,对于更多人而言,几年甚至几十年也无法掌握入门诀窍。

    听到关三刀似乎在夸赞自己,江入年反而冷笑。

    她自八岁开始跟随叔叔修炼,短短三天便识得气海。十二岁入登云,十五岁入大成。就算江月白时常消失,她也从不曾放弃日复一日的刻苦修炼。

    只因她明白,一个女子要靠本事在这世间存活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关三刀又举起了他的刀,握着刀的右手已经青筋暴起,“本来还想留你一命,可如今我改主意了。刚刚那一刀叫‘斩’,接下来这一刀,叫‘杀’,你可看好了!”

    随着刀气聚集,以关三刀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团,周围的竹叶纷纷掉落,被气流卷入其中。江入年似乎听到耳边有亡魂的嘶吼声,一瞬间寒意遍布全身,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直击心底!

    幸好她早有准备。

    只见江入年忽然腾空跃起,如一颗流星划过关三刀头顶,消失在层层竹群中。

    “故弄玄虚。”关三刀话音刚落,忽然感觉周围一下子寒气笼罩,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刺骨的凉意从脚底蔓延全身。他低下头,发现双脚竟已被一层厚冰牢牢封在地里动弹不得。

    关三刀立刻运气破冰,可惜为时已晚。

    “这一招你也看好了——雪落封喉。”

    身着红衣的少女如鬼魅般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关三刀先是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忽然脖颈间传来一丝寒意,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那便是他的血。

    关三刀瞪大的双眼里充满惊异,他看到那张清秀美丽的脸,想不通为何这样的人会使出如此快而狠的剑。打打杀杀近二十年,他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攸关的战斗,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轻易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手里。

    可她的剑太快了,他甚至还没感受到杀气。

    “我说过了,你会记得我的名字。”

    江入年,关三刀在最后一刻想起了她的名字,然后重重倒地。

    等地上的人停止呼吸江入年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声自言自语,“幸亏在他第三刀之前成功了。”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信烟抛到竹梢上,自己便靠着一根竹子静静等待。

    细雨绵绵,天色昏暗。江入年回想方才的场景,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切发生地太快,若她不出手必定死在刀下。可现在回过神来,江入年感觉自己的双手正在不自觉颤抖,心脏就快要跳出胸膛。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杀人,江入年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渐渐失了神。纵使关三刀是个十足的恶人,而自己自从那一剑之后也变得与他接近了。

    他们都一样,都是杀人的人。

    “爹娘,如果你们知道女儿变成了杀手会开心吗?”江入年抬头看着天空轻轻问道。

    竹林空空荡荡,偶尔有一阵风吹落几片竹叶,始终无人回答她的问题。

    信烟燃尽,一个穿着暗红色斗篷,戴着桃木面具的人悄悄出现,他便是阻生门判官。没有人知道阻生门究竟有几个判官,也没有人见过面具之下判官的真实样貌,就连门内的三十六个杀手都不知道判官究竟是谁。

    江入年将袖中藏着的追杀状双手递与判官,态度很是恭敬,“此人是西北恶人之首关三刀,还请判官大人将他的尸体运回门内。”

    “你确定吗?”判官声音醇厚,听不出情绪,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人。

    江入年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关三刀的脸上的皮肤竟在快速剥落。

    “怎么会这样!”

    江入年惊呼着上前查看,却想不到一点办法阻止这突如其来的异象。关三刀脸上的皮肤悉数剥落,最后只剩下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容貌难以分辨。

    “如此一来就无法判断此人是否真的是关三刀本人了。”

    “你说什么!”江入年从关三刀的右手抽出他死前紧紧握着的大刀,举到判官眼前,“这把刀不就是关三刀一直带着的刀吗?”

    “我明白,可规矩就是规矩。阻生门凭尸体向雇主交差,认不认由雇主最终判断。尸体我会带走,若雇主认下尸体姑娘便可回门内领取五千两赏金。”

    “若他不认呢?”江入年想到最坏的结果,声音颤抖。

    “逃!”判官突然上前,近得离江入年只有一拳距离,“这任务失败姑娘得赔一万两,这可不是个小数,若姑娘现在就逃还有一线生机。”

    江入年看到面具之下判官的眼睛,眼仁漆黑如同深渊一般,勾出她内心的恐惧。

    “逃?我又能往哪逃呢?”江入年苦笑着反问,又自言自语道:“掌事爷爷还在等我回去呢。”

    “我等你回来。”

    江入年脑海中闪过那天分别的场景,那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会等她回去。

    “那我便祝姑娘顺利渡过此劫。”判官说罢从袖里掏出一个一拳大小的木质葫芦,打开盖子后尸体如施了法一般被自动收入其中。

    竹林偏僻,日落时分见不到什么人,判官走后周围更是安静。万籁俱寂之中江入年索性躺倒在地,嘴上喃喃自语:“爹娘,今天可是女儿最倒霉的一天了。我为钱杀了人,结果可能还要赔钱……”

    说着说着她又忿忿坐起,宣泄一般在这空无一人的竹林中放声大喊:“老天爷,你究竟要让我怎么样啊!!”

    话音刚落,从竹林中走出一个人,江入年惊觉后迅速起身,看清来人的样貌后惊讶道:“是你?你是刚才客栈那个人。”

    来人一身白衣,声音清朗,“想不到姑娘记得在下,真是荣幸。”

    刚才出场搞出这么大动静我当然记得,江入年心中暗自腹诽,脸上却也学着那人的模样挂起笑容,问道:“公子有什么事吗?”

    “姑娘剑法绝妙,在下佩服,确有一事想请姑娘帮忙。”

    “等等!”一瞬间江入年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你都看到了?你刚刚一直在这里吗?”

    “在下有机会欣赏到如此精彩的对决,又怎会轻易离去?”

    白衣少年说得轻巧,江入年却越来越紧张,他竟然隐藏在此地这么久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是何等的功力。若此人来者不善,自己今天怕是要交代在竹林了。

    心里越是慌乱,她的脸上越是镇定,继续打听少年的真实目的,“你说找我帮忙?帮什么忙?”

    “我知道姑娘被金钱所扰,遇到困境。我可以帮姑娘脱离困境,条件是姑娘做我的保镖。”

    弯弯绕绕听得江入年一头雾水,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脸愈加恼怒,“能不能说明白点!什么保镖?”

    “我出两万两,条件是姑娘护送我和仆人去西域。”南门望招了招手,从竹林中又走出一个人。

    此人身材高大,眼眶深邃,看着有几分像西域血统,明明五官粗犷,脸上却留有天然稚气。浓密的长发只是随意用一根发带扎了起来,一身棕色练功服,裤腿卷到膝盖位置,那小腿上的肌肉看着足有正常练武男子的两倍那么大。

    江入年认出,这便是先前在客栈背着少年的大个子。

    像是看出江入年心中的疑惑,少年又接着解释,“我叫南门望,这是我的仆从老八。我们此行去西域是要护送一件珍宝。此物珍贵异常,老八年纪尚小功法尚浅,若只我们二人恐怕力不从心,方才见姑娘剑法绝妙所以想借姑娘之力帮在下完成任务。”

    他像是说明白了,又像什么也没说。江入年接着问道:“敢问公子,什么样的宝贝需要两万两保金?”

    “此物之贵重恐在下无法透露。我只能告诉姑娘,此去甚是凶险,我们需在中元节前将此物送到西域。若姑娘愿意,明日我便随你同去阻生门说明情况,交上令你头疼的一万两,其余的等任务完成后支付。”

    条件甚是优渥,可这个叫南门望的人和这趟莫名其妙的镖都透着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江入年一时无法决断,陷入沉思。

    “这一路的吃穿住行都由在下承担。我知道姑娘的赏金需要阻生门扣除后下发,事成之后我额外付一千两单独给你。”南门望又加重了筹码。

    “我答应你,这趟差事我接下了。”

    横竖都是死胡同,江入年决心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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