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已经数不清这是他脱险后的第几个小时了。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都太超乎常识,得知‘鬼’这种生物的存在后,渡边迄今为止的世界观在一瞬崩塌。

    原以为只要遵纪守法便能平平安安,谁知竟还有拥有那样强大力量的怪物,随随便便就可以把自己抓住做成点心。

    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

    突然,不知哪里传来“轰隆”的闷响,隐部队所临时用作医疗室的房屋都随之震颤起来。

    地震,又是地震——

    渡边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裹紧了隐所提供的毛毯,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又要来了,那只“鬼”又要来了——

    轰鸣声很快平息,但渡边依旧吓得双腿发软,只得继续蜷缩在地板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突然被“砰”地打开,房梁似乎都被撞得猛晃了一下。

    冷空气骤然灌入,有什么人在门外焦急大喊:“请、请等一等!飞鸟大人——”

    门被重新关上,喊叫声戛然而止。

    隐约间,渡边看见有人站在了他身前。

    “等——!”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半个音节,就被来者揪住领子拎了起来。

    “等一下——!”

    他被推到墙前,又被抓住领口摁上墙面。

    此时此刻,渡边才终于看清,面前这个满面泥污的来客,是先前在地下救了他的女剑士。

    “就是你对我徒弟谎称我需要帮助、把他骗下去的吗?”

    渡边被那对冷酷的金瞳盯得汗毛倒竖,甚至连挣扎都忘了。

    “……不,不是——我可以解释,我是被胁迫的!那只鬼一定要求我将您们二人骗到那里!求求您,我向您发誓——!!”

    房外传来重重的撞击声,摇摇欲坠的门栓眼看就要被撞落。

    只见面前的女子用另一手拔出佩刀,反手一扔,直接将那把武士刀代替门栓卡在了门边。

    她将那只沾满血污的手随意抹了抹,再度看向渡边。

    “那我们来好好谈一谈吧,渡边先生,关于那只鬼到底胁迫你做了什么。别害怕,我的目标只有鬼而已,如果你所言属实,我自然不会伤害你。”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把事情的经过,和那只鬼的指示,一字不差地告诉我。如果对我撒谎或有所隐瞒,我会在一分钟内让你全身的关节错位——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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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鹤泽接到下属报告赶来时,飞鸟泉已经从安置渡边的房间里出来了,正被两位隐队员围着处理伤口。

    “飞鸟!你疯了吗!!”

    听见鹤泽的声音,飞鸟泉懒懒朝他的方向抬了抬眼:“嗯?只是必要的措施而已。我必须确认那位渡边先生确实是被胁迫而不是共谋,并且从他那里得到真实的情报。”

    “鬼杀队队员禁止对人类挥刀,难道你忘了吗?!你想被剥除队员资格吗?!!”见她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鹤泽也顾不得平日的矜持,忍不住怒吼起来。

    “我只是稍稍吓了他一下,根本没有向他挥刀,也没有真的动他一根手指头。”飞鸟泉站起身,不顾身边那两个手拿绷带酒精、手足无措的隐队员,径直走到鹤泽面前,“现在,鹤泽,你是想继续和我浪费时间进行这场无聊的争执,还是想帮我尽快杀了那个藏在地底下的畜生?”

    “通过刚才的情报,我已经稍稍猜测到该怎么对付它了。真想惩罚我的话,等我取下它的头颅再罚,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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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行吧,通行吧,这是哪里的小道……”

    银座地下某处,下弦之肆哼着那首童谣,用血鬼术再度聚集的黑雾重新将地底的空间填满。

    方才的爆炸威力太大,竟让原本密闭的地下空间产生了能与外界互通空气的缝隙,因而这些黑雾花了好些时间才再次汇聚起来。

    黑雾包裹着下弦鬼的身体,雾气形成的触手从雾云中心延伸出来,如小舌那般舔舐着方才被爆炸灼烧的地面。

    焦黑的废土缓缓被新鲜的黑泥覆盖,头顶因气浪冲击而产生的断裂重新被修复。来自地面上的光缓缓被黑雾吞噬,最后一点光消失时,鬼体身上的灼伤也消失不见。

    原本想将那两个人一起解决,没想到却把其中一个放跑了……

    女鬼“嘁”了一声,目中闪过暴戾。它正准备想下一步对策,却突然一愣——

    今天晚上,它早就事先将少量的血鬼术散布于银座通向地下铁工程的各个入口处。此时,远端的雾气再度向它传回了信息——

    又有人从窨井盖处下来了,从味道判断,就是那个女剑士。

    女鬼露出冷笑。

    早该想到那家伙会回到这里来的——毕竟,她的男人还在自己手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血鬼术的麻痹效果对她没有起作用,但无所谓,只要有这团黑雾在,没有任何猎鬼人能杀死自己。

    下弦之肆抱着守株待兔的心情,感知着那名剑士在一根根地道中穿梭,离自己越来越近。待她进入黑雾的攻击范围,它旋即操纵雾气,朝来者直扑而去。

    第一波攻击被剑士勉强躲过。一根根石土形成的锥刺在血鬼术的操控下拔地而起,将她脸颊割出鲜血。她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地起身,转头就跑。

    她那狼狈的样子让下弦之肆兴奋极了,仿佛他们正在经历一场无比有趣的捉人游戏,而自己是胜利的那方。

    然而,它的猎物运气却还不错,几次都堪堪逃离被抓住碾碎的命运。

    “好姐姐,你就让我赢嘛——”女鬼嗔怪地喊,像是耍无赖的小孩,随后更加凶狠地朝那个剑士扑了过去。

    泥土如爪牙般伸向剑士,却依旧晚了一秒,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袖摆。那剑士手起刀落,干脆将地半管袖子截了下来,拖着被割伤的手臂躲进身前的隧道里。

    女鬼扑了个空,气得面目狰狞,青筋暴起。

    竟然被她逃到这儿来了!

    方才它过于沉浸于这场追逐战中,不知不觉便追到了废弃地下铁的边缘——通过这条隧道,就会到达能够去往外界的排水系统。

    黑雾告诉它,那名剑士正在隧道中踉跄前行,手臂上的鲜血滴了一路,很快便会脱离血鬼术的感知范围。

    该死,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抓住她了——

    没有猎人会放过负伤的猎物;它绝对不会在这里放走她!

    =

    黑暗笼罩着整个地下空间,只有微弱的灯光点缀着被水流侵蚀的石墙。

    排水系统内,湿气弥漫,时不时有水滴从顶部管道滴落,发出微弱的滴答声。

    沉闷的脚步声回想在狭窄的通道里,负伤的剑士攀着绿藓与青苔,踉踉跄跄地奔逃,手臂上的临时包扎已被鲜血浸透。

    然而,她的速度相较于之前慢了很多。这场追逐战终究接近了尾声,在下一个拐弯处,她被那团穷追不舍的黑雾压倒在地。黑雾中仿佛伸出无数只手,掐住她的脖子、捆住她的四肢,并慢慢收紧,直到她再也无法动弹。

    “如果姐姐早点让我赢,我也不会让姐姐死得这么痛苦。”

    终于取得的胜利让女鬼心情不错。它轻快地挑衅,垫着脚从血鬼术中走出,头一回与它的战利品对视——

    ——它愣住了。

    从它的战利品眼里,它看到的并不是绝望,甚至不是恐慌,而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被血鬼术囚禁四肢、半悬于空中的剑士,轻蔑地看向困住她的鬼,嘴里还咬了一个它方才没有发现的物什。

    那是……

    哨子?

    女鬼暗道不妙,刚想收紧掐住那剑士脖子的桎梏,尖锐悠长的哨声便撕破了沉闷的空气。

    在下个瞬间,伴随几声霹雳,猛烈的爆炸令整个地下空间都剧烈颤动起来!

    从上面传来的爆炸?!

    等女鬼意识到这点已经为时已晚,头顶的石壁随着巨响坍塌,黑暗被点燃,灼热的空气顿时涌入,隔绝地底和地面的最后一道屏障就快不复存在。

    “你——!!!”

    它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剑士。

    方才它确实发现了自己在追逐猎物的过程中位置越来越靠近地面,但它压根没想到这是它的猎物所设下的陷阱。

    它没有料到,面前的猎鬼人,竟会采取这种可能将他们都活埋在这里的策略。

    “你这个疯子——!!”

    话音未落,女鬼便发出痛苦扭曲的呻|吟。

    热浪未散,地面上的冷空气又随之流入,在对流的夹击下,下弦之鬼身周的那团黑雾已经无法维持原本聚集的形态,开始飞速向四周散开。

    剑士身上的束缚被化解,战况在瞬间扭转。

    日轮出鞘,她一刀捅进女鬼的脖子,将四周坍塌掉落的石块作为跳板,硬生生地将它从地下揪到了半空中。

    “……修罗……”

    黑雾完全散去,失去了血鬼术遮挡、死到临头的下弦之肆,望着面前的剑士,缓缓嗫嚅。

    她浑身破破烂烂,黑发如鹰的乌羽,被风吹散,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残留着鲜血与泥土。她的金眸如两颗冷酷的钢珠,被血染的手臂绷起青筋,能够随时毫不留情地掏出敌人的心脏——

    强大,愤怒,凶恶,残暴……

    就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

    “修罗?”

    闻言,那剑士冷笑一声。

    “我可不是什么修罗。”

    日轮砍断了下弦鬼的脖子。

    视线开始下坠时,它最后望向那个战胜自己的剑士,发现她也正居高临下地望向自己,眼里除了憎恶,竟还有藏不住的哀伤。

    “我只是一个……没能遵守约定的无能之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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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弦之肆的意识,定格在被那个名叫飞鸟泉的剑士居高临下俯视的场景。

    在那之后,一片黑暗。

    “该死——”

    在某个名为‘无限城’的空间深处,被称作“鬼之始祖”的男人,在接收到了下弦肆任务失败的消息、以及生前传来的最后影像后,勃然大怒。

    “没用的东西!!废物!一群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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