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讲,加藤照之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的血鬼术并不强大,却让鬼舞辻无惨看到了除青色彼岸花之外的克服阳光的可能。

    因此,就算加藤的实力从未让他跻身十二鬼月之列,鬼舞辻无惨对其总比其他的鬼宽容一点。

    他原本豢养着加藤,就是为了等他的血鬼术进一步进化后,将其吸收占为己有,却不想加藤竟突然被鬼杀队的人杀死。

    盛怒之下,鬼舞辻无惨派出下弦之肆解决那个杀死加藤的剑士。

    下弦之肆受到无惨重视的原因,与加藤恰巧相反——她的血鬼术极为强大,在特定的地形下几乎是无敌的存在;说不定在未来的某天,就能够跻身上弦。

    然而,加藤和下弦之肆,竟然在同一个晚上被同一个剑士杀死。

    鬼舞辻无惨大发一顿脾气,视线内能摔的东西几乎被他摔了个遍。就在这时,下弦之肆生前最后传来的影像中,有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该死的鬼杀队剑士,右腿的下半部分竟是鹰腿。

    鬼舞辻无惨想起什么,冷笑一声,唤道:“鸣女。”

    伴着一声拨弦,怀抱琵琶的女鬼出现在他跟前。

    他睥她一眼,吩咐:“去把‘那家伙’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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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级队士,飞鸟泉,斩杀,下弦之肆!斩杀,下弦之肆!嘎!”

    宇髄天元赶到银座时,天空中盘旋的鎹鸦正一遍遍地播报这则消息。至于地面上,早已一片狼藉疮痍。

    大半条街道被炸毁,大多建筑早已坍塌为成山的瓦砾,依旧站立的那些也七扭八歪、摇摇欲坠。

    好在这里并非居民区,民众早就被疏散完全,除去最早丧生鬼口的那名可怜的姑娘外,此次事件并无平民死亡。

    在今晚,伤得最重的,大概就是飞鸟泉与炼狱杏寿郎两人。

    前者被爆炸时的冲击所波及,全身上下皆有伤口与淤痕,好在还不至于危及生命;至于后者,听说在更早的时候便被鬼抓住,至今依旧生死不明。

    宇髄并没有看到飞鸟泉,但他用脚趾想都能推断出她的精神状况想必好不到哪里去。比起去关心同僚,他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于是只能烦躁地‘啧’一声,开始指挥隐部队进行善后工作。

    天边泛起晨曦时,有隐队员急匆匆地前来通报,说从废墟某处挖出了日轮刀。宇髄认出那是属于炼狱杏寿郎的佩刀,当即下令优先挖掘那处。

    炼狱杏寿郎的确被埋在那堆废墟石砾底下。可当几个隐队员合力将他的身体拉出来后,宇髄天元的神色却肉眼可见地黯沉下来。

    他的听觉非常灵敏,可从面前这具身体上,他听不到一点心跳的声音。

    鉴于炼狱杏寿郎已经被埋了这么长时间,恐怕……

    “宇髄大人,”几个隐队员面面相觑,等待他的指示。

    宇髄深吸一口气,正要吩咐几人将炼狱杏寿郎的身体抬到担架上,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杏寿郎?”

    他猛然回头,看见了立在不远处的飞鸟泉。

    她似乎刚处理完伤口就赶了过来,连满是血的衣服都没换,就连右腿的那总是绑得严严实实的绷带也松松垮垮地半搭下来。

    她的脚也在今晚受了伤,于是试探性地向前,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在即将跑起来时,却被宇髄天元一把拦下。

    男人像一座墙壁那样生生隔在中间,挡住她的视线,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用恰巧足够让她动弹不得的力道。

    他低下头:“……抱歉。”

    飞鸟泉看向他,嘴唇微颤着抿紧。

    “让我过去。”

    宇髄依旧挡在她身前,没有动作。

    “让我看他,宇髄。”她高昂着脸,身板笔直,声音依旧保持最基本的冷静,眼角却在僵持中慢慢变得通红。

    “请你……让我看看他。”

    片刻后,宇髄沉默地放开她,侧过身让出一条道路。

    在看到安静地躺在那里的炼狱杏寿郎时,飞鸟泉感觉自己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

    她踉跄地向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棉花上,直到最后她几乎是脱力地跪倒在他跟前。

    宇髄天元拦下想要上前搀扶的隐队员,心情沉重地看向废墟边的师徒二人。

    都知道世事无常,可他依旧每每会为生命的易逝而感到唏嘘不已。

    就在这时,飞鸟泉却突然开口:“……他还活着。”

    宇髄以为她是因为悲伤过度而开始胡言乱语,试探性地伸出手:“飞鸟——”

    “他还活着,”谁知飞鸟更加坚定地重复了一遍,顺带一巴掌拍掉了宇髄那想要拉她起来的手,“死物的身体上不会有七寸,所以他一定还活着。”

    宇髄又说了什么,可飞鸟泉已经完全没在听了。

    他还活着。

    杏寿郎还活着。

    她要救他回来。

    她必须救他回来。

    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起来——她手忙脚乱地解开他的衣扣,并且将他的头微微后仰,用一只手扶住他的下巴。

    她其实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她下意识觉得,这样应该是对的。

    接下来……接下来——

    接下来——

    ‘别慌,当确认病人没有心跳呼吸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突然出现的一道声音,从她脑海里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中跃然而上。

    她不知道这声音从何而来,只知道它突然让她的思维变得澄澈清晰。

    ‘双手交叠放在病人胸骨处,用力按压三十次,模拟心脏泵动……’

    ‘将头部仰起,开放气道,将气体过渡到病人口中,直到其胸廓扩张……’

    按压。过渡空气。按压。过渡空气。她来不及细究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件事如此熟练,只是数着节奏,重复着这些步骤,一遍又一遍。

    回来吧——

    她机械地重复动作,直到手臂开始发颤,直到她那所剩无几的力气即将消耗殆尽,而炼狱杏寿郎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回来吧——

    不知第几次,她将嘴唇贴到少年的嘴上,再次用力将气体注进他的身体,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一并灌注给他。

    ——回到我身边,杏寿郎。

    眼泪从女人眼角滑落,掉进石土里。

    与此同时,炼狱杏寿郎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紧接着是一声微弱的咳嗽。

    宇髄率先反应过来,眼睛一酸,大吼一声:“医疗班!”

    周遭哀寂的氛围烟消云散,人们随着这声命令重新动作起来,都带着比方才更为轻松的心情。

    至于飞鸟泉,在炼狱杏寿郎被隐队员抬走后,终于在一片喧哗中,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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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炼狱杏寿郎总共昏迷了三天三夜。

    在被鬼抓住后,他立刻使用全集中呼吸法让自己的血液流动减缓,直到身体几乎进入了假死的休眠状态,这才逃过了扬起耗尽而死的命运。

    虽然鬼的毒素在他体内停留时间很长,但所幸没有造成永久性的损伤。三天后醒来时,除了有些虚弱、被压骨折的右腿还绑着石膏外,他并没有什么其他不适。

    因此,现在让炼狱杏寿郎愁眉苦脸的,并不是他的身体状况。

    “呜姆……师父她,绝对会杀了我的……”

    正在帮吊点滴的炼狱杏寿郎换营养液的蝴蝶忍翻了个白眼——她发誓,在短短五分钟里,这已经是这家伙第三次提到那位飞鸟姐姐了。

    “飞鸟大人会不会杀了你我不知道,但是如果炼狱先生再擅自下床乱动让这条软管脱位的话,保不准我会杀了你哦。”

    她满面和气地提醒,转身就走,离开前却又在房门前顿住脚步。

    “在你昏迷的这几天,飞鸟大人可是一直守着你呢。如果她真要杀了你,那时候就该动手了。”

    房门砰地关上,炼狱杏寿郎的心情只微微雀跃了一下,又立即沉入谷底。

    违抗命令,擅自行动,又险些将两人都害死在银座的地底……

    他真的还能继续做泉的徒弟吗?

    营养液随着软管一点一点进入他的身体,他望着逐滴落下的药水,一边担忧着,一边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待他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夕阳透过窗格落在木地板上,而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飞鸟泉正坐在靠墙的椅子上,靠着墙小憩。

    她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余晖恰巧从她侧面照过来,照亮了她领口崭新的金色饰扣。

    师父她……成为‘柱’了吗?

    炼狱杏寿郎顺着那颗饰扣向上看,看见她嘴角微微干裂的皮肤,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颊,以及眼下愈发浓重的黑青。

    他感到鼻头发酸,有那么一瞬间完全忘了自己的担心,只想去到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

    于是他就那么微微一动,床架发出“吱呀”的声音,下一秒,飞鸟泉便睁开了眼。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汇,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最后,炼狱杏寿郎轻声开口:“师父——”

    他顿了顿,低下头,不再看向她。

    “——对、对不起。”

    他听到飞鸟泉站起身,向床边走来。

    直到她在床沿坐下,炼狱杏寿郎都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在她坐下时,更是紧紧盯着被单,仿佛要用眼神将那被子烧出一个洞来。

    “炼狱杏寿郎。”

    飞鸟泉终于开口,他没能从她声音中听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我纠结了很久,在你醒来之后,我应该先抱你还是先骂你。”

    “……”炼狱杏寿郎将头低得更低,明明挺大的块头,这会儿都快缩成一团了。

    然后,他感觉飞鸟泉身子向前倾了一些,下一秒他便被轻轻掐住下巴,被半强迫着抬起头来。

    若有若无的檀香在瞬间包裹了他,他感到自己的脸颊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直到飞鸟泉又端坐回原位,炼狱杏寿郎方才反应过来,方才触碰自己脸颊的,是她的嘴唇。

    至于飞鸟泉,此刻她侧面对着他坐在那儿,欲盖弥彰地望向窗外,看上去神色淡然,耳根却将她暴露无遗。

    “最后,我决定先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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