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去库房里拿几只血参。”陈侧妃走后,王妃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带人去了宋意宛所在的相思苑。

    “世子妃怎么样了?”正厅里,王妃问下首的张嬷嬷,她本想去看看儿媳妇儿如何,这些人却怕过了病气给自己,硬要拦着。

    “回王妃,世子妃用了药已经好些了,现在已经休息了。”张嬷嬷低头,她没想到谢昀卿刚离开没多久,王妃就亲自过来了,如今那冒牌货高烧不退,迷糊间要是不小心说了些什么怕是不得了。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病了,你们是怎么照顾的?”王妃皱眉,语气也凌厉了几分。

    张嬷嬷连忙解释:“王妃恕罪,世子妃从小身子骨就弱,昨晚不小心受了凉才会这样,这病看着吓人,其实过几天就好了。”

    张嬷嬷不着痕迹的抹黑王绫玉在王妃心中的形象,一个身子弱的儿媳可不会得婆家人的喜欢,更何况还是王府这样的人家。

    闻言,靖安王妃深深地看了张嬷嬷一眼:“既然主子身体不好那就更得小心伺候,旁的心思还是少些为好。”微微敲打了一句,王妃起身离开。

    “母妃怎么过来了?”雪松院书房,谢昀卿见靖安王妃带着人来,有些惊讶。

    “我刚刚去看了绫玉,顺道来你这看看,问你点事。”王妃寻了个位子坐下。

    “您说。”

    “昨晚为何不在相思苑休息,你这么做会让绫玉面对不少非议。”王妃眼含责怪。

    “母妃,她并不是真心想嫁给我,我与她一块休息只会平添不快而已,我睡不好她也睡不好,还不如就这样。”谢昀卿解释。

    王妃神色微怔,语气转为无奈:“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就算做不到恩爱一生至少也得相敬如宾,她既然嫁给你,不管是不是她情愿的,都是你的妻子,你就该给她相应的尊重,别让人看轻了她。”

    看轻她?谢昀卿剑眉微皱:“母妃今日可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不是风言风语,而是我去看绫玉的时候,她的陪嫁嬷嬷实在是不知分寸,拦着我不让见她就算了,言语中还企图抹黑她,她生母早逝,想来这应该是王京的那个继室派来的人,半点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刚进府又生着病,我若是罚了那老奴,怕她醒了听说之后只以为我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心中有了隔阂。所以你就多多照顾关心她一些,免得那老奴以为她不受你待见,干出奴大欺主的事。”

    谢昀卿沉吟片刻,颔首:“好。”

    “昀卿,我知道你因着这门亲事对王京一家心有不满,但你要明白绫玉她是无辜的,亲事不能被自己左右,她也是受害者,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当做交换荣华富贵的棋子送了出来,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把对王京的不满发泄在她的身上。”

    “我知道。”

    他面色沉静,王妃也看不出什么,无声叹了口气:“我要说的就这些,晚些时候你记得再去看看绫玉的情况,过几天你皇祖母要去国寺,我也去一趟,给你们祈福。”

    “辛苦母妃了。”

    “一家人,哪儿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谢昀卿送王妃到门口,等他们的身影消失,沐阳有些不解:“主子,您为什么不告诉王妃世子妃之前为了不嫁你寻死一事,这样王妃也不会因为昨晚的事苛责您了。”

    “这场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告诉他们又能如何,只会让他们心生不顺,届时闹到皇上面前又要如何收场,若是不小心伤了母妃和皇祖母的身子,那倒是因小失大了。”

    “太后娘娘那么疼您,这次怎么会问也不问您就赐婚呢?”

    “这事太巧了,我腿伤的消息刚传出去王京就有了动作,就像是特地等着要将王绫玉嫁给我一样。”

    谢昀卿眯了眯眼,这才是他对王绫玉冷淡的真正原因,因为他不知道王绫玉在这件事中扮演的什么角色,对这件事又知道多少,如今看来,这个王绫玉怕是出了什么岔子。

    她那三个陪嫁丫鬟,只有一个是向着她的,另外两个还各有心思,应该就是王京的继室派来的人无疑。偏偏那个心向着她的丫鬟也有问题,从今早他问的几个问题她们三人的反应来看,关于王绫玉她们一定有什么事必须要瞒着不能被他知道,不只是着凉的原因,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沐浴了一个时辰······从那个丫鬟的神情来看,沐浴的时间怕是只会比一个时辰更长而不会短。他昨晚提醒过今日一早要进宫谢恩,她还沐浴这么长的时间,怕是存了不想进宫的心思,这份心思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没有跟那三人通气,否则她们也不会这般慌乱。

    为什么不愿进宫?就算性子再懦弱也不该连进宫都会害怕才对,只要嫁给了他,那么进宫一事便是无法避免的,除非宫里有她不愿见的人或者事。还有那份剂量过大的迷魂药,到底是因为王绫玉不愿嫁喂给她喝的还是别的原因。

    “沐阳,你去找一份王绫玉生母待字闺中的画像来。还有,让人注意着相思苑那边的动静,世子妃醒了就让人通知我。”谢昀卿吩咐道。

    今早他特地仔细的看了看那人的相貌,那股熟悉感挥之不去,不像是近日见过的面容,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有预感,这会是解开今早所有怪异之事的关键。

    “是。”沐阳微愣,领命离开。

    宋意宛醒来已经是傍晚了,见她醒来,张嬷嬷等人不管是不是真心地都松了口气。

    “你总算醒了,可担心死奴婢们了。这个天你怎么会着凉,可是银叶那丫头没照顾好你?”张嬷嬷上前一步接过她手中的茶杯,顺势挡住银叶的身影,目光探究。

    “不是,是我昨夜沐浴时想到了父亲与母亲,一时有些伤感,一不小心就忘了时辰,让你们担心了,抱歉。”宋意宛一脸歉意,神色恹恹的。

    “你也要注意身子才是,事已至此,还是向前看为好。”张嬷嬷眼中的探究散去,随口安慰了几句。

    “嗯,谢谢嬷嬷。”

    “我今日昏迷不醒,那敬茶和进宫一事?”宋意宛目光询问地看向张嬷嬷。

    “世子让人给陛下和王妃递过话了,说你受了风寒,等病好了再去向他们请罪。”

    宋意宛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面上依旧恹恹的:“是我不好,竟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耽搁了,陛下和王妃会不会因此怪罪我?”

    “陛下和母妃都是深明大义之人,不会因为这么件小事怪罪你的。”谢昀卿刚到屋外就听见这一声饱含歉意的问句,眸光闪了闪,不等张嬷嬷反应就先一步回答了她。

    “世子。”屋内三人齐齐行礼。

    “嗯。”

    沐阳将人推进屋内就退到了屋外,宋意宛见他不慌不忙地滑到自个儿床前,放在被子下的手轻微动了动。

    “见过世子。”宋意宛眼眸微垂。

    “现在可感觉好些了?”谢昀卿语调冷硬。

    “好多了,多谢世子关心。”

    “进宫和敬茶的事,你不必忧心,你突然病了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陛下和母妃会谅解的。今日一早母妃还来相思苑看过你,陛下也赐了不少药材补品给你。”

    宋意宛心头一跳,被子下的手指微蜷,面上神情不改:“让陛下和王妃担心了,病好之后我就去向他们请罪。”

    张嬷嬷张了张嘴,正要提醒她自称的错误,就见谢昀卿神色如常的开口。

    “先安心养病,一切等你病好再说。”

    “好。”

    “府医说你这次病得有些严重,要好好休养,后日归宁就暂且推迟,等你痊愈之后再考虑归宁的事。”谢昀卿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反应。

    离归宁还有一日就决定不回去了,是真的因为她病了还是他发现了什么?低垂的眼眸掩盖住了她眼中的思索之意。

    “世子,世子妃出嫁时,夫人十分不舍,这两日怕是念世子妃念得紧,归宁要是不回府的话,夫人怕是会思虑成疾。”床上的人还没什么反应,张嬷嬷就先沉不住气了。

    “嬷嬷,就依世子说的做吧,等我痊愈了再回去,免得将病气传给父亲和母亲,而且我与世子还没有进宫谢恩就回府未免有失礼数。”宋意宛抬眼看她。

    一句话点醒了张嬷嬷,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立马跪下请罪:“是老奴失了分寸,还请世子责罚。”

    “下不为例,起来吧。”谢昀卿余光扫过床上的人,心中有了计较。

    “多谢世子饶命。”张嬷嬷起身,不敢再随意插嘴。

    “虽是夏日,夜晚也切勿贪凉,身子要紧。”谢昀卿又道。

    “嗯。”宋意宛脸上恰到好处的浮现出几分羞恼。

    谢昀卿眸色深了些许:“你的病还没好,不宜过多操劳,归宁的礼单,我明日再派人给你送来,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让人跟曹管家说一声就行。”

    “好。”

    谢昀卿又叮嘱了几句,见她一一应下,就带着沐阳离开了。

    “今早世子也来吗?”确定两人离开后,宋意宛轻声问。

    细想谢昀卿方才的话,几乎句句带着试探,昨夜还不是这般,在她昏迷之时应该发生了什么,才引起了他的怀疑。

    “是世子带着府医来的。”张嬷嬷正思索归宁那日该怎么办,没功夫理她,兰香就赶在银叶面前开口了。

    “世子可有责怪你们?”宋意宛语气中有些愧疚。

    “没有,世子只是问了您怎么着凉的,沐浴了多久,就没了。”兰香略微思索,看着她,“有什么问题吗,世子妃?”

    宋意宛余光留意着银叶,见她神情没什么异常,微微摇头:“没有,我就问问,避免到时世子问我,我和你们说的不一样。”

    “那王妃?”宋意宛倚在床头,顺势问道。

    “今日敬茶时您未去,王妃心中估计有些不快,特地来了一趟。”一旁的张嬷嬷回神,走到她身旁,压低了几分声音道。

    银叶欲言又止,王妃明明很关心世子妃,并没有对世子妃不满······

    宋意宛将银叶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浮现出几分慌乱:“那该怎么办,王妃会不会因此对我不满?”

    “世子妃不必慌张,世子都说了王妃不会计较这些,您现在安心养病才是大事,王妃心胸宽广,等您身子好了再去向王妃请罪,王妃一定会原谅您的。”张嬷嬷格外的有耐心,心中放下了不少防备,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懂才好,这样才能乖乖听话。

    “嬷嬷说得对。”宋意宛眼里重新焕发出光彩,“兰香,你去回禀王妃,就说多谢王妃关心,如今我身子还不利索,怕过了病气给她便不去她跟前晃悠了,等过些时候身子好些了再去向她请罪。”

    “是。”

    宋意宛又问了些白日的事,在她和银叶有意无意的配合下很快就将白日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弄清楚了王妃并没有看到她的模样心中悬着的石头顿时落到了实处。

    “我有些累了,想歇会儿,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张嬷嬷见她神情疲惫不像作假,便带着银叶退下。

    宋意宛看着床帘上的花纹,脑子里闪过今日谢昀卿的试探,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心。

    从银叶和张嬷嬷话里的意思推断,谢昀卿怕是起疑心了,但仅凭银叶和张嬷嬷的几句话就引起怀疑实在是有些牵强,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她得好好想想。

    谢昀卿的怀疑是从今日开始的,今早她昏迷是谢昀卿带来的府医,对了,府医!

    宋意宛蓦地睁开眼,之前就听说靖安王府的府医医术高超,今早给她把脉时估计是诊出了她体内残留的迷魂药,然后再把这件事跟谢昀卿提一下,所以他后来又回屋问的那些事以及归宁的推后恐怕不是因为察觉到这场婚事的古怪而是对她的身份起疑了!

    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宋意宛差点被自个儿给蠢死,她怎么就把迷魂药这事儿给忘了。

    颇有些烦闷的侧过身,宋意宛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原本计划着病好之后就离开,在扬州的事调查清楚前将替嫁一事悄悄上报给皇上,等这件事调查清楚扬州一事差不多也结束了,王京入狱是板上钉钉的事。

    到时有更大的罪名在前,即使不提替嫁一事,王京也没有好果子吃,靖安王府的三位主子稍稍变通一下,替嫁一事造成的影响就会被遮掩下来。这样既算是给王绫玉报了仇,又保全了靖安王府的名声。

    可惜现在谢昀卿起了疑心,原来的计划就得变变了。

    归宁那日不回尚书府,王京肯定不放心,一定会找机会来王府见她,极易增加谢昀卿的怀疑。一件事如果开了个口子,接下来的进展就会顺利很多,谢昀卿知道的也会越来越多。她的身份不会那么快调查出来,没有十足的把握,谢昀卿应该还不会干出和她在金銮殿对簿公堂的事来。

    与其到时候被他调查到真相还不如她亲自告诉他,免得到时候落下个故意隐瞒的嫌疑,坏了靖安王府和定国公府之间的交情,陛下那边她的身份也没法隐瞒,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将真相告诉谢昀卿,让他上书,她在旁作证,这样的话,她的身份恐怕也不能瞒着谢昀卿了。

    进宫还是不能一起进宫的,否则朝中的那些个老狐狸一眼就看出问题,以后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替嫁一事哪儿还能捂得住,她还是得先离开才行。

    替嫁一事的后续动作理清楚后,宋意宛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二十天前她就给府里传了消息说她回来了,以她的脚程,不出意外的话最迟三天前就该到长安了,可如今自己连个踪影都没有,府里怕是该着急了,得尽快传消息回去才行。

    不等她琢磨好,机会就自己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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