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明乐姑娘是乐音坊的乐妓?”几日后,宋意宛听着时砚说着这几日的调查结果,有些惊讶。

    乐音坊虽然说着是个弹词听曲儿的地方,里面的男男女女都是清倌,但也躲不了某些人借着酒劲上头做些什么强迫人的事。

    时砚点头:“鲁国公府的小公子是明姑娘的常客,隔三差五就会去她那儿坐坐。”

    “唐万钊?”宋意宛隐约记得是这个名字。

    “是他,最近刑部尚书何大人府上的二公子也偶尔会过去坐坐,前些日子两人遇上了还发生了些争执。”

    “何公子这是不去花楼改去乐坊了。”宋意宛颇有些无语,之前何润成从花楼被抓回府挨了何大人一顿打的事她也听说过。

    “可查出是什么缘故导致明乐姑娘落入乐坊的?”

    “听乐坊的人说她是家中遭了难独自来长安时遇上了骗子,不仅骗走了身上的银钱还想把她卖给了花楼,但被乐音坊的坊主买了下来就成了乐音坊的乐妓。”时砚将调查到的事一一道出。

    “没曾想她的经历竟这般坎坷。”宋意宛低叹,又想起她之前被交代的事,“可有打听到她在找的是什么人?”

    时砚摇头:“问过坊中许多人都没听说她在找什么人,只说她每月的最后一日都会去国寺待上一天。”

    “没听说她在找什么人?”宋意宛重复道,若有所思。

    没人听说她在找人,到底是根本没有要找的人还是不敢让人知道她在找人。

    时砚静静站在一旁,等她是否还有别的吩咐,许久之后只听到一声清亮的嗓音问他:“乐音坊每日是什么时候开张?”

    “每日午时左右。”时砚下意识说完便便觉着不对劲,惊得抬眼瞧她,“小姐,你要······”

    “嘘!”宋意宛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目光四处瞥了瞥,生怕她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见周围还是一片平静没有什么意外出现的人才放下手,笑得纯良,“我只是问问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时砚默然,也不知道刚才他俩谁更紧张一些。

    “你让人继续注意着乐音坊的动静,若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再来回禀。”

    “是。”时砚应声离开,知晓自家小姐大概是个什么性子,便多留了个心眼,时刻注意着落雪院的情况。

    果不其然,酉时三刻,听人说小姐从东侧门离府了,时砚立马抬脚追了出去。

    刚转过一个路口,拐角的榕树下,便瞧着一个面容秀气的年轻男子捏着扇子看着自己。

    时砚步履匆匆,正要与他擦身而过直觉得不对劲。

    “小姐?”时砚脚步一顿,瞧着身侧人熟悉的眉眼,不是宋意宛又是谁。

    “就知道你会跟上来,回去换身衣服,要是穿这身进乐坊没多久就被人认出来了。”宋意宛挥着扇子让他快回去换衣服。

    您这样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呀,换个相熟的人不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时砚苦笑;“公子若是知道会扒了我的皮的。”

    “我们又不是去玩的,是去干正事的,哥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

    见她铁了心要去,时砚也知道自己劝不住,又怕她在乐坊被些不知轻重的人给冲撞了,只得利落返屋换了件衣袍。

    一炷香后,一名衣着不凡的公子带着侍从踏入了乐音坊。

    宋意宛口中的正事就是带着时砚在乐音坊转了一圈,那认真的模样像是来参观的一样,然后就寻了名乐妓听了一个时辰的箜篌,喝了一壶茶就离开了。

    “你嘱咐暗中盯着的人,若是明姑娘遇上了些不愿意做的事情,便让人暗中帮衬一把。”走出乐音坊所在的浮香街,宋意宛目不斜视道。

    “是。”时砚不知道她这一趟究竟是为了做什么,也不多问,听她吩咐便开口应下。

    “姑娘,我方才瞧着一个人和前几日在国寺见到的那个小姐好像。”二楼东侧的房间里,水绿将明乐要的笔墨放在桌上,说着自己方才见到的事。

    “我们在国寺见过的小姐那般多你说的到底是哪个?”明乐好笑。

    “就是那个叫意宛的小姐呀!”水绿回想了一下那日听到的名字。

    明乐拿纸的手一顿,抬眼瞧她:“你什么时候瞧见的?”

    “就在刚才,我拿着东西上来的时候见着两个男子从蝶梦姑娘房间里出来,就悄悄瞥了一眼。”

    “你瞧着真的和意宛小姐很像?”明乐又问。

    “真的,特别像!”水绿不禁挺了挺背,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那名公子不会是意宛小姐的兄长或者弟弟吧,他们长得真的好像呀。”水绿忍不住猜测。

    她怎么来这儿了?明乐秀眉微皱,她和傅芫华在国寺时不时遇上聊天,即使对方不说她也猜到对方的身份,或者说她就是奔着对方去的,自然知晓对方家中的情况,宋公子的身体不好又怎么会来乐坊,宋小姐来就更奇怪了。

    难不成她接近宋夫人引起他们怀疑了,可她要找的人还没找到,要这般早就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给他们知晓吗?

    明乐眼中神情明明灭灭,周身气势不自觉冷了下来,把身边叽叽喳喳的水绿吓了一跳。

    “姑娘,你怎么了?”

    怯生生的女声传进耳里,明乐从思绪中抽回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想到爹娘的事了。”

    见她神情落寞,水绿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只能将自个儿最近听来的笑话说给她听。

    当舒白再次踏入隔壁院子时,谢昀卿已经能脱离沐阳两人独自行走了,虽然速度堪比蜗牛。

    “世子当真是我这些年见过的病人中恢复得最好的。”舒白感叹。

    “还得多亏了舒公子神医妙手。”谢昀卿夸得真心实意,若不是舒白将他体内的毒拔除,别说走了,他还能活着都已经算是幸事。

    舒白不愿再与他互相吹捧下去,说起今日来的目的:“如今世子的情况只需每日多走走练练再辅以汤药便可,每日推拿有利于双腿知觉恢复,手法文元已经传授给沐阳都尉,在下离府多日也该回去了。”

    如今离中秋只有六日了。

    “正巧过两日我们也要准备回城,如今外面盯着公子的人估计不少,若是舒公子不嫌弃,不如就与我们一道。”谢昀卿也正准备跟他提这事,没曾想他先说了。

    “世子准备何时启程?”舒白问,与他们同行确实能省去不少的麻烦,别的不说,之前那批杀手的幕后主使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最晚后日。”刺杀的事闹这么大,中秋宫宴怕是轻易躲不过去了。

    舒白拱手:“那便麻烦世子了。”

    “与舒公子相比,我这点小忙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了。”谢昀卿实在是无法厚着脸皮承他这份礼。

    见他这般舒白也不再说什么,又看了会儿他蜗牛慢行才准备离开。

    “舒公子。”一直注意着他动向的谢昀卿立马开口唤住他。

    “世子还有何吩咐?”舒白看他。

    谢昀卿斟酌着开口:“令兄的身子可是需要什么珍贵罕见的药材,不知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宋家三兄妹帮了他这么大个忙,他也想回报些什么。

    舒白微愣,似是没想到他会这般说,片刻后当即反应过来,眉眼低垂,语气有些低落:“我替家兄谢过世子好意,只是他伤了根基,需要用药材温养,想要治好应是不可能的了。”真病能治,装病怎么治,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

    “舒公子医术如此高超竟也无法?”谢昀卿话毕,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废话,要是舒白有法子宋易辞现在还会这般病恹恹的吗?

    舒白眉间带着颓气,意有所指:“医术再高又如何,有的病还不是束手无策。他这病本就是娘胎里带的,又走了那么一遭,所以才会这般。”

    谢昀卿扶着桌子的手一紧:“是我唐突了。”

    “世子也是好心,是家兄命有一劫,大罗神仙也无法。”舒白长叹一声,似是不愿再说,拱手离开。

    舒白走后,谢昀卿垂眸站在桌旁一言不发,日头西斜的橙黄的光越过窗棱落在他肩头也无法照亮他眼底的神色。

    沐阳两人守在门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舒白可不管自己的话给谢昀卿造成了什么影响,脚步沉重地跟在文元身后回了院子就开始研究之前在望江楼中和宋易辞说过的能够诱发易容蛊分泌气味的药囊,临近傍晚又让文竹去找沐阳要三套王府侍卫的衣装便再没出过门。

    靖安王府的马车从城门驶入时,明里暗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近一个月来靖安世子虽然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但却隔三差五被他们挂在嘴边,对这位“命运多舛”的世子爷如今的状况他们当真是好奇极了。

    只可惜他们目光都要把车帘看穿了也没瞧着世子爷如今是何模样。是胖了还是瘦了,腿是好了还是没好,当真是一概不知,一直到马车行至靖安王府门口,心中的好奇已经到达了顶峰。

    王府门口,早早收到消息的靖安王夫妇与谢昀书已经站在了门前,也都神色紧张的看着马车。

    终于在万众瞩目中沐阳伸手撩开了车帘,暗中的的人觉得自己脖子都伸长了却见沐明从马车中拿出一把轮椅,轮椅?

    再然后马车中并没有如他们预料那般走出芝兰玉树的靖安世子,而是沐明弯腰进入马车将进今日舆论的主人公抱了出来放在轮椅上,然后推到了靖安王夫妇面前。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但见谢昀卿此刻的状态与一个月前并无两样,心底都有些索然无味。

    瞧着靖安王府众人的身影消失,有人才后知后觉想起那个从头到尾都不曾露面的不知道医术行不行的岭南大夫。

    正在其他人苦苦寻找时,舒白主仆三人已经回到了定国公府。

    “可算回来了。”见他出现,宋易辞笑道,“差点以为谢昀卿不站起来你不回来了。”

    “你怎知他不是真的能站起来了呢?” 舒白浅笑,“不止站起来,现在都能不用人扶着慢慢挪步了。”

    “这么快?”两兄妹有些惊讶。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他倒是对自己挺狠的,跟你当年有得一比。”舒白给自个儿倒了杯茶,看着宋易辞道。

    银针刺穴拔毒的痛苦可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这么说你们医治的过程还挺顺利。”宋易辞挑眉。

    “除了你已经知道的那件不顺利的事外其他的都挺顺利的。”舒白拿过他桌上的卷宗,翻看道。

    “二哥,你可有受伤?”宋意宛从书案中抬头问道。

    “瞧不起你二哥呢?”舒白心中好笑,将卷宗裹成圆筒轻轻敲在她头上。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宋意宛不满。

    “那就多谢小妹了。”舒白眼里泛起笑意,也不逗她了,将卷案放回桌上,抬手敲了敲宋易辞的桌案,“又来活了。”

    宋易辞递了个眼神过去,示意他别废话。

    “别院刺杀谢昀卿的黑衣人里面有东魏人。”

    “什么!”一句话,惊得屋内两个人都抬起了头。

    舒白将那晚自己与黑衣人交手间的发现说了一遍。

    “十个武功高强的东魏杀手在加上这么多身手不凡的死士,若是在城内行动间不可能没人发现。那便只能是城外,若是在城外有个能容下这么多人的院子,幕后之人恐怕不简单啊。他是如何驱使那些东魏人的,是通敌还是本来就是东魏细作?”宋易辞捏着笔在纸上涂涂改改,分析着可能性。

    “那名被活捉的黑衣人可有交代什么有用的东西?”

    “就说了是奉上头的指令来取谢昀卿的命,其他的一概不知。问了他们平时都呆在何处,只说是城南外的庄子上,那些东魏人倒是和他们分开住的,但是东魏人住哪儿就不知道了。”

    “别院的那些东魏人可有逃脱的?”

    “都死了。”舒白冷笑一声,说起自己的猜测,“我怀疑给谢昀卿换药的背后主使可能与这次刺杀一事有关。”

    “那人既然知道用蛇心草代替茯菘草想来是清楚蛇心草与龙舌藤花香混合会有什么结果的,换药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谢昀卿死,后来发觉谢昀卿又可能找了人治腿就直接痛下杀手,刚到别院时风平浪静的那几日说不定就是在暗中调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番推理下来当真是合情合理,另外两人都不禁肯定了几分。

    “如今就看谢昀卿那边有什么收获了。”

    再怎么合理,他们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一切都白搭,虽然知道城南外的庄子这个线索,但是庄子离城门多远这些都不知晓,想查明白是哪个庄子无异于大海捞针,就算派了人,没个几个月的功夫也查不到什么,从王府的钉子下手反倒是更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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