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月华洒在地上，伴着徐徐夜风与蟋蟀鸣啼声，男女眼含笑意望着对方，一高一低，远远看着宛如一对璧人。
沐阳静静站在亭中当个隐形人，心中忍不住感叹，再抬头时却见女子脸色一变，目光凌厉的看向左侧。
“什么人？”宋意宛指尖翻转，向右侧暗处射出不知何时捡的石子，冷声质问道。
沐阳也在第一时间掠到谢昀卿身边，与宋意宛一前一后将谢昀卿护在中间。
谢昀卿眼中的笑意早已被寒气代替，冷冷地望向另一侧。
“谁？”守在屋内的沐明听到头上的动静，快步踏出门外，凌厉的目光一扫，便见着几名黑衣人正踏着月光远去。
见他们似乎是奔着谢昀卿去的，沐明心中着急，想追又怕自己离开后黑衣人又折返回来，虽然屋内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并不意味着能敞开门让人翻看。况且若是谢昀卿他们一会儿回来的话见他不在也得有人知会一声。
纠结不已时，目光扫过隔壁院子，想起隔壁院子里住的人是谁后，沐明顿时计上心头，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越墙进了隔壁院子。
“什么人？”守在宋易辞屋外的时砚厉声质问，右手下意识握上了腰间的佩剑。
“靖安世子随侍沐明有事求见国公，还请兄台通报一声。”沐明走到亮处，让对方看清他的脸。
时砚听出了他的声音，毕竟这几日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右手松开剑柄，声音缓和了几分：“稍等。”
正要推门禀告，屋内已传来宋易辞略带困倦的声音：“让他进来。”
时砚推开门，向里一抬手，对院中的人示意：“请。”
“见过国公。”沐明大步踏入，向屋内的人行礼。
“你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宋易辞拢了拢身上的外袍，问道。
“方才属下从世子屋内出来时，发现四名黑衣人在屋顶上鬼鬼祟祟的，待属下出声质问后立马逃走了。世子方才带着沐阳去寺内闲逛了，属下担心那些人是奔着世子去的，又恐离开后世子刚好回来没个知会的人，所以恳请国公借属下一个人，帮忙盯会儿院子。”沐明快速表明来意。
“可以。”宋易辞颔首，冲着门外吩咐：“时砚，你和文竹去谢世子的院子守会儿，别让不该进的人进去了，若是世子回来就跟他说一声明侍卫的去向。”
“是。”
“多谢国公，属下先告辞了。”沐明面露感激。
沐明离开没多久，舒白也来了宋易辞屋里，挑了个地儿坐下，懒洋洋道：“这大晚上的可真会折腾。”
沐明的动静不小，他又住在宋易辞隔壁，穿个衣服的功夫就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就是等人睡了才好动手，谁知道谢昀卿是个不按常理来的，大半夜都不睡觉去外面游荡。”宋易辞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沐明来院子时他正换了寝衣准备入睡，“你去娘和阿宛的院子瞧瞧，以免那些不长眼的走错院子了。”
“我带文竹去，你和时砚守在这儿，刚好两边都有个报信的。”舒白起身。
“好。”
舒白从谢昀卿的院子里将人提走，让时砚一个人在那儿，时砚从小习武，后来又跟着龙虎卫练了几年，将他留在那儿，他和宋易辞一点儿也不担心。
悄声来到傅芫华和宋意宛的院子，傅芫华和陈嬷嬷的房门紧闭，屋内漆黑，想来应该是睡下了，整个院子里只有宋意宛的屋子还亮着灯。
舒白上前叩门，春雪应声前来开门。
“二公子。”
“阿宛呢？”
“小姐出门透气去了，还没回来。”
舒白心中一咯噔：“出去多久了，可有说去了何处，什么时候回来？”
“差不多一炷香了吧，小姐只说出去走走，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见他面色不好，春雪有些担忧的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儿。”舒白拧眉，将文竹唤来让他守在这里等宋意宛回来并且保护好这里后，转身回了他和宋易辞的院子。
他得跟宋易辞说一声再去找人，免得人回来了却和他错过了。
刚靠近院子便听到打斗声，舒白脚步一转，去了谢昀卿的院子。
院子内，时砚已将闯入的两人制服，还不等下一步动作，两人已咬破齿间的毒药，时砚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两人缓缓倒下，伴着乌黑的血从嘴角流出，没了气息。
“算了，都是些死士，抓住了一问不出什么。”一旁的宋易辞目光沉静。
舒白踏进院子就见时砚郁闷地站在一旁，地上躺着两个生死不知的人。
“抓住了？”舒白问。
“没，”时砚更郁闷了，“他们服毒了。”
宋易辞从暗处走出，看向他：“怎么你自己过来了，不是有文竹？”
“阿宛那丫头一炷香之前出门透气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我过来跟你说一声再去找他，免得错过了。”
“我也去。”
“寺里还有其他人，你去不方便，我去就行。那些人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那丫头机敏，不会有什么事的。”
宋易辞点头：“你去动静最大的那处看看，我担心她和谢昀卿卷一起了。”
“好。”
暗处涌出七八名黑衣人，为首的人手中夹着一枚石子，目光戒备地盯着宋意宛。
“姑娘，我们今日是为了靖安世子而来，你若不想招来麻烦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我若是不走呢？”宋意宛反问。
“那就得罪了，动手！”
为首的人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即向三人攻去。
对面来势汹汹，沐阳瞧了眼手无寸铁的宋意宛正要将自己的剑扔给她，就见她手在腰间一抹，一把长剑已出现在手中。
余光往旁边一扫，见谢昀卿两手空空坐在轮椅上，手腕一抖，长剑就像活了一般，绕过砍向她的长刀，刺进了对方的胸膛。
劈手夺下对方手中的刀，宋意宛头也不回地丢给谢昀卿，也不管他顺不顺手，专心应付起面前的杀手，几个侧身、翻越间，随着周边桂花叶落下，又带走了一名黑衣人的性命。
谢昀卿也没想到她腰间竟然藏了把软剑，眼中的惊艳之色还不曾消散就见她这一番动作，手臂一抬便接过她扔来的兵器，几息之后，领头的黑衣人已经攻到了面前。
那边，沐阳即使被几个黑衣人围攻，动作依旧游刃有余，面色不改，心头闪过异样。
谢昀卿心中的怪异之感更甚，围攻他的人也有四五人，但能明显感受到几人的身手差距，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伙的。
与此同时，两名黑衣人飞身匆匆赶到，看了眼此时的局势，并未过多思考就已提刀冲向谢昀卿。
领头的人武功不低，攻势密集动作凌厉，谢昀卿专心应付他，又要防着其他几个时不时刺来的杀招，余光瞥见又有两人加入，借着躲避身侧斜刺过来长刀的动作，脚步一错，顺势站了起来，挥手一砍，逼退身前刺客的同时夺下身侧持刀者的性命。
一直坐轮椅的人陡然站起来，围攻的人心中震惊，各有不同程度的反应不及，趁着他们愣神的间隙，谢昀卿攻势不减，转眼间已收割下两人的性命。
领头的最先反应过来，横刀接下劈来的刀刃，眼中神色变得凝重，对方显然不愿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凌厉的杀招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他不想死，谢昀卿已经站起来的消息也还需要传回去，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
一连过了几招，谢昀卿已经发现领头的人与那夜别院刺客来路相同，顺手解决了两人后目光轻飘飘落在了眼前人身上。
领头的心惊，心底已萌生了些许退意，反正上面的人今夜只是让他来试探一下谢昀卿的深浅，看看他究竟恢复得如何并未说要把人怎么样，谢昀卿站起来的消息已经足够他回去交差了。
这般想着，接下来交手的过程中他便一直寻着时机脱身，又与眼前人缠斗一番，眼看着宋意宛已将一同来的人解决得差不多，他也终于寻着了机会，正要借着侧闪的动作飞身离开，心口却忽的一阵绞痛，紧接着一道剧痛从腹部扩散到全身，领头的瞪大双眼看着眼前面色略带意外的少年，冰冷的刀身贯穿了他的身体，心思一转明白了方才的异样是怎么回事，面巾遮掩下的嘴角满是僵硬地扯了扯，心底满是悲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是这样的下场。
察觉到背后传来的杀意，谢昀卿毫不犹豫抽刀反手刺去，眼前的人双目圆睁不甘的倒下，他扭头看向身后，看到的是另一双满是惊愕的双眼，对方的兵器还维持着刺向他的动作，腹部插着一把长刀，胸口已被一柄长剑刺穿，身后是持剑的宋意宛。
银白的软剑自后贯穿心口，又加上长刀刺穿腹部，黑衣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两人抽回兵器，黑衣人没了支撑软着身倒下，眼前没了遮挡，他这才完全看清女子此时的模样，衣袍一尘不染，除去略有些凌乱的发丝以及身侧滴着血的长剑，瞧着就像是出来散步的一样。
对上她还带着凉意的眼神，谢昀卿有片刻失神，再往她身后看是几具鲜活的尸体。
沐阳也正好将剩下的人解决完，回头看见宋意宛的战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也不是没见过横尸遍野的场景，但是这般场景中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冲击实在是有些大了。
宋意宛没看没空理会他们俩是什么表情，寻了个黑衣人就在他身旁蹲下，借着他的衣服擦了擦手中的剑。
“这些人的身手瞧着不像是来杀人的，更像是来送菜的。”
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语调，另外两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思绪一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后，都忍不住笑了。
“许是郡主武艺高强，所以才所当无敌。”谢昀卿扶起不知何时被掀翻的轮椅，试着推了推，并未发现什么损坏后动作自然的坐了回去，笑着道。
“即使今夜月色温柔，世子也不必用这般善意的谎言来掩盖真相。”宋意宛看着他这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眼眸微动，手上动作依旧不紧不慢，语气无奈道。
谢昀卿笑得更欢了。
沐明匆匆赶到时，就看见这么一幕：面容姣好的女子蹲在地上，慢条斯理的用尸体上的衣服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中的银剑，他心中担忧得不行的世子正眉眼带笑的注视着正拭剑的人。
沐明心头一跳，差点儿以为是自己跑太快了眼花了，等宋意宛站起身，谢昀卿抬头看来，沐明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都是真的。
“主子，郡主。”
“出什么事儿了，这么着急忙慌的？”见他喘着气，谢昀卿问。
“属下在院子里发现有四名行踪诡异的黑衣人在屋顶，行踪暴露后立马逃走了，属下怕出什么事，跟国公爷借了两个人盯着院子就追来了。”
谢昀卿微微颔首，宋易辞和舒白就住在他们隔壁院子，请他们帮忙确实要方便些。
“那四个人后面可来了？”沐明目光从宋意宛的长剑上扫过，迹血虽然已被擦干净，但还是有股浓烈的血腥味从长剑上传来。
“方才打到一半又两个人匆匆赶到，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四人中的两个。”宋意宛回他道。
两人？沐明眨眨眼，侧头看向沐阳。
沐阳点头：“是只有两人，当时匆匆赶到，冲着主子就去了。”
“那主子可有······”受伤，剩下的话沐明实在问不出口，刚才离得远看不清楚，现在细细一看才发现他们家主子身上干干净净的连滴血都没沾上。
沐阳却是懂了他的意思，道了声主子没事。
“三位不如换个地方再聊？”将软剑收回腰间，闻着风中飘着的血腥味，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宋意宛忍不住出声提议。
“好。”谢昀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转过几道月门，见他们主仆三人还有话要说，宋意宛便准备先行离开。
“郡主。”谢昀卿忙唤住她，“刚好我们住的斋房隔得不远，一起回吧，若是路上还有什么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这还不远吗？宋意宛沉默，知道这是他的好意，也没拒绝。
一行人朝着斋房的方向走去，宋意宛与谢昀卿并肩走着，为避免一路无话，自然而然说到今夜的刺杀。
“听说世子前段时间也遇到了刺杀，那夜的刺客水平也和今夜一般吗？”宋意宛好奇。
不到一个月，接连遇上两次刺杀，要说没点联系实在有些难以相信，毕竟这个关头敢对谢昀卿下手的人并不多。但二哥之前说别院的刺客出手狠辣，今夜的实在是跟狠辣沾不上什么关系，宋意宛有些看不懂了。
“除了领头的那个，剩下的与那晚相比水平天差地别，那夜若不是有神医身边的护卫在，恐怕我们主仆三人如今还在床上躺着。”谢昀卿倒也没夸大，没有舒白的话，他们三人重伤在所难免。
意识到他口中神医身边的护卫是谁，宋意宛侧首看了他一眼，却被他发觉，目光直直回望过来。
宋意宛移开视线，顺势称赞：“这般说来，那护卫当真是身手了得。”
谢昀卿笑：“确实是武艺高强。”
“方才所见，神医也当真是名不虚传。”宋意宛轻笑。
谢昀卿眉眼具笑：“确实是名副其实。”
沐阳两人听着嘴角也下意识上翘，气氛悄然轻松起来，任谁瞧着也猜不到几人才经历过一场刺杀。
“说起来，今夜的刺客招式瞧着还有些熟悉。”笑过后宋意宛突然想到。
闻言，谢昀卿立马抬眼看去：“郡主之前遇见过？”
沐阳两人也忍不住侧首望去。
宋意宛仔细回想确定道：“是见过，之前从扬州回来时碰上有人刺杀丞相府的家眷，招式与今夜几乎是如出一辙。”水平也是。
谢昀卿想到之前她说因为救了人后才昏迷被王绫玉救了回去，眼中神色一暗。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郡主当真是侠女之姿。”谢昀卿赞叹，又似不经意问道：“听说那日刺杀的杀手众多，手段狠辣，郡主可有受伤？”
招式狠辣？宋意宛实在无法将这四个字与那日的杀手联系在一起，轻轻摇头：“方才说今夜刺客的招式与那日相同，水平自然也是相差无几的。”
对上她看来的视线，又想到她之前的那番“送菜”言论，谢昀卿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来，心头的担心散了去，又说起另一件事来。
“听说过段时间丞相府要举办赏菊宴，郡主于他们有救命之恩，想来丞相府的人定会亲自上府邀请。”
不懂话题这么突然转到赏菊宴上，宋意宛还是顺着他的话道：“我鲜少在闺秀中游走，长安城中认识我的人不多，丞相府的人应不知道我是谁。”否则之前的中秋宫宴中就该认出她来了。
谢昀卿张了张嘴想问她为何不愿参加闺秀的聚会，又想着她之前说的不愿国公府进入众人的视线中，便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欲言又止间，宋意宛已经望见匆匆往这边寻来的舒白。
“二哥。”宋意宛快步迎了过去，眼底绽开笑意。
舒白快速来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毫发无损才放下心，将目光转向已来到两人身旁的谢昀卿。
互相见过礼后，舒白看向谢昀卿身后的沐明。
“明侍卫匆匆离去，可追到了两名黑衣人？”
“没有，”沐明下意识摇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之后，不禁一愣，“两名？”
舒白点头：“是两名，你离开没多久，又有两名黑衣人闯进了院子。”
“后面还有人闯进来？”谢昀卿拧眉。
“嗯，那两人刚踏入院子就被时砚发现了，好不容易被制服后，还没来得及动作他们就服毒自尽了。”
谢昀卿神色微沉，宋意宛则跟他说了黑衣人的与之前对丞相府动手之人的相似之处，舒白心底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众人间的气氛一时间沉了下来，微凉的夜风拂过脸颊，舒白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目光重新看向轮椅上的人。
“天色已晚，山间雾重，在外待久了恐寒气入体，我便与舍妹先行告辞了，世子也早些歇息。”
谢昀卿点头：“子安与郡主也早些休息。”
两兄妹跟谢昀卿作别后抬步离开，这里离斋房已经不远，转过一道月门后就到了东西斋房的岔路口。
“你呀，大晚上出门也不带个人，可担心死我和阿辞了。”舒白轻轻点了点身旁女子的额角。
宋意宛讨好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屋里闷得想慌出门随便走走，哪儿知道会碰上这么件事。”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带就出门。”
“哪儿有什么都不带，你看我这不是还把软剑带身上了吗？”
“这么一说是不是还该夸你，居然还记得把防身的家伙带上。”
“你要夸我的话也不是不行。”
“你啊，”舒白实在是拿这个妹妹没法，“长安这段时间不怎么太平，出门别忘了把剑带上，你常用的扇子还没做好，这段时间就将就着些。”
宋意宛最常用的防身武器是一把特制的扇子，刀枪不入，可惜救林承则他们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女子佩剑又过于招摇，就先寻了稍微不那么显眼的软剑。
“知道了二哥，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呢，什么都不懂。”
“好好好，我们阿宛长大了，现在是大人了，二哥不啰嗦了行吧。”
两人身影渐渐远去，温柔的男声和娇俏的女声伴着晚风拂过岔路口三人的耳畔，谢昀卿神情不明，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一言不发。
突如其来的低气压，让沐阳两人有些不知作何反应，心头虽疑惑但谁也不敢出声发问，只好拼命使眼色让对方上。
“走吧。”就在两人快要变成斗鸡眼时，谢昀卿终于出声道。
两人顿时松了口气，推着他回屋。
路上，沐明不解的看向身侧的人，好奇方才谢昀卿到底是怎么了。
沐阳其实也不明白，但是想着刚刚自家主子突然心情不好的瞬间，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也不敢说，只好保持沉默。
这边，舒白正听宋意宛说方才亭子中发生的事，目光关切地看着身边的人，“你可有受伤？”
方才一碰面，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只是人多他也不能确保到底是谁身上的，如今只有他们两人，空气中一直飘散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他怕宋意宛受了伤还瞒着不说，像以前那样。
“真没受伤，”宋意宛无奈，“那些人的武功不算太高，甚至连我的身都没近到。”
“嗯？”舒白侧目，“现在当真是什么人都敢来刺杀谢昀卿了？”
宋意宛颇为认同的点头，提了下她觉得今夜的黑衣人与刺杀丞相府的人像是一批人的事。
“丞相府和谢昀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怎么还搅合在一起了？”舒白想不通，一直回到自己的院子也没琢磨明白。
“难不成这人想杀尽朝中高官，搅乱朝堂？”宋易辞脑洞大开。
“那为什么不直接对林丞相动手？”舒白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再坐下去也得不到个答案，已经快到二更天，便起身准备回房休息。
“对了，阿宛怎么和谢昀卿怎么碰上的？”宋易辞唤住他问道。
提起这事舒白就觉得好笑：“两人都嫌屋里太闷，出去逛着逛着就遇上了。”
宋易辞轻啧一声：“以前不认识的时候在长安呆了这么多年也不曾遇见过一次，现在认识了，倒是隔三岔五就遇上，难不成巧遇还跟认不认识有关？”
“只是恰好赶上父亲的日子了，等这段时间过了他们俩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少了。”
“是吗？”
谢昀卿主仆三人回到院子就见时砚抱剑站在一旁，见他们回来细细将院子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听沐明感谢一番后才离开。
谢昀卿的目光在地上两具尸体上停留片刻，也没让人处理，只吩咐沐明第两天一早去大理寺报案，之后就进屋休息了。
收拾完躺在床上，谢昀卿脑中脑海中不禁浮现了方才亭中宋意宛的身影。
他说的武艺高强是真心的，并未任何夸大的意味，今夜除了领头的那个其他的刺客水平不高，所以他应敌的同时还能注意着另外两人的情况，那抹浅紫色的身影的每一次侧身、弯腰、踢腿都在他脑海中回放。
宋意宛的招式利落，每一次出招都是直奔对方的命门而去，没有任何的废动作，两三个动作间就取了刺客的性命。手中的软剑在她手里就像活了一样，弯曲、缠绕，灵活的像是条有生命的蛇。
能将软剑使得这么好的，他还见过一个，就是舒白。回想之前舒白动手的模样，不难看出两人招式与路数的相似，也验证了之前宋易辞说的宋意宛武艺是宋家两兄弟教的话。
只是宋意宛与舒白的招式虽然同属一门但也有很明显的差距。宋意宛的招式狠辣，杀意却不强，明显是没怎么杀过人，平日里动手应该是和两位兄长比试更多。
但舒白不一样，别院那夜他虽然不像今夜这般游刃有余，但舒白就在他身侧不远，仅是细碎的余光里他也能感受到舒白动手时一招一式间汹涌的杀意，以及身上都翻涌着的煞气，那是杀过很多人才有气势，这种气势是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人才会有的，舒白一个平日都待在国公府的公子哥，又是在哪儿练出的这一身煞气。
那宋易辞呢，他的武功那么高，手中的兵器是否也带着血气呢？
谢昀卿盯着灯罩里跳动的烛火，面上神色晦暗不明。
沐阳静静站在亭中当个隐形人，心中忍不住感叹，再抬头时却见女子脸色一变，目光凌厉的看向左侧。
“什么人？”宋意宛指尖翻转，向右侧暗处射出不知何时捡的石子，冷声质问道。
沐阳也在第一时间掠到谢昀卿身边，与宋意宛一前一后将谢昀卿护在中间。
谢昀卿眼中的笑意早已被寒气代替，冷冷地望向另一侧。
“谁？”守在屋内的沐明听到头上的动静，快步踏出门外，凌厉的目光一扫，便见着几名黑衣人正踏着月光远去。
见他们似乎是奔着谢昀卿去的，沐明心中着急，想追又怕自己离开后黑衣人又折返回来，虽然屋内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并不意味着能敞开门让人翻看。况且若是谢昀卿他们一会儿回来的话见他不在也得有人知会一声。
纠结不已时，目光扫过隔壁院子，想起隔壁院子里住的人是谁后，沐明顿时计上心头，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越墙进了隔壁院子。
“什么人？”守在宋易辞屋外的时砚厉声质问，右手下意识握上了腰间的佩剑。
“靖安世子随侍沐明有事求见国公，还请兄台通报一声。”沐明走到亮处，让对方看清他的脸。
时砚听出了他的声音，毕竟这几日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右手松开剑柄，声音缓和了几分：“稍等。”
正要推门禀告，屋内已传来宋易辞略带困倦的声音：“让他进来。”
时砚推开门，向里一抬手，对院中的人示意：“请。”
“见过国公。”沐明大步踏入，向屋内的人行礼。
“你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宋易辞拢了拢身上的外袍，问道。
“方才属下从世子屋内出来时，发现四名黑衣人在屋顶上鬼鬼祟祟的，待属下出声质问后立马逃走了。世子方才带着沐阳去寺内闲逛了，属下担心那些人是奔着世子去的，又恐离开后世子刚好回来没个知会的人，所以恳请国公借属下一个人，帮忙盯会儿院子。”沐明快速表明来意。
“可以。”宋易辞颔首，冲着门外吩咐：“时砚，你和文竹去谢世子的院子守会儿，别让不该进的人进去了，若是世子回来就跟他说一声明侍卫的去向。”
“是。”
“多谢国公，属下先告辞了。”沐明面露感激。
沐明离开没多久，舒白也来了宋易辞屋里，挑了个地儿坐下，懒洋洋道：“这大晚上的可真会折腾。”
沐明的动静不小，他又住在宋易辞隔壁，穿个衣服的功夫就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就是等人睡了才好动手，谁知道谢昀卿是个不按常理来的，大半夜都不睡觉去外面游荡。”宋易辞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沐明来院子时他正换了寝衣准备入睡，“你去娘和阿宛的院子瞧瞧，以免那些不长眼的走错院子了。”
“我带文竹去，你和时砚守在这儿，刚好两边都有个报信的。”舒白起身。
“好。”
舒白从谢昀卿的院子里将人提走，让时砚一个人在那儿，时砚从小习武，后来又跟着龙虎卫练了几年，将他留在那儿，他和宋易辞一点儿也不担心。
悄声来到傅芫华和宋意宛的院子，傅芫华和陈嬷嬷的房门紧闭，屋内漆黑，想来应该是睡下了，整个院子里只有宋意宛的屋子还亮着灯。
舒白上前叩门，春雪应声前来开门。
“二公子。”
“阿宛呢？”
“小姐出门透气去了，还没回来。”
舒白心中一咯噔：“出去多久了，可有说去了何处，什么时候回来？”
“差不多一炷香了吧，小姐只说出去走走，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见他面色不好，春雪有些担忧的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儿。”舒白拧眉，将文竹唤来让他守在这里等宋意宛回来并且保护好这里后，转身回了他和宋易辞的院子。
他得跟宋易辞说一声再去找人，免得人回来了却和他错过了。
刚靠近院子便听到打斗声，舒白脚步一转，去了谢昀卿的院子。
院子内，时砚已将闯入的两人制服，还不等下一步动作，两人已咬破齿间的毒药，时砚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两人缓缓倒下，伴着乌黑的血从嘴角流出，没了气息。
“算了，都是些死士，抓住了一问不出什么。”一旁的宋易辞目光沉静。
舒白踏进院子就见时砚郁闷地站在一旁，地上躺着两个生死不知的人。
“抓住了？”舒白问。
“没，”时砚更郁闷了，“他们服毒了。”
宋易辞从暗处走出，看向他：“怎么你自己过来了，不是有文竹？”
“阿宛那丫头一炷香之前出门透气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我过来跟你说一声再去找他，免得错过了。”
“我也去。”
“寺里还有其他人，你去不方便，我去就行。那些人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那丫头机敏，不会有什么事的。”
宋易辞点头：“你去动静最大的那处看看，我担心她和谢昀卿卷一起了。”
“好。”
暗处涌出七八名黑衣人，为首的人手中夹着一枚石子，目光戒备地盯着宋意宛。
“姑娘，我们今日是为了靖安世子而来，你若不想招来麻烦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我若是不走呢？”宋意宛反问。
“那就得罪了，动手！”
为首的人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即向三人攻去。
对面来势汹汹，沐阳瞧了眼手无寸铁的宋意宛正要将自己的剑扔给她，就见她手在腰间一抹，一把长剑已出现在手中。
余光往旁边一扫，见谢昀卿两手空空坐在轮椅上，手腕一抖，长剑就像活了一般，绕过砍向她的长刀，刺进了对方的胸膛。
劈手夺下对方手中的刀，宋意宛头也不回地丢给谢昀卿，也不管他顺不顺手，专心应付起面前的杀手，几个侧身、翻越间，随着周边桂花叶落下，又带走了一名黑衣人的性命。
谢昀卿也没想到她腰间竟然藏了把软剑，眼中的惊艳之色还不曾消散就见她这一番动作，手臂一抬便接过她扔来的兵器，几息之后，领头的黑衣人已经攻到了面前。
那边，沐阳即使被几个黑衣人围攻，动作依旧游刃有余，面色不改，心头闪过异样。
谢昀卿心中的怪异之感更甚，围攻他的人也有四五人，但能明显感受到几人的身手差距，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伙的。
与此同时，两名黑衣人飞身匆匆赶到，看了眼此时的局势，并未过多思考就已提刀冲向谢昀卿。
领头的人武功不低，攻势密集动作凌厉，谢昀卿专心应付他，又要防着其他几个时不时刺来的杀招，余光瞥见又有两人加入，借着躲避身侧斜刺过来长刀的动作，脚步一错，顺势站了起来，挥手一砍，逼退身前刺客的同时夺下身侧持刀者的性命。
一直坐轮椅的人陡然站起来，围攻的人心中震惊，各有不同程度的反应不及，趁着他们愣神的间隙，谢昀卿攻势不减，转眼间已收割下两人的性命。
领头的最先反应过来，横刀接下劈来的刀刃，眼中神色变得凝重，对方显然不愿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凌厉的杀招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他不想死，谢昀卿已经站起来的消息也还需要传回去，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
一连过了几招，谢昀卿已经发现领头的人与那夜别院刺客来路相同，顺手解决了两人后目光轻飘飘落在了眼前人身上。
领头的心惊，心底已萌生了些许退意，反正上面的人今夜只是让他来试探一下谢昀卿的深浅，看看他究竟恢复得如何并未说要把人怎么样，谢昀卿站起来的消息已经足够他回去交差了。
这般想着，接下来交手的过程中他便一直寻着时机脱身，又与眼前人缠斗一番，眼看着宋意宛已将一同来的人解决得差不多，他也终于寻着了机会，正要借着侧闪的动作飞身离开，心口却忽的一阵绞痛，紧接着一道剧痛从腹部扩散到全身，领头的瞪大双眼看着眼前面色略带意外的少年，冰冷的刀身贯穿了他的身体，心思一转明白了方才的异样是怎么回事，面巾遮掩下的嘴角满是僵硬地扯了扯，心底满是悲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是这样的下场。
察觉到背后传来的杀意，谢昀卿毫不犹豫抽刀反手刺去，眼前的人双目圆睁不甘的倒下，他扭头看向身后，看到的是另一双满是惊愕的双眼，对方的兵器还维持着刺向他的动作，腹部插着一把长刀，胸口已被一柄长剑刺穿，身后是持剑的宋意宛。
银白的软剑自后贯穿心口，又加上长刀刺穿腹部，黑衣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两人抽回兵器，黑衣人没了支撑软着身倒下，眼前没了遮挡，他这才完全看清女子此时的模样，衣袍一尘不染，除去略有些凌乱的发丝以及身侧滴着血的长剑，瞧着就像是出来散步的一样。
对上她还带着凉意的眼神，谢昀卿有片刻失神，再往她身后看是几具鲜活的尸体。
沐阳也正好将剩下的人解决完，回头看见宋意宛的战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也不是没见过横尸遍野的场景，但是这般场景中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冲击实在是有些大了。
宋意宛没看没空理会他们俩是什么表情，寻了个黑衣人就在他身旁蹲下，借着他的衣服擦了擦手中的剑。
“这些人的身手瞧着不像是来杀人的，更像是来送菜的。”
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语调，另外两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思绪一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后，都忍不住笑了。
“许是郡主武艺高强，所以才所当无敌。”谢昀卿扶起不知何时被掀翻的轮椅，试着推了推，并未发现什么损坏后动作自然的坐了回去，笑着道。
“即使今夜月色温柔，世子也不必用这般善意的谎言来掩盖真相。”宋意宛看着他这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眼眸微动，手上动作依旧不紧不慢，语气无奈道。
谢昀卿笑得更欢了。
沐明匆匆赶到时，就看见这么一幕：面容姣好的女子蹲在地上，慢条斯理的用尸体上的衣服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中的银剑，他心中担忧得不行的世子正眉眼带笑的注视着正拭剑的人。
沐明心头一跳，差点儿以为是自己跑太快了眼花了，等宋意宛站起身，谢昀卿抬头看来，沐明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都是真的。
“主子，郡主。”
“出什么事儿了，这么着急忙慌的？”见他喘着气，谢昀卿问。
“属下在院子里发现有四名行踪诡异的黑衣人在屋顶，行踪暴露后立马逃走了，属下怕出什么事，跟国公爷借了两个人盯着院子就追来了。”
谢昀卿微微颔首，宋易辞和舒白就住在他们隔壁院子，请他们帮忙确实要方便些。
“那四个人后面可来了？”沐明目光从宋意宛的长剑上扫过，迹血虽然已被擦干净，但还是有股浓烈的血腥味从长剑上传来。
“方才打到一半又两个人匆匆赶到，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四人中的两个。”宋意宛回他道。
两人？沐明眨眨眼，侧头看向沐阳。
沐阳点头：“是只有两人，当时匆匆赶到，冲着主子就去了。”
“那主子可有······”受伤，剩下的话沐明实在问不出口，刚才离得远看不清楚，现在细细一看才发现他们家主子身上干干净净的连滴血都没沾上。
沐阳却是懂了他的意思，道了声主子没事。
“三位不如换个地方再聊？”将软剑收回腰间，闻着风中飘着的血腥味，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宋意宛忍不住出声提议。
“好。”谢昀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转过几道月门，见他们主仆三人还有话要说，宋意宛便准备先行离开。
“郡主。”谢昀卿忙唤住她，“刚好我们住的斋房隔得不远，一起回吧，若是路上还有什么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这还不远吗？宋意宛沉默，知道这是他的好意，也没拒绝。
一行人朝着斋房的方向走去，宋意宛与谢昀卿并肩走着，为避免一路无话，自然而然说到今夜的刺杀。
“听说世子前段时间也遇到了刺杀，那夜的刺客水平也和今夜一般吗？”宋意宛好奇。
不到一个月，接连遇上两次刺杀，要说没点联系实在有些难以相信，毕竟这个关头敢对谢昀卿下手的人并不多。但二哥之前说别院的刺客出手狠辣，今夜的实在是跟狠辣沾不上什么关系，宋意宛有些看不懂了。
“除了领头的那个，剩下的与那晚相比水平天差地别，那夜若不是有神医身边的护卫在，恐怕我们主仆三人如今还在床上躺着。”谢昀卿倒也没夸大，没有舒白的话，他们三人重伤在所难免。
意识到他口中神医身边的护卫是谁，宋意宛侧首看了他一眼，却被他发觉，目光直直回望过来。
宋意宛移开视线，顺势称赞：“这般说来，那护卫当真是身手了得。”
谢昀卿笑：“确实是武艺高强。”
“方才所见，神医也当真是名不虚传。”宋意宛轻笑。
谢昀卿眉眼具笑：“确实是名副其实。”
沐阳两人听着嘴角也下意识上翘，气氛悄然轻松起来，任谁瞧着也猜不到几人才经历过一场刺杀。
“说起来，今夜的刺客招式瞧着还有些熟悉。”笑过后宋意宛突然想到。
闻言，谢昀卿立马抬眼看去：“郡主之前遇见过？”
沐阳两人也忍不住侧首望去。
宋意宛仔细回想确定道：“是见过，之前从扬州回来时碰上有人刺杀丞相府的家眷，招式与今夜几乎是如出一辙。”水平也是。
谢昀卿想到之前她说因为救了人后才昏迷被王绫玉救了回去，眼中神色一暗。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郡主当真是侠女之姿。”谢昀卿赞叹，又似不经意问道：“听说那日刺杀的杀手众多，手段狠辣，郡主可有受伤？”
招式狠辣？宋意宛实在无法将这四个字与那日的杀手联系在一起，轻轻摇头：“方才说今夜刺客的招式与那日相同，水平自然也是相差无几的。”
对上她看来的视线，又想到她之前的那番“送菜”言论，谢昀卿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来，心头的担心散了去，又说起另一件事来。
“听说过段时间丞相府要举办赏菊宴，郡主于他们有救命之恩，想来丞相府的人定会亲自上府邀请。”
不懂话题这么突然转到赏菊宴上，宋意宛还是顺着他的话道：“我鲜少在闺秀中游走，长安城中认识我的人不多，丞相府的人应不知道我是谁。”否则之前的中秋宫宴中就该认出她来了。
谢昀卿张了张嘴想问她为何不愿参加闺秀的聚会，又想着她之前说的不愿国公府进入众人的视线中，便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欲言又止间，宋意宛已经望见匆匆往这边寻来的舒白。
“二哥。”宋意宛快步迎了过去，眼底绽开笑意。
舒白快速来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毫发无损才放下心，将目光转向已来到两人身旁的谢昀卿。
互相见过礼后，舒白看向谢昀卿身后的沐明。
“明侍卫匆匆离去，可追到了两名黑衣人？”
“没有，”沐明下意识摇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之后，不禁一愣，“两名？”
舒白点头：“是两名，你离开没多久，又有两名黑衣人闯进了院子。”
“后面还有人闯进来？”谢昀卿拧眉。
“嗯，那两人刚踏入院子就被时砚发现了，好不容易被制服后，还没来得及动作他们就服毒自尽了。”
谢昀卿神色微沉，宋意宛则跟他说了黑衣人的与之前对丞相府动手之人的相似之处，舒白心底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众人间的气氛一时间沉了下来，微凉的夜风拂过脸颊，舒白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目光重新看向轮椅上的人。
“天色已晚，山间雾重，在外待久了恐寒气入体，我便与舍妹先行告辞了，世子也早些歇息。”
谢昀卿点头：“子安与郡主也早些休息。”
两兄妹跟谢昀卿作别后抬步离开，这里离斋房已经不远，转过一道月门后就到了东西斋房的岔路口。
“你呀，大晚上出门也不带个人，可担心死我和阿辞了。”舒白轻轻点了点身旁女子的额角。
宋意宛讨好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屋里闷得想慌出门随便走走，哪儿知道会碰上这么件事。”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带就出门。”
“哪儿有什么都不带，你看我这不是还把软剑带身上了吗？”
“这么一说是不是还该夸你，居然还记得把防身的家伙带上。”
“你要夸我的话也不是不行。”
“你啊，”舒白实在是拿这个妹妹没法，“长安这段时间不怎么太平，出门别忘了把剑带上，你常用的扇子还没做好，这段时间就将就着些。”
宋意宛最常用的防身武器是一把特制的扇子，刀枪不入，可惜救林承则他们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女子佩剑又过于招摇，就先寻了稍微不那么显眼的软剑。
“知道了二哥，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呢，什么都不懂。”
“好好好，我们阿宛长大了，现在是大人了，二哥不啰嗦了行吧。”
两人身影渐渐远去，温柔的男声和娇俏的女声伴着晚风拂过岔路口三人的耳畔，谢昀卿神情不明，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一言不发。
突如其来的低气压，让沐阳两人有些不知作何反应，心头虽疑惑但谁也不敢出声发问，只好拼命使眼色让对方上。
“走吧。”就在两人快要变成斗鸡眼时，谢昀卿终于出声道。
两人顿时松了口气，推着他回屋。
路上，沐明不解的看向身侧的人，好奇方才谢昀卿到底是怎么了。
沐阳其实也不明白，但是想着刚刚自家主子突然心情不好的瞬间，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也不敢说，只好保持沉默。
这边，舒白正听宋意宛说方才亭子中发生的事，目光关切地看着身边的人，“你可有受伤？”
方才一碰面，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只是人多他也不能确保到底是谁身上的，如今只有他们两人，空气中一直飘散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他怕宋意宛受了伤还瞒着不说，像以前那样。
“真没受伤，”宋意宛无奈，“那些人的武功不算太高，甚至连我的身都没近到。”
“嗯？”舒白侧目，“现在当真是什么人都敢来刺杀谢昀卿了？”
宋意宛颇为认同的点头，提了下她觉得今夜的黑衣人与刺杀丞相府的人像是一批人的事。
“丞相府和谢昀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怎么还搅合在一起了？”舒白想不通，一直回到自己的院子也没琢磨明白。
“难不成这人想杀尽朝中高官，搅乱朝堂？”宋易辞脑洞大开。
“那为什么不直接对林丞相动手？”舒白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再坐下去也得不到个答案，已经快到二更天，便起身准备回房休息。
“对了，阿宛怎么和谢昀卿怎么碰上的？”宋易辞唤住他问道。
提起这事舒白就觉得好笑：“两人都嫌屋里太闷，出去逛着逛着就遇上了。”
宋易辞轻啧一声：“以前不认识的时候在长安呆了这么多年也不曾遇见过一次，现在认识了，倒是隔三岔五就遇上，难不成巧遇还跟认不认识有关？”
“只是恰好赶上父亲的日子了，等这段时间过了他们俩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少了。”
“是吗？”
谢昀卿主仆三人回到院子就见时砚抱剑站在一旁，见他们回来细细将院子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听沐明感谢一番后才离开。
谢昀卿的目光在地上两具尸体上停留片刻，也没让人处理，只吩咐沐明第两天一早去大理寺报案，之后就进屋休息了。
收拾完躺在床上，谢昀卿脑中脑海中不禁浮现了方才亭中宋意宛的身影。
他说的武艺高强是真心的，并未任何夸大的意味，今夜除了领头的那个其他的刺客水平不高，所以他应敌的同时还能注意着另外两人的情况，那抹浅紫色的身影的每一次侧身、弯腰、踢腿都在他脑海中回放。
宋意宛的招式利落，每一次出招都是直奔对方的命门而去，没有任何的废动作，两三个动作间就取了刺客的性命。手中的软剑在她手里就像活了一样，弯曲、缠绕，灵活的像是条有生命的蛇。
能将软剑使得这么好的，他还见过一个，就是舒白。回想之前舒白动手的模样，不难看出两人招式与路数的相似，也验证了之前宋易辞说的宋意宛武艺是宋家两兄弟教的话。
只是宋意宛与舒白的招式虽然同属一门但也有很明显的差距。宋意宛的招式狠辣，杀意却不强，明显是没怎么杀过人，平日里动手应该是和两位兄长比试更多。
但舒白不一样，别院那夜他虽然不像今夜这般游刃有余，但舒白就在他身侧不远，仅是细碎的余光里他也能感受到舒白动手时一招一式间汹涌的杀意，以及身上都翻涌着的煞气，那是杀过很多人才有气势，这种气势是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人才会有的，舒白一个平日都待在国公府的公子哥，又是在哪儿练出的这一身煞气。
那宋易辞呢，他的武功那么高，手中的兵器是否也带着血气呢？
谢昀卿盯着灯罩里跳动的烛火，面上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