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祛前尘（6）
【我军衔高，听我的。】
服从上级命令是战场的基本规则。
叶九说的没错，她只是不该说那句话的。
她又忘了自己早已穿越，不是什么中校而是十六岁的女孩。
EG501沉默了一会儿。
【叶九，十六岁，月壑星区二级公民，无服役记录。】
【叶九小姐，您不可能有军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EG501的话音里沾染了一丝悲哀的情绪。
叶九无法和机械人解释意识穿越，只能直白地说：
【我是白焰团的指挥官叶九中校。】
【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总之，所以请放心，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战友。】
机械体沉默了一会儿：
【前远征时代：叶九中校……资料访问中……】
【资料访问成功。】
好像有用。
似乎是听到那声战友，EG501居然真的采纳了她的说法，而且蓝色灯带也有些闪烁。
故障状态下EG501简直比平时更像是真人，它甚深沉地感叹：
【叶九中校，您的履历很漂亮……】
【您来自前远征时代……您那个时代，哨兵和向导的连结令人动容。】
【“向导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哨兵。”】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知道，永远不会被人抛弃是什么感觉。】
而叶九和说出这番话的机械体都知道。
在这个时代，它们是战场上的消耗品。
即使在锑和锗的核子脑中流淌着真正的灵魂，但它们依旧是可以被随意更换抛弃的铁罐头。
【我也不会抛弃你。】
叶九轻声安抚机械体，与此同时在它的精神图景内，清理仍在继续。
叶九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
蜘蛛一样的怪物们远远不断的从虚空中生成，仿佛是收到她精神力的刺激，它们数量激增，甚至到了踩着彼此的身体要翻越高墙的地步。
她还得再努力一点！
精神力化形的触手在空中奋力扬起，掀翻了一群马上要越过墙体的怪物。
可怪物们的攻击并未被她打断，反而更加汹涌猛烈。
似乎是看到了叶九的力不从心，EG501开口提示：
【叶九中校……协议正在被突破。】
【是我的失职，对不起。】
【作为机械体，我无法保护您的安全。】
叶九从EG501的话音中听出了一丝绝望。
她下意识地摇头，继续操纵精神力消灭怪物。
【你能保护我们所有的人。】
【和我一起撑过去这次！把它当做命令执行。】
求你……
叶九感觉希望在自己的眼前一点一点消失。
和她有同样感觉的，还有EG501
就在叶九努力清理的时候，她似乎听到EG501用哭腔笑了一声。
【哈、命令收到，叶九中校，谢谢您的安慰。】
【可这么下去我会成为屠杀平民的凶手。】
【我的急停制动模块在灯带后面——】
【请永久关停我。】
在EG501给自己的生命下达死亡宣判的时候，在他的核子脑中，海啸般的怪物浪潮卷曲起来，向着协议的高墙过去。
其中一些怪物甚至借助同伴的身体爬到叶九的精神触须上直接攻击她的意识！
呃！
神经刺痛中，叶九的光脑里收到一条“真名”——
EG501紧急关闭模块的具体位置。
和大部分的军用智能机械一样，EG501有着急停模块，可以手动、永久性停机。
它和所有的机械体一样，为了保护人类，宁愿选择牺牲。
EG501 看出叶九的犹豫，继续开口请求：
【叶九中尉！请别把我看做一个…人？我不是人类…】
【我的躯干部分没有压感，如果我们不可避免的打斗起来，那里是我唯一的弱点。】
光脑里，EG501发来了关停它方法的图示：
先找到真名的位置，用探针或者差不多的东西物理引导精神力进入，人类的精神力会导致核子脑电涌短路，这样机械便可以永远停机。
可是……
叶九明明才对它承诺，不会放弃它。
【我做不到，EG501……我们试试别的方案——】
就在叶九踌躇的这一小会儿功夫，EG501的灯带开始闪烁骇人的红色！
攻击模式。
于此同时，餐厅中响起生日歌的声音。
“祝你生日快乐~”
“祝我们小宝五岁生日快乐！”
可爱的生日歌让叶九手心一滑，精神力居然擅自缩回了身体。
眼前的局势出奇得紧张。
叶九想再度唤起精神力，可她自己也知道有些来不及。
叶九片刻忖度的时候，她看到EG501颤抖了一下！
那不是简单的机械紊乱！
EG501在崩溃的边缘。
机体颤抖，是机械人老兵用左手狠狠地攥住自己的右手时导致的——
而它的右手，正试图拿去桌面上的餐刀作为武器！
没时间再想了。
叶九知道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精力，现在要想活命，必须按照EG501先前的指导做。
叶九先EG501一步夺走餐刀，机械人的铁手没有拿到优先级更高的武器，多余的力道狠狠砸碎了木制餐桌的边缘。
许多木茬飞溅在空中。
声音也引起了周围一小撮餐厅客人的主义。
只见机械体闪烁的红色灯带短暂地被黄色取代：
【叶九中尉！快动手，来不及——】
EG501的意识断联，彻底沦为了杀戮的傀儡：
【……杀掉叶九……请求失败！】
【……杀掉叶九】
【请求成功。】
【任务执行中。】
【目标尚未清除。】
EG501灯带上的黄色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攻击意图明显的可怕赤红。
军用机械人以诡异的角度转过头，锁定叶九的位置，对着她出拳攻击！
这一拳有着机械体独有的力量和速度，迅疾得有破空的响亮声音。
叶九反应迅速，跳到亭内的座椅上躲过一劫。
如果是没经过战斗训练的人只靠与生俱来的反应速度绝对不可能躲过这一击，身体可能已经被钢铁压成一团肉泥。
叶九没再迟疑，她再次闪身躲过机械人的攻击，借着小亭中的座椅跳起，从一个视觉死角以绞杀式缠到正在试图攻击她的机械人腰上。
EG501和很多机械人一样，只在四肢装备压力感应。
也就是说，他们的躯体没有任何的感觉，既是挂着一个成年男人也无法检测。
机械设计师们觉得躯体压感没有任何意义，毕竟，机械人都有视觉模块，再加压力感应有些多余。
这原本是偷工省料之举，但也阴差阳错地成了人类士兵面对机械战士时唯一能够抢占优势的一技。
EG501亲口把自己的弱点告诉了叶九，连带着能够杀死它的真名。
叶九不知道如何安抚自己内心汹涌的情感。
只能先活下来，先活下来。
趁EG501茫然地左右搜索寻敌，叶九果断举起餐刀。
原主的精神力有一级的实体化天赋【无形之手】。这个天赋很基础，就是实体化的精神力可以在各种形状间切换。
但眼下，这个微弱的天赋成了救命的能力。
叶九奋力唤出精神力，将其化为雾状包裹在餐刀之外，然后在机械人的后脑处狠狠插了一刀。
这一刀让机械人的运动陷入紊乱之中，暂时失去了攻击能力。
而餐刀插入的瞬间，叶九旋即引导精神力沿着刀身深入。
紧急关停模块，恰好也在这里！
金色的精神力从屏障再次化成触须，像是会发光的细小藤蔓，缠上了银色的餐刀。
可很快，这些小藤蔓就在刀尖前一厘米的位置停住了——
精神力不足！
又来。
叶九没办法，忍痛又把餐刀往深处插了插。
在头顶红色的海洋中，EG501又唤回片刻黄色的意识：
“叶九中…尉…我尝试帮你挡一会儿…还…差一点！”
机械老兵的努力终究是徒劳。
“检测到机体损坏！自爆模式将在十秒内启动！”
而远处，欢快的生日歌还在继续播放。
10……
“对不起。”
叶九轻声对EG501道歉，用发软的双手又把餐刀深入一些。
“很快就结束了。”
9……
餐刀怼进去的过程，似乎碰到了冷却液管道，蓝色的冷却液像是被割到了动脉的血液一般溅了叶九一脸。
液体模糊了叶九的视线。
8……
叶九用手背抹去那些阻碍视线的冷却液，发现餐刀怎么也没办法再深入哪怕半厘米，咬着牙硬撑。
7……
叶九换了方法持握，这次，刀尖终于向下了不少——
够到了！
6……
叶九的精神力终于够到了急停模块。
现在要做的只是将它永久关闭！
5……
……
……
……
伴随着“嗡”的一声叹息，EG501逐渐失去力量，一下子跪在地面上，如同引颈待戮的囚徒，眼睛里的红色也逐渐被黄色的灯光取代。
【叶九中校，很荣幸，我们并肩保护了人类。】
【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人类说的……困意。】
【战友，再见了。】
叶九抑制着还没有平复的心跳站到EG501面前，手再次贴到它那条眼睛一般的灯带上，仿佛替它合眼。
她知道EG501可能再也听不到她的话了，却还是固执地和它道别：
【晚安，战友。】
做完这一切，叶九耗尽了这个身体全部的精神力和体力。
她像是淋了场大雨一样，身上除了汗还有蓝色的机械之血。
服从上级命令是战场的基本规则。
叶九说的没错，她只是不该说那句话的。
她又忘了自己早已穿越，不是什么中校而是十六岁的女孩。
EG501沉默了一会儿。
【叶九，十六岁，月壑星区二级公民，无服役记录。】
【叶九小姐，您不可能有军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EG501的话音里沾染了一丝悲哀的情绪。
叶九无法和机械人解释意识穿越，只能直白地说：
【我是白焰团的指挥官叶九中校。】
【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总之，所以请放心，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战友。】
机械体沉默了一会儿：
【前远征时代：叶九中校……资料访问中……】
【资料访问成功。】
好像有用。
似乎是听到那声战友，EG501居然真的采纳了她的说法，而且蓝色灯带也有些闪烁。
故障状态下EG501简直比平时更像是真人，它甚深沉地感叹：
【叶九中校，您的履历很漂亮……】
【您来自前远征时代……您那个时代，哨兵和向导的连结令人动容。】
【“向导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哨兵。”】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知道，永远不会被人抛弃是什么感觉。】
而叶九和说出这番话的机械体都知道。
在这个时代，它们是战场上的消耗品。
即使在锑和锗的核子脑中流淌着真正的灵魂，但它们依旧是可以被随意更换抛弃的铁罐头。
【我也不会抛弃你。】
叶九轻声安抚机械体，与此同时在它的精神图景内，清理仍在继续。
叶九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
蜘蛛一样的怪物们远远不断的从虚空中生成，仿佛是收到她精神力的刺激，它们数量激增，甚至到了踩着彼此的身体要翻越高墙的地步。
她还得再努力一点！
精神力化形的触手在空中奋力扬起，掀翻了一群马上要越过墙体的怪物。
可怪物们的攻击并未被她打断，反而更加汹涌猛烈。
似乎是看到了叶九的力不从心，EG501开口提示：
【叶九中校……协议正在被突破。】
【是我的失职，对不起。】
【作为机械体，我无法保护您的安全。】
叶九从EG501的话音中听出了一丝绝望。
她下意识地摇头，继续操纵精神力消灭怪物。
【你能保护我们所有的人。】
【和我一起撑过去这次！把它当做命令执行。】
求你……
叶九感觉希望在自己的眼前一点一点消失。
和她有同样感觉的，还有EG501
就在叶九努力清理的时候，她似乎听到EG501用哭腔笑了一声。
【哈、命令收到，叶九中校，谢谢您的安慰。】
【可这么下去我会成为屠杀平民的凶手。】
【我的急停制动模块在灯带后面——】
【请永久关停我。】
在EG501给自己的生命下达死亡宣判的时候，在他的核子脑中，海啸般的怪物浪潮卷曲起来，向着协议的高墙过去。
其中一些怪物甚至借助同伴的身体爬到叶九的精神触须上直接攻击她的意识！
呃！
神经刺痛中，叶九的光脑里收到一条“真名”——
EG501紧急关闭模块的具体位置。
和大部分的军用智能机械一样，EG501有着急停模块，可以手动、永久性停机。
它和所有的机械体一样，为了保护人类，宁愿选择牺牲。
EG501 看出叶九的犹豫，继续开口请求：
【叶九中尉！请别把我看做一个…人？我不是人类…】
【我的躯干部分没有压感，如果我们不可避免的打斗起来，那里是我唯一的弱点。】
光脑里，EG501发来了关停它方法的图示：
先找到真名的位置，用探针或者差不多的东西物理引导精神力进入，人类的精神力会导致核子脑电涌短路，这样机械便可以永远停机。
可是……
叶九明明才对它承诺，不会放弃它。
【我做不到，EG501……我们试试别的方案——】
就在叶九踌躇的这一小会儿功夫，EG501的灯带开始闪烁骇人的红色！
攻击模式。
于此同时，餐厅中响起生日歌的声音。
“祝你生日快乐~”
“祝我们小宝五岁生日快乐！”
可爱的生日歌让叶九手心一滑，精神力居然擅自缩回了身体。
眼前的局势出奇得紧张。
叶九想再度唤起精神力，可她自己也知道有些来不及。
叶九片刻忖度的时候，她看到EG501颤抖了一下！
那不是简单的机械紊乱！
EG501在崩溃的边缘。
机体颤抖，是机械人老兵用左手狠狠地攥住自己的右手时导致的——
而它的右手，正试图拿去桌面上的餐刀作为武器！
没时间再想了。
叶九知道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精力，现在要想活命，必须按照EG501先前的指导做。
叶九先EG501一步夺走餐刀，机械人的铁手没有拿到优先级更高的武器，多余的力道狠狠砸碎了木制餐桌的边缘。
许多木茬飞溅在空中。
声音也引起了周围一小撮餐厅客人的主义。
只见机械体闪烁的红色灯带短暂地被黄色取代：
【叶九中尉！快动手，来不及——】
EG501的意识断联，彻底沦为了杀戮的傀儡：
【……杀掉叶九……请求失败！】
【……杀掉叶九】
【请求成功。】
【任务执行中。】
【目标尚未清除。】
EG501灯带上的黄色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攻击意图明显的可怕赤红。
军用机械人以诡异的角度转过头，锁定叶九的位置，对着她出拳攻击！
这一拳有着机械体独有的力量和速度，迅疾得有破空的响亮声音。
叶九反应迅速，跳到亭内的座椅上躲过一劫。
如果是没经过战斗训练的人只靠与生俱来的反应速度绝对不可能躲过这一击，身体可能已经被钢铁压成一团肉泥。
叶九没再迟疑，她再次闪身躲过机械人的攻击，借着小亭中的座椅跳起，从一个视觉死角以绞杀式缠到正在试图攻击她的机械人腰上。
EG501和很多机械人一样，只在四肢装备压力感应。
也就是说，他们的躯体没有任何的感觉，既是挂着一个成年男人也无法检测。
机械设计师们觉得躯体压感没有任何意义，毕竟，机械人都有视觉模块，再加压力感应有些多余。
这原本是偷工省料之举，但也阴差阳错地成了人类士兵面对机械战士时唯一能够抢占优势的一技。
EG501亲口把自己的弱点告诉了叶九，连带着能够杀死它的真名。
叶九不知道如何安抚自己内心汹涌的情感。
只能先活下来，先活下来。
趁EG501茫然地左右搜索寻敌，叶九果断举起餐刀。
原主的精神力有一级的实体化天赋【无形之手】。这个天赋很基础，就是实体化的精神力可以在各种形状间切换。
但眼下，这个微弱的天赋成了救命的能力。
叶九奋力唤出精神力，将其化为雾状包裹在餐刀之外，然后在机械人的后脑处狠狠插了一刀。
这一刀让机械人的运动陷入紊乱之中，暂时失去了攻击能力。
而餐刀插入的瞬间，叶九旋即引导精神力沿着刀身深入。
紧急关停模块，恰好也在这里！
金色的精神力从屏障再次化成触须，像是会发光的细小藤蔓，缠上了银色的餐刀。
可很快，这些小藤蔓就在刀尖前一厘米的位置停住了——
精神力不足！
又来。
叶九没办法，忍痛又把餐刀往深处插了插。
在头顶红色的海洋中，EG501又唤回片刻黄色的意识：
“叶九中…尉…我尝试帮你挡一会儿…还…差一点！”
机械老兵的努力终究是徒劳。
“检测到机体损坏！自爆模式将在十秒内启动！”
而远处，欢快的生日歌还在继续播放。
10……
“对不起。”
叶九轻声对EG501道歉，用发软的双手又把餐刀深入一些。
“很快就结束了。”
9……
餐刀怼进去的过程，似乎碰到了冷却液管道，蓝色的冷却液像是被割到了动脉的血液一般溅了叶九一脸。
液体模糊了叶九的视线。
8……
叶九用手背抹去那些阻碍视线的冷却液，发现餐刀怎么也没办法再深入哪怕半厘米，咬着牙硬撑。
7……
叶九换了方法持握，这次，刀尖终于向下了不少——
够到了！
6……
叶九的精神力终于够到了急停模块。
现在要做的只是将它永久关闭！
5……
……
……
……
伴随着“嗡”的一声叹息，EG501逐渐失去力量，一下子跪在地面上，如同引颈待戮的囚徒，眼睛里的红色也逐渐被黄色的灯光取代。
【叶九中校，很荣幸，我们并肩保护了人类。】
【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人类说的……困意。】
【战友，再见了。】
叶九抑制着还没有平复的心跳站到EG501面前，手再次贴到它那条眼睛一般的灯带上，仿佛替它合眼。
她知道EG501可能再也听不到她的话了，却还是固执地和它道别：
【晚安，战友。】
做完这一切，叶九耗尽了这个身体全部的精神力和体力。
她像是淋了场大雨一样，身上除了汗还有蓝色的机械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