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永桑
竹园的热闹与我无关，我独自躺在后山的石头上，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我仰望着夜空，阿爸阿妈和特夫耶的脸浮现在我眼前，来中原已经快半载了，但仍觉自己孤独无依。
今夜我没有让三巧陪着我，三巧小我一岁，是我乳娘的女儿。我想了很多，其实我们是同样的命运，都是背井离乡，远离亲人。
西夜我是回不去的了，虽然我时常不懂事的叨念要回西夜，但我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的身份。但三巧不同，我不想让三巧同我一样忍受这份煎熬，所以我默默下决定让三巧回到那个有家人的国度去，那里有等她的阿妈和草原，马儿和冰川。
一声叹息，杯中的酒微凉，我仰头灌了几大口。几口下肚，晚风微冷，耳边传来呼呼的洞鸣声，似风泣，似狼嚎。
待我走近一瞧，原是洞口灌风传来的风啸声。我往里探了探头，里面黑漆漆的，时而传出几声水声，我虽一向大胆，但也只是打算在洞口徘徊了几步便准备离去，却闻见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我垫脚一看，透过石头望见方掌院带着几位老师急匆匆往这边赶来，吓得我一个激灵，好在我动作快，赶紧往洞中阴暗处隐了进去。
书院有规矩：凡书院弟子晚间不得私自上后山。我再瞧了瞧我手中的酒壶，不得了，双重院规我通通犯了，这要是让方掌院逮到了，不得让我收拾包袱马不停锡的滚回翊王府。
前脚刚躲进去，方掌院等人后脚便到了，我吓得屏住呼吸，不敢吱声，做贼心虚的往里收了好几脚，生怕被眼尖的瞧见。
稍后传来方掌院的声音：“是这里吗？”
他们的声音随着风灌了进来，我听得十分清楚。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是的，他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通过去就是东院了。”
这声音似被火燎过般，令人印象深刻。而我顺着他的话往里看去，刚刚进来得匆忙，现在仔细瞧来，确如那人所言，稍一转角，里面是有一道微弱的亮光。那应该便是他们说的东院了。
而后又有人道：“那狗男女已经招供了，他便是通过这洞穴到西院幽会女子的。据他所言，且不止他一个，掌院为何不把他们都揪出来呢？”一时不见有人回答，我竖起了耳朵，听见他们的脚步声靠近了些，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上来，我可不想被冠上与东院男子暗通曲款的罪名呀。
好在他们没有再靠近了，这时方掌院的声音才幽幽响起：“来书院的弟子非富即贵，我虽有皇室撑腰，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出了这种事情柯山书院也不光彩。但抓到了也不能轻饶，柯山书院百年基业以严苛为训，不能毁于一旦。”顿了顿又说道：“将冯生和尤淑珍遣回去，剔其籍位，公示书院，以此为戒。”
有人不忍插嘴道：“方掌院，剔除籍位的话，他们的前程就毁了，何不以疾病缠身为由遣回家中休养得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呀。”
方掌院很是不满，厉声道：“何老，我知你心善，但是这关乎柯山书院的名誉，书院上下多少只眼睛在看着，要是惩戒轻了，会有更多人犯错。更何况国有国法，院有院规，有罪当罚，其罪不可恕。你作为他的老师，应当以此为戒，而不是在这里讨论罪罚轻重。”方掌院的话说得何老羞愧的噤了声。
方掌院怒火稍平，朝侍从吩咐道：“子墨、子砚将洞口堵起来，责令下去，不准再让书院弟子靠近此处。”
之后便传来石头堵住洞口的声音，进退维谷的我不知如何是好，一顿思索之后我朝着那道微弱的亮光走去，毕竟萧承翊与西夜承受不住这种流言蜚语。
摸着黑没走一会，果然如那人所言便看到光明的洞口，原来洞里头的光亮是外面的月光照进去的，一瞬间豁然开朗的错觉，洞穴两端竟是两番景象。
还未来得及感叹，我一脚踩空滑着朝侧裁了下去，跌进一潭水池里。脸埋进水里那一刻，狂呛了好几口水，双手直扑腾，动作凶猛而无助。直至有一双手将我从水里捞了起来，我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拽住不松手，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水珠顺着我的头发流下来滑过我的脸颊，我适才松开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努力的睁着有些涩涩发疼的眼睛感激的望向‘救命恩人’，而这‘救命恩人’却是位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左右，围着短裤光着膀子，骨骼十分分明，再往上是一张俊朗的脸庞，但那嘴角噙着一抹不合时宜的挪揄，硬生生将他身上的美好气质给破坏掉。
少年见我打量他，出声说道：“旱鸭子，这么浅的水都能把你困住。”
少年调侃完还不忘当着我的面抿嘴笑。我低头看了眼只淹没到我大腿的水面，场面十分尴尬，羞得我双手扑打了一通水面，捣弄起水花，溅了少年一脸。才刚解了气呢，下一秒却因没站稳扑腾一声倒坐了一屁股，吓得我赶紧拽住他的手臂，见状他又笑出了声。
哎，丢脸丢大了，恨恨的白了他一眼，便狼狈的朝岸边走去。
身后少年问道：“你是西院的？”
我没好气的嘀咕着：“明知故问。”
待我上岸后，我才发现少年并没有跟着上岸，而是靠在池边悠哉的泡着澡，水淹没了他的皮肤肌理，只留半截身子漏在外面，原来此处竟是澡池。
我环顾一周后，朝他问道：“书友，此处可是东院？”那少年无视我的问话，自顾自的闭目养神。
我蹲下池边，朝他撩了一波水泼了过去，水珠打在他的脸上，他有些生气的睁开眼睛。我追问道：“书友可知怎样可以离开东院？”
少年适才开口道：“怎么来的便怎么回。”语气并不怎么好。
我知道他是指那洞穴，急道：“书友，那洞穴已经被方掌院堵起来了。”
少年闻言先是一愣，显然他也并不知情，不过很快他便嬉笑道：“既如此，你便只能从东院大门出去，再从西院大门回去了。不过，东院大门轮班看守，你根本没机会出去。”
说了一通废话，白白浪费我的一脸表情，怨道：“看来横竖都是死路。”
叹气之际，少年又朝我说道：“我倒是还有别的办法，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努力忍住呛他，毕竟处境艰难有求于人，失面子事小，失名声是大。想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后，我态度谦卑而狗腿的朝他努力的挤出一个憨憨的笑容：“我初见书友时便觉得您气度非凡、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全身上下洋溢着侠客风采，当是我辈之翘楚，柯山之荣幸！少侠，我给你钱，请大发慈悲告诉我如何回去可好？”
而他所谓的计划便是带着我偷偷潜入他的房间，说是他自有办法带我离开。
他的房前挂着贝壳做成的风铃，风一吹叮当作响。房间里简约大气的格调，倒是挺符合他的风格。我被迫换上了他侍从的外服，男装我时常穿，但如此宽大的男装却是第一次穿，不过我们西夜女子相比较南淮女子高挑些，放在男人群里不至于被一眼认出。
待我整装完毕准备出发时，他却一个翻身躺上床，作势欲睡。我一头雾水，唤住他问道：“喂，书友，不是要出去吗?你怎么躺下了？”
怎奈换来他的不耐道：“你是猪吗？半夜三更的怎么出去？赶紧养精蓄锐，明早天一亮就走，那时人少，守卫比较松散，不易被起疑。”
我正欲反驳点什么却说不出更好的理由。他又接着呛道：“还有啊，我不是什么少侠，我是有名字的，我叫永桑。”说完便不再理我傲气翻身睡去。我只能无奈的依靠在贵妃榻上休憩，懒得理会这个暴脾气的人。
睡梦中的我感觉到鼻头痒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永桑一张放大的脸伫在我跟前，手里拿着我的头发挠着我的鼻子，害我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喷嚏。
永桑打趣道：“天都亮了，还不起，是不想走了吗？舍不得我？”我习惯他的不正经，兀自推开了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说道：“快走吧。”
我装扮成小厮模样走在他身侧，他回头朝我问道：“你叫什么？”
我不想理会，毕竟我现在可不怕他做什么，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闹起来谁脸上都不好看。在东院他随身带着女子那也是要被逐出师门的，倒也不能怪我反咬一口，只怪他做人着实失败，虽是我的恩人，却硬生生把我的感激之情磨个精光。
永桑见我不理会他，顿时道：“不说？呵，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连我的小厮的叫什么都不知道。不说我就帮你取一个了。叫‘阿福’好呢还是叫‘来财’好呢？”
我抬头一看，正前方两个少年正兴致勃勃的朝永桑走来，于是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作此举动了，虽然有些生气，还是乖乖的低声说道：“阿沁。”
永桑邪魅一笑，又问道：你无姓？”
我低思而后道：“姓萧。”
永桑侧目，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便不再做声。此时那两少年已经到永桑跟前，长相姣好，衣着华丽，典型的南淮贵公子哥形象。热情的与永桑打着招呼：“永桑兄，今日南门有马球大赛。东院大多书友已经去了，我们正欲来找你一同前去热闹热闹。”
南门是洛城的南城门，一年一度的马球大赛为南淮人所喜爱，上自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皆热爱这项全□□动。永桑却推脱道:“今日恐怕不行，玄觉大师邀我前往大佛寺礼佛。”
那少年却不以为然的说道：“得了，尽显摆，得方丈赏识，看来真的是慧根灵净，是出家人的好苗子呀！”
另一位少年则打趣着：“如若永桑兄真做了和尚，那得要辜负多少柳院的娘子哟。”
永桑尴尬的朝我看了一眼，见我不疑有他，顿时松了口气，最后朝那两位少年道：“忘思兄，马广兄，你们就别再打趣我了，今日就不作陪了，改日再把酒言欢。”
孟忘思恹恹道：“那永桑兄可别后悔了哟，听说满春庭的秦十七姑娘和柳院的林相思姑娘都被邀请来助兴，这场面可难得一见呢。”
唤作马广的少年许是看出我的面生，指着我朝永桑问道：“咦，这厮面生，永桑兄何时换了永荣的。”
我正欲回话，永桑抢在我前头开口道：“他是永沁，永荣生病了，昨个儿安排他来替两天。”
我先是一愣，随后有模有样的朝两位少年问了好。又朝永桑道：“公子，可莫辜负了两位郎君的盛情呀！南城这么热闹，一年就这一次，公子何不去瞧瞧。玄觉大师乃是佛道中人，不会在意这些个虚礼，改日再去也是可以的。大佛寺那边小的替公子去回了方丈就行了。”
马广顺着话说道：“永沁都比你想的明白，有马球不去看，有美人也不去看，会什么方丈，莫不是真想六根清净。”
永桑不好再做推脱：“也罢，盛情难却，那便一同前去见识见识。方能不辜负忘思兄和马广兄的情谊。”随后侧头同我吩咐：“永沁，你先同我一起去南门吧，玄觉大师那边我改日再去赔罪就好了。”
我好不容易可以出东院，又怎么会同他去南门，佯装贴心道：“公子放心去吧，大佛寺我还是走一趟，省得永荣回来还要责骂我只顾着玩，让公子失了礼数。”
孟忘思道：“永桑兄，甭管这些了，我看永沁机灵的很，放心吧。”
永桑此时恨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找别的借口，这样我也不会顺理成章的离开。当然这些我自然是不可得知的，兀自沉浸在顺利离开东院的喜悦中。
今夜我没有让三巧陪着我，三巧小我一岁，是我乳娘的女儿。我想了很多，其实我们是同样的命运，都是背井离乡，远离亲人。
西夜我是回不去的了，虽然我时常不懂事的叨念要回西夜，但我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的身份。但三巧不同，我不想让三巧同我一样忍受这份煎熬，所以我默默下决定让三巧回到那个有家人的国度去，那里有等她的阿妈和草原，马儿和冰川。
一声叹息，杯中的酒微凉，我仰头灌了几大口。几口下肚，晚风微冷，耳边传来呼呼的洞鸣声，似风泣，似狼嚎。
待我走近一瞧，原是洞口灌风传来的风啸声。我往里探了探头，里面黑漆漆的，时而传出几声水声，我虽一向大胆，但也只是打算在洞口徘徊了几步便准备离去，却闻见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我垫脚一看，透过石头望见方掌院带着几位老师急匆匆往这边赶来，吓得我一个激灵，好在我动作快，赶紧往洞中阴暗处隐了进去。
书院有规矩：凡书院弟子晚间不得私自上后山。我再瞧了瞧我手中的酒壶，不得了，双重院规我通通犯了，这要是让方掌院逮到了，不得让我收拾包袱马不停锡的滚回翊王府。
前脚刚躲进去，方掌院等人后脚便到了，我吓得屏住呼吸，不敢吱声，做贼心虚的往里收了好几脚，生怕被眼尖的瞧见。
稍后传来方掌院的声音：“是这里吗？”
他们的声音随着风灌了进来，我听得十分清楚。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是的，他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通过去就是东院了。”
这声音似被火燎过般，令人印象深刻。而我顺着他的话往里看去，刚刚进来得匆忙，现在仔细瞧来，确如那人所言，稍一转角，里面是有一道微弱的亮光。那应该便是他们说的东院了。
而后又有人道：“那狗男女已经招供了，他便是通过这洞穴到西院幽会女子的。据他所言，且不止他一个，掌院为何不把他们都揪出来呢？”一时不见有人回答，我竖起了耳朵，听见他们的脚步声靠近了些，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上来，我可不想被冠上与东院男子暗通曲款的罪名呀。
好在他们没有再靠近了，这时方掌院的声音才幽幽响起：“来书院的弟子非富即贵，我虽有皇室撑腰，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出了这种事情柯山书院也不光彩。但抓到了也不能轻饶，柯山书院百年基业以严苛为训，不能毁于一旦。”顿了顿又说道：“将冯生和尤淑珍遣回去，剔其籍位，公示书院，以此为戒。”
有人不忍插嘴道：“方掌院，剔除籍位的话，他们的前程就毁了，何不以疾病缠身为由遣回家中休养得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呀。”
方掌院很是不满，厉声道：“何老，我知你心善，但是这关乎柯山书院的名誉，书院上下多少只眼睛在看着，要是惩戒轻了，会有更多人犯错。更何况国有国法，院有院规，有罪当罚，其罪不可恕。你作为他的老师，应当以此为戒，而不是在这里讨论罪罚轻重。”方掌院的话说得何老羞愧的噤了声。
方掌院怒火稍平，朝侍从吩咐道：“子墨、子砚将洞口堵起来，责令下去，不准再让书院弟子靠近此处。”
之后便传来石头堵住洞口的声音，进退维谷的我不知如何是好，一顿思索之后我朝着那道微弱的亮光走去，毕竟萧承翊与西夜承受不住这种流言蜚语。
摸着黑没走一会，果然如那人所言便看到光明的洞口，原来洞里头的光亮是外面的月光照进去的，一瞬间豁然开朗的错觉，洞穴两端竟是两番景象。
还未来得及感叹，我一脚踩空滑着朝侧裁了下去，跌进一潭水池里。脸埋进水里那一刻，狂呛了好几口水，双手直扑腾，动作凶猛而无助。直至有一双手将我从水里捞了起来，我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拽住不松手，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水珠顺着我的头发流下来滑过我的脸颊，我适才松开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努力的睁着有些涩涩发疼的眼睛感激的望向‘救命恩人’，而这‘救命恩人’却是位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左右，围着短裤光着膀子，骨骼十分分明，再往上是一张俊朗的脸庞，但那嘴角噙着一抹不合时宜的挪揄，硬生生将他身上的美好气质给破坏掉。
少年见我打量他，出声说道：“旱鸭子，这么浅的水都能把你困住。”
少年调侃完还不忘当着我的面抿嘴笑。我低头看了眼只淹没到我大腿的水面，场面十分尴尬，羞得我双手扑打了一通水面，捣弄起水花，溅了少年一脸。才刚解了气呢，下一秒却因没站稳扑腾一声倒坐了一屁股，吓得我赶紧拽住他的手臂，见状他又笑出了声。
哎，丢脸丢大了，恨恨的白了他一眼，便狼狈的朝岸边走去。
身后少年问道：“你是西院的？”
我没好气的嘀咕着：“明知故问。”
待我上岸后，我才发现少年并没有跟着上岸，而是靠在池边悠哉的泡着澡，水淹没了他的皮肤肌理，只留半截身子漏在外面，原来此处竟是澡池。
我环顾一周后，朝他问道：“书友，此处可是东院？”那少年无视我的问话，自顾自的闭目养神。
我蹲下池边，朝他撩了一波水泼了过去，水珠打在他的脸上，他有些生气的睁开眼睛。我追问道：“书友可知怎样可以离开东院？”
少年适才开口道：“怎么来的便怎么回。”语气并不怎么好。
我知道他是指那洞穴，急道：“书友，那洞穴已经被方掌院堵起来了。”
少年闻言先是一愣，显然他也并不知情，不过很快他便嬉笑道：“既如此，你便只能从东院大门出去，再从西院大门回去了。不过，东院大门轮班看守，你根本没机会出去。”
说了一通废话，白白浪费我的一脸表情，怨道：“看来横竖都是死路。”
叹气之际，少年又朝我说道：“我倒是还有别的办法，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努力忍住呛他，毕竟处境艰难有求于人，失面子事小，失名声是大。想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后，我态度谦卑而狗腿的朝他努力的挤出一个憨憨的笑容：“我初见书友时便觉得您气度非凡、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全身上下洋溢着侠客风采，当是我辈之翘楚，柯山之荣幸！少侠，我给你钱，请大发慈悲告诉我如何回去可好？”
而他所谓的计划便是带着我偷偷潜入他的房间，说是他自有办法带我离开。
他的房前挂着贝壳做成的风铃，风一吹叮当作响。房间里简约大气的格调，倒是挺符合他的风格。我被迫换上了他侍从的外服，男装我时常穿，但如此宽大的男装却是第一次穿，不过我们西夜女子相比较南淮女子高挑些，放在男人群里不至于被一眼认出。
待我整装完毕准备出发时，他却一个翻身躺上床，作势欲睡。我一头雾水，唤住他问道：“喂，书友，不是要出去吗?你怎么躺下了？”
怎奈换来他的不耐道：“你是猪吗？半夜三更的怎么出去？赶紧养精蓄锐，明早天一亮就走，那时人少，守卫比较松散，不易被起疑。”
我正欲反驳点什么却说不出更好的理由。他又接着呛道：“还有啊，我不是什么少侠，我是有名字的，我叫永桑。”说完便不再理我傲气翻身睡去。我只能无奈的依靠在贵妃榻上休憩，懒得理会这个暴脾气的人。
睡梦中的我感觉到鼻头痒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永桑一张放大的脸伫在我跟前，手里拿着我的头发挠着我的鼻子，害我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喷嚏。
永桑打趣道：“天都亮了，还不起，是不想走了吗？舍不得我？”我习惯他的不正经，兀自推开了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说道：“快走吧。”
我装扮成小厮模样走在他身侧，他回头朝我问道：“你叫什么？”
我不想理会，毕竟我现在可不怕他做什么，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闹起来谁脸上都不好看。在东院他随身带着女子那也是要被逐出师门的，倒也不能怪我反咬一口，只怪他做人着实失败，虽是我的恩人，却硬生生把我的感激之情磨个精光。
永桑见我不理会他，顿时道：“不说？呵，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连我的小厮的叫什么都不知道。不说我就帮你取一个了。叫‘阿福’好呢还是叫‘来财’好呢？”
我抬头一看，正前方两个少年正兴致勃勃的朝永桑走来，于是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作此举动了，虽然有些生气，还是乖乖的低声说道：“阿沁。”
永桑邪魅一笑，又问道：你无姓？”
我低思而后道：“姓萧。”
永桑侧目，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便不再做声。此时那两少年已经到永桑跟前，长相姣好，衣着华丽，典型的南淮贵公子哥形象。热情的与永桑打着招呼：“永桑兄，今日南门有马球大赛。东院大多书友已经去了，我们正欲来找你一同前去热闹热闹。”
南门是洛城的南城门，一年一度的马球大赛为南淮人所喜爱，上自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皆热爱这项全□□动。永桑却推脱道:“今日恐怕不行，玄觉大师邀我前往大佛寺礼佛。”
那少年却不以为然的说道：“得了，尽显摆，得方丈赏识，看来真的是慧根灵净，是出家人的好苗子呀！”
另一位少年则打趣着：“如若永桑兄真做了和尚，那得要辜负多少柳院的娘子哟。”
永桑尴尬的朝我看了一眼，见我不疑有他，顿时松了口气，最后朝那两位少年道：“忘思兄，马广兄，你们就别再打趣我了，今日就不作陪了，改日再把酒言欢。”
孟忘思恹恹道：“那永桑兄可别后悔了哟，听说满春庭的秦十七姑娘和柳院的林相思姑娘都被邀请来助兴，这场面可难得一见呢。”
唤作马广的少年许是看出我的面生，指着我朝永桑问道：“咦，这厮面生，永桑兄何时换了永荣的。”
我正欲回话，永桑抢在我前头开口道：“他是永沁，永荣生病了，昨个儿安排他来替两天。”
我先是一愣，随后有模有样的朝两位少年问了好。又朝永桑道：“公子，可莫辜负了两位郎君的盛情呀！南城这么热闹，一年就这一次，公子何不去瞧瞧。玄觉大师乃是佛道中人，不会在意这些个虚礼，改日再去也是可以的。大佛寺那边小的替公子去回了方丈就行了。”
马广顺着话说道：“永沁都比你想的明白，有马球不去看，有美人也不去看，会什么方丈，莫不是真想六根清净。”
永桑不好再做推脱：“也罢，盛情难却，那便一同前去见识见识。方能不辜负忘思兄和马广兄的情谊。”随后侧头同我吩咐：“永沁，你先同我一起去南门吧，玄觉大师那边我改日再去赔罪就好了。”
我好不容易可以出东院，又怎么会同他去南门，佯装贴心道：“公子放心去吧，大佛寺我还是走一趟，省得永荣回来还要责骂我只顾着玩，让公子失了礼数。”
孟忘思道：“永桑兄，甭管这些了，我看永沁机灵的很，放心吧。”
永桑此时恨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找别的借口，这样我也不会顺理成章的离开。当然这些我自然是不可得知的，兀自沉浸在顺利离开东院的喜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