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喜字将本已衰败的院落装办得格外生动,连那棵已在微凉秋风里凋尽了残叶的老树,也被缠上了大红的喜缎。

    来来往往的侍者皆穿着亮色的衣服,用红色的托板运送着各式各样的制品,看得卢系月有些眼花。

    直到坐上花轿的那一刻,卢系月还是懵的。

    她这就要成亲了?可她还没谈过恋爱呢。

    厚重的红盖头遮住了眼前的一切,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质地良好的绣花嫁衣,又兴奋地转了转手腕上新戴的那只莹润的碧玉镯子。

    哎呀这色泽,这触感,得值不少钱吧。卢系月兴奋得想吹口哨,又发觉场合不对,赶紧收敛了神色。

    “哎,这大小姐早早就没了娘,在府里本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还被赐婚给了那个风流成性,不学无术的废物瑾王,真是命苦。”

    “别这么说嘛,瑾王再怎么样也是个王爷啊。皇上是为了拉拢我们将军,才赐了这桩婚的。”

    “王爷?不过是一个日日纵情酒色的风流浪子罢了。若真是什么好婚事,又怎么能落到大小姐头上呢?”

    一个月前,作为浙菜手艺传人,卢系月还在自家的老浙菜馆兢兢业业干活。她不过是在送菜的间隙,偷尝了一口新炸的响铃,便突然失去了知觉,待醒来时,竟已身在将军府这简陋的偏院了。

    卢系月本来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穿越成了将军府的长女。可她从下人的风言风语里得知,这位长女从小没了娘亲,自打将军娶了续弦,有了其他女儿,便再没过问过她。继母更是明里暗里针对她,故意短她的吃穿。

    作为整个将军府最不受宠的小姐,她简直穷得叮当响,连套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日日粗茶淡饭,旧衣服穿破了也没人帮忙缝补,还不让出门。她想花钱打点侍女给她送点好吃的,但因囊中羞涩只好作罢。

    这样的日子卢系月忍了一个月,想到现在终于能够离开这里,她竟觉得有些畅快。

    出门前一系列的复杂仪式使卢系月疲惫万分,轿外起彼伏的唢呐声带着洋洋的喜气,响彻了府外的整条街道。

    卢系月刚整理好思绪,轿子便停了,帘子被候在此处的侍者轻轻掀起。头上的金丝冠有些重,她强忍住对活动一下筋骨的渴望,一想到入王府以后还有那么多的仪式,便觉得头疼,但还是硬生生梗着脖子,借着嬷嬷的搀扶走下了那架漆红的雕花喜轿。

    在盖头的遮掩下,她无法看清眼前的事物,听觉等感官便愈发敏感。

    走了几步后,周围的脚步声就停了下来。卢系月止步,觉得有些疑惑,搀着她的手突然松了开来。

    “瑾……”嬷嬷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轻轻的“嘘”字止住。

    温热再次地覆上了卢系月的手。

    此刻牵着她的手带着一层略微粗糙的薄茧,手指时不时擦过她的手心,动作略有些暧昧。卢系月还未反应过来,嬷嬷慌乱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王爷,这恐怕不合规矩!还未礼成,您怎么能直接牵……”

    “什么规矩?本王还需要守什么规矩?”慵懒的男声响起,轻佻而带着些不耐烦,“有什么问题的话,皇兄那边本王自会去解释,人本王现在就带走了。”

    皇兄?本王?

    那现在牵着她手的那位难道就是……就是瑾王殷疏星,她未来的夫君!

    卢系月忽觉手上被触碰到的肌肤格外滚烫,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殷疏星用更大的力量紧紧攥住。

    她听到对方轻哼了一声,带着些告诫的意味。

    已经淡定了好几个时辰的卢系月终于在这一刻乱了心神,双颊有些发烫。

    从出门前的各项仪式到上花轿,她对结婚这件事情都没有任何的实感。直到现在,当她的手被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完全陌生的男人握住之时,一种原本被隐隐压抑着的惧意开始破土而出,肆意生长,几乎要从她的心房满溢出来。

    她看不见殷疏星,却听到了对方带着恶意的笑声:“拜堂仪式太过繁琐,爱妃既已如此劳累,不如直接随本王入洞房吧。”

    卢系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已经将手搭在了她的腰后,气得她咬紧了牙关。

    这算什么王爷!流氓地痞也不过如此。

    “王爷三思!这不合礼数!”嬷嬷着急地喊道。

    卢系月感到背后一凉,接着身体一轻。下一秒,她便已经被对方打横抱起,向前走去。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着,又不敢随便乱动,生怕不慎摔下去,只害怕得轻轻发颤。同样察觉到她反应的对方似乎也僵了一瞬,随后加快了脚步。

    再次迈过一个门槛后,脚步停了。卢系月感到身子再次一轻,随后,双腿稳稳地着落到了地面上。

    不同于方才的轻浮,殷疏星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抱歉,让王妃受惊了。这里没有别人了,你跟着本王走就行。”

    对方态度的转变让卢系月没缓过神来。她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任由对方轻拉着自己的袖子为自己带路。

    这一路似乎走了很久,瑾王殿下竟出奇地沉稳而耐心。每当遇到门槛或是台阶时,都会出言柔声提醒,极为守礼。

    卢系月觉得那人的变化煞是奇怪,如今这番谦恭有礼的样子,和之前和嬷嬷对话时放荡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她在对方的提醒下越过了门槛。关门的声音响起,两人双双驻足于此地。

    隔着盖头,卢系月能够依稀地看到房间中朦朦胧胧的大片红色。

    对方的手松了开来,她的红盖头被掀起。视线突然明朗,一个高挑的身影闯入了卢系月的视线。

    眼前的青年一副风流纨绔样,穿着和自己式样相同的婚服,未经妥善整理的红色衣襟歪斜着微微敞开。

    他站在贴满“囍”字的婚房前,一头黑发用金丝冠束起,肤色白皙,衬得黑色的瞳仁很亮,五官如雕如琢,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带着些倦意微微眯着,缱绻而多情。

    殷疏星直直地与卢系月对视,看得卢系月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好了,王妃就寝吧,这里不会有人多说闲话。本王今晚去偏殿凑合一下即可。”

    言毕,殷疏星便转身离开了。

    嗯?洞房花烛夜不一起睡吗?

    折腾了一天,卢系月早就累了。坦白说,被直接带过来不用经历那么多仪式,她还挺高兴的。

    卢系月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的一切,一个机灵的小姑娘走到了她的身旁,对着她福了福身子。

    “王妃好,奴婢名叫清涟,是王爷特意指来服侍您的。”小姑娘低着头,“王妃现在需要清涟侍候您沐浴更衣吗?”

    卢系月有点不好意思地道:“那个……我可以先吃点东西吗?我今天一天都没用过餐。”

    “当然,清涟马上去准备!”

    “等下,吃什么都行吗?”

    清涟愣了一下,莞尔道:“当然,王妃想吃什么都可以。”

    卢系月的眼睛亮了亮:“那这儿有纸笔吗?你记一下我说的配料和做法,做出来试一试。”

    -

    沐浴更衣完毕后,卢系月坐在桌前,看着清涟端上了一大碗糟羹。

    炒又鲜又香的瘦肉丝与鲜蛏混合着切成小块的香菇和豆干,再加上脆嫩的冬笋丝和芥菜叶,用番薯粉勾芡成糊状的稠羹。香气弥漫在房间里,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清涟盛了一小碗,放在卢系月的面前,道:“王妃小心烫。”

    卢系月却迅速舀了一勺,吹了两下就送入口,一边被烫得哈气,一边痛快道:“太好吃了,就是这个味道!我想了一个月了。”

    清涟忍不住道:“王妃您慢点,还有很多呢。”

    “嗯嗯。”

    卢系月心情大好。在将军府的时候,哪里会有人愿意专门为她开火做这个呢?

    “咳。”

    她吃得投入,没注意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王爷。”清涟行了个礼。

    卢系月意识到自己也应该起身行礼的,可刚站起来一点,就被身旁的人按住了:“都不必多礼了。”

    “请问王爷,您有什么事情吗?”不熟的男人突然进了她的卧房,这使卢系月感到有些紧张。

    殷疏星快速地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轻描淡写道:“无事,本王只是过来随便看看。”

    “嗯,那王爷您随意。”卢系月饿惨了,点了点头就继续喝糟羹。

    殷疏星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见无人开口,还是走回到了卢系月的身旁。

    “咳咳。”

    卢系月想了想,意识到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夫君,应该主动关心一下,便体贴地提醒道:“夜里风寒,王爷不要忘了添衣。”

    可殷疏星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好上多少。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道:“王妃在享用什么?”

    卢系月突然反应了过来,停下勺子,咽下嘴里的东西。

    不会吧,王爷不是应该顿顿山珍海味吗,他不会是想尝一尝她的糟羹吧?

    “咕噜——”

    不合时宜的肚子响声在房间里响起,殷疏星耳尖有点发红。

    卢系月有些尴尬地看着脸色黑如锅底的殷疏星:“这是一种叫糟羹的小吃。王爷想尝尝吗?”

    “嗯,”殷疏星侧过脸,点了点头,“虽然本王不饿,但也不愿辜负王妃盛情,先来一碗吧。”

    清涟迅速盛了满满一小碗递了过去。

    为了今天的婚礼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的瑾王在此刻大快朵颐,迅速吃完一碗后评价道:“味道还可以,看来小厨房新来的师傅手艺不错。”

    清涟回道:“王爷,小厨房并没有招新的师傅,这糟羹是照着王妃给的菜谱做的。”

    “原来如此,”殷疏星眨了眨眼睛,“既然这样,那本王定不能辜负了王妃的美意。再来一碗吧。”

    一碗又一碗,最后,桌上的糟羹大半都进了瑾王的肚子。

    因为瑾王殿下来抢食而根本没有吃爽的卢系月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她看着碗底最后的一点汤,又见殷疏星再次拿着空碗蠢蠢欲动,忍不住道:“那个……王爷,最后一碗能让给我吗?”

    话一脱口,卢系月突然感到有点后悔,有些害怕地咽了口口水。

    完了,毕竟她吃的可都是瑾王府的东西,她怎么能跟王爷抢?

    果然,殷疏星闻言,脸色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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