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谦听完他们所说经过,心里感叹缘分的奇妙。

    两人的相识起源于一场大雨。

    阮棠收摊子的时候下了大雨,匆忙间赶紧将行礼物品收置起来,冒雨前去找避雨的地方,瞧见不远处有个亭子,忙推着小车走了过去,刚把车子立在那里,要搬东西上去之时,却瞧见了一位同在避雨的姑娘,于是出声问道:“这位姑娘,我能进来避一下雨吗?”

    榆雁转过身,阮棠瞧见了她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恍惚,榆雁应道:“哦,可以,那么大的雨,快上来吧。”说着撑着伞下去帮他一起抬物品,等把东西都抬了上去,两人才互相看了下,行了一礼。

    榆雁望着那被打湿的雨布,轻声问道:“这车子里面是什么啊?”

    “是小生提的几幅字画和书籍。”他掀开雨布,榆雁随手拿过一本书翻了几页,被那娟秀的字迹吸引了,一脸惊喜的道,“这些都是你写的?”

    “是的。”

    “你的字迹真好看,很秀气。”榆雁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谢谢。”

    两人一起避雨,阮棠偷偷用余光看她,发现榆雁也在偷偷看他,两个人顿时脸都红成了一片。

    “你在附近摆摊吗?我就住在这附近。”

    “是的,我在前道街摆摊,已经摆了十几天了。”

    “怎么?你还要走?”

    “是的,我要去京城,赴京赶考,只是母亲病重,离不开银两的支撑,只能慢慢卖点字画,换了钱给母亲治病,一边往京城赶考。”

    “这儿离京城还远着呢,你赶了多久的路啊?”

    “三四年了。”

    “这么久啊?”榆雁惊叹道,阮棠有些无奈的笑笑,“我们家只剩下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离不开人,走得慢些就慢些吧,早晚有一天能赶到的。”

    “你还是个孝子。”

    自那天后,榆雁便经常跟他一起出摊,也一起照料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很喜欢她,总是会执着阮棠的手,叮嘱他要好好对榆雁,阮棠此时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怕自己还要穷苦上很多年,不敢擅自耽误了她的青春,就一直没有明说自己对她的感情。榆雁也不急,只是像一朵明媚的花朵一样,在他身旁绽放着芬芳。

    有一次榆雁去他家找他的时候,发现家里没人,于是就想到了阮棠母亲的病情恶化了,急忙就去了临近的医馆,阮棠和他母亲果然在那儿。榆雁大步跑过去,满头大汗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伯母怎么了?”

    阮棠回过身来,两只眼睛红肿着,朝她微微行了一礼:“你来了,我娘她病情突然恶化了,大夫说,急需用药才能保住性命,可是那药材极贵,我……”

    榆雁朝大夫问道:“大夫,需要多少银两啊?”

    “用药加上诊费,可不少于三百两银子。”大夫道,“这已经耽搁了好一会儿了,再晚恐怕……”

    榆雁也被那数字砸的呆了呆,抿了抿嘴唇,阮棠在此处无亲无友的,肯定是借不来钱的,自己好歹在这里土生土长,还能想想办法,于是便问道:“阿棠,你手上还有多少?”

    阮棠满脸的苦涩:“不过数两。”

    “好。”榆雁回过身跟大夫说,“还请大夫先给伯母治病,钱我去凑,今天一定给你。”

    大夫有些迟疑,榆雁又道:“我说到做到,我家就住在这里,不会赖账的,只是还请你先给伯母治病。”

    “好。”

    阮棠看向她的眼神有着几分希望,可又夹杂了几分为难:“阿雁,你……”

    “紧要关头先别说这么多了,阿棠,我去给你凑钱来,你在这儿守着。”说完就一溜烟儿跑没影了,留下阮棠痴痴的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到了晌午,榆雁拿了钱来,阮棠接过她手中的钱袋,只感觉比万斤石头还重,待瞧见了她脸上的巴掌印和红肿的眼睛,急切的问道:“怎么了?谁打你了?”

    榆雁摇了摇头:“没什么,快把钱交了吧,伯母没事了吧?”

    “已经没事了,人刚才醒了,现在又睡过去了。”阮棠拂过她的发丝掖在耳后,轻柔的问道,“怎么了?”

    榆雁拿过他手中的钱袋给了大夫,然后走了出去,阮棠随她走了出去,榆雁背对着他,轻声道:“我们镇上的一个富商家的儿子想跟我结亲,我已经答应了。”

    “什么?”阮棠心中一沉,走到她眼前去,“你说……”

    榆雁的眼角又红了起来:“我爹娘知道我们有来往的事,跟我说了很多厉害关系,我才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单纯了,那富商中意我好几年了,如今我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也没必要再拖着了,你会祝福我的,对吗?”

    阮棠哑着声音问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为什么还要给我送钱来?”

    “伯母人很好,我不希望她有什么意外,这也算是我们相识一场,我最后留给你的东西。”

    阮棠颤抖着喘了一口气:“……好。”

    自那天后,阮棠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不久后他就离开这个地方了,他母亲问过几次阿雁为什么不来了,阮棠都神色恍惚,不愿多说,他母亲也就知道了,叹息道:“姑娘们都是要未来的,你一个穷苦书生,就算与人两情相悦,人家父母也要看姑娘以后会不会吃苦,才肯放心的把人家许配给你啊。”说着说着自己难过了起来,“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你,如果没有我……”

    “娘,不许瞎说,如果没有娘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供我读书,我也没有今天的学识。”阮棠握紧了母亲的手,“那就等我考取功名吧,等我能给她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我再去迎娶她。”

    母亲沉闷的摇首:“到时候,恐怕她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

    “不,我相信她,如果她真听了父母的话要跟我断的一干二净,就不会给我送钱来,她的眼睛红红的,哭过,脸上还有被打的痕迹,也许她这么做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信阿雁会嫁给别人。”阮棠鲜少有这么坚定的时候,母亲粗糙的手抚过他的脸庞,“那就别辜负她。”

    “定不辜负。”

    -

    欧阳谦向两位拱手道:“恭喜二位,分别数年,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恩师,若不是您引荐云观入仕途,恐怕云观此时仍是为生计奔波,郁郁不得志的落魄人士,恩师对云观的这份知遇之恩,云观永记不忘。”阮棠朝欧阳谦深深的鞠了一躬,“还有……我听阿雁说,恩师不止一次帮她解围,救她于水火之中,云观替阿雁感谢恩师,他日恩师若有差遣,云观定随叫随到,不遗余力。”

    “好啦。”欧阳谦扶起阮棠,笑呵呵着道,“真好,你们两个站在一起,真是天生一对。”

    “谢恩师。”“谢殿下。”

    “那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吗?阿雁难道还要在宫中吗?”

    “不知阿雁何时可以离宫?云观准备待阿雁出宫,便迎接她完婚了。”

    榆雁见阮棠心急,小声提醒道:“宫女年满二十五方可离宫,算算日子也快了。”

    欧阳谦看阮棠一脸心事,明白他们久别重逢,阮棠是什么心情,他肯定迫切的希望榆雁能跟他在一起,好好弥补这些年榆雁一个人煎熬过来的苦日子。

    “这个我倒是有办法,到时候我跟皇上说一声,放你提前离宫便是了。”

    “啊,多谢恩师。”阮棠像是松了一口气,躬身拱手道,榆雁脸红着扯了他一下,“哎呀你让殿下看笑话了……”

    “喜事一桩,云观,阿雁,恭喜你们,到时候摆了宴席,记得请我去喝喜酒。”

    “一定。”

    欧阳谦去了承明殿侍候笔墨,边磨墨边说道:“义父,邓州几次来信,都是因为缺少人才,孩儿倒是有一人举荐,孩儿认为阮棠足以担任邓州臣相,辅佐邓彦,不知义父意下如何。”

    “你不觉得他的资历尚浅,还不足以担当重任吗?”

    “阮棠自从政以来,一直兢兢业业,所做建树不少,我也问了范锺,和他身边的同僚,他们都纷纷称赞他能力和资质都是上乘,如果您不放心,可以先给他个低阶的官职做,但是我认为他的才能不可小觑,只要给他时间,臣相也是担得起的。”

    “那就上书给邓彦,看他如何看。”

    “好。”欧阳谦犹豫了一下,又抬起了眼,“孩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榆雁今年已经二十有四,实在也不小了,欧阳谦为她请来了离宫的圣旨,阮棠便片刻不停的出了宫,置办聘礼,然后两人一起回了榆雁的老家,榆家父母虽然前几年跟榆雁闹翻了,说不认这个女儿了,但如今女婿已然成了高官,也是一件有头有脸的婚事,便同意了两人结为连理。

    榆雁前些年受的气,而今,阮棠全都帮她挣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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