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回去后一晚上没睡着,她也很气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眠,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想以前的事,想现在的事。她想,他们现在该是干什么呢,以往无数个自己不在的日夜,他的枕榻上又是怎样的光景。她强迫自己进入睡眠,无用,吃了四颗安神药,也无用,眼睛困得睁不开,意识却格外清醒。

    外面虫鸣声一阵一阵的,屋子里一点光亮都没有,好空虚……

    她有很多个夜晚都觉得空虚难熬,以前她会看春宫图,会闭上眼睛回想以前的事,想那些自己脑海里不耻的情节,然后自己弄。可是今天她不想了,她再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想起谁,她觉得自己好可怜,好恶心。

    柒休觐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伸手在身上来回摸了一遍,摸到了那被林羡用油麻绳缝好的刚刚开始长合的伤口,指甲抠入缝隙,带了点刺痛,柒休觐一狠心,使劲将那缝好的伤口生生再次撕裂开来,鲜血瞬间涌出,沾湿了她的手指,流到了被单上。

    她摸到了皮肤下面的肉,甚至能感受到肉里面的纹理,一指一指抠开了缝合好的伤口,她举起自己的手,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慢慢的,她把手指递到嘴边,舔了舔,又腥又咸。手指慢慢移动到脸上,脖子上,胸口上,到处都抹上了黏答答的血液。

    汗珠混合着血,脏脏的涂满了一身,柒休觐拨弄着一片血污的头发,拨弄着自己的眉毛,眼皮,望着乌黑的空气。

    如果……能没有欲望,该有多好啊……为什么要有这种感受?为什么,一定要有呢……

    血流的太多了,柒休觐感觉到整个人都是晕眩的,她坐起身,血顺着后背流到了尾椎。柒休觐轻轻摸着小腹,好想,彻底毁掉,好想,拿剪刀……

    柒休觐费力的打了水,到浴桶里清洗身体,不一会儿,浴桶里就变红了,她想起当年,她泡在药浴里,纳兰世康拿那坚硬的刷子使劲往她伤口里钻的情景。

    柒休觐费力的喘着气,轻轻拍了自己的脸:“不想了,不要想了……”

    慢慢的,轻轻拍打变成了使出全力扇自己的耳光,嘴里,耳朵里都流出了血,耳朵又变得嗡隆隆的听不清虫鸣。

    她大口的喘气:“不能再想了,清醒,清醒,不能失去意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刚刚她失血过多,意识消散,又不要命的想自己身在地狱,欧阳谦却潇洒恣意,内心极度不平,万一失去意识,躲避到另一个空间去,周围又没有人能叫醒她,她能不能活得成都是未知。

    其实她本来是不知道这种事的,是苏九跟自己说,自己有好几次失去意识,眼瞳散光失去颜色,十分危险,那几次若不是元帅和九九,自己恐怕早已保不住性命。后来她知道了这事,才要在痛苦的时候刻意地保持清醒。

    外面漆黑的天慢慢变青了,柒休觐摸着自己肿胀的脸,和听不清的耳朵,无力的低垂下头去,鼻尖一酸:“你到什么时候才能看清自己的位置,不再想那些多余的事啊……你想什么呢……”

    “你是一个情妇,人家帮你救娘亲,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做好你的狗让主人尽兴就是了,他有多少人陪伴是他的事,你凭什么想让人家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见不得光,出了门都要游街示众,要被活活淹死的不知廉耻的玩意儿,你到底还在想什么!”

    手掌抓着头发使命的往外拉扯,头皮的剧痛让她减轻了心里的窒闷,良久她才松手,头皮上渗出了颗颗血珠。柒休觐望着自己手上拽下的头发,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你到什么时候才能学乖?你不过是主人脚下的一条狗,主人想跟谁接吻、同房,那是他的权利,你什么时候学乖了,就可以不用挨打了。

    太阳渐渐升起了,柒休觐从浴桶里出来,将地面上的血迹擦干净,又将床铺都收拾好,尽管头很晕,还是决定去把他接回来。她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如果看到殿下跟别人在一起,她心里还是不舒服的话,她干脆把右耳也掌掴到聋好了,反正要着耳朵记不住话,不如割下来。

    收拾好房间,柒休觐拿热鸡蛋和祛肿的药物敷脸,等消肿了就出了门,走在外面的道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她好像没有昨晚的孤寂感了,也没昨晚那么难受了。如果能让自己回军营忙军务就好了,忙起来就没工夫胡思乱想了,可这就是他的本意吧,让自己没办法做事,只能颠来倒去的想他这些事。

    柒休觐走到昨天分开的地方,一间房门一间房门的推过去查看,推到第四间的时候,看到了欧阳谦和一名女子在铺着羊绒毯的地上躺着,棉被随意的搭在了他的腰间,露出的地方什么都没穿,他的脸侧向女子的方向,手揽在她的腰间,睡得正沉。女子同样衣衫不整,香肩半露,手臂撑着下颌,手指正卷着发丝在沉迷的看着他。

    发觉有人开门,女子惊呼一声的掩住了自己的身体,惊慌失措的看着门外,柒休觐眨巴了几下眼睛,掩饰什么似的,拨弄了一下头发,躬身道:“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了。”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那年轻美貌的女子心想,元公子是个风度翩翩的人,连门外那种样貌的都愿意养着,更别提自己了。如果跟他时间久一点,说不定还可以做他府里的人,那时候,自己一身的荣华富贵是享用不尽了,何苦去辗转于各种恶心的男人之间。

    欧阳谦醒来之前,宿醉的头疼和恶心感就阵阵上涌,他拧着眉毛,感受到手隔着一层薄纱正摸着一块温热的皮肤,手掌贪恋的来回搓了几把,捏了捏那腰肢,女子差点惊呼出声,却忍住没发出声音。欧阳谦举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哑声道:“头疼,你都不给我煮解酒汤了?”话语间有几分委屈。

    “公子若是要喝,奴家这就去给您端。”女子尝试着开口,却见欧阳谦猛然睁开了双眼,震惊的看了她一眼,立刻就翻身坐起,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欧阳谦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惊慌道:“怎么回事!这……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女子被他的反应吓得讷讷:“没有,您喝醉了的……”

    欧阳谦反复低头查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痕迹,又见鬼似的表情不断的看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我怎么还在这里?我家里不是已经来接我了吗?”

    “你家里?”女子木然,“……哦,昨晚是有一个人来接您的,走半路被几个姐妹撞见了,她们就说伺候公子大家都有份,她把公子带走了,好处就她一个人捞走了,那人就把您推给我们了。”

    欧阳谦凌乱:“那我的衣服呢?”

    女子撇了撇嘴:“被扒走了,姐妹们看您睡得死,抢您的东西,我没摸着抢,想扒您中衣,您就搂上我了。”说到这害羞的红了脸,“您是看上我了吗?元公子,您收了我吧。”

    欧阳谦无语道:“你们都是群什么人哪?!”气恼的四处看了看,也没看到能穿的衣服,就对她说道,“麻烦你去帮我找身衣服来。”

    女子起身去给他找了一身衣服,欧阳谦穿着短了半截,看起来很滑稽,可他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抬脚要走,女子拉住了他,哀求道:“公子,您收了我吧,一个月给我二十两就好,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欧阳谦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今年多大?叫什么名字?”

    “十七,代湖。”

    欧阳谦扯回自己的衣袖:“你们对我的财物洗劫一空的事,我不跟你们计较了,现在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等我回去了派人给你送张银票,已经足够你余生衣食无忧了,去找些别的行当来做吧。烟花之地,不要踏足,平白葬送自己清白的一生。”

    “可是我没有钱啊!”代湖啜泣起来,追着他跑了几步,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公子,我家里老母重病,需要我筹钱去医治,您就收下我吧,我听姐姐们说,有很多金主都又老又丑又胖,手段又脏,很多姐妹都死在了他们手里,我很怕,您就收下我吧,求您了。”

    欧阳谦回头看她一眼,想了想,叹道:“好吧,你想跟着我可以,一个月可以给你二十两,你要做的,就是陪我一起出入声色场合,跟我打配合。简单来说就是陪我演戏,关键是要看着点,别让那些人往我身边凑。”

    代湖擦了一把眼泪,欣喜道:“好,演戏是吧?我会的,我也很能喝酒的,可以替您挡酒。”

    “但是……”欧阳谦抬眸盯着她,“别动什么歪心思,我家里有人,听不得这些风言风语。”

    代湖抹了抹脸上的泪花,笑道:“那要是公子您天天对着我这么可爱的脸,喜欢上我了怎么办?”

    “……”欧阳谦叹了口气,“如果我家那位,能像你们这么自信就好了,她却……”

    代湖回想了一下,惊讶道:“不会是昨晚来接您的那位吧?那位年纪有点大哎……”

    欧阳谦横她一眼:“谁没有年纪大的时候?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我得回去了。”

    “哎,公子,先别急着走啊,如果您需要我配合您演戏,您是来这儿找我还是?”欧阳谦抽回自己的衣袖,“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住处,今天会有人带你过去,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时间,如果我需要你打配合,会叫人提前知会你。”

    代湖欣然的擦擦眼泪:“谢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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