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桓看日头快到中午了,就说道:“咱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柒休觐已经没有胃口吃饭,她推脱道:“我今天睡了个懒觉,刚吃过饭没一会儿。”

    承桓应着又坐下了,柒休觐看着这间店面,已经没有当初自己在这儿帮工时候的光亮了,屋子里暗沉沉的,便问道:“怎么感觉你这店里都没什么人了?”

    承桓望了一圈这店面,应道:“广州这几年来,新起的店面越来越多,我的生意早就不行了,我已经准备关门了。好在早些年挣了钱,这间店面卖掉,还够养老的,也能吃穿不愁。”

    柒休觐担心他一个人不行,问道:“你现在年纪大了,要不要找个老伴?不然晚年也太冷清寂寞了。”

    承桓笑着摇头:“前几年倒是找过几个,不过,都是图我的养老钱,不是真心过日子的,有时候想想也就算了。自己一个人,清净,我家里养了条狗,两只猫,整天喂喂它们,也挺有意思的。”

    柒休觐应着说道:“嗯,还是要自在随心的好,只要你开心,怎么着舒服怎么来。好在,你还有承恩这个弟弟,你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是啊,承恩的生意一直比我做的强,这几年他也帮衬了我不少。老了,不想干了,还是歇着吧,反正挣的钱也够花了。”

    承桓的身体虽然不如以前利索了,但心态还是很好,柒休觐心里放心了不少:“你在广州好好的养老,我也就放心了。”

    “休觐,不是承叔撺掇着你谋求他什么东西,只是,你已经这个岁数了,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你还是趁着他这股劲儿没过去,能为自己争取点保障,就多争取一点,好歹让你后半生不用发愁了才是啊。”

    柒休觐扬起了下巴,露出了一副得意的面孔:“那是自然,这事是他对不起我在先,我怎么可能让他好过?他在广州给我添置了这处房子还不算,我胡搅蛮缠的让他在陇安也给我添置了一处,那房子不比广州的小。他还记得我不喜欢吵闹的环境,那房子地处环境清幽,买下来也要不少银两呢。他得空的时候,也会经常来我这儿陪我,平日里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哪样也没少了我的,我都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了。”

    柒休觐跟着承桓做过两年工,她是什么样的人,承桓很清楚,自然也看得出她现在是在逞强。

    “我生在普通的家庭,如果不是够着他这个高枝,我一辈子也得不到一件好东西。”柒休觐摸着承桓的手,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是殿下大方,不跟我计较财物,是我的福气。”

    承桓心里酸涩,知道柒休觐肯定受了不少冷待。承桓也不过是在普通人里比较有钱而已,欧阳谦那种地位的人,他也没有机会能接触得到,只是知道他们那种人的感情不可能纯粹,往往夹杂着很多的利益和风向,麻烦的紧。

    承桓看着柒休觐如今憔悴的样子,心痛不已,当年她跟着他做工,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可是她吃的腿粗腰圆。现在有钱有房了,却连一点精气神都没了。可是他又没办法劝她离开欧阳谦,这世间只有男人休妻,没有女人休夫的,他叹息道:“在他们那种阶级,谦王的品德也算高尚的了。”

    他不由自主的就也改了称呼。

    柒休觐挑着眉毛,继续连珠炮似的夸大其词:“是啊,我的性子差,知道他娶妻之后,经常跟他闹着要东西,专挑那种价贵又不实用的东西。人家不都说,男人在谁身上花钱越多越是看重谁吗?我就是仗着我跟他认识的早了一点,无理取闹的跟他要。人参啊,补品啊,首饰啊,便宜的我都不要,我就要最贵的,他全都依我,我要什么给买什么,总是纵着我。哪怕我受伤了,他请了大夫给我治伤,我也要胡闹一气,非得让他传宫中的太医给我医治,他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我受伤的时候,还把着他不让他回家,一定要他在我那儿看我的臭脸色,指使他干这干那。他老婆来找他,我也故意霸占着他不让他回家,我知道他回家了王妃一定会跟他吵架,我还是故意霸占着,跟王妃抢他。什么恶劣的事我都做尽了,上天估计也看不下去了,我这样的恶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承桓知道柒休觐的心气有多高,怎么可能去跟欧阳谦要东西,缠着他,柒休觐的逞强在他眼里看得不能更明显。

    柒休觐见承桓一脸悲悯,又说道:“怎么,你不信吗?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七年前故作清高的我了,真心都不在了,我为什么不能谋求他的物质?这是他欠我的,我就要跟他要,要够了养老的钱,我就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他碰上我这样怎么都填不满的无底洞,真是做梦都要哭出来了。”柒休觐说到最后哈哈大笑起来,可承桓却揽住了柒休觐的肩膀,“休觐,你不要这么自苦,承叔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柒休觐的笑意僵在脸上,眼泪一下子充盈到了眼眶里。

    承桓拍着她的后背:“好孩子,是子逸他辜负了你,他对不起你。”

    柒休觐哽咽的哭泣:“承叔,我都快死了,他却妻妾成群,幸福美满。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为什么我的命运却要走到如今的地步。”

    承桓知道了她命不久矣的消息,震惊之余也顾不得安慰她了,问道:“你中了毒?还有法子能治吗?”

    柒休觐吸着鼻子:“元帅他们找了很多大夫来看,都说我没得治了。”

    承桓费力的站了起来,拉着柒休觐的手腕:“走,承叔带你去医馆里再看看。”

    柒休觐摇着头:“没用的,他们给我找的大夫都已经是元国最好的大夫,都没办法了。”

    承桓痛心的喊道:“冤孽,真是冤孽……”

    承桓看出了柒休觐身体有些虚弱,就说道:“走吧,关门,我先送你回家休息。”

    柒休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我不住那里了,那处房子他送给他的王妃了。我这趟回来,是为了收拾我的东西,收拾完我的东西,跟你告了别,就回陇安去了。”

    承桓愣住了:“那你以后回来了住哪儿?”

    “我,没多少日子了,估计,也不会再回来了。”

    承桓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柒休觐这趟是为什么回来,且这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当初你如果不是为了他,根本不会去边疆,你在那儿守了七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了,他却另外娶妻,这有何天理?你中了毒,他要担一半责任,不能就这么算了!走,他在陇安还是在京城?承叔带你去评理,他凭什么这么作践你啊?”

    柒休觐拉住了他,悲哀的说道:“承叔,是我自己去的边关,不是他逼我去的边关,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就要对我的决定负责。他是王爷,又是元帅,身份不知比我高出了多少倍,他要想整我,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怎么去评理啊?本来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隐患,我配不上他这样身份的人,当年婚事秘而不宣对我反而是件好事,是我当年蒙了眼睛,看不清自己的斤两。万一被人知道了王爷曾经与我这样的人成过亲,王爷的脸朝哪儿放?他更不会放过我了。”

    承桓气极:“怎么是你蒙了眼睛?当年明明是他苦苦追着你不放,你都撇开手好几次,不都是他死皮赖脸的缠上来的吗?一开始接近你还不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待你卸下了心防,这才说起。他一再跟你保证不会用权力威严压迫你,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怎么如今他另娶妻子,就成了你是他生命中的污点了?怎么你就成了见不得光的存在了?他现在嫌当初娶你没有脸面了,当初你屡屡救他兄妹性命,辛辛苦苦赚钱养他照顾他的时候,他怎么不嫌没有脸面?当初我给你们证婚的时候,他那虔诚说过的誓言,全都不作数了?这就是臭流氓!就该掉脑袋!他就是欺负你身后没人撑腰,就是欺负你没有家世!混账东西……我,我还有一口气,我带你去说理,世间怎么会有此等背信弃义之人啊!”

    “承叔,你冷静一点,我根本没有资本跟他对抗,我如今没几天好活了,我也懒得去对抗,你去找他,只会让我死得更快。”

    “你曾经那么掏心掏肺的待他,我不信他一点旧情都不顾!”

    柒休觐字字泣血般的说道:“旧情不过是平时顺嘴说说而已,真动了他的利益,谁还有功夫跟我念旧情?当年不过是殿下年纪小,拿我逗闷子,打发打发时光罢了,哪里会有所谓的真感情?”

    承桓这才明白过来,如果欧阳谦对柒休觐没有旧情,他们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枉然。

    柒休觐回到陇安还是照常忙公务,钥匙放回他原来存放的位置,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她精神不济,已经很多人都看得明显了,她也喝着药,就是不见好,天儿渐渐冷下来了,按柒休觐的话说,她已经没多少日子了,碧洲成他们也很发愁。

    柒休觐只道人各有命,强求不得,只是依然喝着药压着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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