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开始结党,朝中大半的朝臣都趋之若鹜,他们虽然表面上奉承靖王,但私心里都明白,若是誉王有心思,根本轮不到靖王。他们若是死心眼非得偏帮靖王,肯定是斗不过他们的,所以之前被靖王收买的官员,纷纷转头向誉王表示支持。

    靖王一时在朝中成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前朝的斗争还在继续,元臻清剿奸臣的举动也引来了报团取暖的朝臣反扑,奸臣与敌军里应外合,连年打仗,元国已经岌岌可危。

    有些朝臣常年保持中立,也很难分辨忠奸,元臻在朝堂之上每天焦头烂额,而另一边,在前线打仗的军人更是苦不堪言。

    行军打仗的,风餐露宿都是常事,元安军全军出动,带领着残余的兵将守护着元国各个边防。

    先前他们已经唱了一出空城计,利用陷阱击杀了不少敌军,但他们也清楚,多个国家攻打一个国家,他们兵力严重不足,已经是在负隅顽抗。

    城破只是时间问题,元国皇室能否保住也是时间问题。

    打退了一帮敌军,众人皆没敢放松,直到深夜里才感觉疲倦逐渐袭来,大哥程望安排好人马看守城墙,就累得倚在土坡上睡了。碧洲成从外面巡逻回来,见大哥睡着了,偷偷跑到他后面蹲着,给他头发编了好几条小辫子,仲萧看见了,好笑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倒还有闲情逸致打趣大哥。”

    他们在城墙上百无聊赖的咬着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元安军的训练极为严苛,但规矩却很随意,是按年纪排的号,碧洲成是最小的一个,就是老幺。

    碧洲成系好最后一个小辫子,扬了扬嘴角:“苦中作乐呗,兵荒马乱的,人人的心情都紧绷着,不知道哪一刻性命就没了,再不自己乐呵乐呵,可不就要苦到心肺里了吗。”

    程望的意识并没有沉睡,听到他们的对话,就清醒了一些,谁知刚要起身,就发现头发都成了一条条的麻花辫,无奈的瞪了碧洲成一眼:“我们元安军那么多弟兄,就你敢跟我这么没规矩。”

    碧洲成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你们抓紧时间也休息一下,休息好了,我们还要轮番看守,这种关键时候,马虎不得,要珍惜能休息的时间。”

    “是,大哥。”

    几人迅速躺下,程望看了看四周,往远处的草地走去。

    大约一个时辰,几人迷迷糊糊睡醒了,纷纷嗅了嗅鼻子,定睛一看,程望架了三个火堆,上面烤着好几只打来的野味。

    几人凑了上去,搓着手说道:“大哥,你要打猎怎么不叫上我们?”说着就要拿野味吃,程望却一把打掉了他的手,带着神秘的笑脸,“别光顾着吃,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们都不记得了?”

    他们面面相觑,天天打仗,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仲萧的眼珠子转了转:“不会吧,哎哟,我天。”他一拍脑门,“今天是小洲生辰。”

    碧洲成自己都愣了,他不太记得这些日子,被他一提醒,才后知后觉的问:“嗯?今天?”

    程望呵呵笑了两声:“瞧你这记性,自己生辰都不记得,过了今天,你就十八岁了。我们在这儿守着城门,也没办法给你煮长寿面,小洲,委屈你吃几口兔肉,等过去这个关卡,大哥再好好给你操办生辰宴。”

    烤熟了之后两个人分一只兔子,程望却把两条大兔腿都留给了碧洲成吃,自己啃起了身上的肉,碧洲成大口吃了一口肉,将另一条兔腿递给程望:“哥,你吃这一只吧,我吃这个兔腿就够饱了。”

    “饱个屁你饱,你还长个子呢,吃你的吧。”

    碧洲成不好意思的把两只兔腿都给吃了,几人纷纷恭喜他成人了,打趣他何时娶媳妇儿,又拿过酒来喝,吃吃喝喝热闹了大半个时辰才消停。

    程望从自己腰间摸出了一枚竹子形状的玉佩,放到了碧洲成手里:“兵荒马乱的,也没来得及好好给你庆生,就这么潦草的吃了几口肉,喝了几口酒。大哥这枚玉佩也戴了二十几年了,这是我年满十八的时候,我爷爷送给我的,听他们说,这玉是有灵性的,能保人一次性命,今日,我就把这玉佩送给你了。”

    碧洲成往回推了推:“这太贵重了,小弟受不起……”

    “行了,跟大哥还推搡来推搡去的,讨打是不是?”程望给他把玉佩系在腰间,轻拍了两下,“希望这枚玉佩,能保小洲平安。”

    “大哥……”

    “行了,再睡一个时辰,我们就要去换他们了,他们已经守了三个时辰了。”

    程望揽着碧洲成躺在自己大腿上,碧洲成自下而上看着大哥,眼睛慢慢湿了:“虽然偶尔会觉得国将不国,有今朝没明日,可踏入军营,成为元安军的一员,依然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程望露出点笑意:“知道。”

    碧洲成睡着后,仲萧拿了一壶酒过来,程望接过喝了几口,仲萧也喝了几口,望着远方一片微弱的红光:“又是一场硬仗。”

    程望叹息一声,低头看着碧洲成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容颜,爱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实在的,他这个年纪也比我儿子大不了几岁,成天跟着我们风吹日晒的,一句抱怨话都没有,我是真喜欢。”

    空气中充斥着沉默,程望和仲萧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个最小的兄弟。

    几人在城墙处守了半个多月,个个儿都筋疲力尽了,待火势渐渐靠近了,程望看了看外面的情势,吩咐道:“元安军将领听令!”他们迅速在几秒钟之内围着程望站好,“你们,去皇宫里保护皇上皇后和誉王。”

    “是!”

    “你们,分别去守住京城周边的六座城池,给我守住城门!只要元安军还有一人存活,就不能让敌军入侵。”

    “是!”

    “看住军旗,人倒下,也不能让军旗倒下!”

    “是!”

    “如果……有个什么万一,来世,咱们还是好兄弟!”

    “大哥!”他们呛出了一口眼泪,其实他们都知道,此时的平静已经是最后的安宁了,他们几百人,如何抵挡敌军数万大军。

    碧洲成眼看着兄弟们一个个的都利索的离开了,转身问道:“大哥,如果敌军成千数万的攻来,我们如何抵挡?”

    程望疲倦的笑笑,拍了一下碧洲成脑袋上的头盔:“以命抵挡,别无他法。”

    碧洲成露出一抹笑意:“无妨,今生能结识我们兄弟们,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能与兄弟们为守城池而死,也是光耀门楣的幸事!”

    程望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撑着腰看向烟雾缭绕的远方。

    仲萧一看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碧洲成是元安军里最小的一个,程望想要留住他的性命。

    仲萧支开了碧洲成:“你去那边看看情况。”碧洲成应声而去,仲萧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小萧,这次元国浩劫,恐怕难以过去了,差一点,元国被各国吞并;好一点,元国割让土地,年年进贡,岁岁称臣。而要满足第二条路,皇室里必须要有活着的皇子,当今皇上膝下只有靖王和誉王两个儿子,万一皇上有个好歹,靖王平庸,誉王可堪此重任,我们就算拼尽性命,也必须要保住誉王的性命才行。”

    “大哥所言极是。”

    “其实我知道,我们九十三个弟兄,这次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仲萧摸了摸他的后背:“大哥,人生自古谁无死,你不必太难过了。”

    “我知道,我自参军第一天起,就已经有了战死的觉悟。只是……”程望往远处看了一眼,碧洲成的身影只是那么一小点,显得那么渺小,他有些热泪盈眶的冲动,“小洲才十八岁……小洲这个人,也是个不怕死的,一腔热血,义薄云天,极为难得。他还年轻,又根正苗红,他能活下来,才是元国之幸,黎民之幸,我是真舍不得他死。”

    仲萧也向远处看了一眼:“大哥,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护得小洲安全。”

    “敌军来袭之后,我会誓死护住军旗,小洲,我就托付给你了,无论到时候情况如何艰难,保住我们老幺一条性命。”

    “我记住了,大哥。”

    待碧洲成巡防的身影回到了跟前,程望轻声道:“小洲,刚刚我们商量了一下,这次大战,元国生死存亡,谁都无法预料,如果皇上有个好歹,我们必须保住誉王一条性命,日后好东山再起,你觉得呢?”

    碧洲成想了想:“大哥的意思是?”

    “等会儿敌军来袭,如果你看到这处城池守不住了,你就迅速撤离到京城,去保护誉王安全。”

    碧洲成想了想,怎么都觉得这话怪怪的:“京城,不是有兄弟过去了吗?”

    “多一个人,就多一层保障,一处城池的安危,抵不过誉王殿下的性命,日后只有他继承大统,才有可能光复元国。”

    趁着碧洲成还没反应过来,他续道:“小萧会跟你一起过去。”

    仲萧扳过了碧洲成的肩膀:“听大哥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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