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程望被压得起不了身,柒休觐甩手将鞭尾钉入了墙面,飞身过去在他身上缠了几圈,随后鞭柄也没入墙壁,又在他身上绑了一圈炸药,随后焦急的道:“元帅!这船上布满了炸药,他们想要炸死我们!事不宜迟啊!”

    碧洲成心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程望似乎也痛苦不已,喉咙里发出了悲鸣。

    “啊……”程望干涸的眼珠动了动,枯木般的手抚上了碧洲成的满是泪水的脸,艰难的开口,“放心不下你啊……”

    碧洲成闻言更是泪如雨下,滚滚热泪落到地板上,心如刀绞:“哥,小洲现在,是威风凛凛的大元帅,请兄长们放心,元国没事,小洲和小萧也没事,待小弟百年后,再和兄长们团聚,请大哥……安息……”

    程望任由那刀刃砍破了自己的肩头,最后一刻,用能勒死人的力度,双手将碧洲成搂紧了:“放心不下你啊……孩子……”

    “大哥……大哥……”碧洲成放下了刀,双手抱着这个如父如兄的大哥,泪水打湿了程望的盔甲,程望又突然暴走,挣扎起来,“杀了我……杀了我——!救救我——!”

    “大哥——!”碧洲成要靠近,程望却已亮出獠牙,柒休觐阻止了他,拖着碧洲成到了门板后,程望便被炸出了船甲,坠入海中。

    碧洲成呆滞了看着那处凹陷,大步狂奔过去:“大哥——!”

    程望坠海之时,望着碧洲成痛苦到癫狂的样子,如风一般叹息道:“大哥,如愿了……”

    碧洲成闻言滞住,眼睁睁看着大哥坠入海中,尸骨无存。

    柒休觐挟制着碧洲成的身体把他往回拖:“元帅,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如果有人点燃引线,我们一个都活不成了!请跟我走!走啊!”

    大哥,在多年以后,我走上了你一直在走的道路,我坐上了你以往坐上的位置,护下了你想守护的黎民,看到了你未曾看到的太平盛世。所以,你如愿了?

    碧洲成双膝跪下,朝着程望跌落的位置,磕了个头:“小弟,恭送大哥。”

    柒休觐带着碧洲成上了来接应的船,再加上那些姑娘,空间实在很挤。

    柒休觐要给碧洲成擦擦伤处,碧洲成躲开了。

    柒休觐怔了怔,缩回了手:“对不起,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可是当时,我不那么做,我们就要全部死在海上了。”

    碧洲成闭上了眼睛,颤抖的喘息一声:“你让我清净清净。”

    柒休觐在心里胡思乱想,元帅是不是,恨死自己了?是自己,让他的大哥尸骨无存,葬身大海的……

    清廉安慰的握住了柒休觐的手腕,示意她别多想,让碧洲成先清净一会儿。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碧洲成开口了。

    “这次,走失的军火已经全部找回,我对皇上,也算有个交代了。你们陪着我来出生入死的,我回去后自会嘉赏你们。”

    “嗯。”柒休觐小心翼翼的搭话,“这次,汪帅在船上吗?”

    碧洲成发出了讽刺的笑声:“可不?还和我对上了几招,后来我被人缠住,分身乏术,他匆匆逃了。”

    说罢又看了一眼被救出来的姑娘,她们虽然穿上了衣服,可血迹还是从身上各个地方洇透了,碧洲成更觉心内窒闷:“作孽……真是作孽……”

    柒休觐回道:“到了岸上,我会安排她们回故乡。”

    “嗯。”

    清廉其实明白碧洲成现在如此不快的原因,那些人很清楚碧洲成的软肋,这次他们派来的是大哥程望,那么下一次,就可能是二哥程让,再下一次,就是三哥郝如常。若是每次都派来一人,元帅岂非要经历近百次诛心之事?

    到了岸上,柒休觐问了各位姑娘的住址,然后算着自己手头的银子,每人给她们一点钱,让她们回家,可是她们却依旧有愁容。

    柒休觐疑惑的看着她们,递出的银子没人接,又缩回了手:“回家呀?你们不想回爹娘身边去吗?”

    “回家?”她们抹着眼泪,“回哪个家?我们这样的人,回去也是败坏门风,没个活路的。”

    柒休觐一时间哑然了,看着眼前的这十几人,又道:“你们自己的爹娘,也容纳不了你们吗?”

    姑娘们纷纷说出了自己的难言之隐。

    “我爹娘,让我嫁给一个大我二十岁的痨病鬼,就因为他家给的聘礼最多,可以让我弟弟讨老婆。”

    “我爹早两年就去了,我家这两年,已经快揭不开锅,娘让我嫁人,婆家给了三百两银子,我嫁过去才知道,夫家已经死了七天了,他们,是要把我配冥婚的。”

    “媒人来说,我家的面子可大了,配的,是官家少爷,谁知一进门,丈夫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洞房那天,公公说,他们家的规矩,儿子年纪不到,要老子来完成洞房仪式,我才晓得,自己是进了一个怎样的火坑。”

    “因着我不肯说亲,不肯受公婆的气,也不肯受夫君的打骂侮辱,我爹打了我三天,最后威胁我,如果再不松口,就把我吊在门口的大榕树下,扒光了衣服,让所有邻里都看着我挨鞭子。”

    “我们经历了这遭,已经算是举目无亲,是无根之人了……”

    柒休觐气愤的浑身发抖,可是这种事,你再去指责谁,又有什么用呢?你就算骂破了天,他们也全都不知道。

    柒休觐沉默一会儿后,又问道:“那你们,有什么打算呢?是打算去找份工,还是怎么着?”

    “这世道,哪有女人家做的工?就算出来了,恐怕也难逃沦落风尘的命运……”

    柒休觐又问了她们有没有擅长做的事,有擅长做家务的,就去找客栈里的杂役活计,有懂得女工的,就去找绸缎庄里的绣娘活计,有嘴皮子好的,就去找店里卖货的活计。柒休觐强调了只要人家肯收,头三个月可以不要工钱,她可以给她们生活费,虽然不多,但省省也是可以活下来的。待东家看她们做事稳当了,肯留她们了,柒休觐也就会停了给她们生活费。

    她们拿了柒休觐给的银子,各自散去了。

    事后,柒休觐又打探了一下,有几个姑娘能吃苦耐劳的,倒是稳定留在了店里帮工,只是有些姑娘领不了几个工钱,觉得连养活自己都是问题,最后还是走上了老路。

    柒休觐知道后,倒也没有过激的反应,她们都还年轻,辛苦干一年,还不如接几个客人来得多,想趁着年轻多赚点养老钱也不足为怪,她只是从心里觉得难过。

    柒休觐紧急关头下手点燃引线,以致程望尸骨无存,碧洲成是在意了一段时间,也不想理她,但是从理智上来说,他也知道柒休觐的做法没有问题,只是他自己放不下心结罢了。

    程望的妻子在他去世后两年,也病故了,只留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在民间当了教拳师父,一个当上了知府,任劳任怨的为朝廷效力。

    元臻知道了程望坠海的消息,沉默良久,后又赐了程望的儿子一笔抚恤金,在民间和仕途上都给了他们些许优待,又追封程望的妻子为正二品诰命夫人。

    程望的两个儿子虽然不及父亲的官职高,但满门忠烈,都是一腔热血的好男儿。

    柒休觐知道碧洲成烦着自己,也不敢往他跟前凑,只能旁敲侧击的从清廉那儿打听碧洲成的态度,碧洲成一天不原谅她,她就一天惴惴不安。

    碧洲成也并非一味感情用事的人,待他自己释怀了,也就不跟柒休觐计较了。

    毕竟,这也是大哥的愿望,不是吗?

    训练完回营,路过一处将军的营帐时,时常能听到些声音,像是女子哀嚎的声音,凄惨的声音却被人捂在了嘴里。柒休觐擦着汗,脚步犹豫了片刻,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但犹豫了片刻,还是离开了。听着里面的动静,她想起了船上看到的惨状,越想越觉得渗人。

    那是三十六营将军章慎的营帐,一个地方官的儿子,在军营里混皇粮的,主要目的是想和营里强大的势力子孙交好,不过柒休觐毕竟不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知道的就少之甚少。

    开完例会,不出意外又被碧洲成留堂了,倒不是她比别的军官都差,而是碧洲成对她的要求更高,柒休觐被教训了一通之后,忍不住嘴碎起来:“元帅,我知道我八婆,但是话在嘴边我不说出来难受啊,您知不知道三十六营将军章慎那里是怎么回事啊?我好几次训练完回去,路过他那总是会听到女子惨叫的声音,是营里的姐妹们在叫吧?这些人的手段真的很残忍?听着里面的叫声,真是不忍心。”

    碧洲成冷着脸道:“知道自己多嘴多舌,下次就不要再说出来了。”

    “可是元国军营作风端正,这种人……”柒休觐的碎嘴在碧洲成骇人的眼神下还是渐渐咽回去了,讪讪的道,“好啦好啦,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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