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琦虚心请教:“柒将军所言极是,那将军以为,如何做能改善这种情况?”

    “今日我与你说的新兵训练方案,你先拟定好计划,觉着可行了便用作训练,还要定期去考察下面士兵对于每个军官的评价。一直以来,都是让上级点评下级,其实,上头看重新兵素质,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呢?虽然这样不能做到万无一失,但真有那种抱团挤兑人的,留着那种人当官,哪个新人能站得起来?咱们营里能不能评得上优级,全靠各营的将军和元帅体不体恤下面的士兵。”

    谭琦如醍醐灌顶,脑袋里很快就有了新兵训练计划的雏形,他不由得问道:“柒将军如此好运,能入营后就被元帅亲自带领,怎么还会懂得这么多底层士兵的想法啊?”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由元帅带领,后来元帅才亲自带我的。”两人一起回营,柒休觐实在的说道,“以前我的同僚被小头领和参军久的士兵一起针对,挤兑走了好几个,日常生活和训练,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们怎么着都行,别人怎么着都不行。本来我还识人不清,因着人家想跟我学东西,所以巴结和示好,我觉着他们虽然品行不好,但对我还行,后来就看清了。虽然我们同在一个营里,不同上级的品行却实现了两极分化,我仔细观察了不受欢迎的上级是因为什么,受欢迎的上级又是因为什么。也正是因为我身在底层,跟他们都有接触,所以才能了解到这么多,那些人在上头面前,都很会表现的,所以身为他们的上级,了解不到最底下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那将军所观察到的,不受欢迎的军官是因为什么?受欢迎的又是因为什么?”

    “不受欢迎的军官,其一出现麻烦不为士兵解决,其二与别的士兵抱团,合伙欺压其他士兵,其三在其位不谋其事,还要整天端着个臭架子,其四一天到晚给人画大饼,实际上却防着底下士兵防的厉害,生怕人家的成绩盖过了自己。我以前身为一个小士兵,对于这样的人很是看不上,有好处没你的份,有坏处让人来背锅,有麻烦你自己去解决,要耍威风了就开始摆那臭架子了,真是恶心的要命。”

    谭琦瞧见柒休觐面露恶色,忍不住笑了笑:“原来,柒将军也会说脏话啊。”

    柒休觐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让将军见笑了,怎么,你以为我是一张口就能吐出文章的诗人吗?”

    “那倒也不是,其实有关将军的传言,在下也曾经耳闻过几句,用那些传言勾勒出了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们相识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却觉得,那些传言都是谣言,你是个不错的人。”

    柒休觐勾了勾嘴角:“谢谢了。”

    “将军话还没说完呢,受欢迎的军官是因为什么?”

    “无外乎是情绪价值和银钱价值给的都很到位,兄弟们有事他真上,遇到麻烦他真扛,哪怕是个军官,也待底下人很宽厚,从来不摆那些所谓的臭架子。还有,以自己手底下的兄弟都能超过自己的官职为目标带人,人又大方总会给兄弟们开小灶。其实吧,氛围好与不好,你进去处个一天半天的就能知道了,如果那个队伍死气沉沉的,或者只有两三个人活跃,其他人都很沉默,八成这就是我说的不受欢迎的军官。如果一个队伍大家该玩乐玩乐,该做事做事,没什么压抑的感觉,这就是很受欢迎的军官了。”

    谭琦想了想自己,又想了想自己刚参军时的军营,又想了想自己的同僚,问道:“柒将军在陇安自己带人的时候,就是这样观察仔细的吗?”

    “差不多吧,我手底下当然两种人都有,不过我会尽力照顾到每个士兵,至少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一定义不容辞。至于那些我不太喜欢的,谭将军,是人都有偏心眼,你也懂得,无非是有好处的时候,偏心着点。”

    谭琦会意,爽朗的笑道:“将军所言不差,实不相瞒,在下也会酌情给一些我喜欢的手下以好处。柒将军观察细微,那柒将军在陇安的人缘,大抵也不差吧。”

    “还,可以吧。”柒休觐回想着,说道,“底下的人,都还挺依赖我的。”

    “那,在下就有点不解了,柒将军为何会离开熟悉的地方,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呢?”

    “因为……”柒休觐眨了眨眼睛,心里又涌上了难言的失重感,总不能说,因为她不想看着元帅有更亲的人,所以逃避现实吧。

    “因为,想来帮忙一起整顿灾情,也想到新的地方看看。”

    谭琦心想,想到新的地方看看?您自从到了榕源,除了帮忙整顿灾情,就根本很少出门,这一看就是瞎编的理由。不过他们毕竟不熟,谭琦也不好拆穿她,两人点了点头,便各自回营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整顿新兵,制定新的训练计划,十九营的成绩一下子提高了许多,令庞仁礼都惊大的双眼,连声问谭琦是怎么想到的这些。

    谭琦想到柒休觐提醒他的话:“若到时候效果显著,将军不必谦虚,这一切都是将军的功劳。”

    于是他便将柒休觐告诉他的原话,又润色了一番,说与庞仁礼听去。这次新兵训练,谭琦的十九营拔得头筹,好久没这么扬眉吐气过了,十九营元帅常征当即招呼大家一起出去吃饭。谭琦隐晦的表达了此事多亏得柒休觐点了他一下,才能想到这个好计划,常征便让人叫上柒休觐一起。柒休觐不喜热闹,一时犹豫,不知该怎样拒绝,那参将招呼着:“将军就别推辞了,我们元帅兴致正高呢,将军来榕源这么久了,一直都没好好热闹热闹,一起去吧,省的回头元帅知道了,说我们榕源军营怠慢您。”

    柒休觐想了想,未免给人制造麻烦,还是去吃饭吧。

    过去的路上,柒休觐听到了几人私下的议论:“她这一来,指不定是空降的某个营的元帅呢,呵呵,元帅的亲系下属,能不威风吗?”

    “真是搞不懂她怎么想的,到了一个新地方,不知道收敛锋芒,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不整治整治我们这边,怎么能凸显她本事大呢?”

    “还是人家会做人啊,说不定过不了多久,都被她收的服服帖帖的,制定各种新规,那我们的好日子才算是到头了。”

    柒休觐耳熟他们几人的声音,他们平时也很聒噪,就跟陇安那边的蛀虫一样聒噪,平时聊天说话,说的内容也是毫无内涵的废话,打压人也是一套一套的。

    那领路的参将面露几分尴尬,柒休觐只当没听到。

    到了十九营的门口,柒休觐拱手道:“末将见过常帅。”

    “柒将军不必多礼,将军初来乍到的,前些日子咱们一直忙着救治难民的事,也没顾得上给将军接风洗尘,这不今日得了机会,还请将军赏个脸,一起去喝一杯。”常征大大咧咧的回了个礼,看了看人数,“人都到齐了吧,咱们出发。”

    柒休觐显得很拘谨,她本就不善于在人群中与众人相处,常征关心的问道:“两位元帅近来可好?之前兰陵的事,我们也都有听说,不知他们身体如何了?”

    柒休觐颔首回话:“两位元帅虽然受了些伤,但并无大碍,边关趁乱偷袭,两位元帅还正奔忙于前线。”

    “哦……”常征感慨道,“他们比我们累多了,这么多年了,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也是不容易。”

    吃饭的时候,他们还想灌柒休觐喝酒,柒休觐酒量不好,推辞了几声:“只能喝两杯,再多就不行了。”

    待喝了两杯,她从额头红到了胸口,整个人都像是熟了一样。

    他们兄弟们聊着天,时不时的跟她搭一句话,问问她这几年在陇安的情况,柒休觐磕磕绊绊的说了几句,随后又被人一通敬酒,柒休觐定睛一看,正是那背后爱蛐蛐人的几个小头领。

    柒休觐想起了那个小兄弟,与他们喝了一杯,又趁着没人的时候跟常征说道:“常帅,末将来到榕源,还未定下入谁营下,如果可以,末将想帮您鞍前马后,做些琐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常征有些慌张:“我们十九营并不是榕源最优秀的一支队伍,将军过来,会不会……”

    柒休觐笑笑:“在何处栖身,都大差不差,只是末将既与十九营有缘,如果常帅不嫌弃末将愚钝,末将愿意为十九营肝脑涂地。”

    常征起初的慌张,是担心柒休觐是上面派来视察的,万一挑到十九营的错处,以后说不清。但几秒的慌张过后,便坦然接受了,碧洲成的门徒,这是多少人想要抢着要的人才,就算她能挑出十九营的错处,但只要予以监督和改正,那他们营里的兄弟们也是越来越好,既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抵触的?

    “将军说的哪里话,将军肯赏脸来我们十九营,就是我们十九营的福气了。将军既然能在元帅跟前做事,必然有你的过人之处,以后十九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将军坦诚相待,指点一二。”

    这些人都好像笃定了自己不会在榕源久待,只以为她是上面人派来体察军营风气的,柒休觐心里直发苦。他们这些人,对自己好脸相待,客客气气,也只是看在元帅的面上,才不敢怠慢,而不是因为她自己。她是柒休觐、张休觐还是李休觐都没差,她走到哪儿,都是仰仗着元帅的关系受到别人的照顾,她想自己也能拼出一方天地,而不想做个在他的羽翼下,处处都得仰仗他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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