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顾砚将手中那束花插进了花瓶,可乐还是像一个好奇宝宝,蹦上来细嗅花香,绣球花的花瓣被它的鼻息撩拨微微颤抖,春日阳光照亮了它蓬松的毛发,宁静祥和的画面中,响起快门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顾砚想把这幅画面分享给林惜安,他在脑中想象着林惜安可能的反应,她或许会发来好多可爱的表情包,夸赞可乐的眼睛漂亮,然后告诉顾砚她要把这张图收集当成壁纸,想到这,他不自觉勾了勾唇。

    就在消息发送的前一秒,他猛地想起,他订这束花的理由是送给他过生日的妹妹。

    果然,说谎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怏怏收回了手机,轻声叹了一口气。

    可乐在他的花瓶旁躺了下来,歪着脑袋舔着毛,神色悠闲,顾砚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可乐发出咕噜噜的享受声。

    窗外的鸟儿叫个不停,顾砚将视线投向窗外,春天是真的来了。

    林惜安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就看到了门外台阶上的红玫瑰。

    她愣了一瞬,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会是顾砚吗?送给她的?

    她瞥向玻璃上的红色纸箱,果然中间的那层透明保护膜被撕破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推开门的一刹那,她见到这朵花时,内心涌动的欣喜却是真的。

    她永远偏爱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低头轻嗅花香,娇嫩的花瓣笼着中间金黄的花芯,她转身回到花店,将它放在桌子上,继续工作。

    下班时,她用那朵红玫瑰做成了一个小小的单支花束放到了楼上书桌前。

    她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并配文:今日偶遇了许多浪漫,感谢馈赠。

    自从有了珍珠的加入,林惜安就再没设过闹钟,顾砚之前给她打过预防针,说小猫的生物钟都是非常准的,会准时来叫她起床然后投喂它们食物,林惜安当时还不太相信,结果没过几天,林惜安就真切地体会到了动物的本能,珍珠在她胸前踩来踩去,伏着脑袋轻嗅她的鼻息,柔软的毛发和坚硬的胡子在她脸上刮蹭出一阵一阵的痒,她裹紧被子哀嚎了几声,最终还是顶着一头睡乱了的头发下了床。

    她跑到厨房给珍珠开了罐罐,每天林惜安都要先拿出一段时间陪珍珠玩,哪怕是时间紧张的早晨,她也要这么做,流浪猫最是没有安全感,她必须给它足够的爱才能让它心甘情愿地依赖。

    一番梳洗整理之后,她换上校服准备去学校。

    她跑到常去的一家米粉店吃了一碗热乎乎的米粉,随后和老板娘打过招呼就去了学校。

    严洛和她道了早安,他温柔地笑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林惜安拿出数学练习册做题。

    很多人对早上做数学题都有一种排斥,认为早上做数学题会越做越困,但林惜安不觉得,每一道题解出来之后的那种成就感,和想要获得高分的期待像是过关打怪兽一样让她兴奋,她虽然是文科生,但并不讨厌数学。

    她一直自诩智商很高。

    还没写几道题,班主任白姣就踩着高跟鞋来了教室,带着雄浑的气势和威严,原本喧闹的班级瞬间噤声,赵天走到后门的时候被董思明一把推进了班级,撞到椅子发出尖锐的声响,赵天刚想转身去揍董思明,忽地对上讲台处一双锐利的眼睛,一下蔫了。

    董思明还在门外大声笑,白姣怒骂道:“董思明!在走廊乱叫什么呢!给我滚进来!”

    林惜安原本还在认真做着题,听到董思明被骂觉得有些好笑,没忍住勾起了唇角。

    董思明像立军姿一样僵硬地站到了后门处,白姣抱着臂站了起来,准备说教。

    “你看看你们两个天天就知道在那闹,考多少分啊你们?你现在在那闹,以后就在家哭!那心思就不能在学习上放一放,你们也不小了,怎么还不知道为自己的未来负责呢!”

    ······

    董思明和赵天被骂了一通,二人眼睛看向地板,不敢吱声。

    “对了,还有个事啊,咱们学校过几天要举行70周年校庆,如果有想要表演节目的同学,就来我这报名啊。”

    班里传来一阵骚动,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白姣也不阻止,只继续道:“你们想一想哈,但是咱们最好有一个全体参与的项目,隔壁班就搞了合唱,我看就挺好。”

    林惜安放下手中的笔,若有所思。

    她听到前桌二人的对话。

    向志强拄着手臂凑到自己同桌身边:“哎,石映萱,你不是会跳舞吗?你报一个呗?”

    女生有些扭捏地垂着眼放下了手中的笔:“但是我怕我跳的不好,那不就给班级丢脸了吗?”

    林惜安眉毛一挑,她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自卑,倒像是想继续听别人的夸奖,她虽说害怕跳得不好,但却丝毫没有降低音调,反而声音很大,像是要引起更多人注意似的。

    果然,逐渐有目光汇集了过来。

    向志强倒是很上道,顺着她的话就说下去了:“哎呀,你之前不是加入过舞蹈团吗,怎么会跳得不好!”

    “但是我······”

    两人的声音愈来愈大,班里逐渐归于寂静,都注意到了他们这边。

    严洛凑近林惜安,轻声道:“你报不报?”

    林惜安点点头,懒得继续听前桌的拉扯,举起了手。

    “惜安,你有什么想报的吗?”白姣眼睛一亮。

    石映萱停止了和向志强的拉扯,转过身来神情仿佛有些紧张。

    “老师我想报芭蕾舞《天鹅之死》。”

    “好啊,我给你记下了,但是节目规定不能超过五分钟,你自己把握时间啊。”

    “OK。”林惜安比了个手势。

    “老师,石映萱也要报!”向志强强硬地举起石映萱的手,“老师,她之前是舞蹈团的,让她来,肯定行!”

    “哎呀你烦死了,都说了我怕跳不好。”石映萱扭捏道,但语气却透着一丝得意。

    白姣有些为难:“但是一个班出一个独舞就行了,石映萱是学什么舞种的?你能和林惜安一起上吗?”

    “啊,我是民族舞,林惜安是芭蕾。”石映萱道。

    “那可能不太好办,映萱,你想上吗?不用听向志强瞎说。”

    “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报了,正好我还怕跳得不好出丑。”

    “那行,那独舞就林惜安上吧,向志强,以后别替人瞎报名,人家不愿意上你还非让人上。”白姣嗔怒道。

    向志强撇撇嘴,低下了脑袋。

    “反正我也不怎么想上,一个校庆,又不是什么大比赛,准备还浪费精力。”石映萱小声嘟囔道。

    听到自己上不了,石映萱肉眼可见地沮丧,林惜安把这一切收进眼里,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想报名,却非要扭扭捏捏等别人举荐,这样难道不是会丧失掉一些机会吗?如果不是她刚刚偏说自己怕跳得不好,做出一副意志不坚定的样子,白姣或许也不会让她放弃,没准最后还要让林惜安和她比较一番再做定夺。

    林惜安摇摇头,脑中回想着《天鹅之死》的动作细节,她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练习芭蕾了,这么长时间她一直在遭受书院的摧残,如今好不容易将那些阴影抹去,坏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也该一点点把自己的光芒捡起来了。

    严洛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你真行,我等着看你的成果哦。”

    林惜安眼底勾起一抹魅色,示意严洛相信自己的实力。

    陆陆续续有人报名,什么相声小品也都上来了,白姣看着这群一提学习就怂,一提玩的就激动的学生,脸越来越臭。

    “你瞧瞧你们啊,这要是我提个什么数学竞赛英语竞赛,一个个都跟睡着了似的,提一句校庆就都活过来了,能不能务点正业啊。”

    白姣属实恨铁不成钢。

    同学们一看老班生了气,就都不吱声了,生怕惹了白姣今晚加作业。

    白姣一见氛围被搅乱,又有些不忍心:“行了行了,别我一说就开始装学习了,这个早自习就给你们了,你们研究研究都想报什么,把这事敲定。”

    班里瞬间又像炸开了锅。

    白姣趁着同学们讨论的功夫走到林惜安面前:“惜安,筹备舞蹈的时候可别把学习落下知道吗?月末可就要月考了。”

    林惜安乖巧地点了点头。

    白姣满意地踩着高跟鞋回到了讲台。

    林惜安靠近严洛,捂着嘴轻声和他说:“咱们班同学遇见白姣多少也是有点玄学,毕竟‘白姣’等于‘白教’,哈哈。”

    严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于我们是白教,对于你她教的还是有点用处的哈哈哈。”

    林惜安骄傲地扬起头,窗口处传来一阵风吹散了她别在耳后的发丝,她眼睛里的光彩和灵气仿佛永远无法被熄灭,她身上有一种从内而外透露出的自洽感,自信与洒脱像清晨花朵上的露珠在她身上闪烁光芒。

    他们的笑声似乎吵到了前面的石映萱,她转了过来,面色不虞。

    林惜安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挑起一边眉毛等待她的反应。

    然而石映萱没有说什么,瞪了他们一眼之后就转了回去,她的动作透着一股怨气,林惜安不耐地撇撇嘴,石映萱应该是误会她和严洛在嘲笑她。

    林惜安扶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云初另一端的顾砚手机疯狂震动。

    董思明:砚哥砚哥,告诉你个事!大事!

    董思明:我们学校要举行70周年校庆,林惜安报了个芭蕾舞。

    董思明:她报的叫什么《飞蛾之死》。

    Y:······是《天鹅之死》吧。

    董思明:哎呀管他呢,总之就是一个鹅死了

    屏幕前的顾砚发出一声轻嗤。

    Y:知道了。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树上叽啾的鸟儿出了神。

    他想起,小学的时候他也曾见到过林惜安跳芭蕾舞,那时候,女孩将头发高高地拢起,露出漂亮的发际线,圆润的鹅蛋脸上露出俏皮又优雅的笑容,她穿着一袭绣着红色花朵的白裙,像落入人间的花仙子,在众人面前演绎《花神的苏醒》变奏,竖琴清丽婉转、飘渺迤逦的音色缓缓地回荡着,那短短的几分钟,顾砚仿佛见证了春的复苏。

    只是那段回忆过于久远,顾砚已经记不真切,但那时候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心情,却一直印刻在他的记忆之中,直到现在回想,都仿佛有一只毛茸茸地爪子轻挠着皮肤,勾起他一阵一阵的痒。

    他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犹豫了一下,随后下了决心般打下了一句话。

    Y:一中的校服,能不能给我搞来。

    董思明:【坏笑】【坏笑】【坏笑】,你不会是想看林惜安吧?

    Y:别管。

    董思明:哎呀,我懂,你看我多明白你,一有她的消息就找你汇报了,你可得请我吃饭啊。

    Y:所以能不能搞来?

    董思明:当然,我是谁?交给我就行了。

    Y:谢谢。

    顾砚的手指一下一下轻叩着桌面,手中的笔在白纸上描画着女孩的轮廓,她黑如曜石的眼睛,瀑布般的长发,一双含春的桃花眼流动水波,高挺秀气的鼻梁和小巧玲珑的嘴巴,有些澄明美好的人,只要一想起,就会让人的心情像云一样飘起来。

    “严洛,我打算租一个舞室练芭蕾,准备演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下了第一堂课,林惜安问严洛。

    严洛倦怠地趴在桌子上,听到她的话将脸转向了她:“我去陪你练习?”

    “不啊,你可以练你喜欢的古典舞啊。”林惜安提议道,严洛的父母不许他学古典舞,他之前偷偷练也是在家,舞蹈这东西还是对着镜子练比较好,而且如果能有严洛作伴,林惜安也会不那么孤单。

    严洛缓缓撑起身体,垂眸看着桌面:“算了吧,我不是很想去。”

    “为什么?怕耽误学习?”

    “嗯。”他的声音很轻。

    林惜安失落地撇撇嘴,没有再劝说,林惜安起身拿着手机去了卫生间,准备找自己曾经学舞的老师租舞蹈室练习,顺便和唐名昭商量一下周末让她帮忙看店的事。

    回到座位,她隐约听见前面石映萱和她的朋友刁雨双的窃窃私语。

    说是窃窃私语或许也不准确,她们明摆着抱着让人听见的音量在假装小声地议论着。

    “我又没有那么虚荣,什么活动都卯足了劲要参加。”

    “是啊,她什么都得冒头,一点也不矜持不沉稳,真正厉害的人都是不争不抢,别人就能想到她,就像你一样。”

    严洛从睡梦中抬起头,神色不善地看着前面的人,刚想伸手触碰她们,被林惜安按下了手腕。

    石映萱还在语不对心地说:“别说了,我根本不在乎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大比赛,谁稀罕。”

    “我就是心里不平,只想看你跳,不想看她那张脸。”

    林惜安发出一声轻嗤,前面激烈讨论的两个人转过身来。

    林惜安丝毫没有怯意,直勾勾地看着她们,眉头轻挑,她的眼神似乎化作了强烈压迫感的实体,前面两个人的话哽在喉咙里忽然说不出口,随后在对视中败下阵来,转回了身。

    刁雨双见势头不对,和石映萱打过招呼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林惜安垂眸看着桌上的书本,把刚才这一点小插曲抛掷脑后。

    她向来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如果她真是玻璃心的人,她早就在之前网暴的腥风血雨中败下阵来了,哪还能积极乐观地像太阳一样生活,但是偶尔能够给那些讨厌的人一点小教训,她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

    谁知道前面这两个人这么色厉内荏,一见她生气,竟然都不敢继续造次。

    一点当面对峙的勇气都没有,也难怪爱在背后嚼人舌根。

    严洛发出一声轻笑,小声说道:“你是对她们使用了什么魔法攻击吗?”

    “哈哈,这就是长得不好惹的好处。”

    林惜安拄着下巴,将视线投向窗外,白鸽张开双翼在天空中盘旋,金色的光斑在空气中跳动,太阳逐渐爬升至中天,在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时,林惜安箭一般飞出了学校,来到花店小憩,临走时捧着一束鲜花送给了一个卖糖人的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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