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云野蹙眉耷拉眼地迈着步子跟上大部队。
她又在脑子里复盘了一遍今天的行程，判断工作牌掉在龚思俭车上或落在烤肉店的概率更高一些。
不过还有种可能，是她开门下车的时候把裤兜里的工作牌弄掉了，那证件就可能遗失在马路上，如果有人车经过，被轧了或是被捡了……
云野暗自祈祷，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林可意穿过几个人向她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找到没有啊？刚才小韩去问过了，一会儿咱们在会议中心门口站岗，有领导检阅，要求必须挂着工作牌。”
云野摇头说还没有，“实在不行我去后面藏着吧。”她想破罐破摔。
林可意听完，直接否定她的想法，“这儿一共才几个女的啊，咱们政委可是出了名的眼神毒。藏得住嘛你。”
云野有些惊讶，“啊？孙政委也在？”
“你才知道呀！上午站岗的时候你没看见好几个扛相机的人？这次执勤市局有宣传任务。今天可是连方心语都来了。”林可意笑了笑，点到为止。
日常工作之外，但凡方心语能现身的场合，必然是被领导重视的大场合。
方心语父亲是虹宁武警支队的一把手，从东岩干起来的，人脉广，能保证自己闺女在单位里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以及有必要做的。
离开户政大厅到网宣办干活是方心语想做的，今天参与执勤则是后者。能趁这个机会让方心语在虹宁市政府的官方媒体上多露露脸，总归是件体面上进的好事。方心语自己也不想错过。
不过既然上头重视，对她们这种平头小民警来说，麻烦事就多。
云野懊悔自己的马虎，怎么偏偏赶在了今天。
被抽调去会议中心的一行年轻民警在北门集了合。
这个季节，虹宁下午一两点钟的阳光最盛。太阳高照，晒得室外的人们无精打采，眼神涣散。
带队的警察在队伍前面布置站位，底下的同志有一半以上站没站相地开起了小差。
负责人不得不每隔一阵子就喊上一句，“注意听啊，静一静！”一边不耐烦地眯起眼，用手里的A4纸遮挡阳光。
布置完工作，一小群人列队走到各自站岗点。她们这几个女同志被人性化地暂时安排在不起眼的阴凉处休息，等需要的时候再上岗。
“那是不是孙政委啊？”
大家百无聊赖地靠了会时间，有眼尖的小女警偶然认出了被几个人围绕着向她们这个方向走来的小老头。
女孩们一听，赶紧整理警容，挺直了身板迎接局领导路过。
穿着警礼服的方心语也在政委身后的那几个人之中。她一样注意到了她们，只远远瞄了一眼，然后偏过脸去接着和旁边的男警察说话。
“哟呵，怎么跟不认识我们一样？”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林可意实在没憋住，小声吐槽道，“这方大小姐，是沾了点小骄傲哈。”
她这话是说给本该站在自己右边的云野听的。迟迟等不到她的回应，林可意疑惑着转头，看到云野弯腰藏在自己身后，正握着手机在讲电话。
“我给你发个定位吧，在会议中心北门附近。”她低声说。
“你的车开不进来，我出去找你。”
听筒那端的人不知回了句什么，内容林可意没听清，但她听出来对方是个男人，嗓音又沉又蛊，像电视剧的配音演员。
“真的非常感谢，耽误你时间了。”云野说完这句，挂断了电话。
“谁啊？”林可意笑眯眯地凑过去，“不会是捡到你工作牌的热心群众吧？你还在上边留电话了？”
云野长舒了一口气，不由感叹：“谢天谢地，没弄丢。”
她没时间跟林可意闲扯，抬脚就要往园区外围走，“我去找热心群众拿工作牌。”
云野小跑着到北门口的马路边时，龚思俭已经到了。
熟悉的黑色SUV就停在警戒带附近，按理说那里并不是方便停车的位置。
她放慢脚步。
一旁执勤的民警大哥背手站在人行横道边上，手里攥着瓶被喝掉一半的进口矿泉水。
是自己的熟人。
“李哥。”
云野不得不在必经之路叫人。
“哟，小云啊，”治安大队李警官和她打起招呼，“你怎么出来了？”
然后他迅速反应过来，往SUV的驾驶位瞅了一眼，“哎呀，帅哥是等你的啊，嗐，早说嘛！”
云野感觉到一丝尴尬。她在微妙的尴尬里，注意到了李哥警服衣兜里露红角的烟盒。
不是他常抽的牌子。
她不动声色地应付了两句，龚思俭已经下了车，站在车门边静静候着。
云野加紧步子走过去。
龚思俭注视着她停在自己身前，抄兜的手从衣兜里拿出缠着挂绳的工作牌，轻抬了下，示意面前的人接着。
云野伸手去拿，眉压得低低的，表情有点窘。“我给它落哪儿了？”像是在自言自语。
“酒店。”
龚思俭没具体说什么，只告诉她是员工找到的。
云野“哦”了一声。自己打电话去问的时候，前台分明告诉她不在房间里，别的地方也没发现。
她有点庆幸，又有点不高兴。
“谢谢你，麻烦你跑这么一趟。”云野把工作牌挂上脖颈，再次向龚思俭道谢。
他仍旧穿着分别时的那一身黑，这颜色衬得他格外清俊，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英气展露无遗。
她这才注意到他有些没精神。似乎是起太早或者熬过了夜，眉宇间的凌厉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松垮垮的倦怠。这中和掉了黑色带给他的压迫感，让龚思俭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了一些。
离她向他打电话求助过去了将近一小时。
他应该在自己车上翻找过，也费心联系了餐厅，或许他还亲自赶回店里找，最后才在酒店拿到了她的东西，再专程为她送来。
但这些龚思俭只字未提。
他只是回了一句云淡风轻的“不客气”。
态度礼貌又疏离。
可能是不想让她觉得亏欠，只当一个举手之劳，似乎也完全没有索要什么回馈的意愿。
这样的表现让云野心照不宣。她不适合再说“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改天我再请你吃饭”，或者唐突地赠以礼物，他们的联系已经超过了原本该有的。
“我得回去了。”
云野怕她们被紧急要求上岗，也怕眼睛很毒的孙政委路过时发现自己偷溜，不敢耽搁，挥挥手和他告别。
“有机会再见啦。”她冲他笑笑，扭身要走。
“云野。”
身后的人忽然把她叫住。
龚思俭从后座拿出了两瓶矿泉水，一瓶冰镇过的，瓶身沾着水珠，一瓶常温，和李哥手里的是相同牌子。
他把两瓶水装进塑料袋，抬了抬胳膊，拎给她。
云野又想起来他送的巧克力。各种口味，有甜的也有不那么甜的，也像现在这样，不给自己挑选的机会，买好了就一并都要她收着。
这大概是大男孩的行事风格。周全、直接，不容置喙。她能想象到十几年后的龚思俭，或许会是个固执老练的中年人。
云野接过袋子，与他对视了一秒后移开了眼。在李哥八卦的目光中，她更加不知该说什么。
“再见。”
龚思俭垂眸望她。对云野说完这两个字后，又向一旁的李哥点了点头，然后拉开车门上了车。
“小伙子很不错嘛！”
龚思俭驾车驶离后，李警官对着云野说了几句拿人手短的恭维。
云野是真的急着走，“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声，又小跑着回了园区内。
她急急忙忙往集合地赶，在离来时的不远处，看见了正列队拍照的大部队。
女同志们被安排站在第一排，后面是一码一八零往上数的年轻男警。正对着他们队伍的三人中，c位站着肩扛一麦两星的市局政委孙启堂。
小老头不怒自威地扫视着下面的众人，花镜后的眼睛炯炯有神。
……糟了。
云野面部抽搐了一下，腿脚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迈。
就在她打算找个旮旯避一避的时候，正和孙启堂说话的另一个小领导抬眼与她四目相对，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朝她摆了摆手。
“那边的女警，过来！”
……被发现了。
云野心里一个咯噔，只好硬着头皮跑过去。
“政委好，领导好。”她率先向孙启堂问好。另外两个穿警服的男人她不认识，应该也是市局的人。
“跑哪儿去了？”孙启堂推了一下眼镜。
“报告政委，我找卫生间迷路了。”云野汗颜，信口胡诌。
孙启堂早看到她藏在身后的塑料袋，懒得追究，只说正事，“一会儿你跟着他们去里面拍个宣传照。”
“啊？”云野磕巴了一下，茫然应了，“啊，行。”
“照片代表虹宁公安的形象，注意警容严整，”孙启堂背手打量她一眼，难掩嫌弃，“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化化妆。”
云野腹诽，谁知道还能被你逮住拍什么照。今天可真是见了鬼的运气。
“好的孙政委，下次我一定化，一定化。”她答得低眉顺眼，对领导的指示回以职场狗腿基本的唯唯诺诺。
站在孙启堂旁边的两位年轻人是仕途坦达的人精，自然已经看出老政委和眼前的女警认识，甚至可以称得上关系不错。
所以后续的拍摄对云野多加照顾，拍完的效果也征求了她的意见。
“后期还会帮我p一下吗？”这种时候，云野对自己的形象还是挺在乎。
“可能也就磨个皮，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有没有一键上妆功能啊？”她问。
“……我们p图不用美图秀秀。”
“那没有要求了。”云野从善如流。
年轻领导笑了笑，“回头我把照片原图发你，你自己修一下吧。”
云野其实从来不自己p照片，是如假包换的原相机选手。但她还是愉快地接受了这位小领导的好意。
几个负责宣传工作的民警还在演播厅忙碌。
临走前，云野看见身穿一袭警礼服的方心语还在对着镜头背词，一遍又一遍。拍摄人员每次都鼓励她说“这回很完美”，但她自己不够满意。
方心语看到他们经过，卡了一次壳。
“不好意思，我喝口水，重新来吧。”她语气有点烦躁，视线不停往云野和她身边那位男领导的方向瞥。
云野觉察到她的关注，想抬手和她打招呼，方心语却别扭地先一步把视线挪开了。
下午四点多，云野回到外围执勤点和执勤组的组员们会合。
今天的工作步入收尾阶段，早上组团吃包子的民警大哥现在在银杏树下组团抽烟，林可意正拉着小韩自拍，看到云野回来，冲她喊：“小云姐，你来给我俩拍个照呗！”
云野提溜着装矿泉水的塑料袋走过去，接过林可意的手机，问她要横着拍还是竖着拍。
“都来两张吧，我俩工作快两年了，这还是第一次一起执勤呢。”林可意说。然后乖巧地摆好姿势，被韩宇大方搂在怀里。
云野有点被小情侣的笑容感染，使出浑身解数，比照着网图给两人拍照，直到负责人喊了一嗓子“解散”。
“你下午被安排到哪摸鱼去了？”林可意一边查看照片一边问她，“没挨孙政委批吧？你肯定又说自己找不到厕所。”
“没批，就让我去拍点东西。”云野没细说。
“慧眼识珠啊！我说什么来着，领导眼神贼毒。”
林可意翻完相册，心满意足。又问她晚上还和不和他们一起走，情侣两人晚上要去市中心约会，可以把她捎到方便的地方。
云野客气回绝了。她有另外的安排——闻风而动的赵西西已经在来找她的路上了，赵女士就像瓜田里的猹，迫不及待地想听自己说一说中午发生的故事。
她又在脑子里复盘了一遍今天的行程，判断工作牌掉在龚思俭车上或落在烤肉店的概率更高一些。
不过还有种可能，是她开门下车的时候把裤兜里的工作牌弄掉了，那证件就可能遗失在马路上，如果有人车经过，被轧了或是被捡了……
云野暗自祈祷，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林可意穿过几个人向她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找到没有啊？刚才小韩去问过了，一会儿咱们在会议中心门口站岗，有领导检阅，要求必须挂着工作牌。”
云野摇头说还没有，“实在不行我去后面藏着吧。”她想破罐破摔。
林可意听完，直接否定她的想法，“这儿一共才几个女的啊，咱们政委可是出了名的眼神毒。藏得住嘛你。”
云野有些惊讶，“啊？孙政委也在？”
“你才知道呀！上午站岗的时候你没看见好几个扛相机的人？这次执勤市局有宣传任务。今天可是连方心语都来了。”林可意笑了笑，点到为止。
日常工作之外，但凡方心语能现身的场合，必然是被领导重视的大场合。
方心语父亲是虹宁武警支队的一把手，从东岩干起来的，人脉广，能保证自己闺女在单位里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以及有必要做的。
离开户政大厅到网宣办干活是方心语想做的，今天参与执勤则是后者。能趁这个机会让方心语在虹宁市政府的官方媒体上多露露脸，总归是件体面上进的好事。方心语自己也不想错过。
不过既然上头重视，对她们这种平头小民警来说，麻烦事就多。
云野懊悔自己的马虎，怎么偏偏赶在了今天。
被抽调去会议中心的一行年轻民警在北门集了合。
这个季节，虹宁下午一两点钟的阳光最盛。太阳高照，晒得室外的人们无精打采，眼神涣散。
带队的警察在队伍前面布置站位，底下的同志有一半以上站没站相地开起了小差。
负责人不得不每隔一阵子就喊上一句，“注意听啊，静一静！”一边不耐烦地眯起眼，用手里的A4纸遮挡阳光。
布置完工作，一小群人列队走到各自站岗点。她们这几个女同志被人性化地暂时安排在不起眼的阴凉处休息，等需要的时候再上岗。
“那是不是孙政委啊？”
大家百无聊赖地靠了会时间，有眼尖的小女警偶然认出了被几个人围绕着向她们这个方向走来的小老头。
女孩们一听，赶紧整理警容，挺直了身板迎接局领导路过。
穿着警礼服的方心语也在政委身后的那几个人之中。她一样注意到了她们，只远远瞄了一眼，然后偏过脸去接着和旁边的男警察说话。
“哟呵，怎么跟不认识我们一样？”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林可意实在没憋住，小声吐槽道，“这方大小姐，是沾了点小骄傲哈。”
她这话是说给本该站在自己右边的云野听的。迟迟等不到她的回应，林可意疑惑着转头，看到云野弯腰藏在自己身后，正握着手机在讲电话。
“我给你发个定位吧，在会议中心北门附近。”她低声说。
“你的车开不进来，我出去找你。”
听筒那端的人不知回了句什么，内容林可意没听清，但她听出来对方是个男人，嗓音又沉又蛊，像电视剧的配音演员。
“真的非常感谢，耽误你时间了。”云野说完这句，挂断了电话。
“谁啊？”林可意笑眯眯地凑过去，“不会是捡到你工作牌的热心群众吧？你还在上边留电话了？”
云野长舒了一口气，不由感叹：“谢天谢地，没弄丢。”
她没时间跟林可意闲扯，抬脚就要往园区外围走，“我去找热心群众拿工作牌。”
云野小跑着到北门口的马路边时，龚思俭已经到了。
熟悉的黑色SUV就停在警戒带附近，按理说那里并不是方便停车的位置。
她放慢脚步。
一旁执勤的民警大哥背手站在人行横道边上，手里攥着瓶被喝掉一半的进口矿泉水。
是自己的熟人。
“李哥。”
云野不得不在必经之路叫人。
“哟，小云啊，”治安大队李警官和她打起招呼，“你怎么出来了？”
然后他迅速反应过来，往SUV的驾驶位瞅了一眼，“哎呀，帅哥是等你的啊，嗐，早说嘛！”
云野感觉到一丝尴尬。她在微妙的尴尬里，注意到了李哥警服衣兜里露红角的烟盒。
不是他常抽的牌子。
她不动声色地应付了两句，龚思俭已经下了车，站在车门边静静候着。
云野加紧步子走过去。
龚思俭注视着她停在自己身前，抄兜的手从衣兜里拿出缠着挂绳的工作牌，轻抬了下，示意面前的人接着。
云野伸手去拿，眉压得低低的，表情有点窘。“我给它落哪儿了？”像是在自言自语。
“酒店。”
龚思俭没具体说什么，只告诉她是员工找到的。
云野“哦”了一声。自己打电话去问的时候，前台分明告诉她不在房间里，别的地方也没发现。
她有点庆幸，又有点不高兴。
“谢谢你，麻烦你跑这么一趟。”云野把工作牌挂上脖颈，再次向龚思俭道谢。
他仍旧穿着分别时的那一身黑，这颜色衬得他格外清俊，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英气展露无遗。
她这才注意到他有些没精神。似乎是起太早或者熬过了夜，眉宇间的凌厉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松垮垮的倦怠。这中和掉了黑色带给他的压迫感，让龚思俭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了一些。
离她向他打电话求助过去了将近一小时。
他应该在自己车上翻找过，也费心联系了餐厅，或许他还亲自赶回店里找，最后才在酒店拿到了她的东西，再专程为她送来。
但这些龚思俭只字未提。
他只是回了一句云淡风轻的“不客气”。
态度礼貌又疏离。
可能是不想让她觉得亏欠，只当一个举手之劳，似乎也完全没有索要什么回馈的意愿。
这样的表现让云野心照不宣。她不适合再说“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改天我再请你吃饭”，或者唐突地赠以礼物，他们的联系已经超过了原本该有的。
“我得回去了。”
云野怕她们被紧急要求上岗，也怕眼睛很毒的孙政委路过时发现自己偷溜，不敢耽搁，挥挥手和他告别。
“有机会再见啦。”她冲他笑笑，扭身要走。
“云野。”
身后的人忽然把她叫住。
龚思俭从后座拿出了两瓶矿泉水，一瓶冰镇过的，瓶身沾着水珠，一瓶常温，和李哥手里的是相同牌子。
他把两瓶水装进塑料袋，抬了抬胳膊，拎给她。
云野又想起来他送的巧克力。各种口味，有甜的也有不那么甜的，也像现在这样，不给自己挑选的机会，买好了就一并都要她收着。
这大概是大男孩的行事风格。周全、直接，不容置喙。她能想象到十几年后的龚思俭，或许会是个固执老练的中年人。
云野接过袋子，与他对视了一秒后移开了眼。在李哥八卦的目光中，她更加不知该说什么。
“再见。”
龚思俭垂眸望她。对云野说完这两个字后，又向一旁的李哥点了点头，然后拉开车门上了车。
“小伙子很不错嘛！”
龚思俭驾车驶离后，李警官对着云野说了几句拿人手短的恭维。
云野是真的急着走，“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声，又小跑着回了园区内。
她急急忙忙往集合地赶，在离来时的不远处，看见了正列队拍照的大部队。
女同志们被安排站在第一排，后面是一码一八零往上数的年轻男警。正对着他们队伍的三人中，c位站着肩扛一麦两星的市局政委孙启堂。
小老头不怒自威地扫视着下面的众人，花镜后的眼睛炯炯有神。
……糟了。
云野面部抽搐了一下，腿脚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迈。
就在她打算找个旮旯避一避的时候，正和孙启堂说话的另一个小领导抬眼与她四目相对，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朝她摆了摆手。
“那边的女警，过来！”
……被发现了。
云野心里一个咯噔，只好硬着头皮跑过去。
“政委好，领导好。”她率先向孙启堂问好。另外两个穿警服的男人她不认识，应该也是市局的人。
“跑哪儿去了？”孙启堂推了一下眼镜。
“报告政委，我找卫生间迷路了。”云野汗颜，信口胡诌。
孙启堂早看到她藏在身后的塑料袋，懒得追究，只说正事，“一会儿你跟着他们去里面拍个宣传照。”
“啊？”云野磕巴了一下，茫然应了，“啊，行。”
“照片代表虹宁公安的形象，注意警容严整，”孙启堂背手打量她一眼，难掩嫌弃，“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化化妆。”
云野腹诽，谁知道还能被你逮住拍什么照。今天可真是见了鬼的运气。
“好的孙政委，下次我一定化，一定化。”她答得低眉顺眼，对领导的指示回以职场狗腿基本的唯唯诺诺。
站在孙启堂旁边的两位年轻人是仕途坦达的人精，自然已经看出老政委和眼前的女警认识，甚至可以称得上关系不错。
所以后续的拍摄对云野多加照顾，拍完的效果也征求了她的意见。
“后期还会帮我p一下吗？”这种时候，云野对自己的形象还是挺在乎。
“可能也就磨个皮，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有没有一键上妆功能啊？”她问。
“……我们p图不用美图秀秀。”
“那没有要求了。”云野从善如流。
年轻领导笑了笑，“回头我把照片原图发你，你自己修一下吧。”
云野其实从来不自己p照片，是如假包换的原相机选手。但她还是愉快地接受了这位小领导的好意。
几个负责宣传工作的民警还在演播厅忙碌。
临走前，云野看见身穿一袭警礼服的方心语还在对着镜头背词，一遍又一遍。拍摄人员每次都鼓励她说“这回很完美”，但她自己不够满意。
方心语看到他们经过，卡了一次壳。
“不好意思，我喝口水，重新来吧。”她语气有点烦躁，视线不停往云野和她身边那位男领导的方向瞥。
云野觉察到她的关注，想抬手和她打招呼，方心语却别扭地先一步把视线挪开了。
下午四点多，云野回到外围执勤点和执勤组的组员们会合。
今天的工作步入收尾阶段，早上组团吃包子的民警大哥现在在银杏树下组团抽烟，林可意正拉着小韩自拍，看到云野回来，冲她喊：“小云姐，你来给我俩拍个照呗！”
云野提溜着装矿泉水的塑料袋走过去，接过林可意的手机，问她要横着拍还是竖着拍。
“都来两张吧，我俩工作快两年了，这还是第一次一起执勤呢。”林可意说。然后乖巧地摆好姿势，被韩宇大方搂在怀里。
云野有点被小情侣的笑容感染，使出浑身解数，比照着网图给两人拍照，直到负责人喊了一嗓子“解散”。
“你下午被安排到哪摸鱼去了？”林可意一边查看照片一边问她，“没挨孙政委批吧？你肯定又说自己找不到厕所。”
“没批，就让我去拍点东西。”云野没细说。
“慧眼识珠啊！我说什么来着，领导眼神贼毒。”
林可意翻完相册，心满意足。又问她晚上还和不和他们一起走，情侣两人晚上要去市中心约会，可以把她捎到方便的地方。
云野客气回绝了。她有另外的安排——闻风而动的赵西西已经在来找她的路上了，赵女士就像瓜田里的猹，迫不及待地想听自己说一说中午发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