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作用速度非常快,楚疏桐在服下药丸后的一炷香时间,便醒了过来。

    彼时的缺月正在打坐冥想,听到了身旁窸窸窣窣的声音,轻轻挑了挑眉。

    但她眼睛并没有睁开,“你可算是醒了。”

    楚疏桐刚刚恢复了些气血,此时身体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眼睛视物之时有些模糊,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

    他眯着眼睛,眉头紧紧拧住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身着红衣窄袖衫,腰悬长剑,隔着衣料也能看到手臂之上的肌肉。

    可那肌肉的走势十分好看,半点没有女儿家娇弱柔软的感觉,扑面而来的英姿飒爽带来一股恰到好处的天然威压。

    他结合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努力忖度着。

    这姑娘深夜出现在这破庙之内,定然不会是喜爱练武的世家小姐。

    况且,他之前看到她满头大汗的模样,显然是某种蛊毒所致。

    看来,是江湖中人。

    可楚疏桐十分清楚面前绯衣女子的武功之高,不敢轻易点破。

    为今之计,只能先装傻了!

    他闷声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道:“敢问姑娘……是谁?”

    “缺月。”

    缺月仍然双眸轻轻闭着,鸦羽般修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开合着。丢出这两个字,缺月便重新安静下来,丝毫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若是只看眼睛,估计所有人都不会把她和名动江湖的“血沙华”联系在一起。

    楚疏桐下意识啊了一声,心道:从未听说过有人姓缺啊!

    楚疏桐小心试探道:“敢问姑娘姓什么?”

    这句话一入缺月的耳朵,她的脸上便染上了些不耐烦的神色,“无姓。”

    无姓!

    楚疏桐大惊,心中不禁有了大胆的猜想。

    要么,就是这姑娘刚出生便父母双亡,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

    再者,就是这姑娘和父亲有些过节,和家中闹翻了,舍了之前的姓。

    等楚疏桐再次掀起眼皮看向缺月时,缺月却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此时正直直看着楚疏桐,不禁令楚疏桐打了个寒颤。

    “你可听说过百虫蛊?”

    “百虫蛊?”

    楚疏桐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这个蛊,他曾经在医术中见过,是利用百种毒性极强的虫炼制九九八十一天,而后注入母蛊制成,而且炼制过程中,失败率极高。

    一般情况下,常人很难弄到这种蛊虫。

    一来,因为其价值不菲,一般人根本就买不起。

    二来,老百姓们还是比较忌讳这些东西的,谁没事了在家里放个蛊虫吓自己?

    楚疏桐盯着缺月的眼眸,“听说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可知道解毒之法?”

    缺月睁眼起身,慢慢朝着楚疏桐的方向一步步靠近,直到再行进一寸便会撞在他怀里时才停下。

    “这个蛊毒,是血雨魍魉用于控制手下暗影卫时才会用的。”楚疏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你是血雨魍魉的人?”

    缺月闻言,眉头拧的更紧了,“你只需要告诉我解毒之法。”她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除了神玉令。”

    楚疏桐警惕的看着她。

    入血雨魍魉的先决条件便是要自愿服下蛊虫。

    这蛊虫一般情况下没什么存在感,只要按时服下解药,便无甚可忧。

    若是缺月这样的情况,恐怕是从血雨魍魉叛逃之人,这才会没有解药,生抗反噬。

    楚疏桐眼中迅速晦暗下来,“不知道。”

    他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声刺耳的拔剑声便夺耳强入,连心头都不禁剧烈颤抖了一下。

    缺月将手中长剑架在楚疏桐的脖子上,沉声道:“说实话。”

    她将长剑又往他的脖子边靠了靠,“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楚疏桐也被缺月这样蛮不讲理的举动弄得有些生气了,语调扬起,“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我都说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缺月冷哼一声,“那你的血为何可以暂时抑制我体内的蛊毒?”

    血能压制蛊毒,只有一种可能。

    便是有人在制作蛊虫时滴入了自己的血,那么那人的血,就可以暂时对蛊虫起到压制作用。

    “你是不是参与过百虫蛊的制作过程?”

    “啊?”

    楚疏桐被缺月这么一说,也蒙了。看着缺月一脸狐疑的样子,他举起右手,“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

    他努力扬了扬唇角,尴尬地笑了笑,用垂下的手试探性的将脖子边上的长剑往远处推了推。

    缺月凤眸微眯,铁剑在楚疏桐的脸颊上拍了拍,“你最好不要骗我,你当真不知?”

    “我真没骗你,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

    楚疏桐欲哭无泪,双手疯狂摆动。

    缺月心道:看他这样子,不像是骗人。

    她手中长剑终于回到了剑鞘之中,不咸不淡道:“知道了。”

    楚疏桐以为眼前的“姑奶奶”总算是消停了,他一面用眼睛盯着缺月,一面慢慢往后退。

    “那,既然姑娘也没事,我就先走了哈!”

    他甚至都已经在心中想好了逃跑路线:先从破庙冲出去,而后右转,走他经常走的那个小道,可以快速逃离这里。

    可一道疾风划过他的耳朵,缺月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将长剑抱在胸口处,斜倚着柱子,“别急着走啊,你还有用呢。”

    楚疏桐内心抱着些侥幸心理,脚步默默朝着一边挪了一步。

    他挪一步,缺月也挪一步,亦步亦趋,反而和缺月的距离拉的更近了。

    他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大声喊道:“你到底要干嘛啊,你这个神……”

    楚疏桐心中已经有一万个“国粹”闪过,但是念在面前之人是个女子,虽然凶得要死,但是还是要怜香惜玉,到嘴的话终究咽了回去。

    “我还能干嘛?”缺月懒洋洋的掀起眼皮,“你陪我去找神玉令,我保证,神玉令一到手,我立马放你走。”

    楚疏桐的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

    心道:我与你非亲非故,更何况你还这般威胁我,凭什么要为了你心甘情愿的卖命。

    不过他自然不敢直接说出来,“你看我这,干啥啥不行,我肯定会拖累你的。不如你今日放过我,今夜过后,我就当从未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可好?”

    本来楚疏桐都没指望着缺月能同意,谁知她竟然出乎意料的点点头,轻轻丢出了一句——“那好吧,那放了你。”

    他干笑一声,紧紧盯着缺月倒退着走:“那我就……先走为敬!”

    他飞快的转身逃跑。

    一路上,楚疏桐觉得自己毕生的力量都用在了双腿之上,一溜烟的跑了很远。

    他大致估计了下距离,觉得早就甩掉了缺月,这才在原地喘了口气。

    他觉得这一晚上他的心情简直像是在坐过山车。

    刺激,太刺激了。

    楚疏桐咂咂嘴,毕竟跑了这么久,嘴里也有点渴了。

    此时的街上虽然没有刚入夜的时候热闹,但是还有几家店铺尚未关门。

    他随意挑了一家店,随意叫了些花生米和茶水,便坐下看着皮影戏。

    这个皮影戏演的正好是太子太傅叶凌云和太子二人狼狈为奸,企图谋反,最后被皇帝知晓后,派血雨魍魉镇压的场景。

    楚疏桐不禁吸了吸鼻子,心中直道:晦气晦气,怎么老碰见血雨魍魉。

    现在,他已经对“血雨魍魉”四个字产生了阴影,光是听见这几个字他就浑身打冷战。

    他将视线从皮影戏那边移开,正好对上店小二端着茶水走过来。

    茶水是刚沏好的热茶,还有缕缕青烟冒出,茶香绵延不绝,令人心旷神怡,忘记所有忧愁。

    有些奇怪的,便是这店小二从走到楚疏桐身边,一直到上好东西,离开,全程都未置一词。

    楚疏桐也没多想,下意识便以为是个小哑巴,恭敬道了句谢谢,便开始享用茶水花生。

    那花生干燥酥脆,显然是新鲜的,而且外面的红衣也已经被贴心的去除,花生清香再加上清冽茶水缓缓入口,何似在人间!

    “真是不错”,楚疏桐低头看看杯中茶水,“只有这样的茶才能安慰我受伤的心灵啊!”

    楚疏桐越尝,越觉得口感甘甜清冽,对这样的茶水也越发好奇。

    他起身正正衣冠,走到店小二身边道:“敢问小哥,你家的茶水是用的什么水啊,我居然还是第一次尝到。”

    他看着店小二半天不吭声,这才想到店小二是个“小哑巴”。

    楚疏桐拍拍自己的脑袋,心中直道冒犯。

    他迅速取来纸笔,走到店小二身边,将笔柄朝向店小二,扬扬下巴,眼神疯狂暗示,“小哥。”

    店小二欣然接过纸笔开始悠悠阐述,楚疏桐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趴在他耳边看着。

    店小二写字的姿势规矩,腰板挺得很直,双手雪白修长,写出来的是周正的小楷。

    是渝州城的世家女会使用的字体。

    纸面上写的是:以春日初雨之水、立夏朝露之水、冬季初雪所化之水混合,这样便能让寻常茶水多上一丝甘甜。

    楚疏桐连连顿首,“那清冽之感是……”

    店小二嗤笑一声,熟悉的女声再次传入他的耳廓,“同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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