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楚疏桐在心中暗骂一声。

    他撇撇嘴,冷冷看着缺月,“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合着在这等着我呢。”

    缺月身形一闪,店小二的衣服便被褪下,绯衣血沙华再次出现在楚疏桐瞳孔中。

    “我都说了,我可不能没有你。”她缓缓走到楚疏桐面前,“现在,咱们的性命连在一起,痛感相同,同生共死。”

    她用手轻轻挑起楚疏桐的下巴,迭声道:“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楚疏桐在心里仰天长啸。

    同生共死?

    天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要这么折磨我!

    良久,他咬紧后槽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狰狞道:“我谢谢你!”

    缺月摆手一哂,“不用谢。”

    楚疏桐:“……”

    我有在谢你吗?

    缺月饶有兴致的看着楚疏桐,本想继续上前吓唬吓唬他。

    下一瞬,她眉头紧皱,似乎感受到周围的气氛好像不太对。

    夜晚的风吹动着枝丫发出沙沙的响声,还有一道一重一轻反复交迭的声音混合在里面。

    若是不仔细辨别,很容易被人忽略。

    她眼神一沉,敛了敛呼吸,扬声道:“潋滟,出来吧,别玩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便有一长鞭挟风横贯袭来,发出“嗖”的一声响动。

    她忙不迭抬手,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化解了这次的攻击。

    顺着长鞭收回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屋顶之上立着一位美人,眼角下的朱砂痣更衬的她娇媚动人。

    潋滟浅浅笑了笑,左手轻轻捋了捋胸前的长发,歪着头看着缺月。

    “我的缺月大人,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主人都等急了。”

    缺月如今已经有了楚疏桐这么个可移动药箱,大可以利用他为找到神玉令化解蛊毒争取时间。

    神玉令到手,那是早晚的事。

    届时,她便不用再受人摆布,做那些她根本不喜欢做的事情。

    此时她自然不会轻易回去。

    她扬了扬眉,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含糊道:“回哪里?”

    潋滟也被缺月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眼眸微眯,衔着一丝危险的气息,暗哑道:“别装蒜。”

    四目相对,谁也不愿意落了下风,甚至都没有人眨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就好像用眼神把对方捅了好几个窟窿似的。

    潋滟紧紧盯着缺月的眸子,本来想从缺月眼神中找到一丝杂念,哪怕只要有一丝,她就可以抓住对方的软肋。

    可是缺月的眼眸里却闪着一缕火光,似乎下一瞬就可以灼伤的她遍体鳞伤。

    看来,缺月这次是铁了心要叛逃了。

    潋滟长舒一口气,讥诮道:“看来,我只好用强了。”

    说罢,潋滟自房檐飞身跃下,接着这股冲力,长鞭如电,挥向缺月。

    缺月则是见招拆招,长鞭每次袭来都被她巧妙避开。

    长鞭落空后抽向别处,发出振聋发聩的“啪啪”声。

    她看这潋滟疯狂的目光,冷冷道:“就你一个人吗,不自量力。”

    “对,就我一个。”潋滟被这样说,也不恼,笑道,“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她看着缺月一脸鄙夷的模样,继续道:“百虫蛊发作,你没解药居然还能直接扛过去,可真是厉害。我自问是扛不过。”

    闻言,缺月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知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潋滟不禁被“我知道”三个字呛住了,连连闷声咳嗽了几声。

    “真是口出狂言。”

    她白了缺月一眼,“百虫蛊发作,如果没有解药,内功也会有所衰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恐怕只有三成不到的内力。”

    缺月笑吟吟道:“你在开玩笑吗?”

    潋滟被缺月气得够呛。

    谁没事半夜不睡觉专门找她开玩笑?

    她呼了一口气,内心默念不与傻子计较,无语道:“全盛时期的我,对战如今的你,自然可以一战。”

    话落,潋滟的攻击变得更加密集,就像盛夏时期突然来临的暴雨猛烈。

    不知是缺月的话语刺激到了她,还是她觉得如今的缺月不足为惧,此时她的攻击毫无章法,只放不收。

    这种打法虽然看起来恐怖如斯,但却很容易露出破绽,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毕竟缺月叛逃,那么下一任血雨魍魉的主人,八成就是潋滟了。

    若是此时,潋滟挟缺月的人头献给长歌,那可是大功一件。

    这一边,缺月因上次自己的私人恩怨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杀了叶凌云,她估摸着其他几个人因她受了些罚。

    心中有愧,因此她一直都是只防不攻。

    她连着几个侧身,堪堪躲过潋滟密集的攻势,而后脚尖一挑掠到潋滟身边。

    鞭子是远战武器,最忌惮的就是被敌人近身。

    此时缺月就站在潋滟面前一臂的距离,长剑竖在她的脖颈上,已经有少许鲜血流出。

    潋滟自然不知道缺月不是硬扛过百虫蛊反噬的,她此时面对的是同样在全盛时期的缺月。

    她妩媚的水眸别开缺月,吸了吸气,锁骨在月光的照耀下发着蓝紫色的光芒。

    “我输了,你想杀我就杀吧。”

    她闭着眼睛,等待着自己人头落地。

    可是周遭却静的反常,甚至连银针落地都可以清楚听到。

    忽的,她感觉到缺月灌输了内力的手在她的身体飞速移动着。

    ——原来只是封住了她的内力。

    潋滟看着缺月,连退几步,讶然道:“我想杀你,你为何不杀我?”

    缺月回应道:“我知道你的出身,你一路走来不容易。”

    众所周知,南靖国以多梦且梦境丰富着为尊,潋滟从小便不怎么会做梦,所以成了最卑贱的奴隶,受尽屈辱。

    所幸她对武功颇有天赋,这才被长歌收入血雨魍魉,成了四大暗影卫之一。

    关于潋滟是奴隶出身这件事,一直是她心中的一道伤疤,她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她怒目圆睁,冷冷道:“我可不需要你拿身世来可怜我,你比我也强不到哪去。”

    缺月听了潋滟的话,神情中多了一丝怅惘,只是漠然将长剑收回剑鞘,语调中带有一丝寒意:“你走吧。”

    “缺月,你拽什么拽,我可不需要你让着我!”

    潋滟眼神骤然沉下,捂着脖颈,咽了口唾沫,浑身颤抖着。

    她可以承认自己不如缺月,可缺月如今的做法,于她而言,是一种侮辱。

    她右眉微挑,起身道:“你还真是没脑子,就不怕有一天死于我的追魂之下吗?”

    “追魂”,是潋滟方才所使长鞭的名字。

    缺月微微侧首,别开潋滟的眸光,看不出什么神色:“不是我没脑子,就算你们其他三个人一起过来,也打不过我。”

    随后,便从容转身,扬长而去。

    潋滟被缺月这一反唇相讥,气的头顶直冒青烟,略带嘶哑的嗓音回荡在缺月身后,久久不散。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人,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血雨魍魉的主人,把你,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全部臣服于我,臣服于我这个最卑贱的奴隶脚下。”

    缺月只是扬了扬唇,没多说什么。

    现下,她不想和潋滟争这些无聊的东西,她只想找到神玉令解除蛊毒,摆脱苦海。

    这楚疏桐,也完全不出缺月所料,早就没影了。

    倒不是缺月不能强行留住楚疏桐,她只是害怕在潋滟面前表现得太过在意他,反而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他死没关系,但最起码,也得等她找到神玉令之后再死。

    她的红色长靴踏过附近的每一个角落,终究是没有再见到少年的身影。

    天色将醒,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时辰尚早,街上还没有什么人,缺月坐在一处石阶之上,低头思索着。

    若是楚疏桐真是存心想要躲藏,那缺月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他。

    她的时间不多了。

    况且现在潋滟已经知道了她的位置,依照她对潋滟多年的了解,用不了多久,她恐怕就要见到其它三个人,和她的前主人长歌了。

    倒不是缺月怕长歌。

    虽说缺月能力强悍,能和长歌打个平手,若是加以使计,那么长歌也会败在她手里。

    只是来的人多了,未免麻烦,弄得一身伤都是轻的,若是有人趁虚而入,那缺月很难保全性命。

    谁不想活着?

    她如此,潋滟如此,楚疏桐亦如此。

    她忙不迭从腰间取下一个匕首,银白色的刀面倒映着晨曦。

    下一瞬,银白刀刃便直直朝着心脏之下三寸捅下,雪白的刀刃上便添上了些许血红色。

    她在赌,赌楚疏桐感受到痛感后会来救她。

    缺月给楚疏桐下的药其实只有痛感相通这么一条,同生共死只是唬他的。

    况且听百姓们说楚疏桐经常替人看病、分文不取,说明定是精通医术。

    若是这段时间被他发现了真相,也在意料之中。

    楚疏桐来了,自然最好。

    若他发现被骗,不来救她……也是应当。

    毕竟救人是情分,不救人是本分。

    她闷哼一声,鲜红色的液体自胸口汩汩留下,洒在裙袂的曼珠沙华之上。

    花儿受到了血液的刺激,似乎变得更加亢奋,不觉间,开的更加妖艳,花瓣处又多了些精致的暗纹。

    她的眼眸开始逐渐开始有些湿润,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她的视线开始摇晃,头脑尽归混沌。

    恍惚间,她似乎感受到有一个温热而又宽厚的手掌将她拖起来,正焦急地说着什么。

    可她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很难支配身体,只能任由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归于平静,泛不起一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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